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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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底，初四进行第二次月考。各班的总名次、各科任老师的名次又有所变化。上次班级总分第一名是四班，这一次是二班。
　　章治国红光满面，连连道：“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哈哈！我们二班这次扬眉吐气了！”
　　王平安出言打击道：“月考还有正事吗？不信，看下次谁第一？”
　　这话倒是真的。在初四任教多年的老师都知道，平时的考试也就是个参考，由于出题、复习范围、阅卷等等原因，几乎每次全级考试，都会出现一些戏剧性的变化。这次我第一，下次也许就是倒数第一。十分正常。而中考的变数最大。往往是中考成绩一出来，很多人都会“嗨呀”叫一声。有的学生平时在班里中中乎乎的，到中考却突然爆了个大冷门；有的学生平时在班里总是上游，被老师们预测着考个统招一中或二中没问题，却在中考后名落孙山。但无论如何，对于初四的老师也好，学生也好，中考才是那最后定音的一锤子！只要不是中考，那考得再好都是浮云！
　　理论是理论，但每次小考试的成绩一出来，老师们、学生们依然是不由自主地投入自己的感情，哭的哭，笑的笑，打的打，闹的闹。分数和名次的魔力就在于此。
　　谁可超脱？
　　但章治国根本就没想超脱，反而乐在其中。听王平安这样说，立即反击道：“某人就是嫉妒吧！有本事，你们五班下次也拿个第一看看！”
　　语文一科的成绩排名这次发生了变化。牛树茂第一，王平安第二，付爱玲第三。好在平均分的最高差距还在可控制范围内，不过三分。
　　付爱玲上次月考可是第一的，这次一落到底，格外难以接受，一遍一遍地翻查试卷，甚至要过其他四个班的试卷仔细比对，试图找到阅卷方面的不公平处。但最终没有发现。只好把气撒到学生身上。“笨蛋”、“白痴”、“弱智”、“脑子进水”等各种同义词让她在讲台上用了一个遍......一连几天，她的脸色都是红里透黑。
　　牛树茂和王平安表面淡然，心里多少也有些报了一箭之仇的高兴：这次换人来阅作文，真实成绩出来了吧？
　　历史这次还是杨怀旺第一，但和邢辰的差距有所缩小；何恒勇的一班给他争了脸，物理成绩得了个第二，虽然总分仍不如罗天亮，但面子上好歹算是说得过去了；叶光不愧是副校长，一、二班化学成绩仍旧是第一、第二。不过与呼延芳的差距极小；石怀玉两个班的数学仍比刘明亮好，不过优势微弱。王光辉的五、六班数学依旧垫底，毫无起色；裘桂花、田彩云、荆德文三人的英语成绩虽然也排了个一、二、三，但平均分差距最小，最高比最低的也不过高了一分半，几可忽略不计。当然，最逍遥的还是教着六个班地理的章治国，教着六个班政治的王道古，教着六个班生物的姜艳红。自己和自己比，比来比去都不用生气。
　　各班、各科自然又是一阵分析、总结，该表扬的表扬，该批评的批评，该通知家长的通知家长，足足一个星期的忙乱才安静下来。
　　不过，经过牛树茂给石主任折了教鞭，石主任又在例会上明确说明了尽量不要体罚学生之后，这次月考后挨打的学生明显少了。就算有，老师们手里也掌握了分寸。
　　王道古更是发明了一个学生打学生的方法。他把考得不好的学生找来几个，让他们拿着教鞭相互打手心，这个打那个，那个再打另一个。打得不疼还不行，打不出动静还不行。王道古“哈哈”笑着给同事们解释这个方法的高明之处：“石主任开会不是说不让体罚学生吗？那咱就不体罚。学生们自己打自己，这样总行了吧？而且，这个方法还有个好处，那就是惩罚很有效。这个学生打了那个学生，打得疼了，那个学生再打这个学生的时候就会也用力打，不然报不了仇啊！哈哈哈！”
　　2
　　这次月考，四年级一班总成绩排第三。一班的语文成绩在六个班里更是第一，平均分不用说了，高分人数也最多，120分的题，过100分的就有9个。所以，牛树茂感到心情舒畅，阴了几天的脸也终于晴朗了起来，见了学生们又开始笑着说这说那了。
　　说来也怪，语文老师脸上的笑容一现，两个班的同学们都松了口气，那种莫名的压力竟然一下子去了不少。一班的感受尤其强烈，很多同学都觉得满天乌云风吹散，心里一片亮堂堂。
　　月考后班会，牛树茂照例是挨个念了同学们的成绩：各科分数，上次月考名次，这次月考名次，进步或者退步的名次，在班级的名次。很多同学们撅着嘴不愿意老师念，但牛树茂不同意：“一定要念！成绩好也好，坏也好，都是你自己考出来的。为什么不能念？就是要让你知道知道，就是要让你比较比较！”
　　于是就念。念的过程中，有的同学低下头，有的则是木然。这木然的同学成绩靠后，从初三到初四，已经不知道被刺激了多少次了，心理已经十分坚强，或者说麻木也行。所以不论怎么念，也不痛不痒了。
　　比较上一次月考，班里成绩上升的有三十多人，这其中就包括高梅梅、岳静两个女生，她们都在全级进步了二十多个名次。高梅梅自如愿以偿地和大头任文魁同桌后，问什么问题大头都能轻易帮她解答，而且一遍不明白就问第二遍，两遍不明白就问第三遍......大头如果敢不耐烦，那她就毫不客气地用两个指头扭大头的软肉。所以进步是自然的。虽然没有达到当初她保证的进步目标，但牛树茂自然不能再把座次调回去。大头原来的同桌吕芮和岳静同桌。吕芮在学习上很有一套，竟然能够带动岳静这个调皮丫头提高成绩，也算是意外之喜了。但最令牛树茂欣喜的是，因为和岳静在一起，原本内向的吕芮竟比原来活泼多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这一点，比学习上的提高更加重要。
　　李兵虽然还是稳坐全级和全班倒数第一的交椅，无人可以撼动，但这次牛树茂却是首先大张旗鼓地对他进行了表扬。上次月考，李兵的历史成绩差一分及格，这一次，不仅及格了，还超过及格线五分。上初四以来，这是李兵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科目及格，实在是值得纪念啊！听着老板的表扬，李兵坐得端端正正的，顾盼之间很是高兴。哎，从小学来到初中，有多久没有听到老师的表扬了？这次终于又轮到自己了。牛树茂不由想到了杨老令公，看来，此老的教学理论果然有实用价值啊！只要功夫深，榆木疙瘩磨成针啊！
　　不过最惊人的还是梁如月。第一次月考，这个胖乎乎的女同学就进步60个名次，在全级名次为98。这次虽然没有上次那么夸张，但也前进了30多个名次，成绩名列全级65。照这个幅度下去，再考上几次试，她就很可能进入全级前二十名。到那时候，她就完成了从一个差生到优等生的华丽蜕变。
　　牛树茂自然要拿着这个典型大书特书一番了，他目光炯炯，浓眉斜挑，挥舞着手臂大声道：“同学们，你们总说自己的成绩不行，总是给自己找这样那样的借口。可是，现在，面对梁如月同学，你们怎么说？你们的那些理由还说得出口吗？奇迹是怎样诞生的？它是凭空诞生的吗？虽然我不知道，梁如月同学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但我可以断定，她一定付出了你们都难以想象的努力！咱们不是学过一篇课文吗？里面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什么意思？结合到学习上，就是说：要取得好的成绩，要取得大的进步，就要给自己施加压力，让自己吃苦，让自己不要太安逸。梁如月同学就在我们身边，她就是我们四年级一班的普通一员。我，为她感到骄傲！我，为她感到自豪！她能做到，你们也一定能做到！如果做不到，那就是你做得不够......”
　　这番话，牛树茂说得理直气壮，掷地有声！再加上他那特有的胸腔共鸣音，整个教室里都余音不断，甚至窗玻璃都“嗡嗡”作响。
　　看到很多同学或是惭愧或是后悔的表情，牛树茂暗暗点头，看来有效果，他继续演讲，趁热打铁：“同学们，元旦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时间过得太快了！元旦既然到了，那春节还会远吗？可是，过了春节就是三月份了！中考是六月份！我这样说，你可能不信，要学习，要提高成绩主要就看春节前！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春节后，我们虽然还要进行专项复习、综合模拟复习，但很多中考之前的事情都集中在春节以后的这几个月里：微机考试、体育考试、实验考试，要在三、四月份进行；五月份还要毕业会考，照毕业照；中考报名、填报志愿，也在四五月份进行。等等等等，乱七八糟的还有很多事情，都集中在这几个月里。我们会为此耽误大量的时间。而且，进入模拟考试阶段，我们每天的主要学习任务就是做试卷，模拟考试，你不再有时间巩固基础知识！学习的时间不多了，你千万不要以为时间还有的是！你一眨眼的功夫，也许就要走进中考的考场了！所以，我们要像梁如月同学学习，拿出我们最大的毅力，制定好学习计划，利用春节前的这段黄金时间，把该补的补上，把该学的学好......“
　　听老板这样一说，一种时间的紧迫感顿时在同学们心中产生了，不少同学感到心惊肉跳。
　　喝了几口茶，润了润嗓子，牛树茂走下讲台，一边转悠，一边继续道：“井无压力不出油，人无压力轻飘飘。同学们，不要整天得过且过了，不要整天老和尚撞钟了！要想想自己的前途，想想自己的命运，想想自己的理想和未来！中考是我们人生中的第一个转折点！你能不能有个好的人生，就取决于你的一念之间。你要给自己压力了，不要太心疼自己！你心疼自己，就是在害自己！进入不一样的学校，你就会遇到不一样的老师，接触到不一样的同学，受到不一样的教育，从而走上不一样的人生之路。我们希望走怎样的路？当然是那些宽广的路，那些平直的路！对于我们初四来说，最佳选择当然就是尽力考上好的学校！现在多受点苦，将来就少受些累！请问，你到底如何选择？”
　　接下来，牛树茂换了个角度：“同学们，我们下面来说说我们的学习和钱的问题。在平时，我们的分数不会和钱拉上关系，可是中考就能。甚至，零点五分，一分，就可能要你的父母拿出一万块钱去买！这不是耸人听闻！每年的中考成绩公布以后，一中、二中除了统招生，还要招一些自费生。这些自费生里，很多当然是成绩很差的，和录取分数线差着几百分，数十分。但，也有很多的自费生，和统招录取分数线差着仅仅十分、八分，甚至有不少差着三分、两分，还有差着一分、半分的。可是，该拿钱就要拿钱，该拿多少钱，就要拿多少钱。整个全县的中考，不能因为你而降低分数线！不仅一中、二中如此，励志高中也是这样，飞腾技校也是这样！只要你的分数不够统一划定的统招线，就要拿钱。只不过拿的比一中、二中少一点而已！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同学们，你们现在不是在学习啊，你们是在挣钱啊！就现在看来，有些同学‘挣钱’比较成功，有些同学还没有进入状态........好了，话我就说到这里，大家也不是小孩了，也都懂事了。我希望，从现在开始，大家就要瞪起眼来，聚精会神，全力以赴，投入到学习中去，为实现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
　　同学们为老板的最后一句话发出了哄笑，但老板刚才说过的话确实令他们震动很大，相信很长一段时间，这些话都会不时地在耳边轰鸣。有的同学立刻实践，拿起一本课本就背起了知识点。只不知道这种被暂时鼓动起来的热情能持续多久！
　　3
　　老板演讲的过程中，梁如月不停地在本子上记着，心情极度兴奋。倒不是因为当了典型，她觉得老板说的都是真理，字字句句都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她暗自发誓：“老师，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明年我一定要考上一中！”上次月考后，她找牛树茂请求早晚不到校在家学习的时候，说的是明年要考上二中，但通过这次月考，她的信心更足了，所以果断调整了升学目标！
　　牛树茂踱到梁如月身旁，对她的同桌崔亚楠道：“崔亚楠，你要多跟你的同桌学习学习啊！这次你的成绩好像原地踏步走吧？有这么个好的同桌，你的成绩却没有进步，这说明了什么问题？这说明了你没有努力！”
　　崔亚楠是个扎着马尾辫，面皮很白净的女生，此时她低着头，不敢看老板，脸蛋红红的。她感到十分苦恼，上课她也认真听讲了，作业她也认真做了，晨读也认真读了，晚自习也认真上了，可是，就是效果不大！现在，老板又说自己没有努力，心里感到真是冤枉啊！哎，都怪自己这个“变态”的同桌！
　　“梁如月，出来一下！”敲打了崔亚楠几句，牛树茂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梁如月的桌面。
　　梁如月跟着老板来到外面，心情很激动。
　　她个子不高，胖乎乎的，貌不惊人，平时没有一点出奇之处，要不是这两次月考，老师们也不会格外注意她。她用自己的成绩证明了自己的不凡。
　　看着这个本来注定平凡的女生，牛树茂心里有点感慨：“人生真是充满了变数啊！”如果，这个女生还是原来的成绩没有这样大的飞跃的话，那么，她以后的路就应该是这样：上个励志高中或者飞腾技校，然后下学，想办法挣钱。可以想见，那些挣钱的工作很多应该会是体力活。然后到了一定年龄，找个同样平凡的男人结婚，然后在家长里短中，在日复一日的相夫教子中，走向中年，老年......可是，现在，她用自己的努力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虽然还没有出现实质性的改变，但牛树茂敢于断言，她以后的路要平坦很多，顺畅很多。
　　“梁如月，这次你的进步虽然不如上次大，可是，我还是很为你高兴！”牛树茂开口了，“成绩越靠前，想进步就越难，就算进步，幅度也不会像以前那么大。你看任文魁就知道了，连续两次月考，都没有一点进步！”
　　梁如月“嘿”地笑了出来。
　　牛树茂也笑了：“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进步这么大，我虽然不知道，但我却能够肯定：你这段时间一定很累，很辛苦！我也是上过学的人，而且一直上到大学。所以，作为学生的一切我基本上都知道。你们遇到的我都遇到过，你们思考的我都思考过。不要以为我年龄比你们大不少，我就不理解你们。正相反！我很明白你们的忧愁和烦恼！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体力也是有限的。我知道你还想再进步，我也相信你能再进步。甚至，我还可以给你一个预测，你明年一定能够考上统招一中，但是，我在这里郑重向你建议：要注意休息，要注意营养，千万不要不管不顾地拼命学习！要是把身体累坏了，累病了，那就得不偿失了！听老师的话，真累了就歇歇！熬夜不要太晚！啊......”
　　听着老板充满感情的话语，梁如月感到一股股暖流在心里流动，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谢谢你！老师！”她在心里说道。
　　看到梁如月眼睛通红地进来，很多同学都感到诧异了：不可能啊，梁如月刚刚考了这么好的成绩，老板不可能批她啊？可是，不是批她，怎么哭了？
　　同桌崔亚楠更是吓了一跳，看着梁如月的眼睛，连连追问：“如月，你怎么了？好好的哭啥？”
　　“我来告诉你原因吧！”牛树茂几步来到崔亚楠面前，十分严肃地盯着她道：“我刚才狠狠地骂了她一顿！”
　　崔亚楠睁着一双大眼：“老师，为什么啊？”
　　“因为，她自己的成绩进步了，可是，她的同桌却在原地踏步！这都是她的责任！我不批她难道还表扬她啊？”
　　崔亚楠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老板又在耍人了！“哈哈哈哈哈哈！”崔亚楠本来就格外爱笑，这下子更加控制不住，大笑起来。
　　梁如月也忍不住“扑哧”笑了！
　　牛树茂气得一个大巴掌向崔亚楠的脑袋上拍过去，骂道：“笑得这么大声干什么？这还上着课呢！”
　　崔亚楠虽然挨了一巴掌，但笑意仍旧压不住，尤其是越回想刚才老板煞有介事的表情和话语，就越是感到好笑。她捂住嘴，趴到桌子上，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憋得很是辛苦。
　　好在下课铃及时响了。等老板一走出教室，崔亚楠立即放开了声音，“哈哈哈”地笑了个够！
　　“哎，真是个疯丫头！女生有那样笑的吗？”门外，牛树茂摇摇头，笑着走了。
　　4
　　梁如月收拾起课桌上的文具、课本、练习册什么的，依次装进书包，背着走出教室。该回家了！
　　第四节课一下，很快就是吃晚饭了。住校食宿的初四学生们有的在班里继续学习，有的则是跑回宿舍，有的借着上厕所的时间到校园里偷偷逛上一圈。
　　而餐厅门口，一些低年级的小学生已经迫不及待地拿着碗来了，你追我赶地打闹着，或是用筷子敲着碗扯着嗓子唱歌，一边等待餐厅开门。几个值班的老师看到这些孩子来的这么早，不免笑着摇头。
　　这个时候，不在校食宿的学生还有晚自习不上课的老师三三两两地推着自行车向校门口走去。
　　按照学校规定的时间，看门人老史已经打开了校门东边的小铁门。此时，他站在传达室门口，勉力睁着昏花的老眼一个学生一个学生地检查着出门证，偶尔会有没有出门证的调皮学生想蒙混过关，都被他发现撵了回去。老师们出门的时候都笑着和他打招呼，年纪大的就喊他“老史”，年青的就称他一声“史老师”。
　　出了校门，梁如月和同村的几个男女同学一起，蹬着自行车往家骑去，一边说着今天学校里的趣事，一边观看路上的风景。其实，这个时候哪有什么风景啊。路边的树木都已经掉没了树叶，成了“光杆司令”。野草也都枯黄了，在冷风中无力地摇摆着。偶尔会看到远处的电线杆上停着几只斑鸠，一动不动地，不飞也不叫。或者一群麻雀“唧唧喳喳”叫着从头顶一飞而过。田野里的小麦一片绿色，但刚刚脚面那么高，一点也不好看。不时，有机动三轮车从后面“突突突”地驶过，留下一溜黑烟......不过，他们依然看得津津有味。无论如何，这眼前的一切总比学校里的、教室里的“风景”要好吧？更主要的是，只要出了校门，心里都有一种获得解放的轻松感觉，某些无形的压力似乎也小了不少。
　　空气已经有些冷了，但一路上你追我赶地飞快蹬车，大家身上很快就微微发热了。对于每天都要坐十多个小时的学生来说，这就是难得的锻炼了。
　　“妈妈，我回来了！”推着自行车一进院门，梁如月就喊道。
　　“嗯！饭快做好了！饿了吧？妈妈给你做的地瓜稀饭！”梁妈妈正围着围裙在院子里的土灶上做饭，听到女儿回来，笑着回过头来说道。熊熊的炉火映着她的半边脸，使她的脸红通通的，显得格外温暖慈祥。
　　“妈妈，我来烧吧！”梁如月放下书包，来到土灶前，蹲下身子，熟练地拿起地上的柴火往灶膛填去。
　　“小心点，别烧着手！”梁妈妈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起身到煤气罐上去炒菜。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就上桌了。母女二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说着话。
　　“爸爸呢？天都黑了怎么还没回来？”
　　“不是干劳务市场去了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干这个没个正点。也许一会儿就回来了，也许要到八九点。我们吃就行了，他回来了我再热！”
　　“妈妈，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这次月考又进步了几十个名次，我们班主任说，明年我一定能考上一中！”
　　“真的？哎呀，太好了！我们家如月知道学习了！”梁妈妈的脸立刻笑开了花。初三升初四，女儿的成绩很不理想，梁妈妈和梁爸爸可是急坏了。可是，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没想到女儿升入初四，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学习明显地努力了，第一次月考就前进了60个名次，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他们都把这归功于梁如月的班主任。听女儿经常说起他们班主任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风趣幽默，他们也很高兴。看来，摊上了个好老师啊。
　　饭后，梁妈妈拒绝了女儿帮着刷碗的提议，立刻撵她去学习。对于家里来说，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女儿明年的中考了！那可是天大的事！她不能让女儿分散一点精力。所以，一切的家务活她都包揽了，包括女儿的衣服，都是她洗。
　　梁爸爸直到八点多才回来。听到爸爸的说话声，梁如月马上跑出去。梁爸爸衣服上都是汗渍，正在用热水洗手洗脸，每个动作都显得很是疲累。他最近总是每天早晨四五点钟到劳务市场，晚上轰天地黑才回来。
　　“爸爸！”梁如月心疼地叫了一声。
　　“如月啊，”梁爸爸看到女儿，脸上露出了笑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笑道，“我听你妈妈说了，又进步了？哈哈！好啊，我们家如月终于成了好学生了！”知道女儿成绩进步，他从心里感到喜悦，满身的疲累仿佛也一下子消失了。
　　“爸爸，你放心，明年我一定会考上个好学校的！为了你，也为了妈妈！”和爸爸说了会儿话，梁如月回到自己屋里，坐在书桌前举了举拳头，暗自发了个誓，这才拿起笔，翻开书。
　　晚上七点到十点，梁如月的大脑高速运转，一动不动地连续复习了英语、历史、政治三门科目，最后感到有点累了，甚至还有点困，这才走出屋门，来到院子里暂时放松一下。看着满天的星星和那天空中的一轮明月，她使劲舒展着手臂深深地呼吸着，呼吸着，冰冷的空气钻入鼻腔，使她精神陡地一振。感觉清醒了，她又回到自己的房间。
　　“同学们这时候已经躺到被窝里了吧？”她看着表，托着腮想道，“我是不是也睡呢？”她立刻坚决地摇了摇头：“不，一定要坚持！只有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才能取得比别人更好的成绩！”抬起头看着对面墙上贴着的那张纸，她低低地念诵起来：
　　“飞瀑下深潭，梅香自苦寒。
　　绳锯大木断，水滴巨石穿。
　　高台起寸土，千里足下延。
　　安逸致人死，生存因忧患。
　　闻鸡当起舞，三更五更间。
　　如痴如醉后，苦乐得失变。
　　白首痛悔迟，读书趁少年。”
　　这是班主任牛树茂的杰作，每次读她都感到振奋，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她又低下头翻开了课本，一边背诵，一边圈画，一边抄写......
　　不知道又学了多久，她感到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脑子也开始糊涂起来，但她仍旧不肯离开书桌，坚持着看书，可书上的文字在眼里渐渐模糊成了一片......不知不觉，她睡着了！
　　梁妈妈走了进来，看到女儿趴在桌上睡觉的样子，很是心疼。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叹口气，她抱住女儿的腰，半拖半抱送到床上，又脱了衣服，盖上被子。
　　“哎，当学生真苦啊！”看着女儿睡梦中的脸，梁妈妈心里感叹道。作为母亲，她只能看着心疼，却帮不上一点忙，因为她没文化。别说英语、数学了，就是语文课本她都看着头疼。她能做的，除了给女儿做点好饭，洗洗衣服，再就是盼着初四这一年赶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