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阮晴

　　​黑板报上的日子一天天减少，转眼距离中考只有六十多天，紧张的复习之余同学们写起了同学录。每个人光是班上的同学录就要写五十张，加上其他班朋友递过来的便更费力了。写得多了慢慢就敷衍起来，除去交好的几人认真对待，其余的也就图一个过得去。
　　阮晴亲手把同学录的纸递给李烁优并玩笑着说:“真是期待你会给我写什么留言或是寄语呢。”
　　李烁优赶紧接过纸张笑着说:“万万不敢当，我哪有你的才情呀，我只能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这可不行，万一毕业之后我们再也不会相遇，我能回忆起你便只能靠这张纸了。”
　　李烁优瞪大眼睛:“我还值得你回忆呢？”
　　“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相遇和收获，起码我的初中生活还不错，能顺便回忆起你是应该的。”
　　每次和阮晴交流两人都说普通话，看她有说不完的大道理李烁优真想学着古人给她作揖，恰巧她也喜欢古风类的东西说不定还会回礼呢。李烁优想着对上她好奇的目光便尴尬地笑了笑。
　　“看你的表情，感觉你心里又有什么主意了。”阮晴微微侧头说。
　　李烁优脑子转的很快，立马说:“我在新华书店买到一本水彩画的笔记本，上面的山水很有古风的意境，我特意裁剪了三张打算请一个人在上面题字呢。你帮我看看合不合适。”说着从桌洞里找出那三张纸。
　　阮晴接过纸张捻了捻:“还挺厚实的，看着配色也很清淡，我觉着挺好，只是不知道你求的是谁的字呢？”
　　“猜猜看？是一个老师。”
　　“这几位老师的字都挺好的，要说最特别嘛……聂老师吧？”阮晴记得李烁优曾经提起过他。
　　李烁优拍拍手:“聪明！聂老师不亏是练过书法。虽然我不知道他写的是哪种，但是我如果能留作纪念，我想那将是非常宝贵的。”
　　阮晴本身对聂老师没有过多的欣赏，甚至好几次她还撞见了他吐痰，想来他也是个平凡人，李烁优把她捧得太高了。她点点头说:“我觉得你过于喜欢他了，要是他也有缺点呢？”
　　“那也不要紧。你看他教的是历史，书法又很好，而且又高又瘦……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加上儒雅的气质……我觉得他的外形满足我对君子的幻想。”
　　阮晴按住她数优点的手说:“可是他已经不教我们历史了，他还记得你吗？”
　　“我只要把纸给他就行，到时候遇见了我跑去问就是了，再不行就让他放在他家的小卖铺。我觉得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那就祝你好运心想事成。”
　　李烁优第二天就堵住聂老师，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聂老师宠辱不惊接过纸张表示三天后给她。李烁优高兴地蹦蹦跳跳，心里总惦记着这事。
　　三天后她追上聂老师，不料他忘了带。李烁优追了三次聂老师都忘记之后，她放弃了。她想老师那么忙自有顾不到的时候，她欣赏他本不该索要什么，那就纯粹的欣赏吧。后来聂老师把纸张带到小卖铺让爱人交给来要这三张纸的人，只是很奇怪那个人再没出现。
　　某个周六晚上，李烁优到食堂天台吹风，阮晴见她一个人站在那里便走过去从背后拍了拍她。
　　“好巧啊，我也正想来吹吹风呢。”阮晴探出头深深吸了一口校外的空气。
　　楼下是街道，路上安安静静没有一辆车，昏黄的路灯一直绵延到远处。
　　阮晴想逗逗她便问:“在这漆黑的夜晚，你看到了什么？”
　　李烁优一本正经回答:“路。”
　　阮晴笑了一下:“路在脚下吗？”
　　“路径绵延无尽头……”
　　阮晴笑出声兴奋地拍了一下栏杆:“你很懂嘛！”
　　李烁优也哈哈大笑:“前路茫茫无知己。”
　　阮晴摇了摇头:“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李烁优啧啧称赞:“不得不说你是真的厉害，反应挺快的，也不怪老师总夸你。”
　　“哪有，不过是卖弄些小聪明，或许是我能背下的诗句比你多一些。”
　　说起诗句，李烁优倒是想起了小学的语文老师。她说:“我的小学老师曾经问我们‘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说了这句话的人你要怎么安慰他呢？我们想了好久仍旧不知道，然后她说‘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我们全班都鼓掌了。”
　　“‘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你是看到了灯光撒在地上故而有感而发吗？”阮晴问。
　　李烁优被戳中后咧嘴笑起来:“你也很懂嘛！”
　　“多看点深奥的书，对你真的有好处，以后少看漫画吧。”
　　“我还是那句话，你对漫画书有误解。”
　　“三年了，每个学期班主任都用班费定了《作文素材》，你可有翻了超过六本？”阮晴每每想到这些就感觉余音是个极好的老师。
　　李烁优点点头:“有的吧，有时候周记不知道写什么就会去翻一翻。”
　　“我也搞不懂，为什么人们总是在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明明是再好不过的事。”阮晴叹了口气。
　　“你不会又要唉声叹气伤感起来吧？”李烁优说。
　　阮晴捂着嘴笑了笑:“哪有那么多伤春悲秋，我才多大啊，只不过是好心提醒你。算了，等下你又要感觉我是‘坏人’，我何必给自己招仇恨。”
　　“不会不会，我知道你是好心，我肯定不会这么想的。”李烁优赶紧解释。
　　阮晴摇摇头就要走:“常言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却不知道既是忠言逆耳，又有多少人是肯听劝的。”
　　李烁优拉住她:“你去哪？”
　　“回宿舍。”
　　“那我也回。”两人相跟着沉默不语，在楼道里才分开。
　　阮晴也不是故意讨人厌，她一向都是好言相劝，不论是谁朋友一场她都是尽心尽力的。想来人一生的缘分能有多少，就算得了缘分又能有多长呢？所以她总是给朋友最大的善意，将来要是缘分尽了才能问心无愧。可惜每个人成长的速度都是不一样的，彼时的李烁优可不会去想这么深奥的问题，两人聊天总是时好时坏的结束。阮晴只但愿她日后想起自己时有个好印象便足够了。
　　两人最后一次聊天也是在这个天台，那个夜晚两人不约而同就碰上了。当时很快就要中考了，大家的心情真是又期待又害怕。阮晴周末不回家又不想窝在宿舍便围着学校走了一圈，最后来到了这个天台。
　　最近阮晴听说了一些关于李烁优的事，现在正好问一问。她说:“听说你和郑晓鸣谈恋爱了，而且被班主任发现了？”
　　李烁优有点脸红起来:“这不是完全的事实，我们已经分手了，本来也不是因为喜欢才在一起的。”
　　“我只是有点惊讶，毕竟没想到会是他而已，你也不用解释那么清楚啦。我还想问问你想上哪所高中？”阮晴坐在了台阶上。
　　李烁优也坐了下来说:“怎么你也问这个问题？我大概是去一中吧。”
　　“我觉得以你的成绩去景颖中学比较好，那边是新学校，设备环境什么的都更好，我听说那边管理很严格，你正需要这样的环境啊。”阮晴直言。
　　“可是我更想去一中。”
　　“为什么呢？”阮晴不理解。
　　“可能是因为我男神在一中上学吧，想来那里也不会差的。”
　　阮晴有点无语:“你怎么这么傻，居然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李烁优笑了笑:“好吧，我说实话，因为我觉得我只能上一中，以我的成绩我想选个保险的。”
　　“老师不是说过吗？学校前一百五十名绝对轻松上高中。到时候成绩出来了你先报景颖中学呗，反正赌一赌，万一真中了呢？”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小学同学给我写信问我去哪所学校，我都回信一中了呀。我不能言而无信害了她吧？”
　　阮晴无奈摇头:“反正也来得及，亲自找她说换个学校不就行了吗？”
　　“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那随你便吧，希望以后你不会后悔，然后祝你好运心想事成。你知道的我不想做一个‘坏人’的。”阮晴略微开玩笑地说。
　　李烁优笑着说:“我知道你是实打实的好人。”
　　“但是你不觉得你实在太感性了吗？你认为以你的自制力去到一个需要自己主动的地方，你真的可以做到自律吗？”阮晴有点担忧。
　　李烁优反驳:“感性，换个说法怎么不是重情重义呢？你想既然凡事都有两面，那也不一定非是坏的吧？”
　　“可也不一定就是好的呀？算了算了，我再劝下去就怕你把我当做十恶不赦的那种人了，我何必呢？对吧？”阮晴挤出一个笑容。
　　李烁优也领她的情，只是两人的想法有些不同罢了。她说:“真的很感谢你经常劝导我，我也从你这里收获到了友情。你确实比我更理智更机智，但是我也不能一味地否定自己吧。感性才是我，我就是感性的呀。”
　　阮晴被她的话噎到了，只说:“希望你以后少吃亏，是个有福气的人。”
　　“我怎么感觉这句话有点阴阳怪气的？”
　　“怎么会，我是由衷的祝福。”
　　两人又相约着回宿舍，这一次终于不再沉默，可能越是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争个谁输谁赢已经没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