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云戏和赤血（3）

　　
　　
　　
　　4、
　　我和赤血说起为什么我和秋离的到来会引来这么多的变故，而秋离现在又在哪儿？赤血认为秋离就是两次出现在血心库的血面人。我不相信，我说我们在帕费尔上青梅竹马。
　　赤血说：“什么？在帕费尔上你叫青梅，他叫竹马？”
　　我说：“青梅竹马就是很小就在一起的恋人。”
　　赤血说：“是刚生下来就恋的吗？”
　　我说：“不，是从懂事的时候，有了记忆的时候。”
　　赤血说：“什么时候就懂事了，有记忆了。”
　　“大概五六岁吧。”
　　“那怎么能叫青梅竹马呢？”
　　“我们那里就这么叫的。”
　　“那五六岁以前呢？你能知道秋离在哪儿吗？”
　　我不知如何回答，我们帕费尔上亘古不变的真理被赤血否定了。而同时，母亲曾经的一句话在我耳畔响起：云戏，秋离是个孤儿，比你大一岁，往后，你就认秋离当哥哥吧。以前，每每想起母亲这句话，我心里都会流进一股暖流。可现在忽然之间，母亲的话让我充满不解，充满疑惑，充满了没有理由的恐慌。
　　看着我无话可说无从分辨的样子，赤血笑了笑，说：“别这样了，我也是随便猜的。我只是无法解释秋离是怎么穿越了心墙，也许，这其中另有缘故。秋离，还是你的秋离。”
　　“我真的无法解释五六岁以前的事，母亲说他是个孤儿。”我向赤血靠了靠，现在，对我来说，赤血是唯一的依靠了。
　　“孤儿？”
　　“就是没有父母的孩子。”
　　“那我也是孤儿。”
　　“我现在也是孤儿。”
　　我握住了赤血的手，他的手好凉。
　　“你的手很温暖。”赤血说。
　　我看着赤血苍白的俊美的脸，笑了笑，把他的手握的更紧。赤血掀起他的长袍，裹住了我。我们就这样互相依偎着，看着树宫里那面硕大的玻璃上映照着星云变幻。
　　那面玻璃，就像是一台电脑显示屏，随时给树宫传递着外面的动静。我没问过赤血那面玻璃的事，我也不想知道，关于这里很多神秘的状况，我都不想知道。我回不去，也走不了，如果活着，我总有一天会知道，如果死了，那还知道干什么。
　　
　　我正睡着，赤血叫我。可以说这是我来到艾斯达睡得最好的觉了，经历过那么多恐怖离奇的事，我几乎忘了睡觉的滋味。睁开朦胧的睡眼，我问：“干什么？”
　　“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我赶紧坐起来，瞪着惊奇的目光看着赤血。会有什么好地方呢，我可不想再有什么不详的事情发生。在这里，除了经历恐怖，还会有什么？
　　看着我的样子，赤血笑了。他一笑起来，我就什么都不害怕了，什么都不想了，那种甜甜的，安静的笑，总会给我一股无穷的力量。他说：“去看看我们的村庄。”
　　“这里还有村庄？”
　　“当然。”
　　“怎么去？”
　　“骑着鱼马。”
　　“很远吗？”
　　“当然。”
　　赤血在那面玻璃墙上点了几下，我便听到了树宫外面一声怪叫。
　　“什么声音？”
　　“我们的鱼马。”
　　我和赤血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只见在树宫前的空地上，停着一只雪白的鱼马，比我和秋离骑的那只要小的多。鱼马见到了赤血，点了点头，竟然开口说：“主人，我来了。”
　　“它会说话？”
　　“当然，但是不是所有的鱼马都会说话。你们来的时候骑的鱼马是最低级别的，不能说话。”
　　“我们骑的也不是白色的，我记得好像是粉红色的。”
　　“鱼马的级别越高，就会越小。我们这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鱼马。”
　　“噢，是这样啊。”
　　赤血带我骑上了属于他的鱼马，他坐在后面，轻轻的把我揽在怀里。我在赤血温暖的环绕中幸福的回味着刚才他说的那些关于鱼马的事。风将我们的衣服吹得呼呼作响，衣服在风中狂舞，我觉得此时此刻，我们就神雕侠侣中的杨过和小龙女，在血腥险恶的江湖云游四方。
　　
　　看到被赤血称作是艾斯达村庄的时候，我非常诧异。这是村庄吗？这个所谓的村庄，是被一个银灰色的大大的罩子罩着，从外面看，根本就不会认为这里面竟然是一个村庄，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出任何动静。赤血又伸出他那神秘的手指，在罩子的某个地方点了几下，就有一扇门在我们面前悄无声息的打开了，赤血就拉着我走了进去。
　　“这怎么是村庄啊，这是现代化的大都市啊。”看着罩子里面的情景，我不由得喊出了声。罩子里面，竟然是一番我想也不敢想的天地。我感觉我不是来到大上海就是来到了香港，高楼林立，街道宽阔整齐，一个个打扮入时气质轩昂的男男女女各行其是，但对于我们的到来却熟视无睹。可奇怪的是，我看不到一辆诸如车辆等交通工具，更奇怪的是，在街道的上空，飞行着大小不一的各种颜色的鱼马。而我和赤血此时长裙飘逸的站在一个诸如广场的地方，和所有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怎么没有汽车？”我问。
　　“汽车？”赤血一脸不解的看着我。
　　“是的，汽车。我们那里，像这样的城市，一定会有很多汽车，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街道上，在上下班的高峰期，还会堵车。在天上，还会有飞机。”我不知道该怎样对赤血解释，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明白。
　　“哦。”赤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说，“我好像听说过，在很久以前，有你说的什么交通工具。”
　　“很久以前？！”我看着赤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听说那些东西没有什么好的作用。”
　　“我本来以为自己穿越到了远古时代，现在看来，我是穿越到了未来。”
　　“你说穿越？”赤血看着我。
　　我看着赤血，不知道怎么回答。在这个未来的村庄，我又是什么，是什么呢？难道我已经死了，我现在是鬼吗？想着想着，我脊背忽然就抽上来一股凉气，我忙用手捂住了自己张大的嘴巴，避免自己失声惊叫，为自己真的是一个鬼魂而尖叫。
　　
　　“根本就没有穿越这回事。”赤血并没注意我此时的表情，望着他那些忙碌的臣民，对身后的我说。
　　“我本来以为我穿越到了远古时代，没想到我竟然穿越到了未来。”我也没理赤血那茬，自顾自的重复着，仿佛就是鲁迅笔下的祥林嫂一般。我觉得，如果我现在不是鬼的话，我一定是穿越了。
　　赤血回头看了看我，说：“你们古代的人竟然这么天真。”
　　“那你说说看，我现在的状况到底该怎么解释？”我有些胡搅蛮缠的说。
　　“其实，根本就没有穿越这回事。那只是人们潜意识里对现实生活产生了逃避的心态，也是对另一个时代极度的渴望中，产生的一种幻觉罢了。”
　　“幻觉？可是，对一个已经过去的时代产生渴望，还说得过去，那无非是人们心灵的回归意识在作祟。可是，你说我们的那个时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关于未来社会，我又不知道，从来没产生过什么渴望，怎么会来到这儿？”
　　“你会知道的，因为你就属于这儿。”赤血望着远方，一字一句的说。
　　“这不可能！”和赤血的辩解，我没弄清楚不说，反而越发糊涂。赤血最后的话，仿佛一块硕大的冰块砸在我的心上，我怎么会属于这个神秘而恐怖的星球，我是属于帕费尔的。
　　
　　就在这时，忽然之间我眼前刮起一阵怪风，紧接着就飞沙走石，而刚刚还呈现在我眼前的未来社会的情景转眼便烟消云散。现在我看到的，就是一片荒凉远古的土地。我不知道，刚才那些林立的高楼，上下翻飞的鱼马，还有一个个面目阴冷机械劳作的未来人，都到哪儿去了。狂风刮得我根本无法站立。我急切的需要一个依靠，而这个依靠只能是现在我还能感觉到的赤血了。我试着去抓住赤血，可我听到赤血的声音在我耳边说：“我们的村子遭到了袭击，他们发现了，开始了屠杀。云戏，你站在这儿别动，千万别动，不论我离开多长时间，你都不能动。”
　　“不！带我走，我不要在这儿！”但我的喊叫根本就没有作用，赤血已经听不见了，他在我面前已经消失无踪。我抱紧了双臂，在这个只有我一个人的被袭击屠杀的艾斯达的村子里，像一个魂魄般，伫立着，在昏暗迷蒙中，圆瞪着眼睛，坚守着一个人的恐惧和紧张。我是人？还是鬼？我死了？还是活着？
　　
　　
　　5、
　　“主人，主人。”
　　这时，我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好像从地缝里钻了出来似的。那声音小的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见的。我能听见，是因为这里太安静了，静得可怕，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我正摒心静气听着周围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的动静。我惊慌地四处张望，颤声问：“你是谁？是谁在说话？”
　　“主人，是我。我是你的鱼马。”
　　“我的鱼马！？我哪里来的鱼马？可是，你在哪里？我看不见。”
　　“我就在你脚底下，你踩着我了。”
　　我忙抬起脚，无比惊慌地向后退了几步，睁大眼睛看着地下，地下什么都没有。准确的说，我什么也没看见。
　　“你在哪儿？我看不见。”
　　“主人，是我太小了，你等会。”
　　忽然，就在我眼前，一团红色的亮光闪烁起来，亮光里，我终于看见了那个自称是我的鱼马的鱼马。它真的很小，就像一只血红的蚂蚁。此时此刻，太多的疑问在我心里翻腾着，这里，怎么会有我的鱼马？记得赤血说过，鱼马越小，级别就越高。难道我的鱼马级别很高吗？可现在，我没办法解开疑团，这只像蚂蚁一样大小的鱼马，也许，是我现在唯一的依靠。
　　“我见过的鱼马都是骑着的，包括赤血。可你这么小，我能骑吗？”
　　“主人，你伸出手就行了，其他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我来不及多想，对我来说，这只鱼马，现在就是我的主人。我蹲了下来，向我的鱼马伸出了手，那样子，就像是要拥抱一个孩子。
　　那团红光向我靠近，在我面前，倏地又分成两束，穿过我的手掌，进入我的体内。我感到一股强大的热流横扫全身，我的指甲一下子长了一寸多，而且变成了黑色。在指甲中间，有一个黄色的小圆点，闪闪发光。
　　“你去哪儿了，鱼马？”看着自己的样子，我惊慌失措。
　　“主人，我在你体内，以后，我们就结合在一起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还是我吗？”
　　“你当然是你，主人。我们现在去一个地方，赤血在那里，他现在需要我们。”
　　“他需要我们吗？我们怎么去？”
　　“主人，你将双臂伸直，就像飞一样。你想着飞翔的感觉，就行了。”
　　我就照着鱼马的话张开了双臂，奇迹就忽然出现了，我在原地忽然就旋转起来，一股强大的风浪就在旋转中将我裹住，我还在不知所云晕头转向的时候，糊里糊涂的就跟着风浪一起飞了起来。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在风浪里大喊，可这会儿，谁又能听得到呢？
　　
　　当我的双脚再一次接触到地面时，我看到了赤血。准确点说，我是摔到地面上的，因为我还不习惯什么飞翔。赤血受伤了，伤得面目全非。如果不是他那一袭雪白耀眼的穿着，我不敢确定躺在我旁边的这个浑身是血，现在身上的很多地方还在汩汩往外冒血的人，就是赤血。我现在感觉不到害怕了，似乎已经习惯了，况且，在我体内，还有一个所谓的什么鱼马的玩意。我翻过身，扑到赤血跟前，想捂住他那冒血的地方，可哪能捂住啊，捂住这里，捂不了那里，我急得大喊：“赤血，你怎么了？你还活着吗？”
　　在我一声声的呼唤中，赤血微微睁开了眼睛。我想他是看不见我的，因为他的眼睛也被血糊住了。我伸出衣袖，在他那张已经扭曲的脸上轻拭着。他的嘴唇翕动着，可是我听不见他说什么。我把耳朵凑近他的嘴巴跟前大声说：“我听不见。”
　　“我……看见……了……秋离。”
　　“我们现在怎么办？”我听见了赤血的话，但这时候秋离已经不重要了。我觉得，我现在的一切，都是秋离造成的，如果我们再次相见，已是陌路。
　　“带我去找萨城王。”赤血说完，英俊而带血的头颅，便向一边歪去。
　　望着赤血的样子，我悲痛欲绝，眼泪就“唰唰”的流着。我急得大叫：“你醒醒啊，我怎么带你去啊，怎么带你去？”
　　一个声音在这时候说：“抱着他，抱着他就好。”
　　我知道，是我的鱼马在说话。我来不及多想，用尽全身的劲，抱起赤血，抱着这个让我现在死不去生不能的少年。可我摇摇晃晃的站不起来，我怎么能抱得动他呢？摇晃了几下，不知哪里来的一股蛮劲，我忽然就不摇了，而我怀中的赤血，忽然之间就像是一根稻草。接着，那股风浪又重新刮起来，包裹着我和赤血，向萨城王的驻地飞去。
　　到了那个神秘的地洞之中，萨城王好像已经知道了，他从我手中接过赤血，对我说了句：“你辛苦了，云戏。”
　　我刚想问什么，萨城王从我跟前忽然就消失了，我只听到他说：“先休息一下，我们一会儿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