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六安州》第五章(1)
作品名称:风尘六安州 作者:甄远东 发布时间:2012-11-12 19:19:14 字数:3136
奚月梅戴着耳机正在保安司令部报房收发电报,通信兵走进来,递给她一个大信封,说了句“奚小姐,你的信”就走了。
奚月梅摘下耳机,满腹狐疑地看了看信封。
信封上写的是六安保安司令部奚小姐亲启,无地址姓名。信封上的邮戳是六安的,时间是昨天,里面似乎有不少信纸。
奚月梅疑疑惑惑拆开信封,里面寄来的却不是信件,是一张四尺三开尺寸的国画。
画面主体是数枝苍劲古拙的梅花,背景是朦胧的云月,上题“晓月雅梅”四字。落款是半僧,落款的印章是“半俗”,里面并没有其它信件和字迹。
奚月梅大为不解,但她非常喜欢这张画。
奚月梅自语道:“怪事!这是谁给我寄来的呢?”她带上这个大信封走出去,准备打听一下这位画家的住处,好去回拜。
来到保安司令部大门口,奚月梅迎面遇见沈晓雅。
沈晓雅笑着跟她打招呼:“奚小姐!你好啊!”
奚月梅只匆匆跟沈晓雅见过一面,已经记不得他。再加上那天沈晓雅穿的是制服,而今天穿的是长衫,她就更没印象。
于是奚月梅迟疑地问道:“先生,你是?”
沈晓雅笑道:“呵呵,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奚月梅立即矜持地反问沈晓雅:“先生,我们认识吗?”
沈晓雅哈哈大笑,用韵白击节道了声“妙哇”,接着,他唱起《红娘》中的西皮散板:“千般袅娜——”
奚月梅一下想起来那天她去茶楼找彭少石的事,眼前这人,正是彭少石口中的那个“高士”。
但在奚月梅心目中,沈晓雅却是个轻狂的半吊子二百五。
奚月梅打断沈晓雅的陶醉,厌恶地说:“呵呵,是你啊。”
沈晓雅说:“然也。”
奚月梅说:“你给我走远点。”
沈晓雅毫不生气,嬉笑着说:“遵芳命!远香近臭嘛,哈哈。”
他一笑走开,边走边接着唱:“万般艳……”
奚月梅无奈摇摇头,她摆脱掉沈晓雅的纠缠,来到鼓楼南一品斋文房店。
一个老店员正在整理店内文房四宝,见奚月梅走进来,便热情地问:“这位小姐,想要点什么?”
奚月梅说:“我想打听一下你们六安画家半僧的情况。”
老店员想了半天,问:“半僧?是古人?还是近代人?”
奚月梅笑道:“是个大活人。”
老店员说:“我们六安画画的人里面,没有听说有叫半僧的啊?”
奚月梅十分诧异,她把画拿出来。
老店员仔细看了看画,说:“画得不错,但我不知道这个人。”
奚月梅很失望:“哦。”
老店员:“你去装裱店问问,他们比我见识多。”
奚月梅说声“谢谢”,离开一品斋文房店,来到装裱店。
装裱店柜台的老掌柜和小伙计仔细地观看了这张“晓月雅梅”图后,老掌柜和小伙计都说:“不知道这位半僧半俗是谁,从来没见过他的画,也没听说这个怪名字。”
奚月梅只得怅然而回,她大感失望,也很奇怪。
彭少石将一应彩礼准备好以后,来到刘锐襄家,想请刘锐襄为自己做大媒,送彩礼。
刘锐襄听后大笑:“哈哈!好,好,这个忙我愿意帮。不过,按我们这里的规矩,送彩礼的日子,要双方协商来定。你想在什么日子下彩礼呢?”
彭少石不好意思地说:“我看阴历七月七很好。”
刘锐襄大笑:“好好,七夕喜鹊架天桥,牛郎织女相会,正好日子也近了。好好!我明天就去沈府帮你问问。”
这样举手之劳的好事,刘锐襄自然乐于做,他第二天就来到沈公馆。
沈子儒在客厅热情接待刘锐襄:“哎呀,襄公,你可是个稀客啊!请坐,请坐。”
刘锐襄含笑坐下:“子儒先生,无事不登三宝殿嘛。哈哈,你猜都猜不到我是来做什么的?”
沈子儒为刘锐襄泡上一杯茶,老实地说:“是,我脱离地方政界多年,许多事情都不了解。请喝茶。”
刘锐襄大笑,对沈子儒说,与那些捞杂子俗事不相干,你是雅人,我能来跟你说那些俗事吗?他说自己现在是彭瘦石家的媒人,是来商量定你们两家孩子定亲日子的。还说阴历七月初七是个好日子,他要以大媒的身份,把彭家的彩礼热热闹闹地送过来。
沈子儒没想到是这个事,他思量半天,以沈仪淑还在上大学,定亲的事情要等到她大学毕业后为由,将定亲的日期推迟。
刘锐襄想一下,觉得也在理,便告辞。
刘锐襄走后,沈子儒把事情对沈夫人说了一下,又勾起沈夫人对女儿的思念和牵挂。
沈夫人默然流泪坐下,呆呆看着沈子儒,沈子儒默然。
沈晓雅手拿一份《中央日报》走进来,没注意到母亲在伤心。
沈晓雅只好奇地对沈子儒说:“爹,《中央日报》说刘伯承、邓小平惨败山东,流窜到豫东皖北来啦!中原大地,现在是硝烟四起啊。”
沈子儒听后,分析说:“哦,《中央日报》一贯是报喜不报忧,它作这样的报道,那就是豫东皖北的形势严重了。”
沈晓雅:“是,一定是刘伯承、邓小平的大部队过来,怎么也瞒不过去啦。”
沈夫人闻言大惊:“呀,那济南府不就离皖北豫东不远吗?这一打仗,枪子不长眼,仪淑在济南多危险啊?!”
沈子儒生气地说:“你知道她就在济南吗?咱们现在连她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操心有什么用?”
沈夫人连声叹气。
沈晓雅这时才发现母亲心情不好,就劝说她:“娘,你就放心吧。仪淑又不是傻瓜,她不知道去安全的地方吗?”
沈子儒叹道:“唉!彭家请刘锐襄做媒人,刚才刘锐襄来了,催着来要下彩礼的日子,想正式定亲。我没办法,只好以仪淑没毕业的名义回绝了。可这纸里包不住火,一旦时间长了她不归家,咱们对人家怎么说啊?”
沈晓雅却不在乎:“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我不相信,她就不回家了?”
彭少石的家虽然在六安城内,但全家人都随他父亲彭瘦石去了南京,他一个人在家里住,在县政府食堂吃饭。
这天他草草在食堂吃过晚饭,来到县党部自己办公室,点燃起煤油灯,摊开信笺,关上门给沈仪淑写信。他在信上写道:
仪淑妹:
暑假匆匆一别,悠忽数月,思念之情,终日萦怀。你我青梅竹马,今又结连理,乃少石三生有幸!望妹起居冷暖,饮食凉热,俱应一一注意。寂然一身在外,生活不必克俭,更应保重身体。妹实习多长时间?盼来信告知,少石想去济南接你,不知可否?此心殷殷,词不达意……
沈仪淑在彭少石的心目中是一个圣洁的女神。
虽然沈仪淑对彭少石各种表示爱情的方式没有回应,但也没表现出拒绝,这使彭少石信心大增。加上他们两家家长都赞成这门亲事,彭少石觉得,他和沈仪淑的婚姻,只是水到渠成的时间问题。
信刚写完,门外传来敲门声。彭少石急忙把信放进抽屉,说:“请进!”
奚月梅推开门,走进来:“彭书记,这么忙?晚上还在加班啊?”
彭少石说:“我不是加班,奚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奚月梅满脸不悦:“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彭少石意识到自己对人太冷淡,他解释说:“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你来找我是有什么公事。请坐!”
奚月梅幽幽坐下,心事重重地说:“共产党刘伯承、邓小平的队伍已经打到河南和安徽交界一带了,根据动向,他们有可能会南渡淮河,进大别山。”
彭少石不解地说:“大别山是个穷地方,他们到大别山做什么?”
奚月梅笑道:“你这个党部书记啊,我怎么说你呢?共产党要是占领了大别山,武汉、安庆、长江一线的安全就不能保证,并且直接威胁首都南京。而且,因为通往大别山没有公路,我们的大部队开不进去,他们就安全了。这样一来,我们就难受啦!你要知道,大别山虽然穷,但它是战略要地啊。”
奚月梅觉得,彭少石在这方面的低能很可爱。
彭少石不好意思地说:“军事上的事情,我的确是外行。”
奚月梅对彭少石说,她下午听刘司令说,上午刘司令到沈子儒家去给彭少石要下彩礼的日子了。但沈子儒对刘司令说,要等到沈仪淑大学毕业后才能定亲下彩礼。
彭少石听后,大为失落。
奚月梅关心地问:“是不是沈家有悔婚的意思?”
彭少石说:“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奚月梅感到非常奇怪:“啊!你怎么会不知道呢?难道你和沈仪淑的婚事,不是你们自己谈的?”
彭少石说:“也是,也不是。”
奚月梅很感兴趣:“这话是什么意思?”
彭少石老实地告诉奚月梅说,自己是在追求沈仪淑,但沈仪淑的态度一直不明确。这次是他父亲去沈家求的亲,沈家的上人也爽快同意了。
奚月梅问:“沈仪淑自己是什么态度呢?”
彭少石说:“我不知道。”
奚月梅愕然,说:“呵呵,这不是包办婚姻吗?那这事就有点玄了!”
彭少石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