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成功悔婚
作品名称:局长的一生 作者:张贤春 发布时间:2024-09-21 15:27:05 字数:3108
但见桃红李熟,转眼橙黄桔绿,林青调任地区农业办公室主任很久了,尽管力大伟争取,据说还有晋廷文、林青等人说情,地委组织部的答复依然是“包章莲同志的县委常委职务地委是认可的,地委也尊重乌江县人民的选择”。包章莲最终未能按常规兼任县委副书记,虽然力大伟经常通知她参加“书记办公会”,那也只能称“列席”。
古江华打电话给颜仲江,说家中有急事,请他回去一趟。次日正好是星期六,仲江带着女儿颜海菊乘班车在青龙下车,到乡里找乡长要了辆吉普车送他回去。他和女儿在青龙洞前下车后,沿着河坎与田埂连成的小路,向古家寨走去。穿着束腰黄色风衣和红色下装、红皮鞋的女儿,在前面时跑时停,犹如出笼的小鸟。奔跑时,头发与衣服飘起来,像一只飞翔的蝴蝶;停下来,蹲在路边采摘野花,又如伫立的蜻蜓。仲江在后面招呼着,也不去追赶她,心想让她尽情享受一下这清新的空气,怡人的环境。
“爸爸,那个哥哥在干什么?”
低头走路的仲江抬头随海菊的手指望去,不远的田里,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在铧田,人比铧口高不了多少。他回答说:“在铧田。”
“铧田来干什么?”海菊望望铧田的人,又看看仲江,满眼疑惑。
“用来种麦子,或栽油菜。”
“我不爱吃面条,为什么不用来种稻谷吃大米饭呢?”
“你看那田里,稻谷已经收割了,明年春天才能再种。”这时铧田的小孩听到对话停下打招呼,仲江问他父母,小孩回答说“杀广”去了。听了小孩的回答,抬头扫视青龙坝秋收后的情景,不觉酝酿出一首新声韵七律《乡村即景》:
“新楼旧宇起炊烟,曲曲歌声传耳边。
鹤发抡锄敲硬土,哀翁挑草走干田。
嫂姑挖薯刚回寨,翁媪背柴正下山。
停问少年犁地事,爸妈杀广已三年。”
“爸爸,你看山脚那位阿姨在唱歌跳舞。”仲江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妇女拍了右腿,继拍巴掌,臂向前伸,每做一个动作,都是左脚一弯,右脚提起来向下一顿。重复做着这些动作的同时,口中连续重复漫骂:舅子嘎公,舅子亲爷,喂你妈的老公啊,每天喂些养牲(牲口)放敞害人(吃庄稼)……
“阿姨不是唱歌跳舞,是哪家喂养的牛羊把她身后那块土里的红苕叶吃了,没有抓到,她在骂。”
“吃了又买嘛,骂人不好。”
仲江一听,微微一笑说:“看着路,仔细点,不要跌到沟里去了。”他不想再解释,岔开了话题。“海菊,背两首诗给爸爸听听。”只听海菊玩皮地笑着用稚嫩的声音朗诵起来:
日照香炉生紫烟,李白来到烤鸭店。
口水流下三千尺,一摸口袋没有钱。
仲江噗的一声笑起来:“谁教你的,还有吗?”
“我们同学说的,还有。”海菊接着又念:
夏眠早觉晓,处处蚊子咬。
洒上敌敌畏,蚊子死光了。
仲江父女一路嘻笑着走进村寨,在古成竹家院内的柿树下,有几个比海菊小的女孩在跳皮筋,只听得一个女孩边跳边说唱:
一二三,三二一,爹妈离开真遭孽。
跟着公(祖父),公又凶;挨着把(祖母),把又打……
仲江想,这也是打工潮出现后留守儿童的一种感受。海菊拉拉他的衣襟说,她也想跳。他给几个女孩打过招呼,那几个女孩高兴地喊她过去,让她先跳。海菊边跳边说唱:
张小弟,迁新居,跑来跑去数电器:
电视机,洗衣机,空调冰箱影碟机……
仲江看到海菊玩得高兴,喊她玩一会后去奶奶家,自己先从石梯走进自家院坝。刚到家门口,看到打工回来的乜妹颜江霞准备出屋,仲江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父母去哪里了,喊他回来有什么事。江霞逐一回答时耸着双肩哭泣起来,声音越哭越大。仲江厉声说:“死无出息,哭,哭个哪样哭!”
颜河义挑着谷草正走进院坝,将肩上的草往地上一丢,指着江霞吼:“嚎丧呀!全家老少亲戚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仲江抬头一看,孟江也挑一挑谷草跟在后面。
吃过晚饭,古成兰安排江霞去请舅爹来,喊她留在舅爹家陪舅妈耍一会。仲江从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中,听出是商量江霞的婚事。江霞不同意由父母定亲两年多对方已烧香讨庚的婚事。古成兰说:“要毁这门亲事,人家‘递荒茶’‘拿书子’‘装香’的茶食衣物,要折算三千块。”
古成竹愤然:“几匹烂布布,两斤肉皮皮,值三千?”
“那崽崽来做那些活路,也要折两千。”成兰继续说。
孟江说:“他来吃那些饭呢,算不算钱?”
“媒人还说,给崽崽耽误这三四年,还有将他们的名声搞坏了,也要赔偿一万块。”成兰又说。
成竹将烟杆从口中取出来,吐了一口唾沫:“他们想坐垭口(抢劫)不是,老子都还想叫哪个拿点便宜给我!”
颜河义说:“不准她毁这门亲事。我们的老脸都让这幺姑娘丢尽了。现在谈这个崽崽,除家离虎坪街近点,我看哪样都不如胡家寨这家。房子也是个光架架。”
成兰皱眉轻轻叹息:“这儿没有外人。我说,你没看见?幺姑娘身子都不方便(怀孕)了。”
颜河义“哎”地叹息一声,双手捧着头,不发一言。
成竹说:“当初她去‘杀广’,我就反对,你们硬是不听。一个姑娘家到处跑,像什么话!现在生米煮成熟饭了,只有臊一道皮,哪有臊二道皮的!”
孟江说:“就退他们三千。其它那些他们硬要,叫他们去告。”
成竹说:“是我说,两千都有多的。”
仲江想息事宁人:“就按大哥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颜河义抬起头:“这钱得由现在这个崽崽出。”
海菊在桌子边上趴着喊要睡觉。成兰提起油灯,取出仲江带去的蚊香,仲江抱上女儿往卧室走去,海菊问:“爸爸,小姑原来名花有主了,现在要移情别恋,是吗?”
仲江险些笑了起来。这七八岁的孩子真是被电视教得早熟,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哪个教你的?崽崽家,不懂不要乱说。”
海菊睡下后,成兰和仲江出来继续讨论江霞出嫁的事。商量的结果是:“讨庚”合八字已没有意义;期辰还是要看,请古八字看看,有没有好日子,最好就这两个月。江华结婚的日子,已定在开年正月十七十八,已通知亲友,不可能更改。江霞的事定下来后,请媒人给男方家说说。嫁奁,除了内房、火堂屋、堂屋必用家具,再买一台21吋彩电,一台洗衣机,一台影碟机。商量中,仲江答应买彩电,孟江答应买落地式电风扇,其他由家里负责。
仲江回城说了这件事,辛娅不同意送彩电,理由都是当哥,为什么比孟江多那么多,何况她这边姊妹结婚时都送得少,送台洗衣机都有多的了。仲江的理由是,江霞在这里当了几年免费“保姆”,没有开过一分钱,买台彩电不为过。辛娅认为,她在这里是读书,又不全是做家务,已经包吃包住了。二人争执不下,仲江本想另外想办法,但那样不行,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气之下说:“我已经当着双老承诺了,你不同意我赊也要赊一台!”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还来和我商量哪样!”辛娅生气地说,“你哪次不是这样?捐助楚娟读书也是把钱拿了才和我说。”
“你不要把事情扯宽了,回来给你说后你是同意了的。”
“我不同意又有哪样办法!”
“蹲下屙泡尿,站起就不认。这个学期的学费还是你送去的哈,你还把不穿的衣服送给人家。不要割卵子敬神——人死了神也得罪了!”
“像个哪样xx领导哟,不要脸!”辛娅说完赌气摔门出去了。
过了几天,辛娅的弟弟辛文进城,看到姐姐姐夫进出互不搭理,问为哪样事。辛娅答后,辛文说:“有好多姊妹在哪里嘛?钱是人找的,不就两千来块吗,买就买嘛。如果你们没有,我拿,我多挖几十天煤就有是了。”
辛娅白了他一眼:“哪个要你的血汗钱哟!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看不惯他那德性。”
江霞的婚期定在冬月初七、初八,古成竹坚持要依老规矩操办婚礼,不然没有起落(不闹热)。古成兰也赞成,她的意思是“可以收两三百哭钱”。仲江说像坝上其她姑娘这些年那样,吃饭时到饭桌上递烟,同样可以收钱。古成竹以不容置辩的口气说:“农村人就要像农村人的样子!”
转眼婚期来到,按风俗,正酒头一天凌晨,出嫁的姑娘就要“梳头”、“开脸”——现在,已有多年梳发后不将头发挽成“粑粑髻”(“盘龙髻”),也不用线绞扯眉毛和额部汗毛“开脸”。考虑到江霞的身体,商定正酒那天才“梳头”、“开脸”。程序还得要,除了实在亲戚,其他人只哭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