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六安州》第五章（2）

　　奚月梅觉得他们的婚事很难说，也不便再多问，正想告辞，突然想起那张画字的事情。
　　她问：“彭书记，你对字画是内行，请教一下，你知道六安有个叫半僧的画家吗？”
　　彭少石说：“半僧？不知道。”
　　奚月梅哑然失笑，自语说：“有意思。”
　　彭少石问：“怎么了？”
　　奚月梅说：“有个人匿名给我寄了一幅画。”
　　彭少石问她是个什么画？
　　奚月梅说是一张国画，一幅月梅图，落款是半僧。
　　彭少石也来了兴致：“哦，月梅图？这不就是你的名字吗？”
　　奚月梅：“是啊，画子画的也很好，我很喜欢。可我既不知道是谁送我的，也不知道作者是谁？”
　　彭少石判断说：“可这人一定认识你。”
　　奚月梅莫名地说：“谁知道呢？根据画子和提款上面的字，这个人的书画是有一定功力的。可我请教了六安搞书画的许多人，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人。你说奇怪不奇怪？”
　　彭少石大感兴趣：“画子呢？我看看。”
　　奚月梅说：“在我房间里。”
　　彭少石锁上抽屉，说：“走，我正好要回家，顺便去去鉴赏鉴赏，长长见识。”
　　他两人来到保安司令部机要室，奚月梅开锁进门，打开使用电瓶的电灯，屋子里立刻亮如白昼。
　　奚月梅说：“请进！你就在外面我的报房坐坐吧，我住在里面。房子太小，客人没法坐。”
　　彭少石问：“为什么不找个大一点的房子住？”
　　奚月梅说：“唉，电灯用惯了，别的地方没有电灯，我实在不习惯用煤油灯。再说，住这里发报机就在身边，工作方便。”
　　彭少石感叹说：“我们六安的火力发电，只能供应工厂和医院。要想用上民用照明电，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画子呢，拿出来我看看。”
　　奚月梅走进里屋，拿出那幅折叠着的画，递给彭少石。
　　彭少石走到办公桌旁边，展开画子一看，不由“扑哧”一声，大笑起来：“哈哈哈……”
　　奚月梅感到莫名其妙：“怎么了？”
　　彭少石：“哈哈，这是沈晓雅的大作啊！”
　　奚月梅茫然地问：“沈晓雅？谁是沈晓雅？”
　　彭少石说沈晓雅就是沈仪淑的哥哥。
　　奚月梅说：“沈仪淑的哥哥？我不认识啊！？”
　　彭少石说，你们认识，奚月梅则说我不认识他。彭少石坚持说奚月梅见过他，而且他也见过你。
　　奚月梅问彭少石：“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我怎么没一点印象？”
　　彭少石说：“在茶楼，你在茶楼见过他。”
　　奚月梅说：“茶楼？什么时候？”
　　“妙哇！”彭少石学唱起沈晓雅唱的唱词：“千般袅娜——”
　　奚月梅十分惊讶：“是他？你怎么知道这画是他画的？”
　　彭少石自豪地说：“别说这幅画，你就是从这画上面扣出任何一个字，我也认能认出来是他写的字啊。我们在一起长大，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同学，我能认不出他的字吗？”
　　奚月梅：“啊！他就是沈仪淑的哥哥？”
　　奚月梅怎么也难以把那个轻狂的二百五，与眼前这张笔力雄健，意境高雅的国画作者联系到一起。
　　彭少石指着画上的提款，笑着说：“晓月雅梅，哈哈，有意思！沈晓雅，奚月梅，这款上嵌着你们两人的名字呢！哈哈！”
　　奚月梅大怒：“他不要脸！”
　　彭少石说：“说话别这么难听，好不好？”
　　奚月梅说：“我说他不要脸已经是看你的面子了！什么人啊！？”
　　奚月梅气得一把抓过画子，把画撕成几片。
　　彭少石连呼可惜：“可惜，可惜，你不要，送我啊。”
　　奚月梅把彭少石直往外推，恼恨地说：“走，走。我要休息了。”
　　彭少石大笑：“好好，我走，我走。”
　　奚月梅边推彭少石边说：“你告诉你那个大舅子，叫他改个名，别叫什么半僧半俗了，他就叫半生半熟最合适！”
　　彭少石走出门：“哈哈，笑死我了！”
　　奚月梅追到门口，对着彭少石的背影说：“告诉他，叫二百五也行！”
　　说罢，奚月梅气得“砰”的一声关上门。
　　但在奚月梅内心深处，对沈晓雅的看法却彻底改变了。她对沈晓雅有种好奇与好感，甚至，还有点想征服与占有的欲望。
　　
　　方辰田在六安城东淠河春旅社后院，包有一间客房。
　　夏日夜晚，十分闷热，且蚊虫很多。雕花大床上帐着蚊帐，方辰田躺在床上，常艳春睡在他身边。
　　方辰田一面为常艳春打扇，一面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胳臂。
　　看见常艳春的脖子上戴着的小石猴，方辰田问：“艳春，为什么不戴我送给你的那个玉坠子？”
　　常艳春爱抚着小石猴，伤感地说：“我跟你说过，这是我小时候我哥哥给我刻的，它是这个世界上我亲人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方辰田轻轻叹口气，说：“我知道，可你哥哥廖老五也许早死了。”
　　常艳春没好气地问：“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方辰田说：“我专门在你家乡那一带打听过，没人知道他下落。”
　　常艳春气恼地说：“那也不一定就是死了啊？你说的什么话啊？”
　　方辰田只好赔罪：“好好，我说错了，行了吧？”
　　常艳春匆匆穿上衣服。
　　方辰田拉住她的手，央求说：“别走，好吗？”
　　常艳春冷冷拒绝了：“不，我不能在这过夜。”
　　方辰田恳求说：“艳春，我是真心要娶你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相信我，嫁给我，好吗？”
　　常艳春叹口气：“唉，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我不能嫁给你。”
　　方辰田问：“是嫌弃我吗？”
　　常艳春说：“你是我救命恩人，我怎么能嫌弃你呢。”
　　方辰田又问：“那你是怀疑我的人品？还是怕我对你不真心？”
　　常艳春说都不是，方辰田追问她那是为什么？
　　常艳春楚楚地说：“不为什么。”
　　方辰田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说：“好吧，我也不勉强你，婚姻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我去弄点钱，你出面先在六安城里买座房子。你租房子我住店，你我都不方便。”
　　常艳春幽怨地说：“不，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你飘零，我流落，要房子有什么意思？”
　　常艳春穿好衣服，掀开蚊帐，起来在镜子前略微梳理一
　　下头发，凄然离去。
　　常艳春经常在方辰田面前哀叹红颜薄命的伤感，让方辰田感觉她和以前大不一样。以前常艳春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春从不主动跟他亲热，但一直很开心，也很乐观。可现在，常艳春时常不由自主就油然流露出重重心事与哀愁。
　　常艳春走后，方辰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他索性穿上衣服，起身走出门。
　　方辰田来到云路街三眼井韩西楼住处，拉上韩西楼来到一家小酒肆。他要了一盘花生米和一碗臭豆腐，要韩西楼陪他喝酒。
　　显然，方辰田三更半夜的想喝酒是假，想倾吐心曲是真。韩西楼边喝酒，边等待着方辰田说话。
　　但方辰田是有意买醉，并没说什么。只是独自频频举杯，
　　不一会，已有醉意。
　　韩西楼劝道：“你不能再喝了。”
　　方辰田叹道：“唉，这么多年了，她就是不愿意跟我成家，我心里憋气啊。”
　　韩西楼说：“你没必要为这件事憋气，你长年飘泊不定，前途未卜，生死难料，她一个小女子，怎么敢跟你成家？常艳春毕竟是个没出阁的女人，名声对她很重要。这么多年她对你始终如一，何况人家也是一个成名的人物，这多不容易啊！”
　　韩西楼劝方辰田要体谅常艳春。
　　方辰田突然问：“韩老板，你实话告诉我，常艳春是不是看上那个沈晓雅了？她是不是跟沈晓雅好上了？”
　　韩西楼对方辰田无端怀疑常艳春的忠贞很不满。
　　韩西楼郑重地对方辰田说，常艳春不愿意嫁给你，是你的生活不安定，今后祸福难料，没别的原因。他还告诉方辰田，说沈晓雅家的门第观念极重，家规甚严，他们家决不会要一个戏子做媳妇。而且，沈晓雅本人十分高傲，他念过大学，喜欢知识女性。常艳春虽然戏演的好，但她没什么文化。沈晓雅可能喜欢和常艳春在一起演戏，在一起说笑逗乐，但决不会有娶她做媳妇的想法。
　　韩西楼劝说方辰田把心放宽。
　　听韩西楼这样一说，方辰田才觉得安心。
　　韩西楼说：“走吧，你喝的够多的了，我送你回去。”
　　
　　六安农校校长，七十岁的冯书亭曾经就任过六安县长，是当地政界、教育界的老资格。这天，他受六安部分名流委托，来到县党部彭少石办公室。
　　冯书亭要彭少石去找沈子儒，要彭少石出面，请沈子儒出山参加竞选六安县长。
　　冯书亭资格老，说话肆无忌惮：“刘锐襄无德无才，贪污受贿，却军政大权独揽一身。他这样的人当县长，怎么能服众？”
　　彭少石说：“我去说说看，不一定有效果。”
　　自己是沈子儒未来女婿，去说这样事总有营私之嫌，但冯书亭并不知道这层关系，彭少石自己又不好明说，只好硬着头皮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