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归家之路

　　俗话说，远路无轻担。孙大力踏上返程的路途，只觉得每一步都无比沉重。那袋沉甸甸的种子仿佛有千斤之重，压得他的肩膀生疼。然而，他的心中却满是对未来丰收的憧憬，那美好的景象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在他的脑海中徐徐展开，让他的心里如蜜般甘甜。
　　走着走着，突然，一块小石头出现在他的脚下，他一个不留意，被绊了一下，身体猛地打了个趔趄。这一绊，瞬间将他从美好的想象中拉回到了现实。他稳住身形，伸手摸摸胸口，那几个饼子还在，可钱已经没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有些失落。他不知道父亲会对他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法有什么激烈的反应。此刻，老爹在家里发现儿子不见了，钱也没了，不知会作何感想。唉，管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他总觉得要想做大事，总得付出些代价。这样想着，他的心里踏实了许多。
　　孙大力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肩膀疼痛得仿佛要断裂开来，腰部酸软无力，仿佛被抽去了骨头。他脚下的新鞋是今天刚刚换上的，他一直舍不得穿，可如今，这双新鞋却已经将脚趾的侧面磨破了，那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那声音在寂静的路上显得格外响亮。他又累又渴，精疲力竭，全身上下像棉花一样软。他不得不停下来，寻找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
　　不远处，一棵老柳树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孙大力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老柳树下，缓缓地坐下。他把袋子放在身边，用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上面，仿佛那袋子是他最珍贵的宝贝，生怕它会突然飞走似的。他的另一只手忍不住从怀里掏出油饼来。此刻，油饼已经冰凉。虽说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煎饼，上面没有多少油，但在当时，对于远行的人来说，这绝对是美味佳肴。
　　他打开外面的一层布，拿起一块饼子塞到嘴边闻了闻。那淡淡的麦香扑鼻而来，真香啊！他迫不及待地大口吃了起来，还没三两下，一块饼子就消失不见了。可肚子里却感觉什么都没有，仿佛刚才吃下去的只是空气。他努努嘴，想再吃一块，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可话又说回来，这点饼子对于他的大肚量来说，还不够塞牙缝呢。别说三块，就是再来十块，他也能一口气吃个精光。
　　树上的乌鸦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叫声，令他大吃一惊。他不禁抬头看看天空，嘴里嘟囔着：“嘿，你这个讨厌的家伙，快走开！”太阳已经偏西，那橘红色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给万物都披上了一层温暖的外衣。孙大力知道，他得快点赶路，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家。
　　口渴的感觉实在难受，嘴巴里像燃起了大火似的。他不得不丢下袋子，迅速跑下河堤。他蹲下来，用双手捧起冰冷的河水。那水清澈见底，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点点银光。他小心翼翼地喝了起来，这水清凉甘甜，瞬间一股清凉像闪电般传遍全身。当那一口凉水顺着喉咙缓缓咽下，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瞬间在体内蔓延开来。仿佛是夏日里一阵突如其来的微风，轻轻拂过每一个细胞，让人从内而外感到一阵舒爽与惬意。那清凉如丝般在身体里游走，驱散了燥热，让头脑为之一清，原本的烦闷与焦躁也仿佛被这股清凉渐渐抚平，只留下一片宁静与安然，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一个清凉澄澈的世界中。
　　喝饱水后，他突然想起自己的枸杞种子还在岸边的老柳树下，目光不禁逡巡起来。还好，种子还在，当然也没有哪个小偷敢偷他的种子。远远看去，这棵老柳树还真够大的，它像一个巨大的蘑菇横卧在河面上。孙大力想象着，如果是涨水的季节，那场面一定非常壮观——简直就是河面漂浮的绿色草房子。
　　孙大力快速地往回走，越走越近，此刻他才真正看清它的真面目。它那粗壮的树干犹如巨人的腿，坚实而有力，充满了岁月的沧桑痕迹。树皮斑驳且粗糙，那深深浅浅的纹路仿佛是时间老人亲手刻下的故事篇章。有的地方凸起来，像是岁月留下的肿块；有的地方凹下去，如同被时光挖走的记忆。他伸出手，轻轻地触摸着树皮，那粗糙的质感让他感受到了岁月的厚重。
　　它的树冠庞大而繁茂，像是一把撑开的巨伞。柳枝如垂落的发丝般轻柔地摇曳着，在微风中翩翩起舞。翠绿的柳叶层层叠叠，在阳光下闪烁着生命的光芒，宛如一片片翠玉。微风吹过，柳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跟他打招呼。他可没时间理会这些，得赶快上路。经过刚才的休整，此刻他的全身又充满了力量。
　　孙大力快步前进，艰难地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那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路面让他每一步都走得踉踉跄跄，仿佛随时都可能摔倒。他小心翼翼地迈着脚步，眼睛紧紧地盯着地面，生怕一不小心就踩进一个大坑里。汗水从他脸上微微渗出，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滴在干燥的土地上，瞬间消失不见。
　　他的新鞋在这崎岖的山路上显得格外脆弱，每走一步，都能听到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那声音在寂静的山间回荡，仿佛是他与大自然的对话。他的脚在鞋子里不断地摩擦着，脚趾的伤口被挤压得更加疼痛。但他咬着牙，坚持着，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当他再次路过沈万石时，太阳快要落山了，这意味着还剩下三分之一的路程，可能要摸黑走路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山里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是毕竟老父亲不知道在家急成什么样子了。他没有停歇，继续赶路。由于长时间驮着一袋种子，他的脖子总是歪向一边，又酸又胀，非常难受。他不时地扭动着脖子，试图缓解那酸痛的感觉，但效果甚微。
　　渐渐地，夜幕降临，落日的余晖完全消失了。黑暗笼罩着大地，仿佛给世界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孙大力饿得前胸贴着后背，已经吃掉了两块饼子，但此刻他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吃饼。回家的路一直朝东方向延伸，月亮渐渐升起，起初只是在天边露出一抹淡淡的银辉，宛如羞涩的少女。那银辉若有若无，仿佛随时都可能消失在黑暗中。渐渐地，那银盘似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柔和的光芒开始洒向大地。月光把孙大力的脸照得格外柔和，仿佛蒙上了一层轻纱。那轻纱般的月光让他的轮廓变得模糊起来，仿佛他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隐隐约约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那是家乡小河里发出的声音。孙大力心里一激灵，顿时来了劲头，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那流水声越来越清晰，仿佛是一首动听的乐曲，在他的耳边回荡。忽然，他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大力啊，你在哪儿！”他停下来仔细一听，不用说，这是他老爹的声音。那声音是那么嘶哑，那么无奈，他听出来了！
　　“爹，我在这儿！”孙大力用尽全部的力量高喊着。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仿佛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孙麻子循声赶来，借着皎洁的月光，眨了眨眼睛，没错，是这个浑小子。
　　“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一天，出去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孙麻子又气又喜，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他的声音中带着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切。
　　“爹，回家说吧。我太累了。”孙大力的声音疲惫而沙哑，仿佛他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孙麻子点起了煤油灯，接过儿子肩膀上的袋子，问道：“这是什么？”
　　“枸杞啊！”孙大力的回答简洁而有力。
　　“你买这么多枸杞干嘛？”孙麻子抽着旱烟，靠在躺椅上，不解地看着儿子。那旱烟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仿佛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孙大力只好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跟父亲讲述了一遍。老头气得脸发紫，双手瑟瑟发抖，手里的旱烟都快拿不住了。在他看来，儿子这是在胡闹，搞不好连肚子都填不饱，会饿死的。他的脸上满是愤怒和担忧，那一道道皱纹仿佛在诉说着他的心事。
　　“爹，你放心吧。儿保证不会让您失望的。我问了，种这种东西，两年就能发家致富，三年就能结婚，四年就能让您抱上大胖孙子。”孙大力急切地说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信心。
　　一听到抱大胖孙子，孙麻子脸上的愁容一下子烟消云散。他将旱烟在椅扶手上磕了磕，烟灰瞬间洒落下来。那烟灰在空中飞舞着，仿佛是一片片飘落的雪花。他意味深长地说：“我老了，是该把这个家交给你了。”说他老，其实也没怎么老，六十多岁的农村老汉，很多都已经“退休”不干活了。但孙麻子却总是觉得自己已经力不从心，该让儿子挑起家庭的重担了。
　　孙麻子虽然对儿子的行为作出了让步，但他总觉得儿子这样做实在太冒险了，所以他一脸严肃地说：“家里自从包产到户之后，一共分到了七八亩田地，你得留下一亩种粮食，其他几亩地任你折腾去吧。”
　　孙大力欣喜不已，暗自发力。他知道，自己的梦想即将起航，他要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一个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