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六安州》第十一章

　　沈晓雅第二天早晨来到警察局张良栖办公室。
　　张良栖正在摆弄他的手表。
　　沈晓雅走进来，说：“嗬，张局长好闲情雅致啊。”
　　张良栖说：“吆，什么风把沈大少爷吹来了啊？”
　　沈晓雅说：“我来请你喝酒啊，别的我还能有什么事？”
　　张良栖说：“算了吧，唐家楫将军请你陪他喝酒你都不给他面子，你才不会请我喝酒呢。”
　　沈晓雅一把拉住张良栖，说：“我给你面子啊，走，咱们说走就走，到宜春院喝，怎么样？”
　　张良栖说：“别跟我闹了，我烦着呢。”
　　沈晓雅问他说：“烦我？”
　　张良栖说别误会，不是烦你，是烦我这个表。它不是快，就是慢，经常耽误事。快点还没什么，可它慢下来也不打招呼，害得自己开会常迟到，经常挨刘司令熊。
　　沈晓雅大笑：“我看看。”
　　张良栖把手表递给沈晓雅：“对，你是个行家，你给我看看。”
　　沈晓雅解下皮带，用皮带扣卡在表后面，拧下后壳。看了看，说：“你这什么玩意啊？早该扔了。”
　　张良栖说这表是新买的。
　　沈晓雅装上手表后壳，系上皮带，说：“手表壳子是新的，里面是旧的。我的张大局长，你知道吗？”
　　张良栖气得大骂：“啊！这还是我托人在南京买的。王八蛋！”
　　沈晓雅解下自己的手表递给张良栖，说：“别烦啦，你那个表就是真货，也不值钱。来，我把我的表送你。这可是瑞士表，防水防震，准确无误，包你用三十年。”
　　张良栖不敢相信：“这么值钱的好东西，送我？”
　　沈晓雅：“瞧你说的，我说过假话吗？带上，看看喜欢不喜欢。”
　　张良栖美滋滋带上表，连声说：“喜欢，漂亮！”
　　沈晓雅说：“那就是你的啦。”
　　张良栖说：“沈少爷，你是找我有事吧？有事你就明说，我能帮就一定帮你，你别跟我绕弯子。”
　　沈晓雅说：“痛快，我要保释韩西楼。”
　　张良栖说：“哦，可这事要经过刘司令点头。”
　　沈晓雅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钱票：“我知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去跟他说说就行了。这是五百快银元，你两人看着分。”
　　张良栖说他尽力而为，去刘司令那说一下试试，并问沈晓雅为什么要花钱保释韩西楼。
　　沈晓雅说，我跟他是好朋友啊，他演诸葛亮，我演周瑜。我们是戏台上的老搭档，你把他关起来，我就过不了戏瘾。
　　张良栖点点头，知道沈晓雅喜欢唱戏，他想起在大戏园打架的事。
　　沈晓雅问：“你们打韩西楼没有？”
　　张良栖说：“真对不起，前天已经动刑了。你这个朋友可真有种，除了喊冤枉，其他不说一个字。既不求饶，也不喊疼。”
　　沈晓雅笑骂道：“你们这些吃皇粮的真他妈不是东西，没证据关人不说，还逼供。他要是找律师告你们，你们怎么办？”
　　张良栖告诉他，说原告也使了钱，要做个样子给人家看，用刑时打得并不重。又说这韩西楼又不是你沈晓雅亲兄弟，叫沈晓雅别心疼。
　　沈晓雅说，他要是我亲兄弟，我就把你们扣押无辜，滥施非刑的事情，直接捅到中央日报去！
　　张良栖干笑。
　　沈晓雅说：“你去说吧，早点把人放了。唉，他这出来还不知道能不能登台唱戏呢。”
　　张良栖说今天放，他明天就能唱戏。
　　沈晓雅问：“今天能放吗？”
　　张良栖笑道：“今天不行了，我要先去疏通关节。就是刘司令点头了，我们还有个保释的手续。今天来不及了，明天你再来领人。”
　　
　　第十一章
　　
　　刘锐襄在办公室和李存泉谈话。
　　刘锐襄说，这次摊派筹款的事情，黄参谋长干得还不错。现在就是征兵扩大武装的事进行得很缓慢，要李存泉抓紧办，对李存泉的工作表示不满意。
　　李存泉说面对十几万刘邓大军，我们保安部队就是再增加兵员，又能增加多少？能管用吗？
　　刘锐襄说，我们地方的武装力量，只能维持地方治安，防止共产党地下组织暴动起事。对付刘邓大军，是政府正规军的事情。
　　李存泉问他万一刘邓大军要是进攻六安怎么办？
　　刘锐襄自信地说，刘邓大军目前不会进攻六安，李存泉问他：为什么？
　　刘锐襄分析说，因为刘邓大军目前要找落脚的地点，要准备过冬军需。六安附近有我们正规军，合肥、安庆的正规军集结调动也很方便，他们现在立脚未稳，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躲藏在我们正规军去不了的大山里。
　　李存泉刚走，张良栖进来。他对刘锐襄说，刚才沈子儒出面，让他儿子来保释韩西楼，请示行不行。
　　刘锐襄觉得奇怪，问张良栖，沈子儒为什么要出面保释这个唱戏的？
　　张良栖说沈晓雅爱唱戏，跟韩西楼是好朋友。还说我们虽然对韩西楼审讯了好几次，也用刑了，但韩西楼什么都不承认，咱们也没证据。拘留的时间也快到了，对原告也好交代了。既然挤不出什么东西，现在沈家又出面保释，我们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刘锐襄点点头，他也正想着这事。捕风捉影的事情，以后不能再干，干了就有麻烦。
　　他对张良栖说，有人保释就放人，你去办。
　　张良栖大喜，打算独吞那五百块银元，他试探着问：“司令，沈晓雅说，要请你喝酒，我怎么回他？”
　　刘锐襄说：“算啦，你代我说声谢谢就行了，我哪有时间陪他玩啊！”
　　张良栖心满意足，美滋滋走了。
　　他走后，刘锐襄打电话给黄长运，问起今年部队冬装调运的事。
　　黄长运在电话里要他放心，说早就安排了。过不了几天，调运军装的船只就能到镇阳关。还说考虑到今冬明春我们要大量增加兵员，多报的幅度比较大，怎么也用不完。
　　刘锐襄很满意，对于吃空饷，大家都心照不宣。
　　
　　功夫不负有心人，沈仪淑很快在鼓楼街北租赁到一间门面房子。
　　她让泥瓦匠把墙壁重新粉刷一遍，请木匠打了两个药柜，一张病床和一个长椅。又把自己上学读书时用的书桌和椅子从家里运来，让漆匠把这些东西都刷上白色油漆。利用药柜做隔断，里面放病床，外面给人看病。
　　现在，就只差行医执照和药品了。
　　医疗器具因为随时能买到，沈仪淑已经买好，临时放在家里。但行医执照要政府批，药品的管理更严，实行审批控制，沈仪淑只好求助彭少石。
　　彭少石自然乐于帮忙，他一面要有关人员给沈仪淑批办行医执照，一面亲自去给她申请购买药品。
　　这天，沈仪淑正在打扫布置诊所，彭少石笑吟吟走进来对她说：“仪淑，你要的碘酒、药棉和纱布，我给你先买到了一点，明天可以送来。但你开的药品审批比较麻烦，要等几天才能批下来。”
　　沈仪淑问他这些普通的医药用品为什么要审批？医院和其它诊所买药也是这样麻烦吗？
　　彭少石告诉她都一样，因为这些医药物品都是共产党军队急需的物资，为防止这些物资流通到他们那里，目前药品是按军事物资严格管理，市场上销售，要经政府批准。
　　彭少石说：“你别急，我会催他们把你要的药品抓紧批下来，执照也不用着急，有关部门同意你先行医，后办证。”
　　沈仪淑说：“那就是说，我这个诊所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药品一齐备，马上就可以开张。”
　　彭少石说：“是，可是我们的婚姻大事，却遥遥无期。”
　　沈仪淑说：“少石，你应该支持我干事业，我们读书求学为什么？难道十几年寒窗就是为了做一个家庭主妇吗？在我没做出一番事业之前，我是不会考虑婚姻大事的。”
　　彭少石心里承认沈仪淑说的对，可又不甘心，只好试探着说：“仪淑，我们结婚后，你照样可以做这些事情啊。”
　　沈仪淑爱的是王圣亚，自然不会答应他的要求。但当面拒绝，将来想利用他就难了，只好委婉地说：“结婚成家这件事情，得等我做成一番事业以后再说。你要是很想早日成家，比我好的女人多的是。少石，我也不能耽误你的终身大事，也希望你能找个称心如意的人。你有了家庭，我们还是朋友。”
　　彭少石真挚决绝地说：“不，仪淑，我等你，我心里只有你，我不会跟别的人结婚。”
　　沈仪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心里为他生出一缕怜悯。
　　这时，奚月梅走进来。
　　奚月梅进来后仔细打量一下沈仪淑，赞叹说：“彭书记，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沈仪淑沈小姐吧？真是才貌双全，名不虚传啊！”
　　沈仪淑不认识奚月梅，眼前这位貌若天仙的女军人竟然一口说出自己名字，她颇为惊奇：“你是？”
　　彭少石向沈仪淑介绍说：“哦，仪淑，这位小姐叫奚月梅，是我们保安司令部的报务员。来，你们认识一下。”
　　沈仪淑说：“幸会。”
　　奚月梅含笑说：“沈小姐，我们彭书记经常说到你，你们定亲的彩礼还是我帮着买的呢。”
　　沈仪淑立刻陷入窘境，脸上有些不悦，没搭理她。
　　彭少石知道奚月梅这话说得不合适，忙岔开话题，问奚月梅：“奚小姐来有什么事吗？”
　　奚月梅也看出沈仪淑不高兴了，更觉得彭少石话问得太无礼，便笑着说：“是啊，没重要的事情，我敢来惊动你这位书记大人吗？”
　　彭少石没听出来她话里的生硬与不快，只以为她是在嘻嘻哈哈，就说：“你严肃点好不好？”
　　奚月梅就着话音把脸色一寒，说：“省党部有机要急件，要你立刻回复。”
　　彭少石说：“哦，你先去，我一会就到。”
　　沈仪淑把奚月梅的表现情绪都看在眼里，明摆着话不投机，她没好气地对彭少石说：“这里没你的事，你去忙你的公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