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第四章 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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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怨不得王平会有如此惊讶的表情。似乎是在遇到了王极东之后，他一晚上所经历过的事情，都远远的超乎了他的预料。
　　不管是他一开始的想要存心捡漏，结果却发现王极东自己也是个行家，而感觉到颇有些尴尬，还是他正准备结交王极东，以便自己的生意的门路更加的广泛一些的时候，却又忽然的就听到了王极东有意出手手中的深蓝釉钟式杯的话语，都让王平感觉到自己的思路，有点儿转不过弯来。
　　到了最后，王平也只能是顺口就问了一句：“小兄弟，你真的是准备出售它？”
　　“自然是准备出售的了。”王极东却是有自己的考虑。毕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的事情。虽然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也不需要再去找支毛笔来书写几个大字证明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了。光是这夜市上的收获，若是放在平时，足以让他仰天大笑三声。
　　不过，即便是深刻的体会到了知识就是财富的观点，王极东却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那就是他压根就没有一点儿的启动资金来进入古玩市场。
　　很多专家们说的很是好听。收藏这行业，不管你有没有钱，都可以进入。但是，就好比是晚上这样的，花费个小几块的钱，就能收获到一件珍品古玩，王极东可不觉得他以后还会有这样的好运。
　　都说资本家的第一桶金是黑色的、血腥的、残忍暴力的。如果能够仅仅通过这么一件钟式杯，就获得一定的资本的话，王极东连眉头都不会去皱一下。哪怕这玩意儿，是他生平的第一次捡漏。
　　当然了，若是这件明嘉靖的蓝色釉钟式杯，在品相上再稍微的完美一些，也就是釉色什么的再“亮”上一点儿，说不得，王极东就会考虑起，是不是明儿个到潘家园之类的地方，再淘换淘换，折腾点别的什么东西出来，换取自己的资本呢。
　　说白了，民国的王极东鉴定方面的眼光是不错，对于东西的真假，可以很容易的就分辨出来。但是，因其本身是“做旧”的，所以，在欣赏和收藏方面，他也只会是针对瓷器的价值高低来考虑。更多的时候，会比较喜欢那种有增值价值、有利可图的瓷器类型。即便是自己“做旧”的时候，也是如此。
　　而在民国时代就比较值钱的瓷器，相对来说，到了现在，也应该更加的值钱吧？
　　反而是在个人的喜好上，两个王极东的记忆融合在一起，影响力更大一些的，却是来自于现代的王极东。深蓝色釉，又是古朴素雅类型的钟式杯，在王极东看着，自然不会太过欢喜。想要出手来换取一定的资金，也是情有可原。
　　
　　很是干脆的介绍了一番自己，王极东才对着王平说道：“要不是最近急着要用钱的话，我也不太可能会立即就出手了……如果您要是喜欢这件东西，也可以直接就转让给您。当然了，如果您的店铺里有什么合适的瓷器，也可以用来互相交换一下。”
　　在古玩行里，以物易物，是比较常见的。
　　“好的，好的。”王平闻言，不由得就是眼前一亮，说起来，他也的确是比较喜欢这件东西。在刚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点搞不懂王极东的心思。因为但凡是在古玩上，有点造诣的人，想要出手一件东西的话，自然会有他自己的销售路子。像王极东这样的，在夜市上遇到个人，就敢直接开口，还真的是不多见。
　　不过，很显然的，王平在这么想的时候似乎也忘记了，就在刚才，他还曾信誓旦旦的说着自己要收下这件钟式杯呢。
　　“那你是准备直接交易呢，还是去我的店铺里看看？”王平试探性的问道，“如果是现金交易的话，这价格上可能就……”
　　“还是找个时间去你的店铺里瞧瞧吧。”王极东琢磨着说道。不求一定能淘换到什么特别出色的瓷器吧，一家专门经营古玩的店铺，总会有着属于它的特点，去见识见识，顺带的，和王平这位行里人拉拉关系，还是非常需要的。
　　古玩古玩，“玩”是一方面，在玩的同时，形成一定的人际关系，却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啊。
　　王极东在民国的时候，不就是因为缺少和别人之间的交流而被排斥吗？这会儿，既然有机会重新进入到古玩一行，王极东可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两人这么一合计，约定好了时间，才分别开来。
　　而看着夜市街道上拥挤的人流，再看看自己手上拿着的瓷器，王极东的心中忽然的就涌现出一股豪气来。
　　
　　待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屋里，王极东先是把钟式杯给摆放好：也就是在书架的最上层，和原先的那口粉彩花卉八方碗摆在了一块儿。
　　说起来，王极东感觉自己的脑子里见识是涨了不少，手头的藏品，却是看着挺寒酸的。有可能的话，他还是更希望能从王平的店铺里，淘换出一件珍品来。即便王平自个儿就是个行家，但是，在王极东的眼里，哪怕就是所谓的行家，也是会打眼的。
　　在他“做旧”的时候，可不是冲着普通的富豪新手玩家去的，而就是针对的古玩大家。只有把富豪身边的那些“行家参谋”给震撼住了，才能有大把大把的利润可以进账。
　　如此一来，即便是在古玩店铺中，当着古玩行家的面，只要是东西对了，王极东就觉得自己很有机会“捡漏”。这一点，无关眼力，无关运气，完全凭借的就是民国的王极东的那份与生俱来的自信。
　　随后，王极东把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给整理了一下，让桌面上变得更干净一些，从而摊开了在夜市上购买的白纸，开始书写起毛笔字来。第一笔下去，歪歪扭扭的，让人看着，颇有些哭笑不得，就跟蚯蚓爬过似的。直到第一个“王”字写完整了，也没见得字体有多漂亮。
　　好在，就总体而言，不管是握笔的手势，还是对于运笔的手感之类的，都是越来越有熟悉的感觉了，在多写了几个字之后，倒也显得有模有样，逐渐的显现出练毛笔字的功底来。兴致一来，还特意的默写了一首古诗呢。
　　王极东琢磨着，不说写幅书法作品拿出去卖吧，至少也能陶冶一下情操不是？
　　要不怎么说，古人的兴趣爱好都是如何如何的典雅呢。
　　在没有电器，也没有大多数的现代的五光十色的娱乐场所的时候，想要休闲一下，恐怕也就只能是出去走走，或者就是看看书、写写字之类的了。而作为一个“文化人”，如果还连手头的笔都还拿不稳当的话，又何来“文化”一说？
　　甚至于，王极东想到更多的是，能不能依靠着自己的一手书法字体，来获取某种利益。就好比是不玩古玩了，而干脆的去当个书法家吧。
　　忽然的，王极东却是一拍自己的脑门子，该不是脑袋里有了另外一个人的记忆之后，自己往后的所有思想、生活情趣之类的，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吧？真要是换成王极东自己，这会儿可不会觉得，光是坐在家里写写画画的，就能够安然的度过一个晚上。
　　
　　第二天，王极东匆匆的赶往了自己的公司。
　　不管怎么说，工作这个饭碗，暂时的还是需要保持住的。
　　一来，王极东也没有觉得自己在有了鉴赏古玩的眼光，就可以什么都不做而坐享其成了；二来，艺术品投资公司，也正好是王极东目前所需要的地方。
　　昨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王极东总是觉得自己的脑子闷闷的，出去透透气吧，又觉得夜色太晚，闭上眼睛，却又感觉到心中的那份浮躁，似乎是只有想到了明天去“艺术品投资”上班，这几个字的时候，那份蠢蠢欲动的感觉，才会稍微的有所释缓。
　　王极东知道，那肯定是因为脑海里民国的那个家伙的记忆的影响。恐怕，就是他自己，也在潜意识里感觉到，自己往后的日子，将会更多的和古玩一行，打上交道吧？
　　北京的艺术品投资公司、拍卖公司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有开得很红火的，也有默默无名，开业几天之后就倒闭的。“天天艺术品投资公司”，以其弱小的规模，能够在北京这样的地方立足，无疑是有着其一定的门道的。
　　事实证明，一个好的老板，的确能够撑得起一家公司的业务来。
　　王极东就曾听说了，自己公司的老板，可是个古玩行内八面玲珑的人，而且，还是个极其美丽的女性。如此一来，在人际关系上的拓展，无异于就是在古玩业务上的拓展。当然了，那些都只是江湖传言而已。王极东在这边上班这么久了，也从未见过自己的大老板。
　　
　　不同于古玩文物商店的古朴、素雅，也不同于大型艺术品投资公司的那种富丽堂皇，一个个装修得跟现代化的博物馆一样，“天天艺术品投资公司”，更多的是把自己的特长，给落实到了服务上。
　　不说每个女性的业务员，都要穿戴着同样标准的服饰吧，就是那些送来公司鉴定的每一件古玩文物，所摆放的位置，也是颇有些讲究的，都有特别的固定的形式，并且在每件物品的下方，都标出了该文物的名称、年代、市场价值等简短说明，以证明该文物的真实、可靠性。
　　说白了，甭管艺术品投资公司的规模大小，也甭管周围陈列的古玩的真假，当你咋然间，就这么的进入到这个大厅的时候，会忽然的就感觉到，这是一个纯粹的属于古玩的世界。尤其是在进入大厅之后所享受到的接待，几乎每一个服务人员，都会对你做到面面俱到。完全没有让你感觉到古玩这个神秘的行业，距离你有多么的遥远。
　　氛围感的塑造，非常的成功。
　　王极东每天进入到公司之后，都会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前来这边的时候，那愣愣的有些发呆的模样来。当然了，今天的心情，却又是另外一番感触了。
　　蓦然回首，再看那些所陈列出来的展示品，有的是属于公司所有，有的则是顾客寄存在这边的，甚至还有一些是准备拿到一些大的合作的拍卖公司去参与竞拍的，真真假假，鱼龙混杂。
　　就连那些证书之类的，王极东也注意到了，上面所写的一些数据，和事实颇有出入。
　　不说全部都是赝品吧，十之八九，还是不太靠谱的。心里这么一琢磨，以此来推算，其他的那些艺术品投资公司里，恐怕也就是这般的景况了。不过，话又要说回来，对于这一点，王极东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谁让人家本来就是“做旧”行家的呢？
　　要说有意见，也无非就是这件东西，做旧的痕迹太过明显了，嗯，那件似乎看着有点眼熟啊，哦，应该是属于民国的赝品，也就是民国的做旧人员，仿照着清朝的精品瓷器来制作出来的，用现在的专业术语来说，那就是“老仿”。
　　这“老仿”虽然也是属于赝品中的一种，但是，归根结底，它也是文物不是？还是具备了相当的收藏价值的。甚至于有些‘老仿’的作品，其价格还颇为可观。部分“老仿”中的极品，其价值都能够和所仿制的真品来相媲美。
　　就好比是清朝宫廷里的一些官窑瓷器，本身就是仿制的宋朝、明朝年代的瓷器，要说其价值，自然是非常高昂的。而且，自明代以来，宫廷里仿造宋五大名窑的瓷器，也是比比皆是。那种仿真到了极致的华丽和优雅，即便是作为民国“做旧”大家的王极东，也是艳羡不已的。
　　至于一些民间的“老仿”，在价格上虽然会有着不少的落差，但是，因为其年代的久远性质，视仿制的精良程度而言，也有着其既定的市场价格吧。
　　在古玩行里，这样的“老仿”，也是很有市场的。
　　毕竟，价值连城的真品存世的数量实在是太少，很多人玩了一辈子的古玩，也没有办法上手一件。能用精美的仿制品来代替一下，也是件非常可观的事情。更何况，“老仿”的瓷器，总要比新近制作的，粗劣不堪的仅仅是忽悠古玩行新手的那些作假瓷器，要来得有份量许多吧？
　　倒是那些古玩文物下面所摆放着的鉴定证书，让王极东眉头微微的一皱。
　　在面对着真正的玩家的时候，这些证书上的数据自然是无所遁形了。但是，在面对着普通的收藏大众的时候，这样的不负责任的文物鉴定，却无疑是一种无形的桎梏。会给人予很大的误导。
　　不过，转瞬间，王极东就释然了。他也不是什么思想保守的卫道士。有真有假，把一切都给搅混喽，不正可以让他混得如鱼得水？一时间，昨晚胡思乱想之时的那份希冀，又变得蠢蠢欲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