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作品名称:中考春秋 作者:俞勒大叔 发布时间:2024-09-18 09:24:21 字数:18913
1
不过一周左右的时间,在老师们的共同努力下,学生们的心就收了回来,寒假和年的影响渐渐散去了!上不完的课,做不完的作业,应付不完的老师检查,又成为了生活的主旋律!
牛树茂把那些没收来的玻璃球一股脑地送给了小文杰。文杰很高兴,放学回来,就叫着一帮同学在教工宿舍东边的地上爬着弹。但不过高兴了几天,就被爸爸何恒勇给再次没收了,屁股上还挨了两脚!
“从哪来的?”何恒勇气冲冲问。
“牛叔叔给的!”文杰委屈地答,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何恒勇找到牛树茂,得知了玻璃球的来源,没好气道:“你不让你的学生玩也就算了,为什么要给文杰?他要是玩疯了怎么办?”
牛树茂一片好心办了坏事,只得带着气保证:“以后再没收了玩具什么的,我给别人的儿子总行了吧?”
何恒勇悻悻而去。
自从牛树茂孩子般的宣布亲自担任语文课代表后,这一周多来,金燕的心情竟然变得很好,又恢复了原来爱说爱笑的样子。
同桌丁雅笑话她:“你终于还阳了!”
不过,看着牛树茂有时候上完了课,一只手端茶杯,一只手抱着一叠作文本或是一摞练习册走出教室的样子,金燕总觉得心里不忍,甚至有些难过。但,她能怎么做?难道要傻乎乎地跑上去说:“老师,我来吧!”她可拉不下那个脸。
同桌丁雅好像是她肚里的蛔虫,在她耳边悄悄说:“心疼了吧?”
“你才心疼了呢!”金燕笑着扭了丁雅的胳膊一下。
两人嘻嘻哈哈打成了一团。
这几天来,杨志豪按照班主任的建议,每天晚上第三节自习后都要跑到操场南边墙根底下的黑影里对着几棵大杨树练习朗读诗词,也低声地唱唱歌。令他惊喜的是,这个方法果然管用,
这天晚上第三节自习后,等同学们“呼呼隆隆”地回了宿舍,教学楼上各教室的灯光也陆续熄灭了,杨志豪和往常一样,偷偷来到南墙根下的阴影里。忽然,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个高个男生从宿舍楼的东门走出来,四处看了看,向操场南边拔腿跑了过来。
杨志豪大吃一惊,急忙躲到树后。
男生用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南墙根底下的阴影里,然后以杨树为掩护,躲躲藏藏地向东边走去。不久,从东墙边的柳树后面走出来一个矮个的黑影,与男生会合了。两人手牵着手,在树下慢慢走着,嘀嘀咕咕地说着话,不时有笑声响起,其中一个是女声。大约十几分钟后,两个黑影拥抱在了一起。
从杨志豪这个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到矮个黑影的手臂环抱着高个男生的腰。抱了好大一会儿后,高个男生和来的时候一样,飞跑着走了。等高个男生进了男生宿舍楼,矮个黑影才从树后面走出来,顺着跑道慢慢从东往西走。当她从北面的跑道上经过的时候,杨志豪骇然发现,她竟然是和自己一个班的!虽然他不大和同学们交往,但绝大多数同学的名字他还是知道的,这个女生叫李曼丽,座位在教室中间第三排靠左的位置。
这偶然目睹的一幕让杨志豪一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整整一天也心神不安地没有上好课。2
晚自习的预备铃响了,牛树茂从操场方向走向教室。
牛树茂年前发烧在家,几天没回来,班里几乎乱了套。这就是教训!
远远看去,四年级一班的教室里不停地有学生起来、坐下,也有出去又回来的,教室的门不时“哐当”地关上,又“砰”地被推开。夜色里,牛树茂就在那静静地站着不动,仔细地观察着教室里的动静。
教室东面第一排,现在是男生楚安涛和女生赵冰莹。两人一个里,一个外。
赵冰莹靠着窗户坐着,一直是捂着耳朵背地理,无意中向外面一看,就看到夜色中一个高大的男人瞪着两只眼睛仅仅隔着一层玻璃看向自己!大惊之下,她猛地站起来,一边向外面退一边尖叫:“啊-----”,随即认出是老板,急忙捂住嘴!可是,已经晚了!
全班同学被她的尖叫吓了一哆嗦,纷纷把目光投过来。
不少女生吓得连连拍打心口,心有余悸地说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楚安涛作为同桌,“受害”更重一些,条件反射地往外一躲,结果是连人带座位摔倒在地!
牛树茂推开教室门走了进来,径直来到赵冰莹面前,“怒”道:“难道我就长得那么难看?竟然把你吓成这样?你刚才是不是以为外面的是个魔鬼?”
赵冰莹只是捂着嘴笑,不答话。同桌楚安涛也低着头直笑,刚才自己的表现实在是太狼狈了些,等下了课,不定被同学们怎么取笑呢!
听老板这么一说,同学们笑起来,也顿时明白了赵冰莹尖叫的原因。
几个女生都冲着老板翻了个白眼,小声说道:“就会吓人!”
金燕撇了撇嘴,没说话。
牛树茂是听到了赵冰莹那声尖叫的,也看到了楚安涛和同学们的反应。他刚才还真是无心的,只想着看学生们在干什么了,没想到自己站得位置很不妥当。虽然开着赵冰莹的玩笑,其实他心里已经暗暗决定:“以后再不能出这样的事情了!”
在班里溜达了一圈,牛树茂出了教室。他第一节没有课。
杨志豪看了看中间位置的李曼丽一眼,见她正在和同桌孙文怡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笑容。想了想,一咬牙,追出门去。
“老师!”杨志豪喊了一声。他出门的时候,牛树茂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再不喊,就过去了。
回头看到杨志豪,牛树茂十分惊讶,同时也有几分高兴。能主动找老师,这是正常学生的表现之一。
“哎,啥事呀,杨志豪?”
“我......我......”事到临头,杨志豪反而迟疑了。
“说,大胆说!”牛树茂赶紧鼓励。
“老师,我昨天晚上,昨天晚上......”话到了嘴边,杨志豪还是说不下去。
“噢,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去练习朗读了?”
“是,可是,不是......”杨志豪语无伦次了。
“让我猜谜吗?一口气说出来!”牛树茂笑着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杨志豪的背。
看着班主任那熟悉的和蔼笑容,杨志豪心里平添了无数勇气,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看到的事情:“昨天晚上,我......我在操场南边看到咱们班李曼丽......和一个男生在一起......”
“什么?”牛树茂的眼里立刻闪出了凌厉的光,“你没看错?”
“没!”看着班主任眼里的光芒,杨志豪感到有些害怕,忙低下头去。
“那个男生是谁?”牛树茂厉声问道。
“没看清!”杨志豪的声音已经像蚊子哼哼了。
“你看到他们干什么了?”
“他们......拉手,还有抱......抱在一起!”
杨志豪的声音微不可闻,牛树茂又问了一遍这才听清楚。
牛树茂又沿着走廊回来,隔着西面的小窗向中间位置看了一眼,见李曼丽正安静地坐着,低头写作业。不由沉吟道:“杨志豪绝对不会说瞎话!可是,这个女孩子不像是会谈恋爱的呀!这事儿该咋办?”
当天晚上,牛树茂并没有“查案”。多年的班主任经验,他自然知道怎么办最好。
3
第二天中午饭后,学生们陆续走出餐厅。
趁人没注意,牛树茂走到正拿着碗和汤勺要向教室去的孙文怡身边,低声说道:“放下东西,马上到办公室一趟!”孙文怡愕然看去时,老板已经走开了。
“孙文怡,有些事情你早知道,为什么不和我说呢?不说也行,你写个纸条告诉我也行啊!”
办公室里,牛树茂的开场白一下子就把孙文怡打蒙了,她惊讶地看着老板:“老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牛树茂瞪着这个长相很是俊俏,学习却永无起色的女生,故意严厉地说道:“我的意思就是,你明明知道我们班有的同学谈恋爱,严重违犯纪律,却知情不报!什么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孙文怡身体一震,低头道:“老师,我不知道啊!”
“哼!”牛树茂怒道:“你明明知道!就是不说!我给你提示一下,那个人就在你身边,对不对?”
“嗯!”孙文怡听到这里,知道再隐瞒也没用了,点了点头。
看来杨志豪说的没错。牛树茂接着问道:“你,你知道李曼丽和谁谈恋爱?”
“这个我不知道!”孙文怡抬起头,正视着牛树茂的眼睛,以表示自己说的是实话,“我只是看到我同桌经常给人写信。有时候晚自习以后回宿舍有点晚!”
“好吧!你回去,啥也别说!”
下午的体育课上,牛树茂故技重施,趁郭泰给学生们上体育的功夫,打开教室门,仔细翻了翻李曼丽的桌肚。桌肚里都是课本、练习册、练习本什么的,任何不正常的东西都没有。
“难道在女生宿舍?这可麻烦了!自己不好意思去啊!”想着,牛树茂又打开李曼丽挂在课桌一边的书包。在书包里,他发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证据确凿,牛树茂立刻跑到操场跟郭泰要人。
体育委员何有水正吹着哨子带队跑步,现在刚刚跑到第三圈。
“怎么回事?”黑不溜秋的郭泰问道,“我正上着课呢!”
“现在别问,抽空告诉你!”说完牛树茂径直走到操场边上,等队伍跑过来,喊了一声:“李曼丽!”
李曼丽跑出队列,喘嘘嘘来到牛树茂面前:“老师!”已经开始发育的胸脯一起一伏的。
“跟着我走!”牛树茂转身走去。
李曼丽跟在后面,心中打鼓。
来到教学楼西北面的自行车棚附近,牛树茂站住了脚。这个地方经过的人少,正适合教育学生。
李曼丽看着老板,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六月份就要中考了,你想上哪个学校?”牛树茂的第一句话平淡无奇。
“嗯,我爸爸说给我拿钱上二中!”
“噢!你爸爸准备给你拿多少钱?”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牛树茂微微提高了声音,“你上次期末考试在全级131名,如果到中考还是这个名次的话,我估计你爸爸至少要给你拿一万五千块钱!也许更多!”
李曼丽沉默了,她敏感地觉得,老板说这些话似乎是在做铺垫。
果然,牛树茂紧接着就发作了:“你爸爸很有钱是不是?啊?你是不是因为你爸爸很有钱所以才不集中精力学习?”
“老师,我很集中精力了!”李曼丽为老板的突然发火感到很害怕,急忙辩解道。
“哼!难道说,这些就是你集中精力学习的有力证明?”说着,牛树茂拿出了一叠信件,举着让李曼丽看。
“老师,你翻我书包?!”李曼丽的脸“刷”地白了,倒不是因为气愤,而是因为害怕。
“对,我是翻你书包了!我侵犯了你的人权了!你的政治学得不错啊!”牛树茂毫无愧色。为了学生的学习,翻书包算什么?这和父母偷看儿女的日记是一样的性质,目的都很高尚。起码牛树茂是这样认为。
李曼丽不说话了,扭头看着车棚,眼泪“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现在她能说什么?
看到李曼丽的眼泪,牛树茂并没心软。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掉几滴泪就想躲过惩罚,这不可能。他继续问道:“前天晚上,第三节自习后,谁和你在南墙根底下?”
李曼丽惊呆了!怎么可能?当时明明没有人看见的!她难以置信地瞪着牛树茂。
“说!”牛树茂喝道。
“是,是何鹏举!”
“哪个班的?”
“三班的!”
李曼丽不再抵赖,也不再隐瞒。就算是隐瞒了有什么用,那些她和何鹏举互相给对方写的信都在老板手里攥着呢,只要是打开来,一切就不言而明。
“这些信我没看!”牛树茂把手里的那叠信递给李曼丽,“你自己收着吧!不过,小心,不要让你爸爸和妈妈看见了!”
李曼丽茫然地接过信,攥在手里。
“告诉我,你和何鹏举到了什么程度了?”牛树茂问道,心里有点担忧。
“我们......”李曼丽的脸红了,“吭哧”了几下,终于咬牙道:“我们就是说说话,拉拉手,有时候,也拥抱一下!没有,没有别的了!”他们还亲过嘴,但她不敢说出来。
“嗯!”牛树茂点点头,算是放下了心:“那就好!从现在开始,不再和何鹏举联系,不再给他写信,不再和他约会!你能做到吗?”
李曼丽呆呆地看着远方,很久才轻声地说:“老师,我不想骗你!你说的,我做不到!”
“你再说一遍!”牛树茂暴喝道。
“我做不到!”
“砰!”看到李曼丽视死如归的神情,牛树茂鼻子都快气歪了,忍不住一脚踹过去。
李曼丽趔趄了一下,又站直了,大声说:“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是做不到!”声音在最后已经带了哭腔。
“你......”牛树茂猛地又抬起脚,生生忍住了,“你这个死妮子,气死我了!”说着,一屁股坐在路牙石上,手哆嗦着掏出了一根烟,用火机点了两次才点着了,然后狠狠吸了一口。
看着老板铁青的脸和剧烈起伏的胸膛,李曼丽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虽然老板打了她,但她一点也不恨。她知道,自己该打。
看着老板高大的身影在楼道口消失,李曼丽流着眼泪把手里的那些信一点一点撕成了碎片。一阵风吹来,碎纸片满地都是。
4
本来吧,关于李曼丽谈恋爱这件事情,牛树茂是想照顾她的自尊心不当众说的。可是,中午审孙文怡的时候,王平安就在场,牛树茂回到办公室之前,他已经把这事当笑话给抖搂了出去。
班主任干长了,经常互相说起班里学生的事情,也不大顾忌什么。至于会给学生们带来什么影响,往往会自动忽略。所以当大家问起是谁在谈恋爱,牛树茂也就如实说了。好在三班班主任刘明亮去上课了,否则以他那脾气,肯定当场就炸了。
教着三班的老师就很是惊讶。田彩云一听男主角是何鹏举就瞪起了眼睛:“哎呀,这个学生成绩很好啊!在班里是前十名啊!明年肯定能升统招二中,闹好了说不定能上一中。他怎么不务正业呢!这要是让刘明亮知道了,非气死不可!”
付爱玲也感到不可思议:“何鹏举这个学生平时看上去很老实很守纪律啊,怎么会干出这种事?这是啥时候了,时间这么紧,学习任务这么重,他还捣鼓这个。现在的孩子真是让人摸不透啊!”
说着议论着的功夫,三班班主任刘明亮上课回来了,刚坐下喘了口气。就见从外面进来一个中等个子的男生,手里拿着数学课本,咧着嘴,不住地笑。这位也不知道打报告,径直来到刘明亮面前站定了,笑嘻嘻地道:“老师,我来了!”
刘明亮看着面前的这个男生,表情那是真正地哭笑不得,他无奈地问道:“荆毛平,你又来干什么?”
“老师,我这个题不会啊!你再给我讲讲!”荆毛平摊开书,指着一个地方说道。
“这个题,我也不会!”刘明亮“诚恳”地说道:“荆毛平啊,以后你碰到这样的题目,可以问同学们啊,不要老是来问我啊!”
“可是,他们都不给我说啊!”荆毛平十分委屈。
“好,我回头就在班里说说,你无论是问谁,都要赶紧给你讲。要是不给你讲,你就告诉我,我打他!”刘明亮很是“认真”地道。
“好!那我就去问同学的!老师,我走了!”得到老师的保证,荆毛平高兴地走了。
刚才的一幕让不教三班的老师们看得稀里糊涂的。裘桂花不免就问:“刘明亮啊,人家来请教你,你怎么打发人家走啊?”
教三班的田彩云、付爱玲等人都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
刘明亮笑道:“嗨,别提了!开学后咱们初四开例会不是要求关注后进生,全面提高学生的平均分嘛!我就在班里说了,谁要是有问题不会了,一定要问,我负责教会。结果,荆毛平最认真了,每节课我不讲课的时候,只要转悠到他那里,他都站起来问我问题!现在,发展到高兴了就往办公室里跑,一来就咧着嘴对我说:‘老师,我来了!’哎呀,烦死了!”
“你烦啥?学生问你问题是好事啊!”裘桂花还是不明白,“我巴不得学生问我呢!”
刘明亮只好进一步解释:“这个荆毛平是我们三班的倒数第一好不好?他什么题也不会,谁有那个时间给他讲?”
“啊!”裘桂花终于明白过来,不由也笑了。
这时章治国对刘明亮说道:“有件喜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吧?”
刘明亮莫名其妙:“喜事?什么喜事?”
章治国笑道:“你和牛树茂成了亲家了!”
“嗯?亲家?什么意思?”刘明亮把目光投向牛树茂。
事到如今,牛树茂也不打算隐瞒了:“是这样,我发现我们班的李曼丽和你们班的何鹏举谈恋爱。”说着,就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但中间隐藏了关键人物杨志豪。
刘明亮的脸顿时黑了!何鹏举可是前十名的学生啊!这还得了?正好一个三班的学生过来搬作业,他立刻叫住:“徐蒙蒙,你马上叫何鹏举跑步到办公室来找我!”
5
刘明亮又来到牛树茂跟前,详细询问了情况,越听越气。
不大会功夫,何鹏举打报告进来,气喘吁吁地在刘明亮面前站定。还真是跑着来的!
“老师!”
老师们都看着这个何鹏举,见这个男生将近一米八的身高,长得也很帅,都不由暗叹一声:“可惜!”
刘明亮大步来到何鹏举身边,气冲冲地问道:“知道我找你啥事吗?”
“不知道啊!我刚才在班里做作业,徐蒙蒙去说你找我,我就来了!”何鹏举是真不知道什么事情。李曼丽还没来得及把暴露了的消息告诉他。其实,就算是告诉了他又有什么用处?
“我说个人名你就知道了!”刘明亮冒火的眼睛逼视着何鹏举,“一班的李曼丽你认识吧!”
“认识!”何鹏举立刻蔫了,低下头去。
“那你就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了!”刘明亮怒喝一声,一拳打去,正中何鹏举的左腮!
何鹏举“哎呀”一声,捂住腮,随即,鲜红的血从指缝里流出来,顺着手掌滴落到办公室的地上。
看着血流下来,刘明亮傻了,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师们也都呆了!
“快,和他上医院啊!小刘,还愣着干什么?”田彩云喊了一声,从桌肚里拿出卫生纸,跑过去拿开何鹏举的手给他捂在伤口上。
刘明亮这才清醒过来,拉了一把牛树茂:“牛哥,你和我去一趟吧?”
牛树茂道:“好!”
两人拉着捂着脸的何鹏举出了办公室。血一路“滴滴答答”,从二楼一直到了一楼,留下了一溜殷红的痕迹。
路上看到这一幕的老师和学生都惊讶地看着。
牛树茂的摩托车就在北墙根的老师车棚里,他让刘明亮领着何鹏举在校门口等着,自己飞跑着过去骑。等骑来摩托车,三人要往外出的时候,却被门卫老王拦住了:“小牛,小刘,你们有领导签字的出门条吗?”
“什么?”刘明亮和牛树茂愣住了!这什么时候了,还要出门条?
“王道胜主任说过,就算是天塌下来,没有出门条,也不能放人!”老王看看捂着脸的何鹏举,硬着心肠道。
“王老师,这是特殊时候啊!你没看到学生的样子吗?”牛树茂急道。
“不行,这个门我不敢开!”老王摇摇头,很是坚决。
刘明亮眼里冒火,“哐当”一脚踹到铁门上,骂道:“这是什么破规定?啊?”
正在僵持的时候,得到消息的陈校长、叶光副校长、初四主任石怀玉匆匆地从教学楼上下来了。陈校长几步到了传达室跟前,先把老王训了一顿:“你执行规定也不能这么死板吧?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赶快开门!真是的,这么大年纪了,脑子不拐弯!”
老王涨红了脸把门开了,看着一帮人出去,心里很是憋屈:“我不过是执行规定罢了,怎么到头来都是我的不是了?这么大年纪了,还是挨训!哎,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啊,赶快让我到了六十岁,退休了就不用死这个气了!”
到了镇医院一检查,大家都松了口气。原来,何鹏举嘴里有一颗虎牙,向外呲着,无巧不巧的,刘明亮的一拳就打在虎牙上,结果,腮帮子穿了个小洞!据医生说,不太严重,很快就好。
趁着医生们给何鹏举做着手术缝合伤口的时间,叶光嘱咐刘明亮:“事情已经出了,咱们别的不说了,想着怎么把影响降到最低是最重要的。刘明亮,你现在先别和何鹏举的家长说这件事,要是家长来了,看到孩子这样,还不当场就急了?等何鹏举做完了手术,你先和他谈谈。看看他能不能等到抽了线再回家?周末可以让他同村的同学帮着撒个慌,就说初四学习时间紧,周末也住校了!”
打学生出了血,这事情可大可小。要是家长不依不饶,非要捅上去,那开除刘明亮的公职也不是蹊跷事。叶光深知此事的严重性。
“嗯!”刘明亮此时已经半点“霸气”也没了,心里是无比的后悔!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挥出那一拳,他更后悔自己那一拳为什么要打何鹏举的脸,要是打在腿上或者屁股上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
陈校长听了点头:“叶光说的是最佳方案,小刘,你就那样办。不用太担心了!我想,家长不会不明白事理的。老师也不是故意的,你的孩子要是不谈恋爱,能被老师打吗?所以,第一要怨那个学生。何况,要不是有那颗虎牙,也不至于伤这么重!所以,第二要怨那颗虎牙!”
听到陈校长的最后一句,在场的几个老师差点笑了。
看看不很严重,大家陆续都回去了,毕竟,每人手头都有一大堆工作等着呢。
刘明亮在镇医院的院子里踱着步左思右想,总觉得副校长叶光考虑的方案虽然好,但却不是个事。还是打电话通知了何鹏举的父母,不过,只是说何鹏举受了点伤,在镇医院治疗。具体情况,他想等见了面再细说!
何鹏举的手术很快做完了,腮上包上了一块纱布,说话虽然受点影响,但没有大的问题。
刘明亮拍拍何鹏举的肩膀,问道:“疼不疼?”
“嗯!有点!不过我能忍住!”何鹏举答道,心里却是有点高兴。自己受伤了,那和李曼丽谈恋爱的事情暂时该没人追究了吧?
何鹏举的父母很快赶到了,都是五十多岁的样子。因为刘明亮在电话里并没有说何鹏举是怎么受伤的,所以两人先很是热情地和儿子的班主任刘明亮握手打招呼,感谢老师把儿子送来医院。何妈妈还说呢:“孩子给老师添麻烦了!”
刘明亮欲张口不得,只得随口道:“应该的,应该的!”
看着儿子和八路军伤员一样的形象,当妈的心疼得哭了起来,连问儿子:“疼不疼?”何鹏举就赶紧安慰妈妈,连说:“不疼,不疼!”父亲倒没哭,但脸色也很不好看。刘明亮在一边沉默不语。
“儿子,怎么伤着的?”何妈妈终于问到了这个关键问题。
何鹏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拿眼直看班主任。总不能说是班主任给打的吧?
刘明亮像做了错事的小朋友一样,来到何鹏举父母面前,涨红了脸说道:“大哥,大嫂,何鹏举的伤是我造成的!”
“什么?”何鹏举的父母都瞪大了眼睛。闹了半天,是你打的啊?那我们进来感谢你照顾学生,你还说“应该的,应该的”,果然是“应该的”啊!
刘明亮惭愧道:“发现何鹏举谈恋爱,我打了他一拳,没想到......就这样了!”
何妈妈发作了:“谁让你打我儿子的啊?......我非要讨个说法不行......”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刘明亮的鼻子,声音大得整个镇医院都听得见。
刘明亮满头大汗,还不敢走开,只得咬牙苦忍。现在,他又有点后悔没有按照副校长叶光的办法去做了!这事儿,看来要闹大啊!
何鹏举看班主任的样子,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他伸出手,拉着妈妈的胳膊:“妈妈,你别说了,别说了!”
“咋?我说说咋?你看,都把你打成啥样了!我非要......”何妈妈扭头看儿子一眼,正要继续数落刘明亮。何鹏举却有些生气了,他揽住妈妈的肩膀,一用力把妈妈向后面拉过去。何妈妈踉跄了几步,瞪着眼看向儿子。何鹏举认真地道:“妈,你要是再说我班主任,我就把这纱布撕下来!”说着把手放到腮上纱布的位置。
“别撕,儿子,我不说了,不说了!”妈妈立刻表态,不免狠狠瞪了刘明亮一眼,心里却是怎么也不明白,儿子是“受害者”,怎么看去还向着那个“凶手”?
“刘老师,来,我们出去说说话!”何爸爸说道。
“好!”刘明亮急忙答应,随着走出去。这个病房,他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到了院子里,听刘明亮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地说了一遍,何爸爸叹口气道:“哎,我那小子该着这一拳。那个,孩子他妈就是护孩子太厉害了,刚才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她就是那个脾气。回头我说说他。这样吧,刘老师,这里我们看着就行了,你去忙吧!有事儿我再联系你!”
看来还有个不糊涂的。刘明亮心里一松:“那好,大哥,我今晚上还有课。就先走了!”
他却不知道,病房里不久就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听何爸爸有点要息事宁人的意思,何妈妈不干了,大喊大叫着说:“叫那个老师至少拿出五千块钱,要不然,我就去告他的!我儿子谈恋爱怎么了,长得这么帅,就是要谈恋爱!别人想谈还谈不上呢......”
6
李曼丽一下午都在哭,课根本就上不下去。
晚自习预备时间,当看到牛树茂的身影出现后,她鼓足勇气跑了过去:“老师,你给我写个出门条吧!我想出去!”
“你出去干嘛?”牛树茂看着这个眼睛都红肿了的女生问道。
“我想去医院看看何鹏举的!”
“不行!”牛树茂一口回绝,“何鹏举的父母都在那儿,你去干什么,添乱吗?”
“我不怕!”李曼丽坚决地说。
难道“爱情”的力量就这样伟大?牛树茂感到很是无奈:“听我的,你别去了!何况,我已经给你爸爸打了电话,他很快就会到了!你要真的非去不可,你可以和你爸爸说,他要让你去,我就给你写出门条!”
“啊?!”李曼丽傻了!老板和自己的爸爸说了?一想到爸爸、妈妈,她顿时觉得“爱情”的色彩暗淡了不少。
“老师,你为啥要和我爸爸说?”李曼丽可怜地问道。
“我要是不说,你出了事我给谁交代?”
“我能出什么事?”
“我知道你能出什么事?”牛树茂没好气道。他能说什么,难道能说:“我怕你们给我抱出个小的来?”
回到办公室,刘明亮已经从医院回来了,正坐在办公桌前抽烟,皱着眉头,心情明显不好。他一般是不抽烟的,看来,这回的事情给他的困扰不小。
“回来了,亲家!”牛树茂故意开玩笑道。
“牛哥,你就别提那个词了好不好?”刘明亮哭笑不得道,“我都快烦死了!说起来都怨你!要不是你把这事儿查出来,我能到这个地步吗?”
“对,都怨我!是我没教好学生!我等会儿就和同学们说,任何同学不准和三班的谈恋爱,要谈找别的班。这样行了吧?”
“牛哥,你这是幸灾乐祸!”刘明亮给气乐了。
“我是幸灾乐祸,可是,你打学生也别往脸上打啊!你打屁股多好?那儿肉多,打得再疼,也无迹可寻。以后要吸取教训啊!”
“谁说不是啊!以后,谁要是再戳学生一指头,就不是人!”刘明亮发恨道。
两人正说着,办公室的门“当当当”响了三下。牛树茂开门一看,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正是李曼丽的爸爸。忙把他让进来。
两人坐定,当牛树茂向李爸爸说明了他女儿具体违犯了什么纪律后,这位爸爸当即大怒:“那个小子在哪个班,看我不去打断他的腿!竟敢勾引我闺女!”
刘明亮听李爸爸这么说,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
“牛老师,李曼丽呢?”李爸爸气呼呼问道。
“在教室上课呢!”
“那能不能叫他来?”
“行!我去叫吧!”
不大会儿功夫,李曼丽就跟在班主任后面低着头走进了办公室。
“我打死你!”一看到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李爸爸捋胳膊挽袖子就要冲上去。牛树茂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于是努力拦挡。两人你要往前冲,我偏偏不让,在办公室的水泥地面上你来我往几个回合。最后,李爸爸似乎不敌,气呼呼坐到了椅子上,扭头对女儿骂道:“不害羞的东西!”
了解了一下事情的详细情况,又问了问女儿的学习和表现,李爸爸请求道:“牛老师,你看,我叫着李曼丽到下面走走,和她说说,行不行?”
“嗯!可以!老李,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别打她了!”
“我不打还留着她吗?”李爸爸冲着女儿一瞪眼道,“和老师再见!”话虽这么说,但谁也能听出那里面的疼爱之意。
“老师,再见!”李曼丽只得按爸爸说的做。其实,每天都和老板见面无数次,这“再见”二字实在是多余。
此时,镇医院走廊里,何妈妈正在打电话:“大亮啊,你回来一趟吧!你弟弟被他老师打了,腮上打了一个洞!在医院缝了十好几针,哎呀,你是没见哪,出了好多血啊!你爸爸不让我找那个老师算账,我越寻思越气啊。你看,你去找找那个老师!怎么着也要给他点教训!”
电话的那一头,是个身材高大的年青小伙子,他是何鹏举的哥哥,一听妈妈这样说,气往上撞:“妈,你放心,我一定给弟弟出这口气!明天早晨我就到学校找那个老师的!非狠狠收拾他一顿不可!那个老师叫啥?”
“我也不知道叫啥。他是你弟弟的班主任,你弟弟在初四三班,你去初四办公室找就行了!”
何妈妈放下电话,满意地笑了,自言自语道:“还是自己生的儿子听话,靠谁也不行!”
7
上午第一节课上了一半的时候,初四西办公室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进来就找四年级三班的班主任,神色很是不善。
办公室里只有付爱玲、裘桂花还有邢辰在。邢辰看着眼前这人高大健壮的身体和阴沉的表情,问道:“你找他干什么?他去上课了!”
“那我到外面等等他!”不速之客说着,推门走了出去。
“小邢,看来和何鹏举的事情有关。我看,你去告诉咱们主任吧!”田彩云担心地说。
“嗯!”邢辰其实也想到了这一点,站起来走出办公室,见那青年正在外面走廊上抽烟,还伸着脖子东瞧西看的。他赶紧到教导处和初四主任石怀玉一说,石怀玉也是一惊,从门口向外伸头看了看那青年彪悍的样子,心里暗暗叫苦,对邢辰道:“你去和刘明亮说,下了课先别回来。我去叫着叶校长问问怎么回事。”
邢辰忙从中楼道下了楼,找到正在上课的刘明亮,把有人来找他的事情还有石主任的嘱咐一说。刘明亮叹口气:“知道了!”心里沮丧地想到:“麻烦来了!”怕他是不怕,但问题是,这事儿自己理亏在先啊!谁让自己把学生打得出血了呢?要是来的人动手怎么办?自己是还手还是不还手啊?回到教室,他也没心思上课了,沉着脸喝道:“上自习!”
叶校长和石主任一齐来到靠着窗户抽烟的高大青年面前。青年看着面前的两人,见一个胖得出奇,三十多岁。一个中等个子,四十多岁。猜到应该是学校的领导。
叶光客气地问道:“同志,请问你来有什么事情?”
青年冷冷道:“我来找四年级三班的班主任解决点问题!”
果然是了!叶光和石怀玉互相看了一眼。
“那个,你是何鹏举的亲戚吧?”
“嗯!我是何鹏举的哥哥!”
“你来解决问题,那你知道事情的具体情况吗?”
“我不需要了解什么具体情况,我只知道,那个老师打了我的弟弟,还把我弟弟给打入了院了!他既然敢做,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这话很是蛮横霸道。
“同志,这可是学校!我希望你能够冷静一些!”
“我很冷静了!要是不冷静,我现在就到班里去找那个老师了!这是个什么王八蛋老师!也太狠了!”青年凶相毕露。
......
虽然青年态度很是嚣张,叶校长和石主任却自始至终都保持了忍耐。不这样不行,一旦要是为了面子问题激怒了这个青年,事态很可能不受控制。那样,影响就大了!叶光已经电话通知了陈校长,他怕出大事,自己承担不了责任。陈校长出去有事儿,幸亏没走很远,一听之下立刻指示:“你们先拖着,我马上向回赶!千万不要让他们打起来!”
话不投机,三人很快没了话说。青年自顾自地抽烟,叶、石两人不敢走开,就在旁边无聊地等待,不时低声商量几句。
下课铃响了,教学楼立刻热闹起来。上完课的老师陆续拿着备课本、教材什么的走回办公室。叶光和石怀玉的心也揪了起来。
牛树茂也回来了。从门口进来的时候,看到三人在窗户边对峙着的奇怪样子,不免心存疑问。到办公室里一打听,邢辰、田彩云他们一说情况,他就明白了。看来,这是“何鹏举事件”的后遗症啊。怕等会儿青年冲动起来叶光他们吃亏,牛树茂冲邢辰一打手势,两人也出来了,站在叶光和石怀玉身边。
青年冷冷笑笑,看看几人,没说什么,但目光里满是不屑。打架吗?他可不怕。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也紧张地从窗户里向外面观察着动静。
牛树茂凑近叶光耳边,问道:“要不要打110?”
“不用!还没到那时候!”叶光摇摇头。
一阵脚步声传来,刘明亮的身影从楼道口出现了。
石怀玉大惊,把询问的目光投向邢辰,那意思:“你没和他说先别回来呀?”
邢辰用眼睛回答道:“我和他说了!”随即举手冲刘明亮摆了两摆,那意思:“你快走啊!”但刘明亮视而不见。
何鹏举的哥哥扭过头,一下子就盯住了远处走来的刘明亮。与此同时,刘明亮也看到了何鹏举的哥哥。电光石火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
刘明亮加快了脚步,何鹏举的哥哥也加快了脚步。两人都向着对方迅速走去!
“难道一上来就要单挑?”旁观的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8
牛树茂和邢辰正要上去拉架,被叶光拦住了:“等等!”他发现,刘明亮和那青年的表情不是预想中的愤怒,反而是不可思议的惊喜。
“何雷鸣!哈哈哈!是你小子啊!”
“刘明亮!哈哈哈!是你这个家伙!”
瞬间,两人拥抱在了一起,兴奋地互相拍打着对方的肩背,看样子曾经的关系不错。
“哎呀!”众人大大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俩人认识啊!害得一家人白白地担惊受怕了一场!
“行了,散了吧,散了吧!没事了,没事了!”叶校长“哈哈”笑着,一挥手,率先回去了。老师们也都如释重负。
刘明亮和何雷鸣手拉手走进初四办公室,邢辰让出自己的座位给何雷鸣坐了。
只听刘明亮问道:“何雷鸣,你今天咋来了呢?啥事啊?”
何雷鸣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很是愤怒道:“哎,别提了!我弟弟就在你们初四上学,昨天晚上我老妈给我打电话,说是我弟弟被他班主任给打了,打得很厉害。我这不是奉老妈之命来找那个王八蛋老师嘛!哎,对了,那个王八蛋老师怎么还没回来!我听说就在这个办公室的啊!”
“哈哈哈哈哈哈!”老师们看着刘明亮这个“王八蛋老师”,不由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刘明亮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怒瞪着何雷鸣,骂道:“你才是王八蛋呢!”
何雷鸣还没反应过来:“哎,我又没骂你,你激动什么?啊?你不会就是那个王八蛋老师吧!”他指着刘明亮,眼睛也是瞪得老大。
“你还骂!”刘明亮气得一拳打在何雷鸣肩膀上,恨恨地骂道:“我就是四年级三班的班主任,就是我打的你弟弟!”
何雷鸣一巴掌拍到自己脑袋上:“哎呀,你早说啊!早知道是你,我就不来了!真是的!我妈也没说你的名字啊!哎呀,你说这事闹的!既然是你打了,和我打了一样,何鹏举活该!哎,因为啥事啊?”
“你根本没搞清楚就来找我的麻烦?你可真是孝顺啊!”刘明亮苦笑,当即把事情一说。
“嗨!我当多大点事儿,不就谈个恋爱嘛!想当年,我......”正说到这里,章治国走了进来。何雷鸣一看见章治国,“腾”地就站起身,几步走过去,亲亲热热地叫道:“章老师!”
“何雷鸣?”章治国皱了皱眉头,“你这小子来干什么?不是又来惹事的吧?”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办公桌前大刺刺坐下。
“不是,不是!我知道您在这儿,哪敢惹事啊?”何雷鸣跟到章治国的办公桌前面,卑躬屈膝道。还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到章治国手里。
“中华烟?!”章治国接过那支烟,看看何雷鸣手里的烟盒,讽刺道:“出息了?抽这个了?可怜你老师活到快五十岁了,还不知道这中华烟是什么滋味呢!”说着毫不客气地一伸手,把那盒烟夺过来,往兜里一揣道:“没收了!”
何雷鸣陪着笑脸:“老师,你不是不抽烟嘛?”
“谁说我不抽了?我从今天学着抽还不行吗?”章治国沉着脸道。
“行,行,行!当然行了!谁敢说不行,我大嘴巴子抽他!”何雷鸣忙道。
“你现在一天抽多少烟?”章治国问道。
“不多,也就两三盒吧!”何雷鸣回答。
“都是中华的?”
“哪能呢?这是人家送的,就剩这一盒了!”
“以后少抽点,一天三、五根就行了!年纪轻轻别不学好!”章治国威严地教训道。
“好,我听老师的,都听老师的!”何雷鸣唯唯诺诺,打躬作揖。
一家人看得呆了!这是唱得哪一出?这个何雷鸣明明已经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在老章面前感觉像个孩子?而且两人的表情还都显得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今天来干啥?”章治国盯着何雷鸣问道。
“噢,我来找刘明亮!我们是高中同学,还是同桌,好久不见了,我很想他!”说完,何雷鸣忙转头冲着刘明亮,连连眨眼睛。在章治国面前,他不敢说出实情。
刘明亮心领神会,立刻配合道:“老章,是这样!他特地来找我的!”他还真是说的实话。何雷鸣可不就是特地来找他的!
“老师,我和刘明亮出去说会子话,抽空我再去看你。你看行不行?”何雷鸣趁机道。
“行,哪有不行的!去吧!在社会上少惹事啊!”章治国点头,表示同意。
何雷鸣如逢大赦,急忙拉着刘明亮,逃似的跑出了办公室,走出老远,还伸手擦了擦额头。这一会儿功夫,竟然出汗了!
刘明亮奇怪道:“我说雷鸣,你和老章什么关系?”
“哎呀,叫你害死了!他是我上初一时候的班主任!”何雷鸣心有余悸道,“我还以为他早退休了呢!要知道章老师还没退休,我是打死也不来啊!我还在你们办公室门口晃悠了半天!幸亏那时候没碰上他,要不然,我怕要爬着出去了!”这话说得虽然有些夸张,但看何雷鸣的神情,对章治国是真的很怕,这是装不出来的。
“不会吧?你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竟然害怕他?”刘明亮不免表示怀疑。
“详细的情况我以后再告诉你。简单点说,就是我当年跟着他上学的时候留下了后遗症!这看不见他啊,一点事儿没有。一看见他,我这屁股就疼啊!咱不说这个了,你现在和我去医院吧!”
“我不去!”刘明亮一听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我去了,你那老妈不得把我吃了啊!你是不知道,昨天你妈把我给骂得狗血淋头啊!一次就够了,我可不想体验第二次!”
“现在不是我来了吗?走走走!放心,没事!”
经过教导处的时候,刘明亮进去跟主任石怀玉说了一声,顺便要了一张出门条。昨天差点出不了校门的事情他可是记忆犹新。
校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离着十几米,何雷鸣拿出遥控器一按,车就“吱”地叫了一声。
刘明亮很是惊讶:“你的?”
“当然!”何雷鸣得意道,走过去打开车门,坐到驾驶位,冲刘明亮一招手,“上啊,不是没坐过吧?”
刘明亮坐到副驾驶位,忍住心中的羡慕哂道:“就你这破车,我都坐腻了!”实际上,他还真是第一次坐。
两人开车离开学校不久,陈校长就一溜烟尘地回来了。一走进校门口,他就伸着脖子往教学楼上看,见没有动静,不由一阵心慌:“难道我来晚了?可别再出事了!”几步冲上教学楼,跑到副校长室,“砰”地撞开门,气喘吁吁地大声问正在打微机的叶光:“打完了吗?”
叶光吓了一跳,抬起头一看,忙站起来:“陈校,什么打完了?打微机吗?”
陈校长怒道:“打什么微机?你不是打电话说来了个社会青年来找小刘的麻烦嘛?我是问他们打架了吗?”
“哎呀!”叶光一巴掌拍到自己的脑门上,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不起呀,陈校,我忘了告诉你最新的情况了!是这样,那个青年叫何雷鸣,是何鹏举的哥哥,和刘明亮认识,看起来关系还很好,一见面两个人还抱起来拍打呢!我认为,有这个人来,刘明亮的事情应该不会闹大了!”
“嗨!你怎么不早说呢!害得我马不停蹄地赶过来!”陈校长恼火道,“不行,我得立刻赶回去!那个厂长还在等着我呢!他答应到盖教师公寓的时候给点建筑材料。走,你骑摩托车去送我的!”
叶光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教师公寓什么时候盖?”
“看看筹钱的情况了!要是能行,就到暑假动工!我这不到处化缘吗?”陈校长一边说,一边撩开一双长腿头前走去。叶光身矮腿短,在后面全力跟随。很快,大校长、二校长就坐在一辆摩托车上“突突突”地冲出了校门口,吃力地远去了!
门卫老王关门的时候看到,摩托车的后轮胎在两人超过四百斤体重的强力压迫之下,扁得厉害!不由很是担心。
9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何雷鸣一来一走,闹出了很大动静,当然也惊动了很多人。初四东办公室由王道古、何恒勇带队“呼啦”过来了一大帮,隔壁会计室的窦老头、黄老头也来了。
大家纷纷打听:“刚才是怎么回事?”
初四西办公室的老师刚刚亲身经历过,自然很是自豪地给这些“外人”讲述刚才的“惊险”,你说的不全,我便补充。说来说去,最精彩的部分竟然集中到了章治国的身上。
牛树茂带头,几个小青年不由分说从老章兜里掏出那盒中华烟,一人几根瓜分了,然后便问起何雷鸣的情况。大家都很好奇,那么个彪悍的青年,一开始甚至要吃人的架势,怎么一看见老章就像乖宝宝似的?
老章见这么多人围着自己,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绘声绘色地开始讲述过去了很久的一些事情。
正说着的功夫,高柳手拿一张签到表进来查办公纪律,见这么多人脱岗聚到一起,很是吃了一惊。有道是“法不责众”,自己总不能给这么多人都记上旷工吧?那样的话,自己得罪的人可是太多了!正想装作没看到退出去,可听老章那里说得热闹,便伸耳朵听了几句,不料一听之下就被吸引住了。
十五年前,章治国三十出头,教初一。那时候,他头也不秃,眼也不花,精力充沛,教学热情高涨,整天泡在学生们中间,经常中午都不回去,几乎就是以校为家。何雷鸣正是他班里的学生。
这个何雷鸣,才从小学上来,个子不高,但却调皮捣蛋得厉害,几乎天天都惹事儿。不是给人掰断钢笔了,就是给人把新书撕了,还隔几天打哭一个同学,男生、女生都打;上课也不好好听讲,脖子上就像安了根弹簧一样,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跟这个说话,跟那个说话。老师说他就管一会儿的事情,很快就故态复萌了!有个来实习的年青女老师训他,他怎么也不服,还骂骂咧咧的,把那个女孩子给气哭了!
章治国几乎每天都跟着给他“擦屁股”,当然,也几乎每天都打他的屁股。
那么多的老师,何雷鸣就是怕章治国。章治国怎么打他?一把拖过来,按到自己的腿上,然后用大巴掌“啪啪啪啪”地打,不过几下,何雷鸣就开始抹眼泪,哭着说:“老师,我再也不了,我再也不了!”章治国这就住手,可是,不长时间,最快的一回是几分钟刚过,这个何雷鸣就又“犯案”了。这就再按在腿上揍!虽然不胜其烦,但时间长了,章治国发现了一个现象,自己班里的学生们除了何雷鸣外都比其他班的遵守纪律,也老实。原来,何雷鸣的挨打,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这就是所谓的“杀鸡儆猴”吧?发现这一点之后,章治国心里很高兴,只要看到纪律有点乱,就不由分说拖过何雷鸣打屁股,打上一顿,班里的纪律就迅速好转,真是立竿见影啊!何雷鸣在这种时候就很纳闷,也很冤屈,明明自己没犯错误啊,怎么又打屁股?好在章治国这种时候都打得不重,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何雷鸣倒也能够忍受。
据章治国估计,初一期间,他打何雷鸣的屁股至少有五百下!看来,何雷鸣害怕他的根就是那时候种下的!不过,章治国虽然打,手里还是很有分寸的,打完了,何雷鸣最多疼一阵就没事了,脱下裤子看,顶多就是两个屁股蛋子红扑扑的,和某些健康人的脸蛋相仿,绝对不会出现有血印的情况。
说实话,何雷鸣捣蛋归捣蛋,但章治国每天总为他操心劳神的,时间长了,真的感觉就像自己儿子似的。就算自己的儿子也没操这么多心啊!所以,尽管不说,但从内心里,还是很喜欢很疼爱这个孩子的。更何况,当时才12岁的何雷鸣,长得虎头虎脑的,除了不爱学习,那也是很可爱的。从心底里说话,这样的孩子才像是孩子。那些整天循规蹈矩木木呆呆的学生,就算是学习成绩很好,总让人觉得不能真正亲近,甚至个别的,还会给老师们一种木偶人的感觉。还是何雷鸣这样的孩子好啊,虽然肆无忌惮一些,但却保持着童心和天性,还能随时拖过来打屁股,就算打哭了还没事,不大会儿功夫照样笑嘻嘻地叫老师,也照样继续给老师创造打屁股的机会。
上初二,何雷鸣没分在章治国的班里。到了初三毕业那一年,章治国再一次给何雷鸣当了班主任。那个时候还没有实行九年制义务教育,初三就是初中的最后一年。何雷鸣被章治国打怕了,看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一听他大声说话就哆嗦。
但就算如此,他本性难移之下,仍然忍不住做下了很多“大案要案”。比如:好多次和社会青年打架,让人找到了学校里来;敲诈低年级学生的钱,被家长堵在教室门口骂;上课老是睡觉,睡着了还打呼噜;逃学三天不见人,跑到野外饮地的机房里,一家人到处找也找不着;还偷偷抽烟、喝酒,有一回喝醉了趴到跑道上起不来......细说起来,真是“罄竹难书”啊!
章治国气得鼻子冒烟,办法还是老办法,拖过来打屁股!不过初三的时候,何雷鸣的个子已经长了不少,打不打的不哭了!这实在是很无奈的事情!当时,其他班主任都说,幸亏这个“魔头”分到章治国班里,要不然,谁能管得了?
这样一个学生,天生就不是上学的料。初中毕业后,何雷鸣家里花钱让他到一中上学,但不过上到第二年,就因为打架被开除了。从那以后,他就到社会上闯荡了!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来了母校好多次,不过,都没有好事,一般就是打学生。开始的时候,章治国听老师们说起,有一帮社会青年经常进校门找事,老师们都不敢管。他也没以为是何雷鸣。后来,当何雷鸣带着七八个青年再次进来,逮住一个学生拖到厕所里打时,被章治国当场抓获。那个被打的学生还正是章治国班里的。章治国那个气呀,自己过去的学生来打自己现在的学生,这事怎么闹的?当即喝了一声:“何雷鸣!”何雷鸣顿时吓坏了,叫了声“老师”,呆在那不敢动弹了。没办法,章治国的积威太大了!领头的都那样了,其他的青年自然也乖了。
章治国背着手,后面跟着八九个高大的青年,一路走回办公室里。当时看到的老师们都佩服得不行。到了办公室,当着很多老师的面,章治国仍旧和过去一样,一招手,何雷鸣就老老实实趴到了他的大腿上,然后,章治国抡圆了巴掌,照着屁股上“啪啪啪啪”就是十几巴掌,何雷鸣一声没敢出。打完了,章治国指着何雷鸣的鼻子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特别说明,再要是进来不干好事,非把他的屁股打开花不可!何雷鸣带着同伴们灰溜溜地离开了学校,从那以后,果然再没来过!
前年还是去年,章治国到县城里,在路上遇到了何雷鸣。当时,何雷鸣也是和一大帮皮孩子在一起,叼着烟,一副流氓样。看到章治国,何雷鸣本来想躲的,但章治国已经把目光投了过来,没办法,只得心惊胆战地跑过去,恭敬地问候。章治国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又没头没脸地训了一顿。其实,那个时候,何雷鸣早就不打架了,就是喜欢和朋友们闹玩而已。后来,章治国在县城又碰到了那帮皮孩子,虽然没有何雷鸣在场,可那帮青年却都是很恭敬地上来叫“老师”,打招呼。开玩笑,连他们的老大见了这位都得低头哈腰的,他们怎么敢托大?这却是出乎章治国的意外了!
......
听章治国长篇大论地说到这里,老师们无不瞠目结舌:“还有这样的师生关系?”
这时候邢辰不由问道:“这个何雷鸣现在干什么?”
“可能包工地吧!我听说一年挣钱不少,至少四五十万!”章治国道。
“啊?”老师们大吃一惊,纷纷议论道:“这么多?一年就顶我干二十多年的了!哎,那些学习第一的又能挣多少啊?谁说调皮孩子没出息啊?”话题不免就转到了在学校里挨批挨训的学生到了社会上却混得风生水起的例子上去。又是谁谁谁开了个公司,又是谁谁谁一年挣多少万,又是谁谁谁成了老总......一时之间,好像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都成了天才。
看看一节课快过去了,裘桂花站起来,笑着对满屋子的人说道:“行了,散了吧,故事讲完了!”不是本办公室的这才满足地离去。回头的时候,大家却看到高柳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签到表。
牛树茂早看到他了,笑道:“高主任,高书记,查岗啊?”
“不查,不查!我是路过,路过!”高柳有点尴尬地说着,第一个开门走了!一边走一边想:“刚才听的故事不错!”
10
且不说章治国同志经过这件事后在学校里的威望如何大增,且说当天晚上牛树茂在晚自习前再一次把李曼丽叫了出来。也不知道李爸爸怎么和女儿说的,反正从今天早上开始,李曼丽的情绪就渐渐恢复了正常。
“李曼丽,何鹏举没事了!过几天就来上学!我再和你说一遍我的意思,希望你认真听着!”
“老师,你说吧!”李曼丽抬头看着老板,眼睛里很是清明,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
牛树茂看着她的眼睛,终于放下了心。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这话不错。有经验的班主任,从学生们的眼睛里就能发现很多有价值的东西。
“从现在开始,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学习上!不管升学有没有希望,谈恋爱都是不允许的!最起码,在初四升学以前不允许。至于你们离开了这个班级,离开了这个学校,谈与不谈,我也看不到了!和我也没有关系了!你明白我的话吗?”说到最后,牛树茂的话里不免带了点感情,甚至有一些伤感。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啊,很快,这一级毕业班就要走了!分别不过是几个月后的事情。而一旦分别,他和大部分学生要见一面都很难了,甚至,可以说是,永别!当然,“永别”倒不是指有一方不在人间了。可是,在也相当于不在。过去的学生就是例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教过快四五百个学生了吧,可毕业后再见到的不过寥寥数人!其他的,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师生的缘分就是这样地短暂,也是这样地残酷!
“老师,我明白!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的!你放心,老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爸爸也是这样说的!”李曼丽是敏感的,她捕捉到了老板话里的深层含义,不由心里一酸。
“那就好!我放心了!你进去吧!”
“老师!我......”转身的刹那,李曼丽欲言又止。
“说,别藏着掖着的!”牛树茂道。
“老师,其实,咱们班里不止我一个谈恋爱!”李曼丽的话简直是石破天惊。
牛树茂的头“嗡”地一声:“什么?你给我说明白!”
“嗯!”李曼丽咬牙道,“老师,咱们班里根据我知道的,至少有四个人还在谈恋爱。只不过,他们更秘密,你看不出来而已!”
“是男生,还是女生?”牛树茂沉声问道。
“有男生,也有女生!老师,你想不想知道他们的名字?”
牛树茂长出了一口气,把心底的火强按了下去,点上一支烟,慢慢说道:“我想想啊!”这真是个伤脑筋的问题!李曼丽一个人就闹出这么大的风波了,再加上四个人,这班里还不得乱了套?可是,如果不制止,不干涉,影响了学习事小,万一出现自己担心的情况,可怎么办?
一支烟抽完,牛树茂道:“告诉我吧,都是谁?”
李曼丽慢慢地说出了四个人的名字后,牛树茂顿时愣住了!竟然还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