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云戏和赤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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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希望自己不再醒来，永远这样昏迷下去多好。可即使在昏迷中，我也无法忍受恐惧的折磨。我被秋离，不，被赤血抱着，在一道道被血淋淋的心垒成的墙的夹缝中穿行。一颗颗心抱成一团，痛苦地哀叫着，滴着一滴滴鲜红的血。难道这就是赤血说的心血库？这里数以万计的心脏，就这样孕育着生命吗？我就这样半迷半醒的被赤血抱一会，拖一会的，弄不清都经过了哪些地方。记忆中我们好像还行走在一片汪洋中，我搞不懂那么大的一片汪洋中怎么会有路。记忆中似乎还曾经有一个大的没法说的怪东西拦住我们，赤血伸出自己的胳膊，叽里咕噜的不知念叨了些什么，那怪东西就烟尘一般不知飘哪儿去了。
　　我们最后到的地方好像是在一个山洞里，我记得是在一片光滑如镜的地面上，赤血用自己神秘的手指迅速的做了一个动作，地面就訇然裂开，赤血便抱着我翩然而下。在翩然而下的过程中，我怀疑我们是在穿越着时空隧道，我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好容易接触到了地面，我眼前豁然开朗，似乎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是山洞还是宫殿啊？四面墙壁突兀不平，明明就是山洞的摸样，可那突兀的墙上却像是有璀璨的灯光在闪烁变幻着美丽的颜色，奇花异草盘根错节，相依相傍，芳香四溢。在我印象中，这种地方，只有神仙才可以住的。但是，对我来说，这里却让我莫名的紧张和恐惧，而且，我看着赤血静静地跪在这儿，更是心跳加速。虽然现在我已经无所谓生死了，有一个因我流泪而宁愿违反规矩的年轻的王者，抱着我一路穿行。我就这样静静地被赤血抱着，睁着我一双凄迷神往的眼睛，看着赤血虔诚的摸样，等待着我不知道的将要发生的一切。
　　“你来了，孩子，难道你忘了规矩吗？”忽然，那个我曾经在树宫里听到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赤血放下了我，我也就在赤血旁边跪了下来。我觉得我现在和赤血连在一起了，我必须跟赤血同呼吸，共命运，不管将要发生什么。
　　“萨城王，我来了，是万不得已。我被人骗到了心血库，你说过，当年我们的艾斯达遭遇不幸时，曾经有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出现过，还说要去找他的腿。我刚才在哪儿看到他了，他也说了同样一句话，然后就消失了。”赤血说。
　　不知什么时候，在我和赤血的前方，出现了一位老者。她雪白的须发遮住了他大半边脸，只露着一双神秘而渗人心肺的棕褐色的眼睛。他整个身躯被一件宽大的红黑相间的长袍包裹着，和眼前的景象完全不搭调。我不由打了个冷颤，向赤血跟前靠了靠。
　　“他终于又出现了，不知道他是根本就没走，还是回来了。”萨城王说。
　　“我该怎么办，萨城王？”赤血问道。
　　萨城王并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五百年前，艾斯达遭遇不幸时，他出现过，五百年之后，那个叫做帕费尔的星球又遭遇不幸，他又出现了。看来，是到时候了，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到了卷土重来的时候。”
　　“你知道帕费尔呀。”我脱口而出，因为帕费尔就是我们的星球，我们的城堡，我和秋离生活的地方。
　　“孩子，你回去吧，继续完成你的使命，一切我来安排。但这位姑娘，必须留在这儿。”
　　“不，我不能留在这儿，我要跟赤血走。”我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大声喊了出来，同时，我的双眼流出了急切紧张的泪水，并激动地试图站起来。一旁的赤血摁住了我。
　　“姑娘，你不能回去，会有危险的，而且，这是规矩。”
　　“不！就是死，我也不会留在这儿！”
　　“萨城王，让她跟我回去吧。”
　　“你真不懂事啊。”萨城王叹了口气，“如果她跟你走，她就必须变成影子，这样，会安全一些。”
　　“不！”一想到那个可怕的影子，我又大喊了一声。
　　“影子对于别人来说，只是在视觉上的一个幻影。而你本人，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如果想跟我回去，就听萨城王的吧。”赤血轻声对我说，并握紧了我的手。我心里淌进了一股热流，看着赤血，我点了点头。
　　萨城王最后说：“你变成影子，从此就是我们的人，你将和灵鹊一起隐蔽在赤血身边，在必要的时候，也许会为将来要面对的一切做出牺牲。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我佩服你的勇气，也同情你的遭遇。我已经感应到了你的到来，但感应不到你的未来。可是，我没有感应到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现在我可以说，那个人，他是个谜，一个急需解开的谜。我希望，你能和赤血共同面对。”
　　“她叫云戏。”赤血高兴的说。
　　
　　赤血拉着我，原路返回。我如释重负，觉得轻松了许多。我问赤血：“你们说的那个他到底是什么人？”
　　赤血说：“准确的说，应该是他们，是很多人。他们超强的统治欲冲昏了他们的头脑。屠杀同胞，毁灭家园，还要把无情的魔爪伸向其它星球。”
　　“那他们怎么会放过你和萨城王呢？你这么年轻的一个王者，又能干什么呢？”
　　“一百年前，一场残酷的正邪之战，双方都损失惨重。当然，我们输了。他们以为我们剩下的老弱病残再无还手之力，也就隐蔽起来养精蓄锐，以备再战。我们刚才去的地方，他们是找不到的，在我们途径的分水界，你曾经见过的蓝彻有超强的反感应能力，会把一切来自外界的探测信息反回去。而心血库里那一颗颗滴着鲜血的心脏，是我们遇难的同胞。他们目前正在用邪恶的力量控制着这些灵魂。也许不久的将来，这些灵魂孕育出来的，是他们屠杀同胞的刀和剑，是一个个新的魔鬼。我当然是正义的王者，是王室里唯一的幸存者。在当年那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中，我还是一个婴儿，被蓝彻救下了。萨城王是我的师父，也是蓝彻的同胞兄弟，叫固彻，当年是王室里一位大臣，是先王封他为萨城王的。”
　　赤血说完这些，我们已经过了分水界。回来时，我没有见到赤血说的蓝彻。来到了陆地上，赤血停住了脚步。刚才一路运功还要拉着我，赤血已经有些气喘，他苍白的脸上泛出一点绯红，让他变得更加英气逼人，那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是花儿的露水，还是他温香的汗液，都令我心醉神迷。从这片宽阔的陆地上，我看不到一点战争的痕迹，它倒更像是一片远古的未经开发的土地，神秘而祥和，让我仿佛回到了我们的家园，正站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听着风儿送来远处的飘渺辽阔的歌唱。而实际上，现在这片土地上，除了我和赤血，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哪怕是一只小小的虫子，哪怕是一株小小的草芽。
　　我和赤血回到树宫时，天色已暗。伴随着我们进宫的脚步，树宫的门在我们身后无声的关闭，只见赤血挥了挥手，宫里就变得辉煌了起来，可我看不见灯在那儿。我也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有赤血在就行。现在我倒觉得挺刺激，挺好玩的，至少，我比我那些死难的同胞要强百倍强千倍万倍。
　　“灵鹊，你怎么了？”忽然，赤血一声很不正常的惊叫把我着实吓了一大跳。望着赤血飞奔过去的地方，我看见和赤血穿着打扮完全一样的灵鹊躺在血泊中，她的前胸，是一个大大的血窟窿，像是被什么野兽掏空了似的，让人不寒而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急忙用手掩住了口鼻。可这个已经面目全非的死人是灵鹊吗？她为什么要穿上赤血的衣服？她不是只是个影子吗？而我现在，是不是在别人看来，也是个可怕的影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收拾完了灵鹊的尸体，我和赤血坐在空荡荡的殿堂，我们俩现在都举着一副血淋淋的爪子。赤血也不打算去洗，我也不知道怎么洗，去哪儿洗，就陪着赤血举着血淋淋的爪子坐着。而我也终于看见了赤血的手。他的手纤细而修长，虽然一双手沾满了灵鹊的鲜血，可他的红得耀眼的指甲还是显得特别而奇怪，这也让他本来就修长的一双手更是不但长而且神秘莫测。
　　好久，赤血才回答我：“她本来就是要为我死的，可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为什么她要为你死？”我的语气有些愤懑，因为我觉得灵鹊现在的死，也许就是我明天的结局。
　　“云戏，你别怕。”赤血说着，准备伸手抱我。
　　看着他的血爪子向我伸来，我忙向后躲去。
　　赤血缩回血爪子，笑了笑：“我都忘了我们的手上还沾着灵鹊的血。”
　　“你还笑得出来。说吧，为什么？”
　　“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来自另外一个星球，他们暂时还感应不到你的存在。而灵鹊，她是为了和平，为了正义，为了千千万万个魂灵，随时准备着牺牲。她是主动要来树宫的，是要为我挡住这大战前夕的第一剑。”
　　“那他们总有一天会感应到我的存在，对吗？”
　　“不会有那一天的，相信我，云戏，我不会让你变成第二个灵鹊的。”
　　“那他们知道死的是灵鹊吗？”
　　“肯定知道，这只是一个警告。灵鹊也真傻，为什么要打扮成我的样子呢？”
　　“发生这样的事，萨城王会不会知道？”
　　“蓝彻会感应到的，他会告诉萨城王的。”
　　“噢，是这样。”我双手托着下巴想着，却没有注意到一双血淋淋的爪子把自己又弄成了一个血淋淋的下巴。“可我觉得，灵鹊打扮成你的样子，一定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她——爱——你——”我一字一句地说。
　　“爱？爱是谁？爱在哪里？”赤血反应强烈的东张西望，一脸的困惑不解。
　　我“扑哧”笑了，笑得热泪盈眶。这个王啊，一个还不知道爱是什么东西的小毛孩，还准备着什么大战，就一个人在这树不树，宫不宫的所谓宫殿，和一两个老头，能翻什么云，覆什么雨？云戏啊，你还是等着死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