第074章 隆重丧礼
作品名称:局长的一生 作者:张贤春 发布时间:2024-09-29 09:18:02 字数:4254
颜仲江得知驾驶员在家补瞌睡,准备在外单位另找一名驾驶员时,办公室主任吴义勇主动说,他会开车,也有驾照。
仲江和吴义勇来到古成竹家院坝时,看到古成竹停放在大门口前吞口左边的木板上,易婵停在堂屋里。易婵的亲人围过来,七嘴八舌重申用柏木棺材安葬的条件。他答应着,向家里走去。将正在为众人煮饭的母亲喊到一边,安排大哥喊舅妈和她两个女儿来商量如何安葬。不一会,古江慧和古江燕来到,孟江说舅妈睡在床上,头昏眼花四肢无力起不来。
谈及龙家寨那些人的粗野行为,仲江说:“将心比心,也可以理解,要求也不是十分过分。妈,你看这样行不行?将你那盒棺材让出来,先将易婵安葬了再说,这天色(气温)太大了。”
古成兰迟疑了一下回答:“我有哪样意见哦,反正我们死了早迟都是你们埋。”
为了打消古成兰的疑虑,仲江说:“妈,你放心,等这事情过了我们两弟兄再买。”
颜河义插言:“靠你两弟兄,空的。你大哥吃穿都搞不住,你那两个工资,想买辛娅怕也不会同意。我们自己慢慢想办法。”语气中露出一些怨气。
“这你们不管,我先问她同不同意,如果不同意,我工资交给她了,单位发多少她也不知道,提来的烟酒我拿点去卖也凑得起一盒棺材钱。”
颜河义盯着仲江说:“你不要去搞些烂事情,像晋成刚那样,我头次在城里看到他和他婆娘一道上街,眼睛盯着鞋尖走路,那穿着和面容,比我们农村人好不了多少。有个工作,活路又轻松,天晴不遭太阳晒,下雨不遭雨淋;一个月管他三百两百,到时候了就领;走到哪儿也受人家尊敬。”
仲江笑着回答:“我晓得。”他转头问江慧,“大妹,如果明后天江华都不回来,舅爹由你来安葬行不行?”
江慧急忙拒绝:“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牛不该我牵马不该我骑,他又不是没有儿子。小时候他没有送我读几年书,十来岁就帮他做活路,结婚也没得他多少‘打发’,现在也不想他那几根柱头棒棒(继承遗产之意)。再说,我的家庭二姑爹二姑妈也晓得,我没得那个能力。”
前不久,江慧丈夫骆范仁半夜回到家中,听到江慧与一男子在床上嘻笑,不觉怒火中烧,大骂着将门撞开,拉亮电灯,一个身影从后门飞奔而去,江慧裹在被单里索索发抖。他抓住江慧的头发,从床上提下来,一阵拳打脚踢,随后抓过一根竹竿,一阵乱打,直到江慧晕过去,才气喘吁吁停下来。到邻屋叫醒两个堂兄弟,说他们嫂子得急病了,赶快到古家寨通知她父母。古成竹、聂景红和江华赶到江慧家时,天已大亮,江慧已爬到床上。骆范仁当着他们三人的面,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将江慧与那男的苟合之事演说了一遍。
古成竹尚未听完,就大骂江慧,说他们的脸皮都被她臊尽了,今后不准她迈进他家门槛半步,否则打断她的腿。骂完拉上聂景红喊上江华转身回家。由此,江慧对古成竹的怨恨又增了一层。骆范仁当天没有留下一分钱又离家出走,第二天在虎坪场被派出所用手铐铐了起来,说有人告他贩卖人口,当天将他送进了沿江县公安局。后来聂景红问她为什么“不学好”,她回答说“骆范仁三两月才回家一次,回来呆不上两天又走了,家里铧田挑抬经常要请人”……
成兰说:“我看这样,江燕又小,这事由你们两弟兄来跳。要没有就等他没有,把你爸那盒棺材先拿出来把你舅爹埋了再说。”她看到颜河义白了她一眼,接着说,“这些江燕记个账,以后江华回来了喊他买来还。”
仲江点头同意,来到舅妈床前问她的意见,聂景红唉声叹气擦着眼泪回答:“老二,我们还不到你们的情了,你们说怎么办好就怎么办。”
仲江出屋将以自己为主负责安葬的事给吴义勇说后,请他回城转请王书记管一下单位的工作,喊辛娅租副冰棺来。王义勇说可以直接打电话给王林佳。仲江举着手机说:“这手机就是王书记的,他说是单位为局长配的,坚决不用,就给了我。再说这里没有信号,要上白虎山半山才打得通。”吴义勇走后,仲江和孟江、颜河义,分别安排人帮忙抬棺材、漆棺材,请古八字敲三天两夜的道场。
第二天早晨易婵出丧时,仲江发现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泪水无声流下双颊,就如岩层里的浸浸水,连绵不断,擦了又流,很是伤心。仲江问那人是谁,身边的人回答说,那人叫龙情所,也是龙家寨的,比易婵高一辈,在村小教民办,书教得还可以。仲江听说过这个名字,还听说昨天龙家寨的人准备来拆房子、打人,是他极力劝说阻止的。
将易婵安葬后,仲江走进厢房呼呼大睡起来,之前已给母亲打招呼,没什么急事不要喊他。好像才迷糊一会,就有鞭炮声从坎下传来,不久,哀乐声也从舅爹家的屋里响起来。他掏出手机看时,已是下午四点过,急忙起床,原来是吴义勇已拉来冰棺,将古成竹的遗体装进冰棺后放起了哀乐。古八字在大门两边贴上了白纸挽联:不迎不送丧家礼;自去自来吊客情。香盒下大方桌上装满大米的升子里,插着写好的灵牌,中间竖写古成竹的出生地址和姓名,左右两边是:昨日堂前客,今朝纸上人。同来的陈春明将仲江喊到一边,递给他一个鼓鼓的信封,说是他和公安局其他几位弟兄的“意思”,太忙了,安葬那天只能争取来。仲江口里说着“不必客气”,接过信封揣进裤包。
仲江问吴义勇,通知辛娅没有,租运冰棺的钱是多少,以便拿给他。吴义勇回答说辛局长明天来,租运冰棺的钱由单位出,到时一并开在车辆维修费里报销。仲江觉得这样不合适,吴义勇回答说,以往都是这样,谁家的父母死了,单位都要负责一些日杂费用;又指着房侧猪圈边几朵雪白的花圈说:“那是我为你们准备的,不晓得是写你们两弟兄的名字,还是写你们老表的名字,所以名字还空着。”
“谢谢。我这种情况与人家父母去世不同,回去后我把钱算给你。”仲江说。
“你这种情况有哪样不同?比死父母亲还要恼火些。另外我已通知各乡(镇)教办和中学,他们如果得空的话就来看一下,也顺便避避暑热。”
“义勇,这样做不好,我又不是办酒席。再说要放假了,都忙。”
吴义勇笑着说:“颜局长,就是因为你没有办过酒席,上次搬集资房,家家都办乔迁酒了,你也怕麻烦不办,你送出去那么多人情总得收点回来呀。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不可能再去通知人家不来。你得准备一下,多杀头猪,多找两张桌子来打麻将哟。”
仲江沉吟了一下又说:“那你今天回去后通知一下辛娅,喊她明天一定来一趟。”
次日中午,从青龙山开下来几辆大小车子,一字停在青龙洞前的公路上,一行十余人扛着数朵花圈向古家寨走来。辛娅和关兴明来到颜河义家,喊人去青龙洞前抬棺材,是盒柏木大棺材,太重了,要多安排两个人。原来是关兴明听说后,买来送给仲江父亲的,说老人家有盒棺材放在屋里会延年益寿的。仲江问他多少钱,说要给他钱,口头推让中,关兴明说:“弟兄之间,又不是外人,说些多话就隔外了。”
仲江只好不与他争执,将辛娅喊到屋里商量怎么接待。辛娅说:“一中的老师,家属,我们单位的同事和那些同学也在说要来,从今天起恐怕天天都有人来。人家也是看得起才来,来了饭总得要吃,也不可能吃光饭。”商定,孟江专门负责所需物品的购买,应付古八字们敲道场;除粮食蔬菜自有的由父母、舅妈拿出来外,凡是需要用现金购买和开支的,全部由仲江负责;单位来的礼金由仲江收,其他亲戚和寨上的归舅妈。孟江搭车到青龙场购买孝帕、香、烛、钱纸、鞭炮。根据古成兰的吩咐,仲江来到古成旺家,请古成旺当总管,安排一下帮忙的,需要什么就给他和孟江讲。找到古成林,请古成林负责杀猪办厨,每餐都安排两样荤菜,单位来的多上碗白菜肉丝;安排古勇,由他和江燕负责喊寨上的小孩,帮忙借桌子板凳……
单位前来吊孝的客人,一天比一天多,辛娅说,她要招呼客人又要记礼金,腰也酸,腿也痛,眼睛也睁不开了,还是请负责记账、收钱的统计局办公室主任、教育局财务股长提前“上任”,昏昏糊糊的,万一把人家的礼金记掉记错了不好。仲江也说这一天站得腰酸背痛。二人商量,交替休息,上午和下午主要由仲江接待,晚上招呼打麻则由辛娅负责。在休息期间,除非有特殊事情,重要客人到来,一律睡醒为止。
到了安葬前一日,来的客人更多,有县直单位和乡(镇)的领导、职工,也有教办的领导、职工和中学的校长、老师,以及亲友和同学,停在青龙洞前的车辆,也是来来往往变换着不同的型号和颜色。远远看去,田埂上的花圈如开在路边的牡丹,鞭炮从在寨前一路响着来到院坝边。五颜六色的花圈,在猪圈旁、柿树下堆放了一层又一层。仲江站在院边路口,带着微笑,不停地与来人打招呼,递烟。交通局长梅成接过他递去的香烟时说:“车要是能开到寨子上就好了。”
仲江笑着回答:“交通局长大人亲临调研,我想不久我回家就能把车子开到大门口了。”
“这进来不到两公里,路面又平,要不了多少钱就能修通。”
“这路还不是钱的问题,议过很多年了,主要是公路占地。有的人觉得自己有几个儿子,多的是劳力,不怕肩挑背驮,管你拿多少田换他那块土,就是不同意。他们的儿子‘杀广’后,有钱买点煤挑进来还是感觉吃力。来不及挑,晚上还得到公路边睡,有时半夜突然下大雨,煤被冲跑了,人也淋成落汤鸡。他们原来那种态度已有所改变。”仲江看到牛维贵在人群中,笑着喊道,“牛支书,你早就谈要修进寨公路,现在财神来了,你和他具体谈谈。”
梅成对走来的牛支书和仲江说:“没有哪样谈法,只要你们把土地调整好,组织劳力把进寨毛公路拉通,炸药、水泥、沙石算我的。”
“当初要是听秦老头的,公路往白虎山这边走就好了,当时我只想到怕占田土,没想到图方便这一层。现在车子多了,需要拉的东西也多了,人也变懒了,多得些事来做,好几个寨子都是从对面拉一条公路进来,占的田土更多。”牛维贵说着和梅成离开了。
供电局长向仲江走来,两人正在打招呼,屋里突然说停电了。仲江开玩笑说:“电老虎是哪样意思,一来就把电掐了?”
供电局长摸出手机一看,指着走在身后的电信局长说:“我倒想给问问是哪样原因,但他不同意。”
仲江接过话说:“没有关系,把你的手机交给我,我喊人到半山以你的名义给青龙供电所打电话问问,保证他们看到号码就如见到圣旨一般。”说着仲江将手机拿过来,喊古勇上山打电话。
不到一小时,电灯重新亮了起来,原来是变压器出了毛病。
古江慧和她那边的亲友一道,吹着唢呐,扛着花花绿绿的旗龙幡伞,赶着头系白花的黑羊和黑猪走来了。收下这些祭品后,古成兰将江慧喊去她家,按事先商量的,为了江慧有面子,将仲江给的八百元猪羊钱悄悄递给了江慧。
晚上,颜河义、古成竹家的院坝安满了麻将桌,麻将声与堂屋敲道场的锣鼓声和唢呐声,一夜不绝。天亮发丧时,城里来的人,在颜河义和古成竹家的床上及天楼地楼的地铺上,或仰卧或侧睡,犹如红苕下种般排列着。寨上的男女老少和农村来的亲友,一人将两朵或三朵、四朵花圈扛上肩,随抬丧的人蜿蜒在山路上,缓缓向坟山走去。履行完安葬仪式返回时,回望那墓地,尤如一座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