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平地惊雷

　　虽然得到了杨老板的理解和褒奖，于小颖还是觉得因为自己的原因才给杨老板带来了损失，她便暗暗发誓，干更多的活儿，给包子铺创造更多的利润，以填补这项损失。可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这次善意之举，给她带来了更大的麻烦！
　　下午上工不久，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找到德兴包子铺，自称是滨海市骨科医院入住的那个老人的儿子儿媳，一口咬定是于小颖撞了老人，非要于小颖包赔老人的一切损失、还有两人的误工费不可。
　　众人惊讶，望着于小颖。
　　“你俩……凭什么说是我撞的呀？我亲眼看见一个骑自行车的小青年撞的……”于小颖头胀得老大，汗出了一身。
　　中年男人两手掐腰：“那个小青年呢？”
　　“跑了呀，我追出那条胡同，没追上，才回来把老人送去了医院。”
　　“谁能证明？”中年男人依然咄咄逼人。
　　“没……没人能证明，只是，当时，远处有几个人，可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一定看见我追赶那个小青年来着。”
　　中年女人“哼”一声：“这不就得了？压根儿就没有这么个撞了人之后又逃跑了的小青年吧？”
　　于小颖急得直跺脚：“可我说的全是真的！”
　　中年男人说：“那我再问你，既然你没撞我爹，却垫上钱把我爹送去了医院，要是心里没鬼，为什么不在那儿等着我们到了再离开呢？我电话上明明要你在医院等我。”
　　“我那不是惦记着落在大街边上的饭车和落在小胡同里的柳条筐子嘛！”于小颖说着，忍不住，呜呜哭起来，“再说……我知道老人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没有钱继续治疗，让我打电话给他的儿子……什么心里有鬼啊？我……我也没有心等在那儿让你们感谢……”
　　“连垫付的出租车费和治疗费也不要了？”中年女人一脸的鄙夷，揶揄道，“真是天底下找不到的活雷锋哪！”
　　“当时，只惦记着饭车和柳条箱子，发现丢了，一心去寻找饭车和柳条箱子了，没找到，就回了包子铺，钱的事，我……根本就没往心里划拉……”
　　“嘁！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我公爹还没死呢！意识清醒得很呢！要不要去跟我公爹当面对质呀？”
　　“你……们不带这么诬陷好人的吧？我好心好意把老爷爷送到医院，卖包子的钱付了出租车费还有医院押金，还搭上了卖包子的饭车和两个柳条箱子……你俩不感谢也就算了，还……”
　　中年女人打断于小颖：“够了！编！使劲儿编！再在这儿编下去，我们可报警了！”说着，掏出一部摩托罗拉手机，就要拨号。
　　杨老板赶忙劝阻，说：“我是这儿的老板，小颖是我的雇工，二位先消消火，有话好好谈，都是可以圆满解决的，嗯……我想，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转向中年男人，“你说呢，这位师傅！”
　　中年男人一把甩开杨老板的手，鼻子里“哼”一声，嗡声嗡气地说：“小葱拌豆腐，一清二楚的事，你就别再这儿白耽误时间了。既然她是你的雇工，找你要钱也合情合理。”伸出五个手指头，“五千块钱，咱们就算两清了。”
　　“五千怎么够呢？你傻了呀，医生不是说了嘛！至少得一万！你都忘了？”中年女人瞪着中年男人。
　　于小颖泪眼汪汪，冲两人喊：“你俩这样讹人，伤天害理，是要遭到报应的！”
　　中年女人冲向于小颖，一口吃了她的心都有的样子，歇斯底里地喊着：“你咒谁呀？小小年纪不学好，干了缺德事还想耍赖，当心这辈子嫁不了人、找不到婆家！”
　　于小颖忍不住委屈的泪水，质问道：“我干了缺德事？我干了缺德事能把老人送到医院啊？我干了缺德事能垫付车费跟押金啊？我干了缺德事能打电话给你们哪？！”
　　“哼！你那是怕周围有人看见，不得不那样做！可是，你压根儿就没想到，我公爹没有死，不但没有死，意识还清醒着！”
　　“你……”于小颖捂着脸，转身跑向宿舍。
　　“害怕了吧？要逃跑是吧？你给老娘回来！”
　　中年女人追去。
　　杨老板挡住中年女人：“这位大嫂，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不是？人和包子铺都在这儿，你放心，等事情弄清楚了，问题就解决了，眼下，你俩一口咬定是小颖撞了你家老人，小颖呢，回来跟我说的情况完全不是这样。我想，双方意见完全对立，总不能按照一方的意见来了结这事吧？”
　　中年男人插上话来：“少啰嗦，我看你这包子铺生意也挺兴隆的，我俩也没打算误了你的生意，赶快把那个女孩叫出来，我既然喊出了五千，大男人的，一口唾沫一颗钉儿，就不要一万了，权当我爹是自己摔倒了，花掉了五千，我俩的误工费也不要了。”
　　于小颖忽然跑回来，大义凛然，义正辞严：“休想！你俩一分钱都拿不到！不光拿不到，我还要找地方告你俩，光天化日之下讹诈好人！”
　　“嗨……乳毛没干的小丫头片子，还反天了哈！那好，跟我俩走一趟，跟我公爹当面对质！”
　　“去就去！”这一刻，于小颖骨子里的反抗情绪如火山喷发，“我还就不信了，我好心好意帮了老爷爷，他真的能昧着良心跟儿子、儿媳合起伙来讹诈我！”
　　于小颖挣脱小琴的手，匆匆走向大街。
　　杨老板越过中年夫妇，追到于小颖前面，拦住她，低声说：“小颖，别激动，对质是肯定要对质的，可你这情绪，不适合出面，起码你得有备而去啊！”
　　于小颖一证。
　　中年夫妇跟上来。女人鼻子里“哼”一声：“啰嗦嘀咕个啥？我们可是有工作的，别磨磨唧唧的瞎耽误功夫了，早晚都得赔偿！”
　　杨老板斜乜对方一眼：“你们着什么急嘛！事情已经发生了，到了这一步，即便我们不想去对质也不行了，你俩还怕我们跑了？怕我们赖掉？”
　　“我俩怕个球？怕的是你们！”中年男人“哼”一声，叉腰站立，两眼望天，一副胜券在握、志在必得的样子。
　　“那好。你俩先回去，我平复平复小颖的情绪，一会儿咱们骨科医院见。”
　　中年女人不依不饶：“那不行，我俩可没有闲工夫等你们耍心眼儿，玩儿花花肠子！”
　　杨老板轻蔑地盯着对方：“噢？你俩要不是讹诈，不至于这么没底气吧？一刻都等不得的样子。”
　　中年男人涨红了脸，说：“没底气的是你们！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老子谅你们也不敢耍心眼儿、玩儿花花肠子！咱们走！”
　　中年夫妇扬长而去。
　　于小颖泪眼汪汪，望着杨老板。从没有过的委屈、歉疚和绝望压迫着她，几乎让她虚脱：“杨叔啊，这可怎么办哪？我……我怎么这么不争气啊？”
　　杨老板扶住于小颖：“小颖啊，大叔就问你一句：你真的没说假话？”
　　“一个字的假话都没有啊，杨叔，小颖说的，全是真的……”
　　杨老板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小颖啊，你别误会哈，我也就是本能地再跟你求证一下。现在看来，你是真的遇到讹诈鬼了。”
　　“这可怎么办哪？要是那老爷爷真的跟儿子、儿媳合起伙来讹诈，我……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哪……”
　　“你别焦急啊，小颖。”杨老板想了想，说，“事到如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放心，要是那老人也丧了良心，这钱，我替你出！”
　　于小颖震撼了，嘴角蠕动，似有千言万语，可一时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忽然转身就跑。
　　杨老板追赶着于小颖：“小颖，小颖，你去哪儿？快回来！”
　　于小颖站住，转身，抹把满脸的泪水，说：“杨叔，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我就是要跟那老爷爷当面对质！”
　　“当面对质，咱也得好好商量一下怎么个对质法吧？”
　　包子铺所有的活计都停摆了。所有人都凑在一块儿，商量对策。商量来商量去，大家想到了去查监控，可除了大街上红绿灯处有监控，事发第一现场的那条狭窄的小街巷和那个楞头小青年逃离的小胡同根本没有监控；茫茫人海，凭德兴包子铺的人手和能力，目击证人也无法找到，除非这事报了案，启动公安，组织足够的警力，或者启动电视台等新闻媒体，有可能查找到目击证人，可即便走这一步，小颖证实，发生撞人的瞬间，现场并没有出现第三个人，公安部门至多能查找到于小颖在大街上追赶愣头小青年、拦车无果、跑回小胡同、用饭车拉着老人来到大街上奔跑、向路人打听医院地址这些目击证人。
　　杨老板摇摇头，说：“这件事，在我们看来是天大的事了，可在公安局那里，可能算不上重大的治安案件。”
　　众人又开始设想。
　　张师傅说：“既然这条道儿不好走，那咱是不是在老人身上下下功夫？我的意思是说，即便老人跟儿子、儿媳合起伙来搞讹诈，也兴许是一时糊涂，一时鬼迷心窍，咱们接触一下老人，做做他的工作。”
　　蔡阿姨摇摇头，说：“俺看没用。俗话说得没错：‘有其父，必有其子。’反过来说，看看儿子什么样，就知道他的爹爹是个什么样子。遗传的，十有八九错不了。”
　　杨老板掐灭手里的烟头，站起来，说：“不管怎么样，咱都得会会这位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