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雄心壮志

　　王杰坚持不让，总是软磨硬缠不撒手：“才打几下呀！刚刚提起神劲，一下子停下来不是白练了。让我再打几锤，打几锤。”他的每一锤下去，杨洪江都在给他数着数，每一锤震出手背上的血，如同疼在他杨洪江心里般的难受，便耐心劝他，说：“几锤？一千多了。精神劲不能过失？铁人也得缓口气呀！一下把劲用过了，伤筋动骨活受罪。”
　　“没那么严重吧？再打一千锤。”王杰身手不停，仍“嗵、嗵、嗵”的自抡自数，“一千零一，一千零二，一千零三，一千……”
　　“停！”杨洪江劝不住他，不得不叫停，拔出钎子往地上一撂，口词严厉，心痛面和的劝慰，说：“王杰，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健康的身体，再好的愿望也要落空。再说了，干工作不能光靠一股蛮劲，要悉心掌握技巧，才能运用自如事半功倍，否则就是事倍功半。你自个儿权衡吧，反正我不插手，看你怎么打吧。”
　　王杰恳求地说：“让我再来几锤吧！副连长曾多次教导说，越累越要坚持多打几锤，这也是磨练意志的好机会。没有千锤百炼，怎么会有熟能生巧，巧能成精的技巧呢？”他见杨洪江不答应，又噘着嘴装着生气的样子说：“你的集体主义哪去了？我们组打眼速度慢，天天完不成指标，不加紧练怎么能赶上去！又怎么能百炼成钢呢？”
　　“别拿领导压人，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为了集体主义观念，我才要爱护战友的身体。一旦要有个损失，我担当不起。”任凭王杰说得天花乱坠，杨洪江就是不帮他扶钎。
　　王杰见杨洪江无动于衷，只好暗自赌气，拿根钎子往炮眼里一插，抡锤自个儿打了起来，打一锤冷他一眼，打一锤转一下钎子，说：“离了你，难道地球就不转了？”
　　“哼！转，你自个在这儿转吧。你拿副连长压人，我就去找正连长来论断。”杨洪江无奈，愤愤地冷哼一声，跑去请来了连长。
　　连长快步走过来，严肃的口气里蕴藏着三分的疼爱，冲他吼叫：“王杰你要干什么？啊！一个新兵蛋子，你才来几天？一口吃胖子啊？噎死你！放下锤子跟我走。”
　　王杰无可奈何，满脸不快地跟着连长向坑道出口走去。
　　赵英玲昨天夜里，心有灵犀地做了个梦，梦见王杰站在她床边一个劲地笑，笑得她心里发怵。就问他：“是不是想我了？”
　　王杰点点头……
　　赵英玲又说：“好，我明天就去看你。”
　　王杰再次点点头，向她敬个军礼转身离去。
　　赵英玲再无睡意，翻来覆去地挨到天亮起床，二事不顾，边梳妆打扮，边嚷嚷着要妈妈给她准备行装，她要去部队探亲。妈妈不解的眼神望着女儿问：“探亲？部队。哪家？”
　　赵英玲站在门口，边梳头边喜眼回问：“我说妈也，你是真糊涂还是假迷糊？你自己亲口答应人家，为女儿喜订的终身大事，还能有谁？”
　　“妈不糊涂，订婚不等于已婚。”妈妈担心地说：“大姑娘千里钻军营，你是他什么人？能让你进吗？”
　　“未婚妻，军营也讲理。难道就不能看望未婚夫吗？”赵英玲从小娇生惯养，她只要想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斜望母亲一眼，略有三分愠色的口气说，“有王杰在那，敢不让进。”
　　“哎哟我的乖呀！口气还真不小啊！这未过门的军嫂可当起家了呀！”母亲仍提醒她，说：“拿证了吗？还是明媒娶到家了？实话告诉你，部队可是要求严格，还是先给他去个信，征得他同意了再去也不迟。若给王杰找麻烦，老娘可不饶你！”
　　母女俩正在那儿争执不休，邮递员来到她家门口从邮包里掏出一封信问：“是赵英玲家吗？有你一封挂号信，请签收一下。”
　　一封挂号信，更加坚定了赵英玲部队探亲的决心：“昨天夜中梦，今日鸿雁传书来。妈也，这就是一路无阻的通行证。”
　　赵英玲眉开眼笑地签署了回执，从邮递员手中接过信，未等邮递员转身离去，急忙打开信封取出信笺。妈妈借机伸头过来，赵英玲急转身躲过妈妈视线，笑侃一句，说：“老丈母见了女婿，挽起裤腿去撵母鸡。这只是封纸信，该出手时才轮到你。去去去，现在还不是你看的时候。”
　　妈妈转身向上房走去，边走边别有心意的说：“好！妈不看，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养了个野性女儿。妈道成了女儿的丫环，这就去给你准备。嫁鸡随鸡，远走高飞喽！”
　　赵英玲看着母亲进屋，这才平心静气打开信细看。王杰的信虽然不长，一页纸，但诗情韵味浓厚，赵英玲激动得满脸彤红，在心里品味着其中的梦境幻影：“漆黑的深夜，伸手不见五指，万籁俱寝。亲爱的你，在温暖的家乡梦中游荡！而我，在这边防海岛守岗。”
　　知女儿心者莫过母，第一次出远门总怕对她安排不周，遭罪受难，从屋内呼叫一声催促说：“看完了没有？没完没了的。该起程了吧？”
　　女儿权当没听见，继续看她的信：“为了革命事业，为了保卫祖国的神圣领土，为了人民的幸福，时刻紧握手中钢枪。沙沙的树叶声啊！赏心，悦耳。寒风吹在脸上虽然很冷，但全国人民却温暖在安康的喜梦床上。”
　　王杰的这封体会很深的家信，感想颇丰。与千里之外的赵英玲灵犀相通，既表白了初次海岛站岗的情怀，和保家卫国的重任。当然，也勾起了热恋中的未婚妻深夜梦幻，激发了她部队探望的芳心一片。
　　女儿初次出远门，又是去部队，妈妈为她准备得很丰盛，有蒸粘米面加大枣，地瓜红豆馅黄团馍这类的乡味土特产，还有沿途吃的食物。并再三嘱咐她，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儿行千里母担忧，能见到王杰更好。记着，实在见不到就不要勉强人家，早点回来，妈我也早省那份心。”
　　“知道了！腊月萝卜，淡操心。”赵英玲提着妈妈为她准备好的土特产礼物，和路上吃的干粮及自己换洗的衣服行李包，乘坐金乡至徐州的长途汽车，按王杰信上提供的地址，提着大包小包来到徐州部队大门口。
　　正像她母亲说的那样，大门站岗的小战士不让进，上前一个立正敬礼，问：“请问大姐，您有什么事？”赵英玲随口一句“找人。”战士追问“什么人？”赵英玲第一次遇到这么严峻的场面，竟然忘记了亮底牌而且还不愿意亮出未婚夫的名字，只说找一个同乡朋友。战士立即拒绝：“对不起，我们这是军事禁区，概不接待来路不明人员。”
　　要说还是赵英玲聪明伶俐，她满面微笑站在他俩面前，先来句阿谀奉承话套近乎，说：“听口音二位好像是金乡人吧？哪年入伍的？”
　　战士回答得干脆利索：“对不起，我们不是金乡人，这儿也不是私下交易的场所，请你还是离开吧。”
　　赵英玲不但没有离开之意，反而更加亲切地吹捧：“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革命战士，意志坚定，责任心强。军事重地，能随便让人进吗？阶级敌人一旦混进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你看俺像一个坏人吗？俺一个乡下女子，千里迢迢，大老远地来探亲，将心比心，若是你们家的人来了，你们也这么不近人情，拒之门外，不能私下交易吗？”
　　赵英玲吹捧带讥讽的话，弄得两位小战士不知所措，你看我看你左右为难：“这个，我们的职责，你没有任何凭证，这军事禁区能让一个身份不明的人随便进的吗？你说这么多废话有什么用，我们实在不能让你进去。”
　　“你们在那干什么？”带班领导从值班室走出来问。
　　“是这样的……”赵英玲灵机一动想起了亮底牌，抢先一步从衣袋里掏出王杰写给她的信，交给了值班领导，说，“俺是从金乡老家来部队探亲的，徐州这么大的地方，俺又不知道他在哪个单位，所以就找到这儿来了。不怪他们，他行使职权，警惕性还是蛮高的……”
　　值班领导笑望赵英玲片刻，心想，这位女子还是挺会见风使舵的，看了信后缓和了口气，“哦，请随我来。”非常和气地帮她把行李包提进值班室，又给她倒杯开水递给她，说：“请稍等，喝点水，我给他们连打个电话，很快就有人来接你的。”
　　电话打出去约片刻时间，王杰来到值班室门口喊“报告！”进屋给值班首长敬礼，值班首长还礼后转身进入里间。
　　朝思暮想的一对恋人，如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微笑着对视片刻，谁也没说什么。然后，王杰从门卫值班室桌子上提着她的行李包，她跟在他后边向大门内走去。
　　二位值班哨兵，虽然没放赵英玲进禁区大门，但赵英玲还是没忘感谢他们的责任心，以此证实她没说假话，而是领导接待并电话联系接她的人。便挥手笑脸脆语：“谢谢二位兄弟，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