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1
　　每周六晚上都睡个好觉，是牛树茂多年来的一个习惯。熬一个星期下来，不这样补充一下睡眠不行。星期天早晨一觉醒来，他感到精神不错。来到办公室先是打开饮水机，抽着烟等水开了泡上一杯茶，这才坐到办公桌前翻开备课本，思考着今天的课应该怎么样上效果最好。
　　刘明亮神采奕奕的进来了，看到牛树茂在，打声招呼：“牛哥，早来了？”
　　看刘明亮的样子，牛树茂便知道何鹏举的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不由也很为他高兴，笑问道：“看来心情不错啊！”
　　“当然了！心情那是从来没有过的好啊！”刘明亮也笑道，“何鹏举已经出院了，现在就在班里呢！”
　　“噢，何鹏举的哥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牛树茂问道，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几片叶子，喝了一口，吧嗒吧嗒嘴。这茶是花茶，从附近超市买的，三十几块钱一斤。虽然便宜，但苦兮兮的，正合他的口味。
　　“还能怎么认识的？我们是高中同学。高一到高二都在一个宿舍的，关系很好！没到高三，那家伙和另一个班的一个皮孩子打架，把人家的肋骨给打断了。学校开除了他，从那以后，基本上就没见过面。”刘明亮讲述道，“何雷鸣现在包工地发财了，昨天晚上请我喝酒，说是让我到他的工地上帮忙，一年保我赚十万。你说我去不去？”
　　“当然去了！你不去我去！”
　　“好吧，那我安排一下，明天就走！辞职信我都写好了，你给我转交陈校长！”
　　“这没问题。哎，他是不是让你去当仓库保管员啊？”
　　“啊？你怎么知道的？真是未卜先知啊！”
　　两人说到这里，相对大笑起来。
　　“你俩大清早的在这笑啥？”章治国来了，看到两个小青年笑得那么开心，打趣道：“我怎么看着都不正常呢？”
　　“老章，我看着你才不正常呢！”牛树茂笑道，“啥，中华烟呢，还有没有，给我一根！”
　　不说这个章治国还不气，瞪着牛树茂道：“你还敢要！那天就是你小子带头抢的！现在我这里，烟毛都没有一根！”
　　“烟还有毛？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牛树茂笑了，他当然知道章治国那里已经没有中华烟了，因为那天最后的两根就是他拿出来的。
　　“牛哥，我敢打赌，老章说的是瞎话！”刘明亮诡秘地笑道，“他那里的烟毛可不是没有一根，而是有很多根，无数根，无穷根！”
　　章治国笑着瞪刘明亮一眼：“你乱说啥，没有，我这啥毛都没有！”
　　刘明亮笑道：“老章，你不地道了吧？你吃肉，连口汤都不给我们喝啊？！怎么说我们今年可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啊，你对待战友就这么抠门？”
　　牛树茂虽然不明白刘明亮为什么这么说，但他却立刻抓住了其中的关键，那就是，刘明亮的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老章那还有中华烟，看样子还不止一盒！他立刻急了，一把抓住章治国的胳膊，威胁道：“老章，你要是不能令我满意的话，那以后我给二班上课，就大量地给他们布置作业，做不完就打，让二班除了语文，根本没时间学别的！哼哼哼！”
　　刘明亮也来凑热闹，抓住章治国的另一条胳膊道：“还有我！你要不给我，我就天天去打二班的学生！”
　　章治国被两人气乐了，晃晃膀子甩开他们俩，从兜里掏出两盒烟道：“给！”看来是早有准备。
　　一看到那两盒中华烟，两人的眼里都露出饿狼般的光，闪电般地伸手一人一盒抢了过来。
　　牛树茂把烟放到鼻子下面，使劲闻了闻，闭着眼陶醉道：“哇！真香啊！谁给你的?”
　　“这个保密！”
　　刘明亮哂道：“保什么密啊？不就是何雷鸣吗？你给人家当老师，光打人家的屁股。看人家这当学生的，还给你送礼！我也打学生，怎么没人给我送礼啊！”
　　章治国笑道：“这就是人和人的差别啊！”不由想起那天下午的事情：下午放学的时候，章治国推着自行车一到校门口，就被门卫老王给叫住了：“老章，传达室里有你的东西！”章治国感到奇怪，进去一看，见是一箱酒、一条中华烟、一箱奶。一问老王，说是一个叫何雷鸣的大高个青年开着车送来的，指名给他。把那些东西带着回家的路上，章治国心里是百味杂陈：这么多年了，教了这么多的学生，考上学以后来看自己的屈指可数，还大多是当时格外调皮的，自己很不待见的。那些学习好的，自己那么重视的，上学的时候捧在手心里的几乎就没有来的！现在，这个何雷鸣也是！哎！这事儿上哪儿说理去？
　　想着，章治国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幕情景：十五年前的一个早晨，阳光照进教室里，窗户前的同学们都感到刺眼。于是拉窗帘。可是，窗帘的拉线坏了。当时，章治国让个子还很小的何雷鸣上前来，自己托举着他，让他踩到自己的肩膀上，把窗帘拉上了！小学生们都惊叹：“咱班主任真有劲呀！”......那个小小的孩子，那个自己能够一把托起来，踩到自己肩膀上的孩子，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高大的青年！时光催人老啊！透过窗户看着面前的校园和校园里到处跑着的学生们，章治国的眼睛湿润了！他在心里默默地说道：“何雷鸣，好孩子！”
　　看到章治国一动不动，表情很是感慨的样子，牛树茂不由问道：“老章，想啥呢？”
　　“没想啥，没想啥！”章治国忙道，同时双手盖在脸上从上到下摸了一下，趁机把眼角的泪痕消除，这才看向牛树茂，没话找话道：“哎，还是有点困哪！”
　　这时付爱玲也来了，一进门就发牢骚：“哎，我是死烦这个星晴天上课！啥时候才能不上课呢！”一边说，一边脱下外套，搭在椅子上。
　　“等退休吧！”牛树茂笑道。看看时间快到了，他拿着东西第一个走出办公室。其他人也陆续离开。
　　2
　　四年级一班教室里，金燕低着头，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书。
　　不过，这本书是放在桌肚里的，只露着一半。这是本流行的爱情小说，是昨天她从表姐那里拿来的。表姐已经上了大学，家长对她看什么书早已不再限制。金燕当时也没想着看，不料翻了几页以后，竟然被吸引住了，于是壮着胆子拿到了学校里来。
　　这些天来，金燕几乎每天晚上都梦到牛树茂。昨天晚上又梦到了，还是瞪着眼睛对她吼：“金燕，你被撤职了！”吓醒了以后，她不由骂自己，为什么要梦见那个坏人？这些天，她有些烦。每次看到牛树茂自己搬着语文作业出进教室就烦上加烦。所以，跟表姐要这本书看，也有调节调节情绪的想法。但她以前从没有看过这类的小说，低估了书中情节的吸引力，本想看几页就算了的，不料，这一翻开，就进入到了那个缠绵悱恻的故事中去，不可自拔了......
　　牛树茂有个很不好但自己却认为很好的习惯，就是每次上课前，都喜欢从窗子外面偷偷地观察学生。当然，这是所有的班主任都有的坏习惯，倒不是他一人独有。在老师的目光之外，学生们才会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这是班主任们这样做的理论依据。
　　此时牛树茂就在西面的小窗外面。眼睛把班里迅速扫视了一圈，他立刻发现了金燕的异常：“有情况！”对学生们低着头看桌肚的样子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当金燕发现一只大手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把书一下拿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同桌丁雅其实在老板进门的时候就曾经用胳膊肘碰过她进行提醒，奈何金燕太沉迷了，竟然没有意识到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同桌是无意中的行为呢！当丁雅想再提醒的时候，老板的目光已经看了过来！
　　看着这本书的书名和作者，牛树茂大怒！
　　他太清楚这类书对于青少年学生的吸引力了。记得自己当年看的时候，连续好几天都是不眠不休的，连吃饭喝水都顾不上。不仅如此，好长时间都在回忆着作者编织的那些故事，不论干什么都忘不了，根本没心思认真学习。更何况，自己早已经在班里三令五申不得看和学习无关的课外书，杨书高等“罪犯”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现在金燕还看，这是典型的明知故犯！这是对班规班纪赤裸裸地挑战！另外，现在看这本书的不是别人，是金燕！虽然撤职了，但毕竟曾经是自己的语文课代表，学习成绩也不错！一旦着了迷，学习怎么办？这才是他最感到生气的！他甚至都在怀疑，金燕是故意看这个来气自己的！
　　种种念头电闪而过，牛树茂不假思索，举起那本爱情书，“啪”一下抽在金燕的脑袋上！
　　金燕捂着头，呆呆地看着牛树茂，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原来，爱情小说打在头上也可以是很疼的！
　　上初四以来，这是她第二次挨老师的打了！第一次是因为送别金涛老师。不过，那次还有刘金霞她们一大帮人陪着，虽然也哭了，但心里还能承受。可这次，就是自己一个人哪！而且，先是挨打挨批，又撤了自己的语文课代表，这种种的事情说明了什么？是不是说明自己在老师的心目中已经变成一个不知好歹的坏学生了？忽然，她想到了自己初一时候给老师当课代表的一幕一幕，那个时候，他是多么宠自己啊，甚至，自己把他嘴上的烟当众夺下来，他都不生气。可现在，现在......两相对比之下，金燕越想越难受，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外走去！
　　“站住！”牛树茂喝道，“快上课了，你要干什么去？”
　　“我不上学了！”金燕回过头，红着眼对牛树茂喊道，脸上泪痕斑斑。
　　同学们都大惊，正学习的也不学了，都抬着头，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金燕的同桌丁雅还有几个要好的女同学都露出很是担忧的表情。丁雅更是使劲给金燕使眼色，打手势，那意思：“你别傻了，快回来啊！”奈何金燕脾气上来，视而不见。冲牛树茂喊了一句后，扭回头还要走。
　　看到金燕哭了，牛树茂的火气也消了，看着向外走的金燕，他不慌不忙地提高声音说道：“金燕，你如果敢走出这间教室一步，那我保证，你就再也回不来了！现在你老老实实回来坐下上课还不晚。要是不听话，那好，我现在就给你爸爸打电话，和他商量你到底上不上学的问题，还有能不能看爱情小说的问题！”
　　“爱情小说？”同学们看着牛树茂手里的书，顿时都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怪不得班主任发这么大火！
　　曾经因为看《天龙八部》被抓的杨书高看着眼前这一幕，联想到自己当初的情景，不由心虚地咽了口吐沫。
　　听到牛树茂的这几句话，金燕停下了脚步。此时，她已经快走到教室门口了。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真的踏出教室，会发生什么。难道，自己就得从此辍学，离开这些在一起快一年的同学们？还有，离开这个坏人？更何况，要是让爸爸知道了自己看这样的书，爸爸会怎么样？自己挨打不说，还会牵累到表姐......
　　牛树茂说完后，若无其事地背着手在教室里开始转悠，根本就懒得看金燕一眼，仿佛他一点都不关心结果。那本爱情书就在他背着的手里面拿着，当他走过去的时候，后面的男生们都歪着头去看，企图看清楚书名是什么。但遗憾的是，他们看到的是反面。
　　不过十几秒后，金燕就想明白了。她回过身，几步走回了座位，双臂一放“砰”地一声趴在了桌子上，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她心里委屈极了，自己又一次被这个坏人打败了！而且败得毫无还手之力！
　　牛树茂眼角的余光迅速看了金燕一眼，微微一笑，心说：“小丫头，你和我赌气，早着呢！”他扬声道：“复习一下，准备听写！”
　　读书声起，刚才的事情立刻被一片惶惶的气氛给淹没了！
　　“下面，我找四个同学上来爬黑板！”几分钟后，牛树茂拿起黑板擦拍拍讲桌说道。此话一出，班里立刻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选择了低下头看课桌，恐怕老板叫到自己。
　　“高华！”牛树茂开始叫第一个人。
　　胖子高华咧着嘴走上讲台，拿起一支粉笔等待着。
　　“齐雨辰！孙文怡！”
　　这两个人也走了上去。
　　还剩最后一个了！
　　“千万不要叫我，千万不要叫我！”其他同学都在心里虔诚祷告着。
　　“丁雅----”
　　等丁雅站起来刚走到了走廊上，就听牛树茂接着说道：“的同桌！”
　　丁雅一听，气得又回去重新坐下，狠狠剜了牛树茂一眼，心里恨恨道：“臭老板，又耍人！”班里发出一阵笑声。
　　丁雅的同桌是谁？当然是金燕。她本来以为不会叫她的，可偏偏就叫了她！
　　“去还是不去？”她在心里想。
　　“金燕！”牛树茂这回直呼其名了！
　　金燕只得嘟着嘴，沉着脸，走上讲台，挨着孙文怡站好。
　　“以后无论是谁，只要我点了名以后，就要快着点！不要磨蹭！我们的时间十分宝贵！这么多人，你耽误一分钟，全班合起来就是四十多分钟！”牛树茂虽然不点名，但谁也知道说的是谁。
　　金燕听得暗暗咬牙，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好在使劲一瞪又瞪了回去。她发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对一个人产生这么深的“恨”意！
　　“我们开始听写！总共听写二十个，一个五分，共一百分。等会听写完了，同桌或者前后桌交换过来，根据我订正的打上分数。第一个，惟妙惟肖......第二个，奇耻大辱......第六个，肆无忌惮......第十一个，默默无闻......第二十个，先斩后奏！”一边念，牛树茂一边在下面来回转悠，防止有人翻书或者抄袭。
　　听写完以后，下面的同学互相交换过本子，然后都抬起头看向黑板，一看之下，都不由“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只见高华写的里面有两个成语，赫然是“奇齿大乳”、“四五鸡蛋”！而齐雨辰写的里面也出了两个笑话，分别是“默默无蚊”和“先斩后揍”。孙文怡错的不多，但没写上的不少。金燕除了有一个没写上外，其余的都对了！
　　牛树茂第一时间拿起黑板擦把“奇齿大乳”擦了去！这个词不好解释啊！他看着高华道：“你今天晚上回去，让你妈妈给你煮‘四五个鸡蛋’给吃了，补补脑子！”又对齐雨辰道：“你这‘先斩后揍’啥意思？先杀了再揍一顿吗？有这样的嘛？你应该写‘先揍后斩’才符合正常逻辑！”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一点也没有笑，但下面同学们却都笑得喊“哎哟”！
　　听写并不理想，一百分的没有，九十分以上的才十几个，绝大多数都是六十多分左右！这可是最基础的知识啊！中考眼看就到了，可学生们还掌握成这样！真是令人怀疑这些家伙平时都干什么去了！牛树茂尽管很失望，但并没有发火。每次听写都这样，难道每次都发火吗？何况，发火有用吗？他已经对这种情况感到麻木了！
　　听写过后，是做课内外阅读分析题，其中一个是古文的课外阅读：“信钓於城下，诸母漂，有一母见信饥，饭信，竟漂数十日。信喜，谓漂母曰：‘吾必有以重报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后面是几个问题。对于很多同学来说，课内的古文本来就和英语一样难学了，课外的古文更是如同天书。在下面巡视的时候，牛树茂听到几个同学在那议论：“‘诸母漂’什么意思？难道是母猪在水上飘吗？”另一同学点头道：“差不多！”第三个同学很是佩服地说：“这母猪的水性也太好了吧？能在水上漂数十天，真是厉害啊！”......牛树茂在一边听着差点把鼻子给气歪了，伸手照着这几个家伙的后脑勺上一人赏了一巴掌，骂道：“不知道就不要胡说八道！”心里却是暗叹口气：这些孩子从初一开始接触古文，到现在都四年了，怎么水平就这么差呢？实在是想不通啊！
　　订正答案的时候，牛树茂说一个，同学们记一个；再说一个，再记一个！看着他们记完了仰着脸等自己继续往下说的饥渴样子，牛树茂感觉他们真像是那些在窝里嗷嗷待哺的小鸟！自己不会找食，只会等着大鸟来喂！老师们就是那些喂食的大鸟啊！虽然知道这样死记硬背答案没有用处，但牛树茂也不得不这样做。没办法，如果让他们自己思考或者讨论答案，往往就是空着，要不就是乱写一气。还有就是万一要是将来中考能碰上呢！这种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
　　给初四上课就这样，虽然多数情况下是在唱独角戏，多数情况下的教学效果也很不理想，但当老师的也要时时刻刻忍耐着，火上来了也要尽量压住，要不然，这课根本就没法上。
　　3
　　上了一个小时，离下课还有半小时的时候，牛树茂决定实行因为李曼丽的“告密”而想到的“严打”计划了！
　　“下面，我们上一节特殊的班会！”牛树茂脸色严峻，目光炯炯地对着全班同学道。
　　同学们不知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瞪着眼看着他，默默等待。
　　“从春节放假期间上课到过了年这段时间，我发现咱们班里有很多同学存在违犯纪律的现象。有的，还非常严重。”牛树茂开腔了，语气一如既往地抑扬顿挫，不慌不忙，但不少同学却已听出里面暗含的火药味，这最后一句话就是证明。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原来说过的话，很多同学都已经忘记了！有些话，看来我需要再重复一遍！听好！---进入初四，除作文选和各科的学习杂志以外，不准看任何其他的课外书。不准打游戏机。不准听流行歌。不准打扑克，下象棋。除体育课外，不准打篮球、打乒乓球、踢足球。不准看电视。不准上网吧。不准谈恋爱。---你对照自己看看，这些你违犯了没有？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事实上，你手里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你干过什么亏心事，我都清楚。你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有办法！”牛树茂的声音猛地提高了，脸色也更为“凶恶”，“不过，现在，我准备给你们一个机会！什么机会呢？下周一，我准备在体育课上，把每个同学的桌肚、书包还有宿舍里的东西再次搜查一遍，女生宿舍这回也跑不了。我不进去，我请你们英语老师或者生物老师进去！到时候，如果让我发现什么不应该存在的东西，那对不起，就不是你的了！另外，还要通知家长来，还要当众检讨，检讨书还要贴到教室后面！”
　　同学们无不心惊胆战。
　　“但是，”牛树茂接着口气一变，微笑道，“如果你能够在周一体育课之前，把那些违纪的东西都拿回家去，不再拿来，那，我就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呼！”不少同学都松了口气，有的甚至抹了把冷汗。既然老板这样说，那就没事了！拿回去就拿回去，回去看或者玩也一样嘛！
　　“好，这是今天这个特殊的班会上我要说的第一件事情，希望你记好，不要忘记了！第二件事情：现在，每个人都撕下一张本子纸，在上面写一写你知道的我们班同学的违纪事件，哪怕听说来的也行。我知道，你们瞒着我很多事情，平时，有的同学就算知道了同学违纪也不会告诉我。那好，你不说，自然有别人说。我希望，每个同学都本着对同学负责的态度，对班级负责的态度，诚实地写！大家想想，班级纪律好了，我们的学习大环境就好了，也就更加有利于我们提高成绩！”
　　牛树茂说完了，有的同学就问道：“老师，还要署名吗？”
　　“不用署名！”牛树茂笑眯眯道，“我只要一看你写的字，就知道你是谁了！所以署不署的都一样！”
　　“啊！”同学们都咧开了嘴，有些本来想什么也不写的同学只得放弃了这个打算。他们知道，老板这样说还真不是骗他们的。从开学到现在，老板批改了他们无数次的语文作业，包括作文，对于大家的字确实是再熟悉不过了。就曾经有那么几次，老板只是看了看作业的内容，就随口叫出了作业主人的名字。一个也不差！
　　不大会儿功夫，同学们就陆续交上了反映情况的那张纸。牛树茂一张张仔细收好了，放到兜里。他现在不急着看，有的是时间。安排学生上着自习，他点名叫出了唐小松、王旭浩、陈聪、刘金霞四个人。这四个人，就是李曼丽所说的那四个“嫌疑犯”。
　　四个人出来以后，靠着教室的外墙站好，都是莫名其妙地看着老板，但等牛树茂冷冷地说了一番话以后，有三个人马上低下头去，后背冒出了冷汗。
　　牛树茂的话说得没头没脑，但含义丰富：“你们一定奇怪，我叫你们四个人出来干什么了？好，等我说完了你们就明白了！我不想说得很清楚！我只想侧面地点点你们，让你们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们这个年龄能干的！你们四个都有个共同的问题，那就是严重违纪了！而且是我们规定中最严重的那个纪律！树上的果子，如果熟了，吃起来会很香甜。但如果没有熟的话，吃起来会很苦，很涩。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那样做。也许是对学习不感兴趣，想寻求刺激；也许是对那个人有一种朦胧的好感；也许是受了一些影视剧或者是课外书的影响。或者，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原因。但是，我现在要明确地告诉你们，不行！这是雷区！坚决不能碰！更何况，我们的学习任务这么重，时间这么紧，你哪里有时间捣鼓这个？这样，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和那个人断绝一切的联系，集中全部精力到学习上，全力备战中考！不要心存侥幸，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我知道那个人是谁，我还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在哪里见面。如果，你不听我的话，还继续执迷不悟的话，那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如果你真的不听我的话，那我就只好通知你和那个人的家长，让双方见见面了！”只有牛树茂知道，这番话里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回去吧！”牛树茂看看几人的表情，知道李曼丽没有提供假情报，自己的恐吓效果也已成功达到，不由暗暗得意。刚刚从李曼丽嘴里知道消息的时候，他真的是震撼了一下，也气得心脏“突突”乱跳。但经过几天的冷静思考，他发现，这个问题还不能硬堵，硬堵容易出后遗症。李曼丽和何鹏举的事情就是个例子。经过深思熟虑，他终于想出了这个敲山震虎的办法。他相信，经过自己这番敲打，应该能起到最佳的作用。
　　三人擦着汗进去了，刘金霞却留了下来。她就是牛树茂感到意外的那个“她”！
　　“怎么，为什么不进去？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牛树茂冷冷地看着这个身高几乎到自己耳朵的大个子女生。老实说，这四个人里，他最感到生气的就是刘金霞了！因为刘金霞的学习成绩最好，只要略微一努力，那升入统招一中应该是很有希望的。可是，她竟然......哎，真是辜负了自己的期望啊！还有就是，上次送别金涛的事情里也有她。
　　“老师！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刘金霞瞪着两只大眼问道，她虽然有所猜测，但却不能肯定。
　　“什么意思？别人都听明白了，你比他们聪明竟然没听明白吗？”
　　“没听明白！”
　　“那好，我就直说了！”牛树茂真生气了，“我之所以把你们四个叫出来，是因为你们谈恋爱！”
　　“啥？谈恋爱？！”刘金霞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指着自己道，“我，谈恋爱？老师，你没有搞错吧？”
　　“我怎么会搞错！你不肯承认是真的！难道你没谈吗？”
　　“我就是没谈！”刘金霞急了，尖声喊道，声音在走廊里传出老远，而眼泪也“刷”地流了下来。
　　“你小点声！人家都在上课呢！”牛树茂喝道。看刘金霞如此激烈的表现，她应该是被冤枉了。不过，李曼丽为什么会说她的名字呢，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
　　“我就是没谈！”刘金霞扭头看着一边，任凭眼泪流了满脸。
　　“好了，没谈就没谈！”牛树茂笑了，“但是，为什么有人说你谈呢？”
　　“我知道为什么！”刘金霞擦擦眼泪，“老师，你等着，我给你拿出来看！”说着，她跑进了教室，不一会儿转身出来，把几封信和几张照片递到牛树茂手里，赌气道：“看吧，这就是我的‘对象’给我寄来的！”
　　看看刘金霞小孩般的样子，牛树茂忍住笑，打开一封信看了看内容，马上就明白了。再看看那几张照片，更加确定。原来，这些都是刘金霞去年参军的哥哥写来的，里面无非就是要她不要惹爸爸、妈妈生气还有鼓励她努力学习什么的。把这些东西递回到还在哭的刘金霞手里，牛树茂笑道：“还哭什么？我本来就没怀疑你！有了这些东西，我就更不怀疑你了！”
　　刘金霞虽然还在哭，听了老板如此无赖的话，还是忍不住笑了，撒娇般地喊道：“你就是怀疑了，你就是怀疑了！”
　　“好，我就是怀疑了！你怎么说怎么是！这样行了吧？”牛树茂理亏，只好举手“投降”。
　　“扑哧！”刘金霞笑了，如同梨花带雨。“这个臭老师！”她在心里骂道。
　　“哎，刚才我看照片，你‘对象’很英俊啊！”牛树茂趁机笑道。
　　“老师，你......”平时骂同学骂惯了的“混蛋”一词就在嘴边，刘金霞悬崖勒马这才忍着没骂出来，跺跺脚跑进了教室。也幸亏没骂出来，要是骂出来了，她也就别想进去了。
　　4
　　第二节课一进二班，牛树茂就发现夏小雨的座位空着。一问得知，夏小雨请假了。为什么请假，都不知道。牛树茂也没有在意，按部就班上课。同一班一样，二班听写和做练习的情况好不到哪里去，真是兄弟班级啊！
　　中午放学后，一班的很多同学就开始往回拿违禁的东西，有的还专门到了宿舍一趟。老板这回没有亲自搜查，真是谢天谢地了！
　　午饭后，牛树茂来到办公室，拖过几把椅子排成一张简易的床，躺下后，很是悠闲地编辑了一条短信群发给了班里所有学生的家长们，内容如下：“家长同志们，我是你们孩子的班主任牛树茂。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配合。请你们都在晚上六点钟左右仔细搜查一下孩子的书包还有卧室。如果发现有任何和学习无关的东西，请就地没收或者销毁。注意，教育一下就行了，一定不要动手！切记，切记！”
　　不大会儿功夫，短信纷纷回过来：“牛老师放心，我们一定配合......”
　　牛树茂微笑着闭上眼睛，在温暖的午后阳光下，很快进入了迷糊状态。一个清秀女孩的身影不期而至，走进了他的梦里。醒来之后看看表，才一点十分。想起刚才的梦，他愣怔了半天，心里很是奇怪：“怎么会梦见她？”
　　他梦见的是自己初三上学期时候的女同桌。当时那个女同桌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莫名其妙地给自己东西。他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是支钢笔，第二次是个本子，第三次好像是几块糖吧？有没有第四次就忘了。印象中，女同桌齐耳短发，眼睛很大，很是楚楚动人的类型。但自己那时候一心只知道学习，性格也呆瓜点，女同桌给自己的东西就都没要，都是赶紧塞了回去。连续多次送东西不果，女同桌也就不送了。到了下学期，老师调了座，两人就不在一起了。初中毕业以后，自己上了高中。那个女同桌没有考上，也再没有听说过她的任何消息，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牛树茂现在终于明白了，当时那个女同桌送自己东西不是无缘无故的啊！可恨当年的自己就是根木头！不用问了，那肯定是人家闺女爱慕自己才借送东西表达的。怎么就拒绝了人家的好意呢？要是收下的话，自己岂不是也能尝尝早恋的滋味？放了学以后，就可以偷偷拉着女同桌的手，那个啥……想着想着，牛树茂“嘿嘿”笑了起来，但立刻醒悟，“啪”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什么思想这是？身为老师，要以身作则，坚决不能早恋！
　　5
　　可以想见，四年级一班的同学们过了怎样一个终生难忘的周末的晚上！
　　第二天早晨，也就是周一的早晨，牛树茂一到教室，就遭受到无数白色“眼箭”的攒射。也难怪同学们恨。老板实在是把他们给坑苦了！谁能想到，昨天晚上爸、妈竟然会和老板“同流合污”,对他们进行了“突然袭击”。结果就是，东西没了，屁股遭殃了！
　　虽然牛树茂在短信里已经嘱咐过家长不要动手，但当看到自己孩子在时间如此紧张的情况下，书包里竟然还有故事书、歌词本、明星杂志、扑克牌、象棋......甚至是写给异性的书信的时候，又有哪个家长忍得住？于是，“男女单打”或者是“混合双打”就纷纷上演了！
　　牛树茂这一招叫做“釜底抽薪”，也可以叫做“借刀杀人”，十分狠辣，不用亲自动手，就有效地整治了一些“顽固分子”。从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班里的地下纪律将一片肃然。
　　“同学们，昨天晚上过得好不好？”牛树茂笑嘻嘻的问道。
　　“不好！”下面答，倒算是实话实说，不过，答的时候都是咬着牙，像是想吃谁的肉似的。
　　“现在，我宣布，体育课的大搜查不进行了！因为已经没有必要！”牛树茂对下面的表情视而不见，随后点了两个人的名字：“金钟，何有水，你们出来！”表情转为严厉。
　　两人各自从座位上站起来，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惴惴不安地走出了教室。事实上，从昨天老板让同学们写匿名举报信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今天这一刻了。该来的总会来，想躲也躲不掉啊！
　　牛树茂盯着面前的这两个男生，久久没有说话。金钟个高，留着分头，有点奸臣的样子；何有水个矮，留着平头，给人一种直率无忌的感觉。两人站在那里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看就知道心里有鬼。他们学习虽然都不好，但却一个是劳动委员，一个是体育委员。按牛树茂的说法，这算是“废物利用”吧！不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从匿名信反映的情况看来，这俩人最近一段时间可是很能折腾啊！
　　“知道为什么叫你们吗？”
　　“不知道！”两人兀自嘴硬。
　　“不知道？”牛树茂冷笑，“你们应该知道！一共有二十多个同学在匿名信里反映你们的情况，你们竟然不知道？！”
　　两人沉默不语，站得更加端正。
　　“辱骂同学，让同学给你们抄作业，上课睡觉、说话，动手欺负小个子的同学，敲诈低年级的小朋友，上网，和社会青年来往，打康乐球......这些都是谁干的？嗯？”牛树茂厉声喝道。
　　两人一哆嗦。
　　“我看再这样发展下去，你们就该去拦路抢劫或者是抢银行了是吧？”牛树茂咬牙切齿道，“这次放你们一马，先不叫家长！如果再让我发现一次，那就只好那么办了！我特别强调一点，绝对不要和社会青年来往，否则，惹了事情来，你们自己处理！”
　　两人唯唯。昨天晚上，他们已经受到了惨痛的教训，到现在屁股还在疼，实在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春节后的第一次月考即将来临！这次整顿班风班纪实在是很有必要！经过牛树茂几天的观察，同学们的精神面貌比较以前有了很大的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