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应对省督查与筹备婚礼

　　快吃晚饭的时候，大哥终于有了校长的消息：校长得了急性阑尾炎，住进了山海县人民医院。
　　电话是二哥从山海县人民医院打来的。二哥简单介绍了与校长邂逅交谈和校长发病的前后经过，然后，打探我和一中物理老师谈恋爱的事，大哥心不在焉地做了证实，然后说：“以后再详细跟你说吧，老二。我这儿有要紧的事要处理呢。”
　　大哥挂了电话，直奔我上课的教室而来。
　　这时，距离下课吃晚饭不到五分钟。大哥顾不上我正讲得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和学生听得津津有味、意兴勃勃，敲开教室的门，就把我叫出教室，留下六十六头雾水在教室里滋生和漫延。
　　我跟在大哥身后，急匆匆往教务处走，顺便问了句：“省厅的人快到了？还是校长有消息了？”
　　大哥头不回，说：“校长住院了，急性阑尾炎。”
　　我惊讶，说：“怎么会这样啊？上这么大的火，肯定是在局长那里没讨到正义和公道。”
　　进入教务处，大哥关上房门，这才接过我的话茬儿，说：“具体什么原因，怎么回事，现在还不清楚。张斌只说，弄不好，得做手术。问题是，校长不在，网上的帖子还在增加，今天早晨，我就让值班干事盯着郝副厅长的博客，伺机在上面发长篇帖子，目的是把咱学校的主题帖推到下一页，减少它在首页出现的机会，也就减少了大家的关注度，也就能一定程度上遏制一下跟帖；可是，没用，不一会儿，就被新的跟帖推回了首页，而且这种拉锯式的交锋到现在还在持续。这份帖子的被关注度，或者说，这份帖子的爆炸力和轰动效应，远远超出了上学期初那次。我敢肯定，后面的跟帖有许多就出自我们家的老师。你说怎么办吧，老三？”
　　我说：“跟校长汇报啊，集体研究对策，然后，校长定夺啊。”
　　大哥说：“校长急火攻阑尾，都住进医院，要开刀了，我怎么能再拿火烤他啊？”
　　我说：“那你就跟三个级部主任定夺吧。”
　　大哥说：“现在真的没有功夫和心思跟你客套兜圈子了，老三。你就直说，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什么？我担心，郝副厅长早就高度关注我们了，我怀疑省督查组已经出动了，之所以到现在迟迟不见踪影，是半道出了什么意外，或者他们已经快到了，或许已经到了县城，或者到了我们山镇，现在正猫在某个饭店吃饭，养足了精神，只等晚上过来抓我们个现行……”
　　我说：“没那么严重吧？全省那么多违规的学校，其中名校有的是，郝副厅长即便关注到了我们学校，也未必为了我们这个不足千人的农村小学校，派出督查组，千里迢迢地来抓现行吧？”
　　大哥说：“常态下不太可能，但是，这种非常态的举报和非常态的轰动效应，把一切都变得极有可能啊。”
　　我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从省城到咱学校，高速公路直达，五个多小时就来了，如果他们动身晚，上午赶不过来，中午需要吃饭和休息，去掉这些时间，他们最迟也应该在下午五点之前到……你还别说，真有可能先找宾馆住下了，单等吃了晚饭，再来偷袭呢！他们要住宾馆，我们镇上条件太差，人生地不熟的，他们是肯定不会考虑的，那么，他们就只能选择在县城，先住下，吃了饭，休整一下，养足了精神，单等天一擦黑，便悄悄过来，就像当年的日本鬼子进庄那样——‘悄悄地’‘打枪的不要’。”
　　大哥说：“就是啊，极有可能。”
　　我说：“也有可能害怕黑灯瞎火的不安全，尤其如果打算按照举报信上指点的那样，从校园后面小山上观察，然后，穿过庄稼地和那段儿坑洼不平的荒草地，翻墙而入，几乎没有可能，这样的话，明天一大早赶过来袭击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大。”
　　大哥说：“怎么应对啊？”
　　我说：“只有一个办法——马上取消补课，把学生全放回家，留下一座空校给督查组。”
　　大哥说：“可现在放假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等明天早晨了。”
　　我说：“明天一大早就让学生出校，今晚是个关键期。为防万一，有三件事需要落实：一是今晚要启动应急工作一级响应，四个门卫全部全程坚守岗位，加派教导干事到校园周边巡查。门卫和教导干事要重点关注外地车辆和非农村老百姓穿着的人，尤其是操外地口音的人；二是做好学生的紧急疏散预警工作；三是教育学生，明早离校时，不管校园内，还是校园外，一旦有人询问，一律回答：昨天自由返校，送检作业。”
　　大哥说：“我又做了回当代的法海……”
　　我赶紧打住大哥的话，说：“咱是兄弟。”
　　大哥还是意犹未尽，说：“可太亏了林娜，我跟人家又不熟，真是对不起人家……”
　　我说：“得得，我俩结了婚，你也是她的大哥。”
　　
　　大哥打通校长电话的时候，校长的五袋点滴已经打了多半。
　　大哥询问并详细听取了校长急性阑尾炎的发病经过和病情进展，并安慰校长安心治病，之后，简要汇报了学校应对省教育厅督查的措施。
　　校长长叹一声，说：“只能这样了，你安排得很好。比补课计划只少了一个早晨和一个上午，也算很圆满了。只是这么一折腾，我们下学期的工作，肯定更难做了。”
　　大哥说：“是。可能一切都得从头开始，准确地说，情况可能更糟，我们也许得改变思路了，‘安民会议’不能老开；老开，就不好使了。”
　　校长说：“能对付一阵儿算一阵儿吧，先躲过假期补课被抓住这一劫，其他的，也只能从长计议了。”
　　大哥说：“好。”
　　
　　我和林娜结婚的日期已定，相关的筹备工作马上就开始进入程序。
　　林娜用商量的口吻说：“咱俩都教高三，又都当班主任，没有那么多时间东跑西颠的，能简化的，就简化吧？”
　　我欣然同意。
　　不好意思请假，一切筹备工作只能都挤在假期和双休日不值班的时间里，效率就成为我们的首选。所以，别人用了几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才搞定的房子，我们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买下了。
　　我和林娜计划用一天半的时间把房子买到手。距离我们结婚的时间不到两个月，显然，现装修都来不及，搬不进去住，但我们的意见竟然完全一致：房子，作为结婚最重要的事项，必须在结婚前有着落。
　　我们的计划是，昨天上午，我上完最后一轮次的课以后赶到县城，下午，我们先到各楼盘转一转，晚上，合计合计，从中筛选出几个重点楼盘，今天上午再重点考察，中午理顺一下思路，做出最终决定，下午签订购房合同。可是山镇高级中学平地暴起的这场风云，一下子就把我俩的计划用时砍掉了一多半儿。
　　我说：“恐怕太仓促了吧，一天的时间。而且明儿就是元宵节，今天下午售楼处肯定提前放假。要不，咱俩今天先逛商场买别的东西吧？”
　　林娜自信地笑笑，说：“来得及。昨天下午，我已经把县城十五个楼盘转了一遍，咱今儿上午不用那么长的时间看楼盘了。”
　　看我不解的样子，林娜打开手机图库，一边滑动着各楼盘的照片，一边说：“你看，按照咱俩的标准，地势前高后低的，不选；东西方向坡度明显大的，不选；周围环境噪杂和视野过于狭窄的，不选；资质低、信誉不太好的开发商的楼盘，不选；新农村改造由村里开发的，不选。这样就没有几个楼盘了，今儿上午的时间，足够咱俩仔细查看、充分确定了，除非你不信任我，还要坚持从头再走一遍。”
　　我故意板着面孔，说：“你是昨天下午自作主张地一个人干了咱俩的活儿啊！”
　　林娜偏着头，看着我，很认真地说：“怎么，不可以吗？”
　　我一本正经地说：“你剥夺了我亲自开车，拉着你到各楼盘观光旅游的机会和权利啦，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林娜也板起面孔，一本正经地说：“对别人来说，不可以，可你是别人吗？如果我连这么点儿权利都没有，跟你结了婚，还不得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啊？”
　　说完，我俩就开心地笑。笑过之后，我说：“辛苦你啦，林娜，谢谢你！”
　　林娜当仁不让，又有点儿调皮地说：“接受。”
　　我说：“就凭这一点儿，我就知道，你是个善打算、能料理、会居家过日子的好老婆！”
　　林娜受之无愧的样子，说：“当然，你就放心地等着乐吧你！”
　　
　　临近晌午，我们考察了林娜精心筛选出来的三座楼盘之后，在紫荆花园和文苑小区两座楼盘之间犹豫难决。
　　紫荆花园在县城东部边缘，东西平坦，北高南低，光线与视野都不错，跟林娜现在住的腾达二区，仅有一条浦东大道相隔；文苑小区紧靠林娜上班的一中，林娜骑车上下班，特方便，步行也来得及，占据着中心地带，繁华，而且购物、就医等更加方便，只是视野不太好，楼间距也比较窄，同样高度的楼层，采光不如紫荆花园。
　　最后，林娜说：“你决定吧。”
　　我说：“那就选文苑小区吧。”
　　林娜说：“最充分的理由？”
　　我说：“你每天上下班方便，其他的，都可以将就。”
　　林娜扑哧一笑，说：“我选紫荆花园。”
　　我说：“最充分的理由？”
　　林娜掰着白皙的手指，说：“第一，采光好，视野好，适合咱俩共同的‘喜静不爱闹’的性格；第二，距你老丈人老丈母娘住的腾达二区近，将来照顾起来方便；第三，距离山镇近，咱俩下班往中间聚，免去了你穿过一半儿县城的交通拥堵，缩短了你到家的时间……”
　　我说：“说出让对方放弃选择的理由。”
　　林娜说：“选文苑小区，虽然我上下班方便，可也失去了我骑车上下班锻炼身体的机会；还有，我也不一定老在一中上班。你呢？让我放弃的理由？”
　　我望着林娜，好生感动，说：“你的理由这么充分，我还能有什么理由啊？”
　　看好了房子，办理合同的时候，售楼小姐问写谁的名字。这个问题，我们还真没有想过。
　　林娜没加思考，说：“田野。田地的田，山野的野。”
　　我忙说：“林娜。林木的林，女子旁那个娜。”
　　售楼小姐不知道如何写了，抬起头，望着我俩，微笑道：“都是争着写自己的名字，像二位大哥大姐这样争着写对方的名字，我还是头一回儿遇到呢！”
　　我笑笑，冲对方说：“不好意思啊，我俩再商量商量。”然后，拉着林娜，来到走廊里。
　　我说：“大部分的钱得你出，怎么能写我的名字呢？”
　　林娜淡然一笑，说：“你是一家之主啊。”
　　我说：“可连同装修得四十多万，基本上得你出啊……”
　　林娜扑哧一笑，说：“都要结婚了，还分你的我的呀？难道你还想来个什么AA制呀？”
　　我急了，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呢，林娜？婚前买的房子，归单方所有，婚后买的房子，不管写谁的名字，归双方所有。所以，我坚持咱俩结婚前买下这房子，写你的名字，天经地义，因为这房子是你家的财产啊……”
　　林娜收了笑容，柔和中带着庄重和认真，说：“你说的婚前婚后房子的归属问题，地球人都知道。可我不明白，你分的这么清是什么意思，是打算这房子你一分钱都不出呢，还是准备以后再看上比我好的女人，跟我分手的时候，你可以大义凌然地昭告天下，你很高尚，很男人，从买房子的时候就没打算欠我的啊？”
　　我红了脸，忙说：“你想哪里去了啊，林娜！你这么漂亮，优秀，贤惠，我怎么可能还有看上别的女人、跟你分手的准备啊？本来，买房子，是男方的事。我是真的觉得，应该我出钱买房子的，可我家经济条件太差，穷亲戚又多，都需要帮衬，不得不让你承担，我怎么能写我的名字啊？”
　　娜轻声笑了，然后，抓过我的手，柔和的声音如暖春的轻风，说：“好了，老公，我是激你的，你是一家之主，写你的名字，是必须的嘛！”
　　我还在犹豫，林娜拉我一把，说：“进去吧。我真的没有在乎你的经济条件，你要是实在放不下你的自尊，咱就等以后办房产证的时候，再填上我的名字，你看好吗？其实，我不太迷信，但却想预示一个美好的愿望：今儿的购房合同上写上你一个人的名字，代表着你在这个家里的责任和担当，因为，你是我这辈子的依靠呢……”
　　面对如此贤惠豁达，又对我如此一往情深、终身相托的妻子，我还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是十二分的浅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