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1
　　木偶般的杨志豪有了变化！
　　周三上午第四节课,四一班上体育。牛树茂埋头批改了两节课的作业感到有些乏累，从椅子上站起来，端着茶杯向窗外远眺，无意中一低头，看到很多同学正在捉对打乒乓球，正在和杨书高对打的赫然是杨志豪！
　　这一惊非同小可，牛树茂顿时来了兴趣，凝神观看起来。只见杨志豪挥拍奋战，时而旋球，时而弧球，竟然打得杨书高节节败退。几个女生在一旁观战，见杨书高不敌，连连鄙视。
　　看到这一幕，牛树茂眼珠转动，若有所思。
　　杨志豪从转学过来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了，上课下课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迎头碰上了老师从不搭理，和同学们也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整天闷在教室的旮旯里，不言不动。如果不是他的头偶尔动一下，眼睛偶尔眨一下，简直就是个木雕泥塑。
　　牛树茂十分好奇，他这样不闷吗？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牛树茂很想让这个学生在最短的时间里恢复到正常状态，但偏又知道，欲速则不达。要让杨志豪走出心理的阴影和牢笼，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从某个角度来说，这是给他治病。这个病是心理顽疾，需要一点一点地调理，一丝一丝地拔除，要耐心等待，急了可能适得其反。
　　为此，牛树茂反复嘱咐任课老师们不要提问杨志豪，也不要检查他。其实老师们一看杨志豪痴痴呆呆的样子，自然也明白这个学生有些特别，就算是牛树茂不说，也不想招惹他。杨怀旺虽然是杨志豪的叔辈爷爷，来一班上历史的时候，也是拿这个孙子没办法。他多次很无奈地对牛树茂说：“哎，这个孩子糟了！啥样啥样吧，尽力就行！”
　　裘桂花对牛树茂接收这样的学生很有意见，发了好多次牢骚。杨志豪来了以后，裘桂花第一次上课，回来就说：“牛树茂，你这是弄了个啥学生来啊？整节课都在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眼睛直勾勾的，没有一点感情，吓死我了！”
　　老师们大笑，都开玩笑说裘桂花长得太美，把学生迷住了！
　　自然惹来裘桂花一阵笑骂。
　　生物老师姜艳红倒是没害怕，第一次上课回来，到初四西办公室里笑得“嘎嘎”地：“小牛啊，那个杨志豪上课就和老和尚似的，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啊。我看，你去给他找个木鱼来，让他念经算了！”
　　其实，男老师们上课看到杨志豪的眼睛，也多少有些心悸的感觉，但碍于面子，都不说。王道古则是到处和人打赌：“一班有个学生，谁要是敢和他对着眼站十分钟，我就给他一百块钱！”
　　为了让杨志豪不至于太孤独，牛树茂一开始就命令杨书高等四个男生，每天轮流“骚扰”杨志豪，找茬和他说话，并经常向自己汇报“骚扰”的效果。据四人说，有时候杨志豪被“骚扰”烦了，也会忍不住说几句话。牛树茂对四人能这样认真贯彻落实自己的话感到很欣慰，经常表扬他们。
　　与此同时，牛树茂还趁着杨志豪不在教室的时候，多次谆谆教育全班同学善待杨志豪，共同拯救杨志豪。他无比严肃地说：“如果我们都嫌杨志豪，不理他的话，我敢断言，再过几年，他一定会进精神病院。那样，杨志豪就毁了！我建议大家，不论其他班的同学怎么说，咱们都要把杨志豪当成正常人看待，让着他，帮着他！只要在一起，就是缘分。我们要珍惜。永远记住，只要在四年级一班，他就是我们大家的同班同学！”
　　同学们每天被各科老师操练得焦头烂额，哪有心思和精力去帮助杨志豪。但老板既然发话了，自然不敢有反对意见，心想，最多不理他也就是了。
　　但今天杨志豪能够和人打乒乓球，就说明牛树茂以上的办法没有白费，有效果了！这是个好的兆头！
　　“桂花，你过来看看，外面有个你最想看到的人！”牛树茂高兴之下，冲裘桂花喊道。
　　“你又胡扯！你知道我最想看到谁？”裘桂花笑着走了过来，一看之下，立刻尖叫一声：“哎呀！那不是杨志豪吗？”
　　王平安正在凝神思考，听到这声尖叫不由一哆嗦，手一抖，第六册语文课本“啪”地掉在地上，俯身拾起来，他又气又笑：“你要吓死人吗？叫那么大声干啥？”
　　“你鬼叫啥？”刘明亮、邢辰也都是吓了一跳，纷纷出言声讨。
　　裘桂花回身笑着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啊！不过邢辰，你过来看看，那个杨志豪打得乒乓球还很好呢！”
　　“杨志豪？一班那个呆瓜？”邢辰站起来，“我看看！”也来到窗前伸头向外看去。
　　这个时候，初四东办公室里，给一班上课的王道古、何恒勇、姜艳红三个老师也发现了下面打球的情景，都有些惊讶。
　　看着杨书高的狼狈样子，姜艳红“嘎嘎”地笑着：“这个杨书高咋这么笨呢！连个木偶人都打不过！”
　　王道古点着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何恒勇立刻接口：“太阳有时候就是从西边出来！”
　　王道古扭头怒道：“哪里的太阳会从西边出来？”
　　何恒勇笑道：“当然是地球上了！”
　　“那你说什么时候太阳会从西边出来？你要说不出来，中午你请我吃饭！”
　　“我要说出来，你也请我吃饭！”
　　“那你说！”
　　“我做梦的时候太阳从西边出来！”
　　“你这不算！我做梦的时候太阳还从北边出来呢！”
　　“怎么不算！你论理不论理？”
　　......
　　隔着窗子往下看了一会儿，牛树茂的心里冒出一个想法，随即把茶杯放下，对老师们说：“我下去和杨志豪打打球的，要是有来查办公的，就说我上厕所了！”
　　刘明亮眯缝着眼笑道：“就说你拉肚子吧！”
　　“滚蛋!你就不会让我长个好点的病？”牛树茂笑骂一声，出门而去。
　　这节体育当然是金涛在上。金涛来了以后，郭泰只是带他上了一节课，以后就撒手不管了。反正是体育课，上成啥样也无所谓，就算是每节课都“放了羊”，也无关升学大局。而且少上一个班的课，工资又不少拿，他也乐得清闲。
　　牛树茂从拐角出来的时候，高梅梅、岳静等几个女生正围着金涛说话，个个指手划脚，眉飞色舞的，很是投入，也不知道说的什么有趣事情。显然，这位新体育老师很受女同学们的欢迎。金涛本来就眉清目秀，现在穿了一身深蓝色运动服，配上一头飘逸的黑发，一股强烈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牛树茂都看得暗喝一声彩。
　　看到老板走过来，女生们顿时闭嘴。等牛树茂到了跟前，她们竟远远地躲到了花池那边去了。
　　“做贼心虚？”牛树茂狐疑地看看她们：别人且不说，高梅梅和岳静这两个女生平时可是出了名的大胆！高梅梅就曾经因为调座问题，把自己弄得几乎焦头烂额。岳静呢，和自己说话从来是没大没小的，也没见她怕过自己呀？按理说，见到自己不应该躲才对呀？有问题呀！
　　他笑问金涛道：“刚才你们在聊什么呀？”
　　金涛忙道：“在谈现在的一些歌星和他们唱的流行歌。我没想到，她们年纪不大，知道的东西还不少呢！哈哈!”他毕竟年青，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原来如此！
　　牛树茂扭过头，向高梅梅她们远远瞪了一眼。
　　那一眼过去，几个女生同时一缩头，心里暗暗叫道：“完了，完了！”她们已经可以肯定，金涛老师把她们给“卖”了！
　　现在不是和她们算账的时候，牛树茂和金涛说了几句话，径直走向乒乓球场地。
　　此时，杨志豪已经换了对手，大胖子马海鑫替下了杨书高。马海鑫比杨书高更是不如，这位满胸满肚子都是肥肉，举手投足都慢了半拍，弯腰、侧身尤其吃力。往往是球都落到地上了，他才刚刚把拍子挥出去。现在，他已经连输四个球了。
　　牛树茂冲着马海鑫走过去，到了跟前一伸手，马海鑫就明白什么意思了，赶紧把球拍交到老板手里，笑着退到了一边去擦汗。对他来说，这倒是个不错的台阶！
　　看到是老板亲自上阵，杨志豪明显有些发傻，拿着拍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牛树茂。
　　“杨志豪，很好！我没想到你的乒乓球技术这么高！太好了！啊，我来和你打几个球！你大胆打，目标就是把我打败！”牛树茂笑着鼓励道。
　　杨志豪点点头，没有说话。
　　“开始了！”牛树茂侧身发球。
　　杨志豪轻松地把球打了回来。
　　“对，就是这样！我没想到你还会打旋球来！厉害！”牛树茂不停地表扬着杨志豪，一边继续和他打。
　　听到牛树茂的表扬，杨志豪的眼里闪烁起了亮光，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发球和接球的动作越来越流畅，表情也显得生动了。
　　马海鑫和杨书高很自觉地站在球台两侧，负责起了捡球的工作。球一掉下地，就赶忙弯腰拾起来，送回老板手里。几十个球下来，杨书高瘦些倒是问题不大，马海鑫就惨了。每次弯腰都要使使劲才能弯下去，肚子很是碍事。最后，满头满脸的汗，比打球都要累。
　　看看临近下课，牛树茂放下球拍，走过去揽住杨志豪的肩膀，笑哈哈地说：“杨志豪，在咱们四年级一班，我特别允许你随时出来打乒乓球！他们我都不让，就是你可以！”
　　被牛树茂揽住膀子，杨志豪明显有些不适应，也有些新奇。他觉得，这个班主任真的是不错，很平易近人的。听牛树茂这么说，他想表态，嘴张了张，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来。舌头上似乎压着什么东西，让他想说话也说不了。
　　“杨志豪，这样吧。从今天开始，每天中午吃完午饭，我都在这等着你，和你打一会儿乒乓球。行不行？行就点点头！”从打乒乓球这儿突破，一点一点消除杨志豪的戒备心理，慢慢引导他回归正常的世界，这是牛树茂刚才在办公室里灵机一动想到的主意。
　　杨志豪点了点头，跟在同学们后面回去了。
　　2
　　“老章，以后你的乒乓球拍子和乒乓球不要锁起来了，中午给我留下，我使使！”一回到办公室，牛树茂就对章治国说道。
　　“那个没问题！”章治国自然是一口答应，“我就把拍子和球放在从左边起第二个抽屉里，你随时来拿就行！”
　　牛树茂坐下喝了口水，忽然感到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怪。回头一看，大家都在看着他，不由奇怪地问道：“都怎么了？我不就下去打了会儿乒乓球吗？难道有来查岗的了？不会那么巧吧？”
　　“就是那么巧！”章治国笑。
　　“马雷主任让你到教导处去一趟！”邢辰的脸上满是“同情”。
　　“你们合伙骗我是不是？我才不上当呢！”
　　“牛树茂，是真的！你刚下去马雷就来了！东办公室里也被查住了，王道古和何恒勇说话声音太高，马雷给他们记了个不遵守办公纪律，罚款五十元。你在下面打乒乓球，马雷说你的情节更严重，按旷工处理，罚款一百元！”
　　牛树茂这才信了，他看向刘明亮：“你没说我上厕所吗？”
　　刘明亮苦笑：“我说了，我就是说的你拉肚子，结果马雷正好走到窗户跟前，一伸头就看见你在那打球，他当时就气了！还熊了我一顿！我冤不冤哪！”
　　“你真说的我拉肚子？”牛树茂有些气急败坏。
　　“不是你让说的吗？”刘明亮很是无辜地道。
　　“你......哎！算了！”牛树茂无奈地摆了摆手。
　　这时王道古和何恒勇推开门走了进来，两人都是一脸怨气。
　　“你说这个马雷，他说罚款就罚款啊！上下嘴唇一呱嗒，我五十块钱就没了！我说什么也不交！看他能咋着我？”何恒勇怒气冲冲，又看着牛树茂道，“我听说小牛被记了旷工，罚了一百？”
　　“可不是！”牛树茂苦笑，“我说何老师，你不会是来我这儿找心理平衡来了吧，看到更倒霉的，你就舒坦了！”
　　“不是，不是！”何恒勇忙摇头，不过脸上却出现了一丝笑意。
　　王道古端着茶杯，转了一圈，笑道：“你看人家马雷，多像当官的，多威风！看到人家那个样，我也很想当官啊！”他还是老风格，正话反说。
　　大家都乐了，王大炮又开始“放炮”了！
　　裘桂花笑着问道：“王老师，你罚了五十块，你不生气吗？”
　　“不生气，不生气！”王道古摸着有些微凸的肚子，“再气这肚子就炸了！哈哈！人年纪大了，一定要学会气中作乐啊，是不是啊，恒勇？”
　　何恒勇没好气地瞪王道古一眼：“是啥是？要不是你和我抬杠，能让马雷逮住啊？”
　　王道古“哈哈”笑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自己抬得起来吗？你不搭腔，不就没事了！老是怨人家了！哎！”
　　何恒勇气得一屁股坐下：“我不和你说！”
　　这时上课的老师们陆续回来了。听说了事情的经过，田彩云不由皱着眉头道：“你说咱们学校的这些年级主任，也不知道咋选的，行事咋都一样呢？咱石主任吧，整天郎当着个脸，和机器人似的。初三马雷，人长的倒是很像个样，可是一点也不会变通，办事就是一碰南墙不回头，从来不知道拐个弯。就好像他不在这个社会上一样！”有一次她来晚了一点，踏着预备铃声进的教导处。正好马雷值班，一听见铃响就把签到表锁起来了，好说歹说就是不让签到，最终给她记了个迟到。因此，她心里对马雷意见也很大。
　　付爱玲插言道：“我听初一、初二的人们也说，周运昌、陈莉也都是一个熊样啊！周运昌当初一主任，人家鲍萍的孩子上幼儿园，每天第四节去接孩子。他非得让人家每天找他写请假条。有一回眼看就到了接孩子的点了，找不着周运昌，打电话也不接，把鲍萍气得好哭呢！幸亏人家幼儿园的老师把那孩子送了来啊！你说说，咱们学校这是咋管理啊？要把老师们治死吗？”
　　刘明亮笑道：“哎，说起初二主任陈莉来了，我想起他们给我说的一件事。荣若银老师不是年纪大吗，有一回就叫了陈莉一声‘小陈’。陈莉当时就不高兴了，板起脸来训人家荣若银：‘小陈是你叫的吗？以后叫‘陈主任！’人家荣若银老师笑了笑，也没作声。老师们说起来，都觉得陈莉个子不大，架子不小，一点也没有自知之明！”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说起类似的话题，老师们就格外兴奋。话开了头，一时间，你一句我一句地开起了校领导的控诉会，把亲身经历过的、听说过的一些令人憋气的事情都拿出来说。甚至几个老教师说着说着说起了二十年前的事情，那些事情的主人公有的已经作古了，现在想起来，老教师们还是气得“哼哼”的。
　　王道古和何恒勇被罚款的怨气在这种气氛之下，消散了不少。看到大家都气，他们也不气了，满意地回去了！
　　牛树茂在第五节课上了十分钟的时候来到了教导处里。初三主任马雷、初二主任陈莉在，另两位主任不知所踪。
　　马雷和石怀玉差不多的年纪，个子略高，虽然四十多岁的人了，却是面皮白净，几乎见不到皱纹。谁见了他的第一印象都是相貌堂堂。此时，他正拿着一个记录本，对着北墙上挂的全校课程表思索，也不知道要干什么。看到牛树茂进来，也没搭理，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娇小玲珑的初二主任陈莉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来，笑着对牛树茂道：“小牛来了，坐吧！”
　　一声“小牛”，让牛树茂顿时十分反感。陈莉和他同岁，竟然叫他“小牛”，真以为当了主任就成了首长了？牛树茂连考虑也没考虑，当即也道：“小陈你好！”心里不由想起刚才老师们说的荣若银老师的事情，看来那事儿不假。
　　陈莉本来还算周正的脸“呱嗒”就沉了下去：“牛树茂，‘小陈’是你叫的吗？”
　　牛树茂看着陈莉忽然长了不少黑了不少的脸，心里泛起荒谬绝伦的感觉，这个小矮个子娘们到底要干什么啊？他不慌不忙地在长椅上坐下，翘起一条腿，乜斜着目光看着陈莉道：“当然不是我叫的，那我以后叫你‘老陈’好不好？”
　　“牛树茂，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你出去！”陈莉恼羞成怒猛地站了起来，但遗憾的是，她站起来并没有增加什么威势，她的个子仅仅达到牛树茂的肩膀。
　　“陈莉！”牛树茂心头的怒火终于压抑不住“腾”地烧了起来，他慢慢站了起来，眼睛盯着她，冷笑道：“你真的以为这是旧社会吗？你要记住，你不是奴隶主，老师们也不是奴隶！说话注意点！哼！”
　　“行，牛树茂，你等着，我这就问问叶校长的，是谁让你这么不尊重领导的！”陈莉看着身材高大眼睛冒火的牛树茂，忽然想起了他的一些故事，不由有些色厉内荏起来，但当然不肯丢了面子，说了句狠话，“蹬蹬蹬”出门而去。
　　马雷这人也真是奇怪，他就在一边看着牛树茂和陈莉唇枪舌剑，却自始至终没发一言。看陈莉走了，他这才回过头来，口气竟然很温和：“小牛，你在办公时间去和学生打乒乓球，很多老师和领导都看见了，影响很不好。我也是没办法，按照规定给你记了旷工，罚你交一百块钱。你没意见吧？”他也是不得不温和。如果是别的脾气绵软的老师，他早熊上了。
　　牛树茂也懒得向马雷解释自己为什么下去打乒乓球，加上刚才和陈莉吵架吵得一肚子火，听马雷这样说，当即硬邦邦地撂下一句：“没意见！”起来就走！
　　马雷刚要再语重心长地说点什么，牛树茂已经没影了，气得把记录本“啪”地摔到地下。定了定神，他出门来到会计室，把查岗记录给窦学深看了看道：“老窦，你负责跟王道古、何恒勇、牛树茂把罚的钱要过来！”
　　马雷走后，窦学深看看黄少白，满脸皱纹挤到了一处道：“得罪人的事就让我干，哎！”
　　黄少白笑道：“你不干谁干？谁让你不是领导呢！”
　　“那我真去要？他们不给我怎么办？”窦学深道。
　　“你去不去要是你的事，他们给不给是他们的事！”黄少白“嘿嘿”笑道。
　　“哎！我觉得这样很不好啊！”窦学深闷闷不乐道，“咱们还在一线的时候，我没记得说管得这么严啊！一家人还不是拼死拼活地干？更别说罚钱了！这样一来，老师们会有意见哪！”
　　黄少白不屑道：“老窦，你又不是校长，瞎操什么闲心？”
　　“也对，也对！”窦学深点着头，眼睛无神地看着窗外。这几天，他的心脏病又有发作的迹象，心慌得厉害，正考虑是不是请假呢，还真是没有闲心。
　　牛树茂从教导处大步出来，一股气憋在胸膛里出不来，在走廊上狠狠抽了一根烟，这才回到办公室。他一走进来，大家就抢着问他到教导处的结果。
　　“别提了！又惹着一个！”牛树茂把事情一说，邢辰立即鼓掌叫好：“对，就是那样！那个小娘们当了个破主任，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不教训教训她，直接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了！”
　　刘明亮一听笑道：“她哪有尾巴，从猴子变成人的过程中早已经进化掉了！再说了，也没有什么‘马王爷’，只有个‘牛王爷’吧？”
　　“哈哈哈哈！”老师们大笑起来。
　　牛树茂哭笑不得地看着刘明亮和邢辰，没好气道：“你们啊，要是我把‘老陈’打一顿，你们是不是更高兴？”“老陈”自然是陈校长的俗称了。
　　“哎呀，树茂哥，你要去打老陈吗？我全力支持！他现在就在校长室里坐着呢，你去打他一顿，中午我请你到大酒店吃饭的！”邢辰笑道。这家伙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我看要先打你一顿！”牛树茂气道。不过心里不免想象起了冲进校长室打陈校长的痛快情景。
　　大家听了牛树茂的“遭遇”，不免又议论起陈莉的历史。
　　说起来，这个女子还是很有心劲的。不过是个中专毕业生，个子才一米五多一点，但工作成绩很是抢眼。她教英语，前年的期末考试，她两个班的高分率和平均分竟然能跟县城国办学校平分秋色，很是令人震惊。
　　据老师们说，陈莉最大的秘诀就在于：从不心疼学生！这一点是很难做到的！
　　不少老师亲眼看到，大冷的天，外面北风“呼呼”地刮着，伸出手就觉得冷的时候，陈莉仍然让没完成作业的几个学生在教室门外站了一节课。那些孩子冻得眼泪鼻涕的，全感冒了。有个家长来学校和陈莉理论，被她指着鼻子三言两语打发了出去，那话很简单：“你想孩子成才的话，就决不能心软。你要心疼孩子，让你的孩子到别的班里去！我这里不收！”有的老师对当时的情景印象深刻，那几句话陈莉几乎是瞪着眼尖声喊着说的！
　　学生们怕她怕得不行，学她的课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恐怕学不好被收拾。
　　种瓜得瓜，连续几年，陈莉的教学成绩都是名列前茅，和她教平行班的老教师使出吃奶的力气也考不过她。并且，她还获得过两次县优质课一等奖。
　　前年暑假，中学中层领导换届选举，陈莉忽然跑上台去，做了精彩的竞争演讲。那理论说得“哗哗”的，下面的掌声也“哗哗”的！结果，竟然竞争上了！不过，也有人说，她之所以能当上年级主任是给某领导送礼了！具体送了多少，没人知道。
　　谁也没想到的是，陈莉一当上领导，就马上很像“领导”了！转变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训荣若银老师不过是小事，据初二年级组的老师们说，开例会，陈莉经常抓住一些问题熊某些老师，口气像熊儿子一样！比如说张峰老师的备课：“你这是人写的字吗？就是狗爬得也比你的强！”老教师们的棱角都在岁月里磨平了，只是得过且过就好，都不愿意出头和她死气。年青教师却是瞻前顾后、投鼠忌器，大多选择了低头听喝！
　　这段时间以来，陈莉颐指气使，“官威”日盛。但碰上牛树茂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顿时吃了瘪。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乐极生悲”吧！
　　初四主任石怀玉虽然死板些，有时候不太通情理，甚至被田彩云起了个“机器人”的外号，但各方面仔细比较起来，还是要比陈莉强上不少的。
　　3
　　午饭后，牛树茂从老章的抽屉里找出球拍和球来到教学楼南边。一会儿，杨志豪果然来了。打球的过程中，牛树茂不断找机会和他说话。令他高兴的是，杨志豪终于开口了。当牛树茂问他几岁开始打乒乓球的时候，杨志豪答道：“七岁！”虽然就是两个字，却是良好的开始。牛树茂决定，就算再忙，也要把中午陪杨志豪打乒乓球的这个事情坚持一阶段。他有种预感，这个方法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回到办公室里，见邢辰和刘明亮占领了付爱玲和田彩云的位置，正在太阳底下趴着打盹。不由也想迷登一会儿，正要在桌子上趴下，一阵吉他声忽然透过门窗传来，还有一个低沉深情的男声在唱歌，唱的是《天堂里没有车来车往》：“九月的天空,依稀晴朗。阳光下许多故事缓缓蕴酿。车来车往,车来车往。十三岁的小姑娘,背着书包去课堂......”
　　不用问，这一定是金涛。他的临时宿舍就斜对着会计室，是教学楼二楼最西边的小房间，离初四办公室很近。果然是年青啊，他在弹唱的时候肯定没有想过，会不会影响到别人，更不会想到办公室里中午经常有人在午睡。
　　邢辰迷迷糊糊说了一句：“这是什么东西在叫唤啊！”又继续睡了。
　　牛树茂决定到金涛宿舍去看看。
　　“月儿高高,黑夜很长。空气中吹拂着黎明的芳香。亲爱的孩子什么是吉祥，车来车往有没有生的光芒......”金涛还在唱。
　　牛树茂踏着歌声走过去，推开了金涛宿舍的门，就见到金涛盘坐在床上，正一脸忧伤地弹唱着，现代大学生的风范表露无疑。令他意外的是，自己班的高梅梅、岳静，二班的孟文凤、马春晓四个女生也在，正靠在墙上，一脸崇拜地看着金涛。
　　看到牛树茂进来，四个女生明显吓着了，都瞪着眼看向他，像是四只受惊的小鹿。
　　金涛坚持着弹唱完了，放下吉他，这才和牛树茂打招呼：“牛老师啊，你来了！”
　　“嗯！弹得很有味道嘛！”牛树茂笑道。
　　“老师！”四只“小鹿”叫道。
　　“你们中午不在宿舍休息在这儿干什么？”牛树茂看着她们，眼里隐含着一丝愠怒。
　　四个女生立刻往门外走去，也没敢和金涛告别。
　　看着女生们离开了，金涛从床上下来，表情有些尴尬，解释道：“牛老师，她们是自己来的，非要缠着我唱歌。这不......”
　　“没什么。”牛树茂欲言又止，问道，“教师招考的书看得怎么样了？”
　　金涛顿时一脸苦相：“哎呀，《教育学》、《心理学》太难背了，今天记住明天忘。我头疼死了！”
　　“记忆的最高秘诀就是重复，重复，反复重复！这说明你还不是很熟悉知识点，多下点功夫吧！”
　　“牛老师说的对，我就是不熟悉知识点。说实话，到现在这几本书我还没有看过一遍来呢！哎呀，你说教师招考为什么还要考这些呢？我们学体育的只考体育专业不就行了吗？”
　　“又不是你自己这样。我们县里就是规定考这些。你难别人也难，你头疼别人也肯定头疼！”
　　和金涛又闲聊了一会儿，牛树茂到教导处签上到，然后来到四一、四二班外面的走廊上，叫出了高梅梅等四个女生。
　　四个女生从回到教室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出来以后，乖乖地靠墙站了一排，都低着头不敢看牛树茂。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出来吗？”牛树茂看着四颗低垂的脑袋，冷冷地问道。
　　“知道！”
　　“为什么？”
　　“我们不该到金涛老师宿舍去听歌！”
　　牛树茂“哼”了一声，怒道：“看来也不是很笨嘛！你们都十六七了，大姑娘了，也不小了。做事情也不动动脑子！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样的原因，以后谁也不准到金涛老师的宿舍去！我要是发现谁去，我就给她打断腿！还有，不准再学唱流行歌！我要是听见谁唱，我就让她当着全班唱个够！”
　　章治国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牛树茂也不隐瞒，把经过说了。章治国当即大怒，冲孟文凤和马春晓大声喝骂：“学习不上心，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这么上心！人家是一班的体育老师，你们是二班，瞎去凑和啥？我和你们早说好啊，第二次月考快到了，你们的成绩要是没有进步，小心着啊！”他一听和流行歌有关就上火，更何况，他与牛树茂一样，也想到了这事件背后的某种隐患。
　　四个女生灰溜溜地各自回到班里，心情都十分沮丧。
　　高梅梅恨恨坐下，小声骂道：“老封建，老封建！”
　　同桌任文魁刚才已经看到她们挨训的一幕，歪过头幸灾乐祸地问道：“你说谁是老封建？”
　　“你是老封建！”高梅梅“啪”地打了任文魁的胳膊一拳。
　　任文魁捂着胳膊呲牙咧嘴，暗暗后悔当初答应了和高梅梅同桌。哎，都怪自己心太软啊！现在可好，每天都要挨打挨骂，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看着任文魁傻乎乎的样子，高梅梅不由心情好了起来。回头一看，却见岳静正和吕芮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好像一点也没受刚才事情的影响。她站起来向后面走去。
　　高梅梅刚走，何有水就从后面戳戳任文魁的腰。
　　任文魁扭头问道：“啥事啊？”
　　何有水嘻嘻笑道：“大头，高梅梅打你，你为什么不还手？不会得了‘气管炎’了吧！”
　　任文魁吓得一哆嗦，伸手捂住何有水的嘴，骂道：“你胡说啥？叫那位‘大娘’听到了，你就吃不了兜着走吧！”
　　何有水拉开任文魁的手，向后面看了看，笑道：“我‘大娘’她听不到的！”
　　任文魁奸诈地笑了：“我要是告诉她呢？”
　　“你敢！”何有水一把掐住任文魁的脖子，用力摇了起来。
　　“啊！啊！救命啊！救命啊！”任文魁“惨叫”着，可是没人解救。
　　......
　　
　　4
　　太阳开始斜照的时候，窦学深老师到初四西办公室里“催债”了，身边自然是黄少白。两个老头子出来进去都是你前我后，很有些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味道。
　　“老窦，你和老黄一来我就知道没有好事！”章治国笑道。
　　大家也都笑了。
　　老窦笑道：“你这个章治国啊！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乱说话啊！”
　　老黄则在一旁“嘿嘿”地笑。
　　其实章治国说的也是。这个办公室里除了付爱玲和裘桂花，都是班主任。平时老窦只要来，基本上没别的事儿，就是关于卫生检查的问题。经常见他用一个指头指着某个班主任说，经过检查，你们班的卫生区里哪里还有树叶，哪里还有一堆垃圾没有倒什么的。那位班主任就得马上安排学生去处理，要不然老窦大笔一挥就给扣分。老窦虽然不是校领导，但却管着所有的班主任。从这个角度上来讲，那权力比校领导还要大。所以班主任们都不敢得罪他。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尊重的问题。老窦虽然现在干会计，可也是老前辈了，很多在职的老师都是他的亲学生。比如这屋里就有两位，一个是邢辰，一个是田彩云。这样的老前辈不尊重，那还尊重谁？
　　田彩云和邢辰可不敢和窦学深开玩笑，他们一个是他最早的一批学生，一个是他最晚的一批学生。看到他来，两人感到坐不住，站起来叫道：“窦老师！”
　　“嗯！”窦学深点点头，走到牛树茂跟前，“小牛，我来找你啊！”
　　牛树茂笑道：“窦老师，你找我有什么好事？”
　　窦学深“哈哈”笑道：“我记得你欠我一百块钱，拿来吧！”
　　果然是没有好事！
　　“我没钱啊，窦大爷！要命倒有一条！”
　　“我不要你命，我就要钱！快点，小子！”窦学深笑着上前，“啪”地一巴掌拍在牛树茂屁股上，那感觉就像在打一个小学生。
　　“我拿钱，拿钱！”牛树茂挨了一巴掌，貌似老实了，笑嘻嘻地掏出一百元递给老窦。
　　“你这个小子就是欠揍！”老窦笑着把钱装起来，又顺手拍了牛树茂脑袋一下，叫着老黄到隔壁去了。
　　“小牛，你这么痛快就交钱了？”章治国笑道。
　　“你没看马雷派老窦来要钱吗？还对我连打带骂的，我不交能行吗？”牛树茂无奈道。其实他还真想过不交的，但看到满脸慈祥的窦学深一来，他的念头就改了：“哎，忍一忍吧！实在是不适合再起冲突了！再说了，也让老窦难做！”
　　晚自习的语文课照例是上阅读。
　　第二节课，牛树茂在二班上。孟文凤跑到教室后面和其他同学共同阅读去了，夏小雨身边的座位就空了出来。牛树茂嘱咐了一下阅读注意事项，端着茶在班里转悠了几圈，就拿着本作文选在夏小雨的身边坐了下来，随口对夏小雨笑道：“哎，我上学期间从来就没有和女生同桌过，今天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夏小雨第一个“扑哧”笑了出来，前后的几个女生都忍不住“嗤嗤”地笑。
　　语文老师就是有这个本事，一句话就能改变气氛。
　　“哎，你们不信吗？”牛树茂端起茶喝了一口，笑着对前后的四个女生说道，“我上学的时候，总是要求老师给我调座。可从小学到大学，连最难看的女生都没有和我同桌过。哎，命运十分悲惨啊！没想到，今天能和这么俊的女生同桌，我真是太幸福了！哈哈！”
　　此言一出，夏小雨的脸“腾”地红了，低着头不敢看语文老师。“在语文老师心中，我是个很俊的女生？”她有点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但心里却是感到很是甜蜜。
　　女生们则被语文老师煞有介事的样子逗得前仰后合。
　　班里的同学听到笑声，都伸着脖子向这里看，被牛树茂一瞪眼，都缩了回去。
　　四个一百瓦的灯泡把教室的各个角落照得十分明亮。教室里很安静，不时有翻书的声音，偶尔也会有同学在低声地议论着什么。
　　在这样的环境中，夏小雨忽然感到自己的世界变了，因为，今晚自己的同桌是语文老师。一股茶香，还有烟香，另外还有一种不知名的但令她感到很安详的气息从身边传过来，让她沉沉欲醉，幸福无比。她看着书，那一个个的文字也都好像有了生命，欢呼雀跃着跳进自己的眼睛。
　　生命中的这个美好的夜晚，注定让她终生难忘了！
　　......
　　下课后，牛树茂来到了办公室。夏小雨的声音很快在门外响起：“报告！”
　　“进来！”牛树茂道。
　　夏小雨推门走进办公室，来到牛树茂面前。
　　“同桌，你有事吗？”牛树茂笑道。
　　听到“同桌”这个词，夏小雨笑了起来，她大胆地看着牛树茂道：“老师，我来写欠条！”
　　“啊，还没忘记这个茬呢！我是说着玩的！那点钱，不用还了！我少抽几盒烟就有了！”
　　“那不行，老师！你不让我写欠条，我心里会不安的！而且，我是一定要还的！”夏小雨的表情很是认真。
　　“哎，那好吧！”牛树茂拿过纸笔，刷刷点点写了个字据：“兹有夏小雨同学因生病欠牛树茂老师五十元钱，十年内归还。空口无凭，立约为证。”他把笔递给夏小雨，“签字吧！到时候不还，我就到法院起诉你！”
　　夏小雨毫不犹豫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但一看欠款的数额是五十元，不由愣了：“老师，我问了卫生室的那个阿姨。我输了三天水，总共是一百零八块钱，加上你让孟文凤给我买饭的五十元，应该是一百五十八块钱啊，你怎么才写五十元哪？”
　　“我不是说了吗，输水的钱我是用医疗卡算的，没花钱，所以不算。你这个孩子，怎么那么认真呢！”牛树茂无奈叹气。
　　医疗卡是什么，夏小雨不明白。不过，她总觉得不对。就算用医疗卡不花钱，可是人家卫生室不可能白白地就给你输水啊！正要再说，牛树茂摇摇头，口气略微加了点严肃：“夏小雨，就这样了！你回去准备上第三节课吧！”
　　看语文老师有点要生气的意思，夏小雨只好退出了办公室。走在路上，她在心里默默发誓：“语文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赖账的！你等着吧，我一定用双手挣钱还你！”
　　5
　　上午被马雷罚款，并和陈莉争吵之后，牛树茂就等着叶光找自己。可是，中午并没有见到叶光。直到晚上十点多，叶光才回来，脚步踉跄，脸上有些醉意，说是给陈校长的母亲祝寿去了。
　　郭泰早已在里屋酣然入梦。
　　叶光仰面朝天，闭着眼说今天的事情，山丘般的肚子一起一伏：“树茂啊，你能不能压压你那个脾气呀？这才几天，陈校长找我，石怀玉找我，马雷找我，陈莉也到我那投诉，你就不能让我消停消停吗？你知道他们都怎么说，他们说是我在后面给你撑腰！不错，你虽然不用我给你撑腰，可是，该给你撑腰的时候我就是要撑！谁让我们住一个宿舍呢！我郑重给你个建议，以后一定要低调，低调，懂吗？要学会在适当的时候低头。要不然，可能有不测之祸......”
　　“什么不测之祸？”牛树茂正盯着叶光的肚子看得出神，闻言不由吓了一跳，再问的时候，回答他的却是一阵巨型摩托车发动的声音……顷刻间，叶光已经睡着！
　　原来，昨天晚上，陈校长的母亲过生日，中学校委会成员还有各年级主任都早早赶了过去。除了中学，中心校、中心小学、各村小学的领导也去了不少，还有陈校长的亲戚，在村里和其他地方的朋友。人真是不少。陈校长起码喝了斤半白酒，还有啤酒无数，最后大醉！不知什么由头，大家说起了中心校副校长卢翠英的升迁历史。陈校长拉过叶光，将当初中心校校长金太贵和他说的话低低说了，嘱咐叶光一定保密！其实，金校长和陈校长说的时候，也是要求先保密的。但酒喝多了，人的舌头就不管事了，想起什么就说什么，还有什么秘密能够保住？
　　陈校长告诉叶光的是金太贵和卢翠英的决定：取消牛树茂“三优评选”资格，并准备到明年调他到小学去“清醒清醒”。叶光暗暗心惊，回到宿舍，这才对牛树茂提出警告，下了“不测之祸”的断语！
　　第二天，牛树茂想起昨晚叶光睡前的话，便追问“不测之祸”的意思。叶光怕牛树茂影响心情，不肯明说，笑道：“别担心。到年底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保准安然无恙。哈哈！”虽然隔了一夜，他嘴里的酒气仍然很大。这一“哈哈”，更是酒气喷涌。
　　牛树茂笑了笑，没有再问年底按着做什么。他脑子并不笨，联系近期的一些事情，猜到十有八九和领导们对自己的看法有关。自己就算是顶撞了领导又如何？自己又不是无礼取闹，都是“正当防卫”！难道还能把自己开除了不成？虽然这样想，但仍旧不免有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