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六安州》第九章

　　　　当晚，廖邵武首先找到负责情报和侦察工作的同志，让他们从明天起对沈仪淑讲授一些谍报工作的基本知识。
　　　　对她回去后穿的衣服，发型，以及言谈举止，负责情报和侦察工作的同志都提出了具体要求。沈仪淑是聪明人，来部队时间也不长，因此配合得很好。
　　　　师政治部张主任则担心沈仪淑参加解放军的事，在六安有没有人知道？假如有人知道，那沈仪淑回去就相当危险。
　　　　廖邵武为此事专门询问沈仪淑，沈仪淑说，我来部队这件事是地下组织秘密安排的，谁都不知道，包括自己的父母亲。
　　　　廖邵武放了心。
　　　　张主任还觉得沈仪淑是富家大小姐出身，对她政审不扎实。现在要她担当这么重要的任务，是否合适？
　　　　廖邵武说：“沈仪淑的父亲思想进步，连陈中同志都非常欣赏。她本人在学校就参加了党组织，政治上不会有问题，就这样决定了。为稳妥起见，你安排人秘密护送她绕道从合肥回六安。”
　
　　　　长空碧蓝，雁阵南迁。
　　　　中秋节后，沈晓雅弄了一盆懒梳妆菊花回家。
　　　　这盆菊花是新品种，花大，型矮，色艳，非常希罕。栽花的白陶花盆是前清之物，盆上的刻花出自名家。加上沈晓雅家中现有的紫檀花盆底座，摆设起来的确叫人赏心悦目。
　　　　沈子儒观赏着这盆菊花，赞不绝口：“好，品种好，花盆好，这懒梳妆名字起得也好。”
　　　　这是沈晓雅一个朋友特地从扬州带来的，沈晓雅要去喊母亲来看，沈子儒叫他别去，说你娘想你妹妹，又在独自伤心。
　　　　自从接到沈仪淑没去学校的电报，沈夫人为女儿失踪的事一天到晚愁眉不展，时常以泪洗面。特别是中秋团圆节那天，别人家欢欢喜喜在过节，可沈夫人流了一天眼泪，真让沈子儒受不了。
　　　　其实，沈子儒自己又何尝不想女儿？他只不过是在心里想，不愿意喜怒于色。
　　　　沈晓雅很了解父亲，安慰父亲说：“爹，我敢说，我妹妹她什么事都没有。而且，凭感觉，我认为她一定会回来过年。”
　　　　沈子儒说：“你什么时候又学会算命打卦了？”
　　　　沈晓雅说：“这不是算命打卦，是我的第六感觉，这第六感觉准确无误，是科学之迷。”
　　　　沈子儒“哼”了一声，说：“你娘坚持烧香拜菩萨，说心诚则灵，你相信第六感觉，说准确无误。你娘儿俩可以摆个擂台，比一比了。”
　　　　正说着，沈夫人走进来听见了，她问：“说我什么呢？”
　　　　沈晓雅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沈夫人啐道：“混账！你娘是白脸曹操啊？我像他那样坏吗？”
　　　　沈晓雅伸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我叫你混账！”
　　　　沈晓雅把沈子儒和沈夫人都逗得笑起来。
　　　　就在他们乐的时候，沈仪淑一身学生装束，突然走进来。秦鸣鹤手里拎着沈仪淑的皮箱，笑嘻嘻跟在沈仪淑身后。
　　　　沈仪淑笑着问：“爹，娘，哥，什么事你们这么开心啊？”
　一家人顿时愣住。
　沈晓雅揉揉眼说：“老天！我没看错吧？”
　沈仪淑上前抱住母亲：“娘，我回来啦！爹！你怎么啦？发什么愣啊？”
　秦鸣鹤说：“爹，娘，仪淑回来啦！我是在大街上碰巧遇到她的。”
　　　　沈夫人紧紧抱住沈仪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沈仪淑怜爱地为沈夫人擦泪：“娘，你哭什么啊？”
　　　　沈子儒摇头长叹：“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沈夫人抽泣着说：“仪淑，你好狠的心啊！”
　　　　沈仪淑笑道：“娘，我不狠心，我气还没消呢。我想你，就忙着回来看你，你还说我狠心。一路上我都累死了，你也不问问我。”
　　　　沈夫人忙不迭说：“哦，是啊，仪淑你从哪回来？”
　　　　沈仪淑撒娇：“从济南。娘，我现在要洗澡。”
　　　　沈夫人心疼地说：“好好，走，我们到厨房去，我给你烧水。”
　　　　沈仪淑笑着搀扶沈夫人去了厨房。
　　　　沈仪淑意外归来，让一家人喜不自禁。当晚，沈夫人做了好几个拿手的好菜，留住秦鸣鹤，一家人欢欢乐乐在一起吃饭。
　　　　沈晓雅高兴地为大家一一斟酒，说今天每人都得喝。
　　　　秦鸣鹤首先举杯说：“今日仪淑妹回家，可以说是咱家双喜临门。来，我先敬二老一杯。”
　　　　沈仪淑一听，正色说：“姐夫，你把话说清楚了，什么叫双喜临门？”
　　　　沈子儒，沈夫人一愣，生怕闹的不愉快。
　　　　秦鸣鹤笑道：“仪淑，你别误会，你回来，算不算是一喜？”
　　　　沈仪淑严肃地问：“算。那二喜是什么？”
　　　　秦鸣鹤故作严峻：“前不久，你哥哥被土匪绑架，绑匪勒索我们家二十根金条来换你哥哥的性命，扬言过期不交，就撕票杀人！”
　　言毕，他还做个杀人砍头的动作。
　　　　沈仪淑大惊：“啊！竟有这种事？”
　　　　沈子儒点头。
　　　　沈仪淑急切地问：“那后来呢？给土匪金条了吗？”
　　　　秦鸣鹤笑道：“没有，后来有贵人从中襄助，你哥哥被救。他毛发未损，居然谈笑归来。你说，这算不算也是一喜？”
　　　　沈仪淑连连点头：“算，算是大喜。哥，你可真能折腾！”
　　　　沈晓雅笑着说：“那咱们就喝酒，一起给俺爹俺娘敬酒啊。”
　　　　于是全家人一起举杯，其乐融融。
　　　　沈仪淑好奇地问：“哥，救你的那个贵人是谁呀？”
　　　　沈晓雅：“我自己还没弄明白呢。”
　　　　沈仪淑大奇：“为什么？”
　　　　沈晓雅说：“人家不让说。”
　　　　沈晓雅相信，方辰田大有来路，决不是一个做小生意的人。
　　　　晚饭后，沈仪淑帮助母亲在厨房洗刷碗筷杯盏。
　　　　沈夫人问：“仪淑啊，你看你又黑又瘦，这些日子，你都是怎么过的啊？”
　　　　沈仪淑撒谎说自己在济南一家医院找了工作，沈夫人责怪她不应该瞒着家里，害的沈晓雅白白去济南一趟。沈仪淑则说，我就是要故意气气你们。
　　　　沈夫人担心地问：“仪淑，那你还打算走吗？娘可舍不得再让你走啦。”
　　　　沈仪淑笑着说不走了。
　　　　沈夫人连声说“不走好，不走就好”，终于把心放下。
　　　　
　　　　第二天上午，沈仪淑迫不及待来到县中学王圣亚住处。
　　　　王圣亚正在备课，沈仪淑来到他门口：“嗨！”
　　　　王圣亚抬头一看，惊喜地轻声喊道：“仪淑！”
　　　　沈仪淑笑着走进屋：“没想到吧？”
　　　　王圣亚小声问：“没想到。从部队回来？”
　　　　沈仪淑点点头。
　　　　王圣亚问：“有任务？”
　　　　沈仪淑叹道：“真不愧是当领导的，明察秋毫。”
　　　　王圣亚：“走，这里不方便，我们出去说。”
　　　　他们来到小东门九墩塘畔。
　　　　池塘碧水如镜，疏林秋叶初黄。
　　　　沈仪淑依偎在王圣亚身边，她告诉王圣亚，部队现在急需粮食，这次组织上派自己回来的任务，一是要她动员家里人把囤积的粮食卖给解放军，二是为部队搜集情报。
　　　　王圣亚认为有关粮食问题，沈仪淑出面说不好，会暴露身份，对她以后的工作以及她家里人的安全都不利。他自告奋勇，要亲自出面去和沈子儒先生说。
　　　　沈仪淑笑着说：“你去说是最好了，那就是共产党和民主党打交道。而且，你的话在我家老爷子心里，也比我有分量。”
　　　　王圣亚既是沈晓雅、沈仪淑兄妹的老师，又是沈子儒的学生，故沈仪淑有此一说。
　　　　王圣亚说：“仪淑，你因为和彭少石定亲的事情，和家里赌气出走，这倒是为你秘密参加解放军，找了个好借口。”
　　　　沈仪淑说：“你知道彭家到我家提亲这件事情了？”
　　　　王圣亚点点头：“是你父亲告诉我的，他说你不同意。”
　　　　沈仪淑说：“你说，我能同意吗？”
　　　　王圣亚笑笑，问她以后打算怎么开展工作？
　　　　沈仪淑说，为了避免敌人怀疑，我首先得有个职业。组织上的意思，是想让我参与家里的生意，比较名正言顺。但我不想跟家里人打交道，我想自己开个诊所，来去自由，又不耽误专业。
　　　　王圣亚觉得她这个想法很好，医生的身份，对她十分有利。就说：“就这样定，以后，我们要尽量少接触。”
　　　　沈仪淑问：“干吗要少接触？”
　　　　王圣亚说：“你看你，我们做的是什么事啊？稍有不慎，就是人头落地！”
　　　　沈仪淑点点头。
　　　　王圣涯告别时，沈仪淑问他：“这就要走啊？人家还有许多话没说呢。难道你一点都不想我？”
　　　　王圣亚严肃地说：“仪淑，我们是党的秘密工作者，不能在私人情感上陷入的太深。”
　　　　沈仪淑委屈地说：“可我天天都在思念你。”
　　　　王圣亚开导她说：“我感到很幸福。可现在不是我们卿卿我我的时候。我们以后再说这些，好吗？”
　　　　沈仪淑脸上泛起红晕，点点头。
　　　　王圣亚说，彭少石是个可以利用的人，他掌握着许多我们需要的情报。他要求沈仪淑不能感情用事，要会跟彭少石周旋。
　　　　沈仪淑说她知道该怎么做。
　　　　在王圣亚要走时，沈仪淑问：“哎，我送你的那个鸳鸯项链呢？戴在身上吗？”
　　　　王圣亚伸手从衣领里拽出沈仪淑送给他的那个项链，亮了一下。
　　　　一股暖流涌上沈仪淑心头，她问：“你什么时候托人去我家提亲？”
　　　　“不知道。”王圣亚一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