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张韩心随冷风去 王府坐待机会来
作品名称:丹江浪花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24-09-20 09:27:43 字数:8376
诗曰
——《说少妇》
须眉潇洒走西东,谈吐自如万事通,
偶遇他人陷无助,不及弱女步匆匆。
上回说到王窝摸奖又摸回了一个袁大头。杨晓娥悄无声息地到杨芬屋里打探底细,她有她的小九九。刘贺和张程午休罢,去河沟边洗了洗身子,韩区长过来了,提出要给张程保媒,王兰和汪蓝让张程产生了错觉,使本来心静如水的张程心海里掀起了波澜。汪蓝一出现,也让王辉对张程的终身大事的认识产生了误解。张韩和王窝绕道去丹江河里洗了个痛快澡,回来时才知道张韩的爹买了个媳妇,等张韩要进门时,母亲拦住了他,看来他已没戏,张奋捷足先登了。一怒之下的张韩带走了他的衣服和积蓄,在白龙泉对一个螃蟹发泄之后,他去找张程寄宿。做早饭时,王兰、王囡都过来帮忙,在张程面前,王兰显得异常兴奋和天真。当饭后几个人浇菜时,王兰开始夸她的菜长势喜人,让这话王辉听到了,面对这种温馨的场面,王辉自然情不自禁,他也给闺女开起了玩笑,提出让王囡介入,和王兰一比高低。菜地里的气氛是其乐融融,然而刘贺屋里的气氛却是死气沉沉。张韩悲痛欲绝,刘贺除了爱莫能助外又有了新的担忧,无奈之下他告诉了王窝实情,王窝除了安慰张韩几句外也鞭长莫及。
张韩叹息着摇摇头,说:“我知道你是怕我难受,说些宽慰话来安慰我,就我那家当,我清楚得很,我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别灰心,机会有的是,等我见了万铁嘴,我帮你凑银子,他要多少都行。我就不信离开了歪脖子树就找不来成样的木材做屋梁。”
张韩悲观地摇摇头:“我妈说他们已经和姓万的打过招呼了,这都是镜里的馍,水中的月。”
“那还有什么说的,等呗。等有信了,缺银子了,就吱一声,这个忙不帮也得帮。”王窝拍着胸膛表态。
“要么等个猴年马月,要么等个竹篮打水,这家伙满嘴跑马车,来无影去无踪,一跑不是半年就是仨月,靠他就等于是老虎口里的绵羊喊救命。”
“可是,真要是人家把人给你领来了,你们住到哪儿?你和老四原来挤一个房间,现在人家占了,你总不能把你大哥撵得没处睡觉吧?”
“就怕他领不来人,我都想了,我还有6块大洋,加上今天的,有十来个,我就跪下求你家老爷子,让他卖给我二分荒地做宅子,我自己脱坯、自己上山扛椽子。”
“那屋顶呢?”王窝问。
“先用茅草对付着,等缓过劲儿了再买瓦。”
“行倒是行,问题是人一来,你房子又没盖好,总不能和新人一起拱柴垛吧?”
“先在山上搭个窝棚。”张韩说得很实在,也很天真。
王窝继续安慰:“兄弟,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咱们一起努力找机会。你先在这儿避避风头,等错过这段时间,你气消了,你家里也理顺了,我送你回去,毕竟那里还是你的家。”
“打死我也不回,你想想,那个家我能待下去吗?我净身出户,让他们眼不见心不烦。”张韩摇摇头,态度很坚决,也很悲观,“那里不是家,是坟墓,是牢狱。”
王窝大惊:“你这是气话,你不回去,你能去哪儿?”
“大不了我去找我二哥当兵去,死到战场上也能落个烈士。”
“别太幼稚了,人海茫茫,你到哪里找去?找不到你家老二,人家还会当特务抓你!队伍上可不比家里,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当不了兵,我理发当和尚去,我就不信菜地里没种胡萝卜还能把兔子饿死?”
“你以为现在当和尚就那么容易?战乱年代,哪个庙里香火旺?你别一时赌气就想入非非,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啊?”王窝埋怨道,“你现在弄得我也是两头作难。”
“再不然,我就要饭去!”
“要饭?一个大小伙子要饭?你看谁给你吃的喝的穿的,冻不死也要把你饿死。兄弟,别太天真了,还是我那个意见,你先歇两天,咱们从长计议。唉,咋遇到这档子事儿呢。”
张韩眼望窗外:“这两天我不会出门见人的,我无脸见人。你要还认我这个朋友,你就别对外声张,让外人看我笑话。”
王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忽然灵机一动,找了个借口道:“那好,你歇着,趁这个工夫,我也得陪我家老爷子下地看看。这里虽说分给我了,我不打打照面,说不过去。”
王窝逃也似的走了出来,张韩又重重地躺到了地铺上。
经冷风一吹,王窝冷静了不少,开始自责起来。若不是他约张韩赶车去赶集,能让张韩生不如死吗?若不是他头脑发胀,鼓动张韩去倒腾西瓜,能让人家无家可归吗?同时,他又想:张韩想不开怎么办?他住在刘贺那里是长事儿吗?张韩真要出走,是从王家走的,张大憨朝他要人怎么办?纸里包不住火,这事儿要是让父亲知道了,唾沫星子像雨点子一样不砸到他脸上才怪……王窝越想越后怕,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他的房间里。
杨芬纳闷:往常丈夫这时候早出门走了,今儿个是怎么了?她见王窝愁眉苦脸,就柔声问道:“他爹,你这是咋了?”
要在平时,王窝是不会向杨芬说外面的事儿的,他总觉得杨芬没主见,说了她也拿不定主意,今天王窝遇到这样的事情,反倒是自己没主见了,想想后,他叹了一声说:“说了你也不会有办法的。”
杨芬柔声道:“就是没办法,你说一下也让我知道知道,我就是不能替你解难,也能为你分忧。”
王窝一五一十把张韩的不幸遭遇说了出来,杨芬听后说:“难怪刚才我去给小家伙洗尿布的时候,听周家妮子说她姑父家明天办喜事,她爹是当舅舅的,张大憨邀他去坐上席陪媒哩,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这个张大憨真是糊涂啊,他办喜事,却把麻烦事推到咱这里了。”
王窝说出了他的忧虑:“现在埋怨这事儿还有啥用?张韩在咱这里,咱不能落井下石往外撵人家吧,可是他就在这里呆着,老爷子早晚会知道,他知道了更饶不了我。”
“这有啥难的,给张韩介绍个女孩,不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杨芬说这话也只是心血来潮,用来安慰丈夫的。
王窝一阵惊喜:“你娘家有合适的?”
“我娘家哪有合适的?就是有,我娘家人也不会朝这里嫁,就是我傻不拉几的听信了我表叔的话在这儿找了个落脚点。”
“为什么?难道这儿是狼窝?”王窝有些生气。
“我娘家是河对岸的,咱丹江沿岸有个说法,‘隔山容易隔河难’,意思是别看住的只有一河之隔,女孩回个娘家,娘家人走个亲戚都要过河,都要绕很多路才能遇到渡口,一旦山洪暴发,有个急事谁也没辙。”
王窝有些烦躁:“别说那些没用的,你把你刚才说的意思说明白。”
杨芬犹豫了好一阵,笑了,盯着王窝说:“我笨,你比我还笨,咱府上就有现成的。人家张韩要力气有力气,要长相有长相,真要撮合成,对谁都好,遇到这茬口,不是机会也算机会。”
“你说的可是囡囡?”王窝惊讶道,“我的天,我咋没想到呢?”
杨芬很自信地说:“你亲妹子不考虑却去考虑捡来的妹子,放着这么好的茬口,给力力的二姑操操心,不正是个最合适的当口?你想想,咱妹子就是因为那张脸拖到了现在,咱爹妈又不主张她远嫁,找上张韩是再合适不过了,我想给咱爹妈说了,他们不会不同意的。”
王窝有些担心:“可是,我感觉兰兰对张程有意。”
杨芬头头是道:“你不懂女孩的心。女孩到了一定年龄,心情很复杂,总有一种空虚的烦恼,心里的秘密既想在有的地方隐瞒,又急于在能说话的地方倾诉。兰兰大了,没出过门,接触面小,她有话没地方说,张程来了,算是找到了能说说话的地方,你不能就把这看成是她对张程有好感。再者说了,张韩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你们自小玩大,知根知底,张程呢?秉性脾气、家庭背景你清楚吗?你说咱爹、咱妈和你,哪个不想给兰兰找个好归宿?”
“你说的在理,可是一旦他们成了,住哪儿?”王窝又提出了担忧。
“就怕不成,一旦成了,张韩能回去住吗?他招赘到你们王家,听咱爹咱妈使唤,不比伙计在这里干活靠谱?”杨芬笑着说,“他们靠你们这些准儿子未必靠得住,靠张韩,一定比那两个白眼狼强。”
“爹那边我不敢去说。老大老二走了,他把枪口对准我一个人了,见了我就没有好脸色,有没有红眼病都要给你点上眼药。”王窝叹息道。
“你只有在我面前抬高腔,原来你也是欺软怕硬呀。你先去找咱妈叨咕叨咕,听听妈的意见。你信不信,妈一定也不会想到有这般好事,她一定会像你一样,考虑的是囡囡而不是咱亲妹子。”
王窝服了,低声下气对老婆说:“我怕说不好,你也去上院,有些话我张不开口,你说出来比较好。”
“那咱就走吧,李姨在看着两个小祖宗,这个时候是个空。”
王窝和杨芬一前一后进了屋,王太太正在收拾线穗。王窝坐到椅子上没吱声,杨芬开口了,说:“王窝,你把情况给妈说说。”
王窝吭吭吃吃把张韩的不幸遭遇说了出来。
王太太惊得半天合不拢嘴:“你爹千叮咛万嘱咐别惹是生非,你倒好,自己要往刺架里钻,我看你咋给你爹交代!”
杨芬趁机道:“妈,要我说这是个好事儿,对咱府上来说是个好机会。”
王太太纳闷道:“什么机会?”
杨芬单刀直入:“您不想让您的闺女有个归宿吗?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是送上门的姻缘。”
王太太明白了一切:“你们说的可是囡囡?这样说来可真是个机会。芬儿,我给你爹合计一下,你多费费心,再探探囡囡的底。”
杨芬得意地看了王窝一眼,王窝苦笑道:“妈呀,你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啊,咋光考虑你的干闺女,咋不把亲闺女的事儿放到心上呢?她更老大不小了。”
王太太又是一惊,定了定神说:“你们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呢,好事,好事,我马上派人去喊你爹,我亲自给你爹商量。”
杨芬和王窝走出门来,相视一笑。王窝的笑带着感激和佩服,杨芬的笑带着得意和满足。
任管家正陪王辉在看庄稼的长势,到了白龙泉处,王辉看到已伸出叶子外的玉米棒子说:“今年前期雨水好,棒子伸出来又粗又长,怪喜人,前不久韩区长还来过问秋庄稼长势。唉,也不知道马湾和西岭那两个傻蛋今年安排得怎么样了。”
“王安和王乐被你罩着,他们还像小孩一样,现在他们不靠自己靠谁?你得学会放手,得让他们学会担待。”
“不放手不行啊,聚在一起聚成仇家了。”王辉摇摇头,“说实话,三个儿子我最担心还是老大老二,他俩私心重,遇到有利可图的事儿就会不择手段。”
真像王辉担心的一样,此时王安那里已经出了事,只是王辉现在还蒙在鼓里而已。
任管家岔开话题道:“夏天温度高,庄稼旺长,一天一个样,很多玉米已经能煮着吃了。”
“你剥开看过?”王辉问。
“我哪舍得啊。是放水那个小子剥了两穗被我看见了,我说了他两句。”任管家说,“张大憨家的老四有点靠不住。”
“今年麦口上缺人,我把他叫来了,谁知道他扬场不行,锄地也不行,就让他看来水,水流得把庄稼苗都淹了。他今天没来?”
任管家笑笑:“弄不好他不会来了。”
“你辞退了他?”王辉惊问。
“未经您同意,我哪敢啊?是怕他来不成了。”接着,任管家把他家的过节说了出来。
“糊涂啊!张大憨做事咋没个章法?老三那么大了不让老三却由着老四?胡闹台!”王辉愤愤道。
“说句话您不要生气,张大憨两口子也是这样说老四的,可老四偏不依,还犟嘴说:‘王家老二不是先娶媳妇的?’你听听,这混账话他也张得开口?”
“这么说来怕是他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好不容易弄来个媳妇,不在家守着,他不怕媳妇偷偷跑了?你去问问张大憨,看老四还来不来,要是不来了就把他三个月工钱结了。咱这儿误不得,把张旺顶过来看水,老把式眼里有活儿。”
“他到这儿还不到三个月呀。”
“咱不能斤斤计较,按足月给,坏了名声,以后农忙时不好找人。”
“那好,按您的吩咐。”
王辉随口问:“那张老三呢?”
“也不知道一怒之下逃到了哪里了,张老大和他妈问了好几处都没着落。”
一提到张韩,王辉就没完没了夸起来:“我看张家老三不错,脾气好,会处事,他和咱家老三一起来一起去,从没红过脸。今年招工我是相中他了,找到门上张大憨却提出让老四来,乡里乡亲的,我能咋说呢?老四就老四吧,谁知道这个老四与老三差别那么大。人家张韩到咱家来,给牲口添料喂水,帮兰兰修纺线车,再不就是把小力力高高举过头顶,逗得小家伙尖叫着笑。唉,亏了这孩子了。”
任管家嗟叹:“生在那样的家庭,谁能有什么办法?”
王辉自嘲地笑笑说:“怨我忘性大,开始的时候,我有心把马湾的一个寡妇朝这里引,帮帮这孩子。你知道,那时我那三个不争气的儿子在家里闹腾得乌烟瘴气,弄得我焦头烂额的,脑子一乱,把这事儿给忘了。”
任管家接过话题:“现在你想当月老也不晚。”
“晚了,你知道咱府上的张京,他招赘到女方家了,是老二家的牵的线,我喜酒都喝上了,这一次这个徐琴总算办了一件人事。”
“那好事儿啊。”任管家怔了半晌,道,“有几次我见严月姑娘和张京在一起说说笑笑,我还以为他俩能走到一起呢。”
“咱俩想到一块了,我也有心撮合他俩,就担心严月家的情况不行。唉,他俩是有情没缘,有缘没分啊!张大憨家什么时候办喜事?”
“听说是明天,亲戚家都下帖子了。”
“记着随两块大洋,多了咱负担不起。”
“明天您也去沾沾喜气?”
王辉摇摇头:“还是你去吧!这号事我应付不过来。”
“你就是不去,人家还不是要请王太太去给新人铺床?”
王辉笑笑:“我看她那是胡闹台。”
“你认为是胡闹台,咱这一河两岸哪个地方不认这个规矩?这是老辈子传下来的风俗。”
二人说着,来到了泉边,都挽起裤腿下了水,美美地坐在水边的洗衣石上,享受着凉爽。
不一时,张杰新担了一挑豆角、张襻担着茄子、辣子、笋瓜,周二晃拿了一块肉,陈月华㧟着韭菜到白龙泉来洗,看来都是给张大憨家帮忙的。他们和王辉、任管家打过招呼后,张襻对王辉说:“王叔,你家李姨捎信说王婶让你回去,有关键事找你商量。”
“家里来客人了?”任管家问。
张杰新嬉皮笑脸:“不知道,也许是杨芬嫂子又给王掌柜生了个大财宝。”
王辉笑着埋怨:“这孩子,没大没小。”
王辉一回来,王太太就急不可耐把张韩躲难躲在他家的事儿说了一遍,惊得王辉瞠目结舌,回过神来埋怨道:“这个老刘,看他沉沉稳稳的,咋要把刺藤朝身上缠,没事找事,让咱如何面对?”
王太太:“昨晚上来的,那孩子已经走投无路了,老刘能把他往外推?”
王辉:“真想不到啊,张大憨做事没分寸,让咱无缘无故钻进刺架,这可如何是好?”
王太太安慰道:“掌柜的,我认为这是个机会,不一定是坏事。”
王辉惊疑道:“这话如何说起?”
王太太柔声说:“你想想看,这对咱王家来说是不是个机会?”
“看人洋相,落井下石不道德,传出去最不光彩。这能算什么机会?”王辉严肃起来。
“趁这个机会,咱该为咱家的姑奶奶操操心了。”
王辉一听,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脸上愁容立刻消失,他直拍脑门,激动地说:“好事,好事!我咋没想到呢?真要这样,囡囡算是有了依靠了,这是囡囡的福气啊。”
王太太埋怨道:“你尽想着外人,咋不想想咱家兰兰?”
“兰兰?”王辉又惊讶了半天,“你说是兰兰?手掌手背都是肉,爹疼娘疼都是爱,你咋想到兰兰了呢?”
王太太:“当家的,你要掂掂轻重,手掌是兰兰,手背是囡囡,能一样吗?咱家兰兰不趁这个机会给她办办,你让孩子等到什么时间啊?再说了,张韩咱达地知根,自小看大,是个很不错的后生。”
“也是。真要这样,再好不过了,我给他一块地,再给他们腾间房子,他住在咱王府,就不用担心兰兰嫁得远,咱俩顾不着她了。她大姐就是教训,到了婆家没了一点自由。天助我也,她娘,闺女是你生的你养的,屋里的活儿你着手去办就行。我现在就找人去探探这小子的生辰八字。”
“不用找,他和王窝一个属相,老三说生月生日生时他都知道。”
“那好,我得去找韩家店子的李半仙给合合八字。”
晌午吃过饭后,王兰到渠边洗衣凉快去了,王辉满面红光从外面回来了,点点头说:“行,正好。”
王太太眉开眼笑地问王辉:“你是说属相八字都合?”
王辉喜形于色:“李半仙说是再好不过的姻缘了,咱这事还得找个媒人过过套儿。”
王太太纳闷:“用得着吗?”
“看你说的,老辈子留下的规矩不能丢,自古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有些话当爹当妈的不能直接说出口,一旦有些方面不合适了,就不好下台阶,有个媒人撮合,成与不成有个退路。”
王太太又问:“张韩那厢总不能让媒人去找张大憨问意见吧?”
“找张大憨不急,先问问张韩就行,关键是咱这厢的态度得找个人对他说。”
“那还用找?刘贺就行!”
王辉摇摇头:“找赵大明的妈都比找老刘强,你要说是撮合兰兰和张程,他会尽心尽力给出谋划策,你要是让他给张韩和兰兰搭桥,他会打小九九。他比张程有主见,让他出面保媒保不定还会坏事的。”
“赵大明的妈不妥,说话蛮,很多人听不懂。我看让芬儿出面就行,他们是平辈,好沟通,现在我才看出来这妮子有头脑,比窝窝强。”
王辉激动地说:“我看也行。真要没啥就把放粮食的屋子腾出来收拾收拾,那屋宽敞透明,离水渠又近。”
“咱俩想到一块去了。你定个盘子,看什么时候合适。”
“李半仙说这个月二十九、三十都是好日子,我看三十吧,应个十全十美。下午抽空你对闺女说说,看她还需要什么,她要什么咱给什么。”
“这还用你说?”王太太得意地说。
王辉似乎又预感到什么,又郑重其事起来:“我总觉得这事来得有点太突然,心里还有些含糊,好事不在忙中取,你让我再琢磨琢磨,先不张扬也行。”
“你无非是担心兰兰常喜欢和张程在一起说说话,打打趣,那是她没机会接触张韩,张韩一来就和老三滚打在一起,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真要早点有人给她提个醒,她就会盯上这个楞头小子了。张韩论个头有个头,论力气有力气,论长相,白白净净,她能不动心?至于你说的张程,虽说也不赖,与张韩比起来可就有点不那么起眼了。”
“那是你的看法,关键是不知道咱这个傻丫头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不是个小事,千万别盲目,别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王辉一字一顿说,“在我没考虑好之前,先别惊动兰兰。”
王太太着急地说:“昨晚你不说韩区长正在为张程操心,人家心里能没数?张程有了新想法,兰兰能不死心?别想偏了,等你想明白了,马车早跑远了,错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反正这事没有八成把握,先别张扬,也先别让老三家出面。”王辉打了个哈欠,有了些睡意,随口又说,“我困了,先去眯一眼,想想后面的道道儿。”
下午,王兰和王囡一起下地摘豆角。王囡问:“二姐,好像今天张大哥有点不高兴,魂不守舍的,刚才咱去伙房拿篮子时,你问了两遍篮子在哪儿,他没头没脑说了句,‘一会儿做油烙馍。’”
王兰四下看了一下,没人,悄悄说:“他有心事。”
王囡纳闷:“什么心事儿?”
王兰神秘地说:“告诉你你可别对别人说。”
王囡点点头:“嗯。”
王兰:“咱村的张韩你知道吧?张程偷偷告诉我,张韩现在在他们住的那间屋子里躲难,这事儿要是让咱爹知道了就不得了了,咱爹问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应对,你说他心里能不乱吗?”
王囡惊讶:“躲难?和谁打架了?”
王兰一五一十地把张大憨家发生的闹剧说了出来,惊得王囡半天忘了摘豆角。惊疑之余,王囡说:“难怪听李姨说张奋的妈妈来请王妈明天去铺床,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要说,张韩哥哥哪一点儿不比张奋强,咋摊上这类麻烦事了,也不知道他伤心成什么样子了,今天张大哥和刘叔眼神都是怪怪的,原来是这个原因呀。”
王兰诡秘一笑:“你要是同情张韩哥哥,给爹说一声把你嫁给他。”
王囡脸上飞上了红晕,假装生气地回奉道:“二姐,给王爹说一声把你嫁给他。”
王兰声音低沉起来:“我就是有心,你看我这张该死的脸,谁能看得上?”
王囡见勾起了二姐的伤心事,不吱声了。
王辉办事稳重,不让王太太张扬,王太太当然不敢公开向外发布消息。她不说,并不等于人们不知道,王府上下的人除了王辉王太太和王兰还蒙在鼓里外,都知道王兰要嫁给张韩了,导演这场闹剧的还是王窝。当然,王窝也并不是有意这样做的,而是事情一步步恶化才让他铤而走险的,面对万念俱灰生不如死的张韩,他不得不采取这样的缓冲之计,在他看来张大憨家锣鼓喧天的喜庆就是张韩生离死别的丧钟。
这一天,张湾村格外热闹,时不时听到孩子们的大呼小叫,也传来了狗子为争抢骨头的打闹声和狂吠声,随风还飘来一阵阵的菜香味,不用说这是张大憨家在提前准备隔日的酒席。天热,熟食容易变味,张湾人却不怕,白龙泉不远处有个回水湾,回水湾处有个长年累月不见太阳的大石洞,大石洞里的水比冰水还凉,夏天里的熟食放进去两天,拿出来吃还冰嘴,每逢谁家喜红白事,都把准备好的熟食放进去,等到用时拿出来一热就行了。
这样的场合只有村里谁家办喜红白事才有,张韩不会不知道是村里人在为张奋张罗和忙碌,这声音这气味像刀子一样扎着他的心。然而,他像麻木了一样,呆呆地望着桌上的暖水瓶发呆,王窝倒是来了几趟,也只是象征性地安慰几句,张韩依然如冰雕一般。
夜幕降临后,村子里响起了锣鼓唢呐声。这是唢呐班在为新人暖房。丹江一带有个风俗,就是新人结婚头天晚上,唢呐锣鼓要进新房里热闹一阵子,唢呐吹出《百鸟朝凤》、《花好月圆夜》、《洞房花烛夜》、《拜花堂》、《子孙满堂》、《孔雀开屏花轿来》等等喜庆的调子,那一曲曲抑扬顿挫婉转啼鸣的唢呐声,那一阵阵震人心魄的锣鼓声在村里人听来是那么和谐、震撼和动听,但对于此时的张韩来说却是那么低沉、凄寒和刺耳。张程和刘贺回来了,给他带了油烙馍,他无心下咽。刘贺上床了,闷闷不乐,张程也贴在身边躺了下来,心事重重,几个人都翻来覆去睡不着,然而说也没多说一句话。
人生身子受苦、受累、受伤、受罪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灰意冷,人生开心、宽心、掏心、变心都不足为奇,最不幸的莫过于疾首痛心,度日如年的滋味让张韩体味到了,也让张程和刘贺感受到了。
“喜喜喜喜出望外,乐乐乐乐在其中。”张奋体验到了这种风情了吗?坐等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