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云戏和赤血（4）

　　
　　
　　6、
　　萨城王带赤血去疗伤了，我一个人在这泛着紫光的地洞中，感到一股冷气袭来，不由得抱紧了双臂。忽然，我听到了一阵神奇而美妙的琴声从远处传来，带着一种勾人魂魄的忧伤。不知是什么力量的促使，我循着琴声传来的方向迈开了脚步。琴声带着我在地洞里这条幽暗悠远神秘的小路上走着，走着，我不知道走了多远，但是琴声还是离我那么远。我忽然有点害怕，不能再走下去了，我应该站在原地不动的。可我回过头，才发现我已经回不去了，因为我看不到我来的地方，那个我曾经站立的地方已经不见了。我又转过身，想看看我还有多远才能走到这条路的尽头，可一转身，我又一次惊呆了。我面前的路已经不在了，路忽然就在我一回头之间不见了。现在，在我面前的，是一扇泛着绿光的门，这扇门就在我面前，孤独惊恐的伫立着，和我现在的表情没什么两样。
　　我现在无法选择，只能前进，不管前面等待我的是什么，因为我已经没有了退路。我伸出手，伸出我的长着长长的黑指甲的手，门没费吹灰之力就被我掀开了。呈现在我眼前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一片长满红树的森林盘根错节，各种奇形怪状的小动物纵横跳跃。这是自从我到艾斯达以来，从没看到过的景象。我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童话世界。难道在不经意间，我又完成了一次穿越，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了吗？我见不到赤血了吗？赤血已经死了吗？我现在和赤血，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吗？不知不觉，我已经迈过了这道神秘的门。我回过头，门在我意料之中消失殆尽。等我再次把目光投向这片童话世界的时候，我却已经站在树林的中央，在几株红树之间，隐隐灼灼的掩映着绿色的小屋。屋前，一位长发飘逸，白衣翩翩的少女在旁若无人的抚着一架古琴。在她周围，停着、跑着、飞着无数的小动物，是在倾听者优美的琴声吗？是在美妙的乐声里轻舞吗？我慢慢地向她走近，虽然我怕影响了琴声，但我还是渴望走近她。至少，这样的情形不会让我感到恐惧。但随着我慢慢的走近，恐惧就来了。我想停住脚步，但我的脚步已经不属于我了，不归我大脑的指挥了。
　　琴声停了的时候，我已经和这位姑娘面对面了，而此时，姑娘也抬起了她清秀的面庞，却更加深了我的恐惧。
　　“灵鹊，怎么是你？”我的声音在颤抖，心在狂跳，但我静静地站着，极力掩饰着我的恐惧。
　　她笑了笑，站了起来说：“我不是灵鹊，灵鹊是我的姐姐。我叫雨鹊。”她是笑着说的，但她的声音却冷得能让人不寒而栗。
　　“是吗？”我如释重负，但还是有些不相信。
　　“她死得一点都不值，为了那个赤血去送死，有什么价值呢？我劝她不要去，她非去不可。现在死了，赤血又能怎么样？”
　　“赤血也快要死了。”
　　“你说什么？”雨鹊有些不相信我的话，声音明显的有了一丝不安。
　　“他伤得很重，不知还能不能活下来。”
　　“有萨城王在，他不会轻易就死去的。”说完，雨鹊又坐了下来，弹起了琴。
　　不知什么时候，雨鹊周围的小动物全部消失了。琴声又悠悠凄凄的响起来。我就这样站着，看着雨鹊抚琴的手在那架古琴上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刚才还充满着童话味道的红林里，平添了几许空荡几许寂寥。雨鹊没有问我是谁，怎么来的这儿。我想，雨鹊一定知道的，而我还可以肯定，雨鹊，也爱着赤血。那我呢？秋离呢？赤血不是说，他看见了秋离吗？那么，赤血又是如何伤成这样？和秋离有关吗？
　　
　　7、
　　忽然，我有了一个想法：我要去找秋离。是秋离把我带到这儿来的，让我现在成了一个连我也不知道的什么人，我必须找到他问问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秋离又是什么人。他曾经说过，要陪伴我一生一世。当帕费尔毁灭的那一刻，他在雷舰上还给我说过，要给爱找一个着点。而现在，他却不知所踪。尽管他的不辞而别让我找到了我想托付终生的人。我在见到赤血的一刹那，就明白了，我对秋离的爱，是亲人对亲人那样的爱。就像母亲说的：你就认秋离当哥哥吧。秋离哥，你现在在哪儿？你还记得我这个妹妹吗？
　　我最后看了一眼正在专注的弹着琴的雨鹊，这个和灵鹊一摸一样的女孩，这个说她是灵鹊的妹妹却和灵鹊完全不同的女孩，便转过身，对我的鱼马说：“我们去找秋离。”
　　可是，身后却传来雨鹊冷冷的声音：“你选择了一个危险的方向，你会后悔的。”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飞奔的脚步，我只是对身后依然在弹琴的雨鹊说：“我不会后悔的。”
　　
　　不知多久，我才终于走出了红林，像血一样的红色的树林。我现在站在一片黑褐色的土地上，我不知道这是哪儿，我感到了一股阴煞之气向我扑面而来，而且，一种奇怪的声音在冷寂之后穿入了我的耳膜。我仔细听着，好像是流水的声音，却又不像。奇怪的是，这种声音离我越来越近，好像是从远处向我渐渐逼近似的。我不由向后退去，同时发现我的双腿在颤抖，而我刚刚退回去的脚踩到了一团热乎乎的东西。我低头去看，看到的情形让我大惊失色。在我脚下的土地上，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里正在往外“汩汩”冒着红色的液体，并散发这一股刺鼻的恶臭。我忙用手掩住鼻子，准备逃走。可是，我已经走不了了，因为，我发现在我周围，有无数个这样的洞口，冒着这样的液体，而且，脚下的土地还在继续制造着这样的洞口。我完了，我想起了雨鹊的话：你选择了一个危险的方向。
　　我惊恐的张望着，企图寻找一条逃生的路，可我没路可走了。这片黑褐色的土地上，为什么会冒出这么多红色的液体，难道，这是血吗？想到这儿，我更加惊恐，一定是血！因为血，才有这样的味道！难道我在这儿等着被血水淹没吗？我不甘心，我不能死！惊恐与绝望中，我在这片写满死亡的土地上，用尽我所有的力气喊着：“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呀！赤血——秋离——你们都死了吗？你们在哪儿？快来救我呀！救我——”
　　正当我万念俱灰的时候，一团红云从天而降。准确点说，是一袭巨大的斗篷旋转着从半空落下，裹着我飞到了半空。在斗篷中，我感到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手臂环抱着我。我还听到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问我：“云戏，你还好吗？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是秋离，是秋离哥的声音。
　　“秋离哥，是你吗？我就是来找你的。”
　　我被秋离就这样抱着，来到一个崖顶。秋离放下了我，我看着秋离，满脸孤疑。秋离怎么在这儿？他还是帕费尔星球上我的秋离哥吗?一袭血红的斗篷罩着他结实健美的躯体，斗篷里边，是一身雪白的长袍，就和赤血一样。唯一不同的，赤血披的是黑色的斗篷。秋离的头发也变长了，颜色也变了，变成了褐黄色。
　　“这是哪儿？”我问。
　　“死亡之地。”
　　“死亡之地？”
　　“是的，云戏，这里就是一百年前的战场，艾斯达星球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战死在这儿了。他们的灵魂得不到安生，就在这里挣扎哀鸣释放。我本来也应该死在这儿的，可是几天之后的一场狂风暴雨，让我有幸存活了下来。然后，雷琅在这里来搜寻灵魂残存的能量时，救了我。”
　　“雷琅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他救了我，然后我就给他做事。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我弄不清楚我到底是从艾斯达到了帕费尔，还是从帕费尔到了艾斯达。我也只知道，只要听到雷琅的召唤，我就按照他的吩咐行动。”
　　“那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按照雷琅的吩咐在行动吗？包括我。”
　　“是的，包括你在内，都不过是行动。”秋离说完，低下了头，他不敢再正视我火辣辣的目光。
　　而我，面对这个曾经对我来说，胜似亲人的人，现在却是如此陌生。也许，他并不是秋离，秋离是谁，他也不知道，他现在只是一个忘了自己的工具而已。
　　
　　
　　
　　8、
　　现在，我面前的秋离，从亲人变成了仇人。因为他，我才经历着这么多的变故；因为他，我才没有了自己的家园；因为他，帕费尔才地毁人亡。可是，秋离找我干什么？我对他们来说，又有何作用？
　　“你说的雷琅，让你找我干什么？”
　　“他没有让我找你，而是去找你的母亲。”
　　“为什么？”秋离的话，让我更百思不解。
　　“雷琅说，你母亲身上隐藏着一个秘密。没有这个秘密，他们即使战胜了，也没有办法统治艾斯达。”
　　“可是，这，这又和我的母亲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帕费尔上一位普通的人罢了。你们，你们找她？”
　　“雷琅说，你的母亲是艾斯达先王的一名王妃，备受先王宠爱。先王为了保护这个秘密，就把这位王妃偷偷地送到了帕费尔。可是，最后还是让雷琅知道了。”
　　看着秋离说的一本正经的，我却无法相信，我觉得，秋离就是在给我编故事，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啊！望着秋离，我摇了摇头说：“我不相信，这不可能。”
　　“这是真的，云戏。”秋离说，“我本来也不相信。可是，先王并没有想到，包括雷琅都没想到，我们到了帕费尔，却是要经历重生之痛。因为我们的能力都无法抵抗，只有重生之后才能继续存活下来。而在重生之后，我们都不记得以前的事。”
　　“那就等于我们在艾斯达死了，然后又在帕费尔活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轮回吗？”
　　“也不全是，因为我们是活着重生，活着轮回。只有二十年之后，记忆和能力才会逐渐恢复。”
　　“这真不可思议，我还是无法相信。”
　　“本来我也不相信，可是，随着年龄稍微增长，随着能力的逐渐恢复，我不得不相信，这就是事实。”秋离望着远方，好像在回忆着在帕费尔那美好的时光。
　　“那我的母亲，他知道吗这一切吗？”
　　“她一定知道。”
　　“那她知道你是为了那个秘密而来的吗？”
　　秋离点了点头。
　　“你动手了，为了那个秘密，你动手了。你难道忘了吗？没有我的母亲，你能在帕费尔活下来吗？”望着秋离，我泪流满面，他，竟然是杀害我母亲的凶手，这个母亲说过，让我把他当亲哥哥的人。
　　“不，我没有！”秋离摇了摇头，极力否认着，“当我知道一切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帕费尔了。帕费尔就是我的家，我只想着我们一家人能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好。你的母亲也和我说过，我们达成了一致。可是，雷琅不放过我们，他发现我没有动静，就找过来了。是我求他，放过我们，可他提出一个条件，只要把秘密告诉他，他就会放过我们。我答应他，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和你母亲商量了以后，不论怎么样，帕费尔都逃不过灾难。不告诉他，他就不会罢手，告诉了他，更加助长了他的欲望。他就会用这个秘密，不但要毁掉帕费尔，还会毁掉其他的星球。所以，我和你母亲达成的协议就是，我带着你走，她和帕费尔同归于尽。”
　　“那个秘密也和母亲同归于尽了吗？”
　　“我不知道。”秋离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母亲说，让我把你交给赤血。”
　　“为什么？”
　　“我不知道。”
　　“那你呢？”
　　“雷琅不会放过我的，你不该到这儿来。我对雷琅说，我一个人回来了。”
　　“难道雷琅不知道你还带着我吗？”
　　“这个？我不知道，但是雷琅迟早会知道的。所以，我一个人来这儿了，没告诉你，你就和赤血在一起吧。”
　　“可是，有很多事我不明白，你是那个血面人吗？让我和你一起逃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骗我和赤血去的血心库？”
　　“我不知道，其实你被灵鹊领进冰房的时候，我就已经走了。”
　　“是吗？”
　　“是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雷琅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你知道吗，灵鹊已经死了，赤血也受了重伤，不知道还能不能治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那么快？难道雷琅知道了那个秘密吗？”秋离瞪着比我还要惊恐的眼睛，望着我说。
　　然后秋离对我说：“云戏，你赶紧走吧，赶紧离开这儿。你去找赤血，他不会死的。”
　　“不，我不走！”我执拗的说。
　　“你必须走！”秋离掀开我，面露愠色。
　　我站在原地没动，我不知自己该进还是该退。此时此刻，我没办法自己做主，我感到，一切的一切，我就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哼，你们谁都走不了了。”
　　忽然，一个刺耳的声音从天而降，我和秋离都似乎让一把利剑穿透了心脏，并且让这把剑把心脏挑了出来一般。紧接着，飞沙走石，狂风乱舞。秋离一边挥动着长袍宽袖一边大声对我说：“云戏，快走！”
　　我没有动，而是定定的站在秋离身后，蓄势待发。
　　秋离支持不住了，他被那一股强风推着向后退着，同时，口里喷出一股鲜血。
　　“哼，自不量力，你不想活了吗？难道你忘了你是怎么活过来的吗？”在狂风筑起来的漩涡中，雷琅刺耳的声音再度响起。
　　“只要你，你放了她，要我怎样都，都行。”秋离捂着胸口说。
　　“那你就跟着她一块死吧！”话音刚落，只见风墙中的雷琅腾空而起，双掌连击，挡在我面前的秋离就好像让一道道长鞭抽打着一样，全身崩发着鲜血。我不能再沉默了，我从秋离身后一跃而起，同时向体内的鱼马发出呼唤，同时又运足气力喊道：“秋离，走开！雷琅，我跟你拼了！”
　　“噼啪”一声巨响，我和雷琅的双掌交汇在一起，我们同时被震得向后退去，我只感到心里一阵剧痛，接着，也喷出一口鲜血来。我也看到了，雷琅跟我一样。雷琅脸上露出惊恐之色，指着我说：“你，你，你是……”
　　我冷笑着说：“你还是收回你的阴谋吧，你不会得逞的。”
　　雷琅也冷笑着说：“哼，你们也没几天活头了，你等着，今天我就暂且放过你们。”
　　雷琅卷起一股狂风，走了。
　　我赶紧去看秋离。秋离在地上躺着，面如死灰。“秋离，秋离，你还好吗？”
　　秋离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回答，而是托起秋离，腾空而起。
　　“带我去哪儿？”
　　“我们一起去找赤血。”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