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六安州》第十章(1)
作品名称:风尘六安州 作者:甄远东 发布时间:2012-12-03 23:35:30 字数:3332
秦鸣鹤来到沈公馆沈子儒书房,沈子儒告诉他说,要把才购进的粮食秘密卖给刘邓大军。
秦鸣鹤惊讶得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爹,卖粮食给、给共产党,这、这可是件私通共匪的大事啊!爹,你千、千万要想好啊?”
沈子儒说自己已经想好了,还说:“什么叫‘匪’?当今天下,还不知道最后谁是‘匪’呢?”
这话从谨慎儒雅的沈子儒嘴里说出来,真让秦鸣鹤觉得自己听错了。
沈子儒见秦鸣鹤害怕,干脆说:“国民政府败像渐露,共产党却深得人心,现在大有要改朝换代的感觉了。”
秦鸣鹤“啊”了一声,大感吃惊。
沈子儒又说,现在是共产党解放军急需粮食的时候,人家已经找到我要买我的粮食,不卖给他们也不好。
既然岳父主意已决,秦鸣鹤只能照办。同时他也觉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从长久计,万一将来局势有变,共产党坐了江山,这倒能为以后留条退路。再说,人家是买,又不是白要,交易是秘密进行的,不必太优柔寡断。
秦鸣鹤说:“好,那我就去办这件事。”
沈子儒交代他在交易的时候,价格别太计较。
秦鸣鹤自然知道人情应该做到底,他不明白的是,家里在外地做粮食生意这件事,共产党怎么会知道?
沈子儒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了解到的,感到共产党真是神通广大。
秦鸣鹤问沈子儒我找谁交易?在哪交易?
这些事沈子儒也不知道,沈子儒按王圣亚的话转告秦鸣鹤,叫秦鸣鹤在家等着,准备随时上路。明后天会有人去绸缎庄找他接头,暗号是要买五尺五寸雪青色杭罗,秦鸣鹤只要听这个人安排就行了。
秦鸣鹤记下后,问岳父这两天怎么没见到晓雅?沈子儒说沈晓雅去山里他舅舅家了。上次为绑票的事情,家里借了他舅舅五根金条,也没用上,晓雅是去还他舅舅金条。
第二天下午,郭有田来到鸣鹤绸缎庄,问柜台管账先生:“请问,秦老板在里面吗?”
管账要他稍等,进里面把秦鸣鹤喊出来。
秦鸣鹤不认识郭有田,问他找我什么事?郭有田看看四周,秦鸣鹤是精明人,一抬手把郭有田领到里面客厅。
“请问,找我什么事?”
“一笔小生意,我要买五尺五寸雪青杭罗。”
“啊!好!我们什么时候走?”
“看你了,越快越好。”
“怎么走?”
“从旱路近,马车已经安排好了,明早我在下龙爪渡口等你。”
“好,明早天亮前我去渡口找你。”
六安城西淠河,水深浪急,两岸无桥相通。自古以来行人往来全赖渡船,下龙爪渡口是东来西往的要津。
每天清晨,这里都有成群结队肩挑手提货物的行人,聚集在两岸等待乘船。艄公迎晓风,竹篙破残月,船家接送着一船又一船行人。携老扶幼,南来北往。怨声笑语,随波逐流。淠津晓渡,成为六安一景。
第二天拂晓,秦鸣鹤悄然来到渡口,一眼便看见郭有田。
二人故作不识,各自上船过河。来到对岸,北行数里,只见大路边有辆马车早在等待。
郭有田、秦鸣鹤乘坐马车,一路风尘,过关经卡,几经盘查,俱都无碍。第二天傍晚,他们来到临水镇。
郭有田很快联系上廖邵武部,见到廖邵武告知来意。
廖邵武一听沈子儒愿意把粮食卖给解放军,而这些粮食又都储存淮河南岸,正是解放军控制的地方,不由喜出望外。
当即,廖邵武在自己房间,用简单的酒菜请秦鸣鹤和郭有田吃饭。
廖邵武抱歉地说,我们部队生活艰苦,不许干部战士下馆子。只好叫伙房加个菜,聊备水酒,不成敬意。他热情地举起酒杯:“来,秦老板。感谢你,感谢沈子儒先生深明大义,感谢你们对我们的大力支持!干杯!”
秦鸣鹤干完杯,说:“廖师长别客气,按说,你们现在很困难,不应该收你们的钱,但我们的本钱也是借贷的,没办法。”
廖邵武连说“知道知道”,因秦鸣鹤不要纸币,解放军部队一时拿不出那么多大洋和金条,只能先付一部分。廖邵武向秦鸣鹤保证,不管在军事上胜负如何,下欠的款项都一定会如数奉还,共产党解放军决不会让秦鸣鹤和沈先生为难。
方辰田接到常艳春的信,是在韩西楼被关押的第三天下午,等他用一天工夫赶到六安时,已经是第四天夜晚了。
此时,常艳春正在戏园子后台卸妆。
三三两两卸妆的男女演员在各自忙乎,方辰田笑吟吟来到常艳春身后。
常艳春从镜子里看见他,便小声说:“表哥,你总算来了,我都急死啦。”
方辰田问:“你急急忙忙专门叫人带信让我到六安来,什么事啊?”
常艳春说:“这里说话不方便,等我洗好脸,去你住的地方再说。”
常艳春收拾停当后,和方辰田一起来到淠河春旅社,走进他住的房间。
常艳春进门把门赶紧关上,小声告诉他说,韩西楼被保安司令部拘留了!
方辰田大吃一惊,忙问是为什么事?什么时候的事情?
常艳春告诉方辰田,是有人检举韩西楼,说韩西楼跟抢劫刘家大庄子赌场的土匪在茶馆一起喝茶谈心,警方由此断定韩西楼肯定认识抢劫刘家大庄子赌场的土匪。据说,检举人是刘家大庄子赌场的管账。
方辰田纳闷地问:“检举的人,凭什么认定跟韩西楼在一起喝茶的人,就是抢劫刘家大庄子赌场的土匪呢?”
常艳春说:“检举人那天在场。”
方辰田想了想,皱皱眉,说:“不对啊,就算他在场,他怎么能看见对方的脸呢?那些人的脸不都是蒙着的吗?”
常艳春告诉方辰田说,检举的人没看见那些人的脸面,而是他听出了那个人的声音。检举人对警察局的人说,这个人那天在抢劫时说话的声音很特别,是沙哑的公鸭嗓子,他敢用人头担保决不会听错。
方辰田明白了,原来是包打听的公鸭嗓子坏的事!
常艳春说,自己去了看守所两三次,想看看韩西楼,结果人家不准见。听看守所人说,警察对韩西楼都用刑了。我一个女流能怎么办?我只好以同行好友的名义,跟戏园子老板一起给看守所的人送点钞票。我想,怎么着也比不送好。
方辰田说常艳春做得好,这件事情得费费脑筋,要找一个保安司令部重视的人来出面周旋才行。他非常清楚,韩西楼仅仅跟包打听在一起喝茶说说话,警方在他身上炸不出什么油。
常艳春说,对这件事她没人可以商量,戏园老板倒是着急,可他说话不管用。自己想找沈晓雅商量,可沈晓雅不在六安,他进山看他舅舅去了。
方辰田说沈晓雅回不回都没关系,我明天上午出城去去弄点钱,下午回来去找沈晓雅家老爷子。他家老爷子沈子儒要是出面为韩西楼说话,事情就好办。
常艳春说:“对,你帮过他家大忙,你出面去请他家老爷子,沈老先生一定会帮这个忙。
方辰田点点头。
第二天上午,方辰田出门筹钱,下午便来到沈公馆。
他把韩西楼被人诬告,受到关押的事告诉沈子儒,请求沈子儒出面保释韩西楼。
沈子儒听后,严肃地问方辰田:“方先生,你能保证这个韩西楼绝对跟土匪没关系吗?”
方辰田说我能保证。
沈子儒说:“好,我相信你,那我就去帮你说说。”
方辰田连忙道谢。
沈子儒深邃地看看方辰田,说:“不必言谢,方老板,能告诉我,你究竟是做什么的吗?”
方辰田说:“我就是个做小生意的。”
沈子儒轻轻摇摇头,说:“你信不过我吗?”
方辰田笑着说:“不是。”
沈子儒严厉地说:“那你就对我说实话。”
方辰田坦然说:“沈老爷子,你信任我吗?”
沈子儒说:“信任。”
方辰田笑道:“信任就好,我以后会告诉你。老爷子,现在告诉你,对我们都没好处。”
沈子儒“哦”了一声,说:“好吧。保释的事情我可以出面去说,但能不能把韩西楼保释出来,我不能保证。”
方辰田说:“那是自然,尽人力,听天命。”
沈子儒和方辰田在客厅说话,沈夫人和老赵在前院清理院子里的落叶、杂草。
沈晓雅风尘仆仆回来了:“娘,我回来啦!”
沈夫人问:“哦,你舅舅家里都好吗?”
沈晓雅说:“好,都好。听舅舅说,我钵剑表哥目前带兵驻扎在安庆,可能不久要回乡探亲。”
沈夫人说:“啊,好啊,我都好几年没见我这个侄子啦。哦,晓雅,你赶紧到客厅去,你那个姓方的朋友来找你,正在跟你爹说话。”
沈晓雅问:“哪个姓方的朋友?”
沈夫人看看老赵,欲言又止:“就是,就是那个,那个……”
沈晓雅说了声“啊,我知道了”连忙来到客厅。
一进客厅,沈晓雅只见父亲把一张钱票在往方辰田面前推:“你把这五千块钱给我带回去。”
方辰田说:“老爷子,那怎么行呢?办这样的事情,需要上下打点,官场如今比黑道更黑,我知道,你要花很多钱。”
沈子儒说:“我不仅欠着你钱,而且还欠你一个大人情。”
方辰田说:“老爷子,你这话说的见外了。”
沈晓雅连忙走过去,对方辰田说:“辰田兄,我爹不是见外,他说的是实情。”
方辰田一见沈晓雅,心中大喜,说:“晓雅,你回来的正好!”
沈子儒对沈晓雅说,你那个朋友韩西楼因人诬告被拘留了,你明天去警察局打听一下,想办法把他先保释出来。具体的事情让方老板跟你说,请客不如撞客,我去叫你娘弄点菜,晚上我们请方先生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