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实事求是

　　作为功臣班的每一个战士，以钢铁般的意志锻炼自己，哪个也不愿当临阵脱逃的懦夫，正像和死神决斗似的勇往直前。水上强训的结果，就是要确保武装泅渡大运河。人生也是如此，你只要勇于挑战，拿出军人的战斗作风，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
　　王杰站在全班战士面前，切题践行，深有感悟地说：“困难像弹簧，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
　　8个小时的水上训练，上岸时，没有一个人站稳脚跟的，一个个软瘫在河水边处。当听到冲锋号响起，不得不翻身爬起，咬牙拼命往前冲上去。
　　王杰平时的表现和为党和人民事业的忠贞不渝，赢得了干部战士们的好评。有的同志在刮目相看的同时，对他还不是共产党员就有点疑惑不解的口气问：“你入伍后在同期战友中第一个加入了共青团，年年是五好战士，两次荣立三等功，可你，为什么还没有入党呢？难道你就没有靠近组织？没有争取做一个先锋战士？还是有其他远大理想，还是……”
　　王杰微笑不语，他对于这么尖锐的问话，总是在回避，不愿直面回答这么敏感的问题。加入中国共产党，实现共产主义事业，是他昼夜甚至梦中都在追求的奋斗目标。这个目标，既严格又宏伟，他要经得起党组织的严峻考验。他心是这样想的，也在不断地改造思想创造条件。但是，每当他看到有的同志入党了，站在党旗下举起拳头宣誓时，他的心里总有一股失落感，总要引起思想上的波动而念念不忘：“和自己一起入伍，干得不比他们差呀！为什么都先于自己呢？难道，正如战友们所说的……唉！根红苗自壮，自己不如他们呐！”
　　“不对！小资产阶级意识，要不得。”王杰产生这种想法后，立即感到这是个危险的信号，是唯成分论在思想上作怪，若不彻底根除，将影响他为共产主义奋斗到底的决心和信心，便带着这个问题学习《矛盾论》以此对照检查自己。他要在思想和组织入党上创造一个完美的思想境界。
　　王杰有了理想和奋斗目标，再结合“内因和外因”的精辟论述，深刻检讨自己不对头的情绪。他说：“虽然自己出身中农家庭，这是客观事实，但不能因此而产生埋三怨四的思想情绪，它是阻碍自己成长进步的主要因素。既然追求目标一定，就要坚定不移地沿着这个目标走下去。自己没有入党，不应该总是从客观上找原因，应该多从自己主观努力上去创造条件，主动靠近组织，党的大门是敞开的。”
　　“与他人比成绩、比优点，本身就不具备共产党员的标准。”王杰反复检查自己，察觉到入党动机里还含有一些私心杂念。再和共产党员的条件一对照，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离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还有不小距离。
　　一天晚上，王杰和战友陈学义谈心，陈学义又提出前面所说的入党问题。王杰诚恳地与他交心，说：“没有入党，是因为我的条件还不够。我不能带着一大堆缺点入党。我相信，党的大门是敞开无阻的，只要认真改造思想，把工作干好，够一个共产党员的条件，党自然会接收我的。形式上入党，只是个手续问题，首先是要从思想上先入党。时时处处以一个共产党员的高标准严格要求自己，一心一意为党工作，争取早日加入党组织，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终身，这就是我远大的理想。”
　　王杰严格要求自己，从思想上要求入党的精神，深深地感化着连党支部成员，党支部根据连队的发展需要，结合王杰的军事技术和工作能力树为学习积极分子，和学“雷锋”典型，并研究决定对他作为后备梯队发展对象。书面上报营党委解决他党组织关系后，提升为一排长使用。
　　营党委对工兵一连树的典型非常重视，派组织科贾怀义干事到王杰家乡调查政审。
　　金乡是个历史贫困县，交通条件比较差，一天一趟长途汽车，从县城到王杰家没有一条像样的大路，多是乡村小道，贾干事到金乡调查这天，刚好是阴雨天气，下车后步行30多公里，头上雨水浇，脚下泥泞路，一步三滑地来到华堌大队。本身就憋着一肚子雨浇泥溅的窝囊气，恰又赶上大队干部正在开会，对这位远道的钦差大臣缺少热情的接待慰劳，便也没好心思地详细调查，只请大队支书出来问一下王杰家庭的情况。
　　村支部是党的最基层一级组织，书记正在组织召开规划村规民约，心思没有完全放在外调项目上。见贾干事粗枝大叶随意提问几句有关王杰家庭情况，也没有请他坐下来详细交谈，只站立在大队部门口桥头上，凭空想象，简单地应付贾干事，说：“王杰家庭出身中农，解放前有二十多亩地。”
　　贾干事听到“二十多亩地”，脑子里就“嗡”了一下，认为这么庞大的数字已经不是中农而是上中农的问题了。便匆匆忙忙地返回部队，简单地写了几笔调查材料，向营党委做了汇报说：“对王杰的入党问题，需要严格考验。”
　　“严格到什么程度？”军区党委看到王杰所在营党委上报的典型人员外调审核材料，认为含糊其词，没有定论。
　　王杰的典型事迹已在济南军区上下广为传颂，这样的先进人物为什么就不具备入党的条件呢？军区组织部再次派出的甄诚信干事深入王杰老家详细调查，弄清影响王杰进步的症结究竟在什么地方。
　　甄干事不负众望，怀着一颗对组织负责，对同志负责的慈心善意，不辞爬山越岭，深入群众，屈膝多家破院灶房，和所谓的“二十多亩地”的田间地头，了解到“那里由于土质是盐碱地，收成少，生活困难。而县土改时，王杰祖父母都健在，父亲和伯父、叔父还未分家，第三代子女又多。一家二十多口人的二十多亩地，听起来是一个富裕大户。但从实地调查，难以让人置信，难以维持全家人的生活，王杰父亲只好在1958年迁到了内蒙古安家谋生。”
　　甄干事有了实地调查的第一手资料，回部队后又详细查看了王杰的日记中有关入党的心里话，让他有了真凭实据的结论：“我出生在中农家庭，从我记事起，我们的家庭生活就不好，父亲分家另住后，我们每年都缺粮，向别人家借粮，向公家贷款，靠吃救济粮维持生计。”
　　甄干事发自内心的话向军区首长汇报，他说：“由此看出，王杰的中农成分家庭不切合实际，并不像大多数中农成分家庭那样衣食无忧。更不像贾干事上报的不是中农而是上中农的问题了。我认为我们作为党的一级组织，在对待要求入党的同志，特别是有影响力的先进人物，一定要实……”甄干事望一眼首长那过于严厉的面部，怕怀疑自己是感情用事，牢骚过激言辞，没敢再往下细说。
　　首长对甄干事忠言逆耳的话正听得出神，突然没了声音，这才微笑点头催促他：“说下去，一定要怎么样？组织既然派你去，就是要你说心里话吗？何必要吞吞吐吐留半句呢？大胆说！”
　　“那我可实说了。”甄干事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不能偏听偏信，更不能轻易定论，一定要实事求是。单从王杰能正确对待入党问题的这一主观来看，他对党是忠诚的。他的话忠心不二，他说自己没有加入党组织，是自己不够条件，虚心检查自己才对，而不应光看别人。今后一定听党的话，虚心学习，加强修养，为了加入党，我愿把一切献给祖国。这样忠于党的好同志，我们为什么老把人家拒之门外呢？”
　　首长听后，微微点头，知人善任的口气说：“此次派你外调是我的主意，就以你甄诚信的名分而言，不会让我失望的。事实证明，我的判断还是对的。尽快在基层组织统一认识，及早解决王杰同志的入党问题。”
　　甄诚信按照军区首长的指示，深入工兵一连征求意见，副指导员孙庭义高度评价说：“王杰在组织上虽然没有入党，但思想上早已入了党。对于这样好的同志，我们不能老把人家关在门外。对党组织培养人才，个人成长进步都极为不利呀！”
　　“实事求是，公心为党！”甄干事的如实调查，坚持“实事求是”的观点，为部队保留了一批有王杰、韩义祥、张德扬、陈学义、辛养法等梯队骨干苗子，对王杰情有独钟、重点培养。
　　连长刘德林甚至把连队培养人才方案都向甄干事交了底，激情动魄地说：“待王杰入党后，我们准备拟提升他为尖刀排长。入不了党，他这个尖刀排长始终无法定位。”
　　济南军区根据甄干事的调查报告，特此下发红头文件：关于《正确对待上中农出身的同志的入党问题》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