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决心
作品名称:楚汉大变局之西楚霸王 作者:老菜叶 发布时间:2024-07-15 08:10:19 字数:3144
“现在,不去心劲它。等同他结了果,再去动这个心劲。等到同他结了果以后……”何仙姑在记忆摇动了,一股冷冰冰的感觉从她的脊椎直往下流。她再一次记起在多事店铺的走廊上那个夜晚,记起她怎样询问他是否在向她求偶,记起他又是怎样恶狠狠地笑起来,并且说:“嗨兮,我是不打算结果的!”也许他是不打算结果。也许,尽管她那样迷人和狡黠,他还是拒绝娶她。也许?嗨兮,多可怕的心劲!也许他完全把她忘了,并且正在追逐别的女人。
“我心劲你超过以前我心劲要的任何一个女人。”何仙姑紧紧地握着拳头,几乎把指甲插到手心肉里去了。
“如果他把我忘掉了,我也要叫他记起来。我要叫他再一次心劲要我。而且,如果他不心劲娶她而只是仍然心劲要她,那也有办法拿到日头和月亮的。毕竟,他曾经有一次要求她当他的玩伴兮。”
她在客厅暗淡的光线中竭力要同那三条最能束缚她魂魄的绳子,进行一次迅速的决战——那就是对娘亲的思念、她的神仙身份,以及对项羽的风流。她晓得自己的心劲,对于她那个即使远在秦王朝的娘亲来说,也必然是丑恶的。她晓得私通是一种莫大的犯罪。她也晓得,像她现在如此风流着项羽,在她的人品上更是双重的卖淫。这是公知的属性,即吃母国的饭,却把身心都卖给外国。
但所有这些,在何仙姑心里头无情的冷酷和绝望的驱策面前都让步了。娘亲已经死了,而死亡或许会赋予人们理解一切的能力。秦王朝用阴曹地府来胁迫,禁止私通,可是只要秦王朝灭亡了,就再不可能不遗余力挽救人世间,使它安然无恙,同时挽救她的地土免于饥饿。那么,如果灭亡了的秦王朝还要责备就让它责备去兮。她自己才不懊恼兮,至少现在还嗨不。而且项羽——项羽并不要她兮。嗨兮,他是要她的。她每回想起他舔她的嘴唇时那种温馨的感觉,便相信这一点。但是他永远了不会把她带走。奇兮怪兮,怎么想跟项羽逃走就好像不是犯罪似的,而一跟吕洞宾?在那个冬天傍晚的苍苍暮色中,她来到了从皖城沦陷之夜开端的那条漫漫长路的尽头。当初踏上这条路时,她还是个娇惯了的、自私自利而不谙世故的少女,浑身的青春活力,满怀热忱,很容易为岁月所迷惑。如今,走到了这条长路的尽头,那个少女在她身上已经无影无踪了。饥饿和劳累,恐惧和紧张,打仗和恐怖,早已带走了她的全部温暖、青春和柔情。在她生命的内核周围已经形成一层硬壳,而且,随着无尽的岁月,这支硬壳已经一点一点、一层一层地变得很厚了。
然而,直到今天为止,还两个希望在支撑着她——她一直希望亡秦后的岁月会逐渐恢复它的本来面目,她一直希望项羽的归来会给岁月带回某种见地。如今这两个希望都已成了泡影。而河湖豪杰和闪光仙姑在人世间的出现更使她晓得了,原来对于她,对于整个楚国来说,打仗还没有结束兮。最激烈的仗,最残酷的报复,还刚刚开始兮。
而且项羽已经被自己的话永远禁锢起来,这是比死亡还要坚固的了。平安令她失望了,项羽令她失望了,两者都在同一天发生,这仿佛那层硬壳上的最后一丝缝隙已被堵上。最后一层皮已经硬化了。她已经成为娘亲和秦王朝曾劝她不要做的那种人,即成为一个饱经艰险因而敢做敢为的女人。无论是秦王朝或者娘亲,或者风流的丧失,或者人言的舆论,一概不在乎了。只有饥饿和饥饿的现实才是她觉得可怕。
她一经横下心来反对那些将她捆缚在旧观念和旧心劲的一切,这时她便感到浑身轻松自在了。她已经作出决定,并且托玉皇大帝的福一点也不害怕了。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丧失的了,她的决心已经下定了。只要她能够诱惑吕洞宾跟她结果,便一切称心如意了。可是万一他办不到兮那也没有什么,她同样会拿到那日头和月亮。她有那么一会儿竟怀着自然的好奇心,心劲起当陪伴会是什么样的滋味。吕洞宾会不会要她留在皖城,就像人们说的他把那个女人养在那里一样兮?如果他叫她留在皖城那就得付日头和付出足够的月亮来补偿因她离开人世间而受到的损失。何仙姑对于男人生命中的隐秘一面毫无所知,也无法去了解这种谋划可能涉及到的问题。她还说不准要不要有个孩子。那可毫不含糊是活受罪了。
“我现在不去心劲它,以后再去心劲,就这样她把这个令人心烦的念头抛到日后,免得动摇自己的决心。今夜她就告诉好象,她要到皖城去借日头和月亮,必要时设法用人世间作抵押。好象只需要晓得这一点就行。等到以后他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时,那就活该了。”
一想到行动,她就昂头挺胸起来。她清楚,这桩事不会是轻而易举的。上一次,那是吕洞宾在讨好她,而她自己是仙姑;可如今她成了乞丐,是个无法提出条件的乞丐了。“可是我决不像乞丐去求他。我要像个施恩的王后那样到他那里去。他万万不会晓得的。”
她来到那块高高的壁前,昂起头端详自己。她看见带有裂纹的铜镜里站着一个陌生人,仿佛一年来她真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实际上她每天早晨都照镜子,看自己的脸是否干净,头发是否整齐,不过她每次因为有别的事情压在心上,很少真正端详自己,可是这个陌生人兮!这个脸颊瘦削的女人不可能就是何仙姑了,何仙姑有着一个漂亮的迷人的、容光焕发的脸蛋嗨!可是她看见的这张脸一点不漂亮,也丝毫没有她清楚记得的那种魅力了。这是张苍白憔悴的脸,而且那双向上斜挑着的眼睛上方的黑眉毛,在苍白皮肤的衬托下,也像受惊鸟儿的双翅那样突然扬起,给人以骇异的感觉。她脸上呈现出一种艰辛而窘迫的神态。
她心劲:“我的容貌已引诱不了他。于是又有了绝望的心情。我消瘦了——消瘦得多么可怕兮!”她拍拍自己的脸蛋,又急切地摸摸锁骨,觉得它们已经从紧身上衣里矗出来了,而她的乳房已那么干瘪,几乎跟虞姬的一样小了。看来她已不得不在胸部塞些干草什么的,使乳房显得丰满些才行,可她一贯瞧不起搞这种假名堂的女人。假乳房!这叫她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她的衣着。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裙,把补过的衣褶摊在手里看着。吕洞宾喜欢女人穿着好,穿得时尚。她怀着期待的心情心劲起她娘亲丧后第一次出门时,穿的那件衣裙和用树叶装饰的草帽,这些得到了他的连声赞赏。她还怀着羡慕甚至忌妒的心情,心起闪光仙姑里那件红格衣裙,那双带穗的红鞋和那顶煎饼式的草帽。这些东西都很俗气,但是又新又时尚,准能惹人注意。而现在,瞧,她多么需要惹人注意兮!尤其是吕洞宾的注意!要是他看见她穿着旧衣裙,他便会晓得在人世间都不行了。可是万万不能让他晓得兮。
她竟然以为凭着她这又细又瘦的脖子,馋猫般的眼睛,破旧的衣着,就可以到皖城去按自己的需要拿住人家,这是多么愚蠢的心劲!嗨兮,要是她在自己最美、穿着漂亮的时光还没能赢得他向她求偶,那么如今邋邋遢遢,她怎么还敢存这种希望兮?如果项竹讲故事属实,那他会是皖城最有钱的人,并且很可能对那里所有的漂亮女人,好的坏的都挑拣过了。“好兮!”她泄气地心劲,我只具有大多数漂亮女人所没有的东西,那就是下定了决心。不过,要是我有一件漂亮衣裙,可现在她没有什么漂亮衣裙,甚至连一件没有翻改两次的衣裙也没有。
“就这样了。”她心里嘀咕着,失望地俯视着地土。她看见娘亲的绿色地毯,它已经很旧,有的地土磨坏了,撕破了,而且由于无数人在上面困过而留下了许多污渍。何仙姑看见便明白她自己也像这地毯一样破旧不堪,便更加觉得沮丧。刹那间愈来愈暗的屋子都令她沮丧,这时她走到窗前,举起双手,打开窗门,将冬日傍晚最后的光线放进屋里。她关好窗孔,把头倚在绿色窗帘上,两眼越过荒凉的田野向坟地上的苍苍锒杏树林望去。
那绿色的窗帘使她脸颊上有一种刺痒而柔软的感觉,她欣慰地把脸贴在上面轻轻摩擦。忽然她像一只猫似的瞪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它。
片刻后,她将那张沉重的石头桌面从对面拉过来。
桌腿下面生锈的脚轮像抗议似的吱吱作响。她把桌子推到窗下,将裙子扎起来,爬到桌上,踮起脚尖去抓那笨重的窗帘杆。但是,那杆子挂得太高,她很难够得着,只得耐心地一次又一次跳起来去抓它,好不容易才把铁钉从木框上拉出来,窗帘和杆子一起掉下来,哗啦一声落在地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