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暴雨救婴

　　进入9月的深秋季节，闷热的天气捂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接连两场暴风雨，沟河灌满，田地积水成灾。本来就大面积的盐碱地，经过积水浸泡导致农作物半死不活。王儒堂心系田间庄稼，一大早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裤腿挽到大腿根处，一步一滑地来到地头，站在堤岸上望水兴叹。弯腰从红苕地里扣出一颗红苕放鼻孔下一嗅，一股怄麻味熏得他起身向村委会走去。刚转过地头，老远发现村委会主任吴子源迎面向他走过来。
　　吴子源边走边扰手招呼说：“我正在到处找你商量，如何组织村民抗涝排水问题，嫂子说你早就来了。”
　　王儒堂待他走近后，将红苕递给他说：“夏旱减产，秋涝遭灾。王家庄刚有好转的贫困局面，又要靠救济粮维持生计了。”
　　吴子源摇头，口气坚定，捣捣手中的红苕说：“不，光靠政府救济，我俩的老脸往哪搁呀！争口气，坚决摘掉贫困帽子，决不能再给政府增加负担了。一季红苕全年粮，就凭这个宝贝疙瘩，就能保证大家吃饱肚子。我们这就去发动男、女村民，昼夜不息抗涝排水，确保秋季来个大丰收。”
　　天空一声闷雷，意味着倾盆大雨即将来临了。王儒堂和吴子源一前一后快步向村口去。首先来到金乡城北孙庄西头的王老三家门前，还未开口抗涝排水之事，就见他家添丁进口不到七天的小孙子，浑身抽搐，口噜白沫，眼往上翻，不死不活，全家人吓得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王老三儿子在城南矿上上班离家远，急得老两口东奔西跑借来了一辆人力车。刚生不过七天的儿媳经不起风吹雨打，一旦产后风大人小孩都难保命，只有靠王大娘抱着小孙子王老三拉车到城里看病去。王儒堂和吴子源只有放行，不好意思再安排他家抗涝排水的任务了。
　　人到急时乱方寸，王大娘不顾三七二十一，抱床破被子往车上一撂，一手搂抱婴儿一手拿着一件大褂子往头上一顶，护着降世五天多小孙子，往车上一坐，王老三拉起拉车就跑。
　　天空的乌云如跑马样翻滚，本来就闷热的三伏天，坐在树底下不动还大张口气喘吁吁。五十开外的王老三哪顾得酷似蒸笼的热气，汗流浃背往前猛跑，恨不得一步赶到金乡城。
　　跑着跑着，王老三“哎哟！”一声，右腿肚扭筋，咬牙坚持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跑。
　　跑着跑着，一颠一簸的小拉车来到了五里后大庙南，王老三“哎呀！”大叫一声，趴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王大妈在车上焦急地问：“咋啦？”
　　“哎哟！哎哟！”王老三咧着个大嘴，艰难地说：“我的腿抬不起来了，脚崴了呀，哎哟！疼死我了，我一步也不能走了。这可咋办呐！老天爷呀！这可要我全家的命啊！”
　　乌云从西北方向黑着涌上来了，遮天盖日。
　　狂风带着呼啸声，刮得残枝败叶满天飞，电线杆子上的电线被风刮得呜呜地响，如同鬼哭狼嚎。路上没有行人，“咔嚓”一道电闪，轰隆隆的雷声响彻云霄，豆粒大的雨珠子“噼噼啪啪”劈头盖脸打得浑身生疼。
　　“天呐！”王大妈在车上抱着孙子大哭一声，呼天号地地抱怨，说，“我的小孙子也！这可要了咱们的命了！咋办哪！老天爷你行行好，等会再下吧。”
　　王老三急得猛然起身，“哎哟！”一声又趴了下去，再也动弹不得，任凭大雨浇也无能为力了。
　　这天恰逢星期六，王杰急着回家修房子堵漏水，刚走出城里，乌云从西北压了过来，天昏地暗。“咔嚓嚓”一声巨响，大雨随着闪电从天而降，王杰脱下褂子顶在头上冒雨飞跑。
　　又一个闪电，又一声巨响，王杰借电闪光看到了路旁停着一辆人力车，车上坐着一位老大娘，怀里还抱着个婴儿，头上顶着布褂子，车旁还有一位大伯在雨水里坐着。人车无声息、无反应，低头闷坐在雨中淋着。
　　“天呐！”王杰看在眼里，疼在心中，他大叫一声，走到王大伯跟前急问，“大伯，怎么啦？雨下得这么大，你还在这淋着？”
　　王大伯抬起头来看了看王杰，吃力的说：“小同学，你赶快走吧，我到城里给孙子看病，走得太急了，一下子把脚给崴了，真急死人了！看你身单力薄也帮不上忙，赶紧走吧。”
　　
　　王杰看着瘫坐水地上的王大伯，绕拉车转了一圈，把头上遮雨的褂子往大娘怀中的婴儿身上一盖，将王大伯拖出车道放路边没积水处，说：“大伯，别看俺身单，可俺力不亏，俺行。你就坐在这里等着乱动，俺这就送大妈到城里给孙子看病，等我们回来再送你们回家。”说罢拉起车子就往城里跑去。
　　大雨仍在瓢泼，水浇的道路，泥泞又滑。王杰步子迈得太大太快，几次都猛窜几下车子颠簸险些摔倒，吓得王大妈不住嘴地吆喝：“孩子啊！不急，慢点，别摔伤了那可再没指望了。”
　　“放心吧，大妈，你孙子已成这个样子了，快一分钟就赢得快一分钟的抢救时间。”王杰仍快步不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汗水雨水不断地从他头上流了下来。王杰全然不顾，一口气跑进了县城北门，边喘粗气边扭头问大妈，说：“打算到哪里去看病？”
　　王大妈心有所指的说：“孩子，听说咱金乡县南关里，有个辛老太太看妇女小孩病看得好，要不，咱找她老人家去！”
　　王杰急转车把向南跑，说：“好，找俺辛伯母去！她对儿科是专家，你孙子的病难不住她。”
　　王大妈莫名其妙问：“孩子，你也认识辛老太？”
　　王杰回了个笑脸，说：“大娘，辛伯母在西门外城关医院，我和她儿子是表兄弟，经常在她老人家跟前玩，听她老人家给俺讲故事。她医德高，人缘好，是咱县、省医学界老模范，光奖章奖杯就得了七八个。所以我让你放心，只要经她手，保管没事。”
　　王杰说着拉着车扭头向西门外跑去，到了城关医院门口，雨悄然停了。王杰把车子放在院内，从车上扶着王大妈下来，穿过巷道往西小院走去。边走边喊：“辛伯母！辛伯母您在吗？”
　　辛伯母闻听喊声，快步走出门外问：“杰儿，这么大的雨跑过来，有急事吗？”
　　“有！”王大妈抱着孙子快步进门，冲着辛老太呼喊：“老太太，快救救俺孙子吧！”边说边从怀里把孙子放在了屋内诊疗床上，婴儿嘴唇发紫口吐白沫，两个小眼已翻了上去，没黑眼珠光白眼球啦，连辛老太也有点吃惊，埋怨他们说：“这才几天的孩子，咋不照看好，怎么成这个样子啦？怪吓人的。”
　　辛老太翻开婴儿的眼皮一看，说：“你孙子是七天正疯（产后脐中风）瞳仁还未散尽还有救，若再晚来一步，谁也救不活他！”她一边说，一边拿出银针，往孩子头上、手上、脚上几个穴位刺灸、运针。片刻时间，婴儿“哇”的一声哭叫，喜坏了王大妈。
　　王大妈喜泪喷涌，说：“来看病路上遇到了大风大雨，俺老头子崴了脚不能动，多亏了这位小同学把俺送来。”
　　随又转身拉着王杰手弯腰下跪，说：“孩子！你可是俺的救命恩人！俺给你磕头啦！”
　　“哎哎，使不得，使不得！”王杰拉着王大妈的手，说，“大妈，我应该这样做，遇到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俺不这样做，还算人吗！”
　　辛老太望着这激动人心的场面，面对王杰说：“杰儿，快，倒开水，马上用药。”说罢随手从药厢里取出一包微红色药面，倒进开水杯里，搅拌溶解后给婴灌了下去。
　　良方妙药，对症见效，片刻工夫，婴儿睁着一双大眼，手脚乱蹬，活泼可爱。王大妈喜得大恩大谢，掏出一把钱往辛老太手里塞。
　　辛老太全部退给她说：“没必要，救死扶伤，人道主义，到前边交五角钱就够了。”随之，辛老太又给王大妈包了三包面药艾给她说：“一天一包，三天喝完就没事了。”
　　辛老太转身对王杰说：“杰儿，帮人帮到底，既然把人家拉来，你还得把人家送回去。天不早了，我不留了，你们赶快走吧！”
　　“孩儿遵命！”王杰向辛伯母喜逗一句，把王大妈扶上车，弯腰拉起车把，帮王大妈收银台付款后，按原路向大庙南走去。
　　天近黄昏，老远看见王大伯仍瘫坐在路边的水窝中动弹不得，王杰放下车把将王大伯扶上车一同送回家中，才返身向自己家中走去。进门一看，原本回来修补漏水处，只因为救婴儿，错过了小洞不补，大洞难堵的良机，房顶处被大雨浇灌冲倒了后墙完全成危房不能住人了。他只好卷起铺盖，搬到伯父家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