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序幕才真正拉开之三：对中医的兴趣

　　就这样，连国花在父亲的严格要求和殷切希望中，背诵着中医学方面的诸多知识和各种各样的中草药名称，并随着父亲翻山越岭、走乡串户地体验着行医看病的辛苦和过程。
　　就这样，连国花在堂兄的陪伴和不厌其烦地讲述中，感受着连家的家史以及“连医堂”辉煌而不平凡的发展历程，度过了一个紧张而快乐的童年生活。
　　那阵子她的脑海里全是父亲的严厉教育和堂兄那永远讲不完的家史，尽管还谈不上对中医的兴趣，但每天所处的环境，让她又离不开中医学方面的知识以及各种中草药的名称，而更多的时候，只要她一出门，或者随便在门前的哪个土山包上玩耍，触目所及的都是各种各样能叫上名字的中草药，这无疑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对父亲常说的那句话“秦岭山中无闲草”有了越来越深刻的理解。
　　一天傍晚，已经是深秋季节的大山，在连续一周的阴雨连绵中更加烟雾缭绕、黛墨黑沉，无处可去的堂兄只好按照父亲的要求，又一次给她讲起了家史。她耐着性子听了一段之后，悄悄给堂兄说：“休息一下，说一段《西游记》”再讲吧！
　　“你想听哪段？”堂兄问。
　　“就说大战红孩儿那段吧！”她不假思索地说。
　　堂兄沉思了一下，说：“那可说好了，只说一段，咱们就开始讲中药材和学中医的好处。”
　　“没问题。”她满口答应。
　　可是就在堂兄刚刚开说的时候，父亲从外面进来了，也正好听到堂兄讲的内容，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让你给她讲家史，咋又讲起小说了？”
　　“我们是中途休息，换换脑子。”堂兄赶紧解释。
　　“连半个小时都没有，就开始中途休息？”父亲说着，直接坐在我的对面，看着我说：“既然中途休息，那我问你几个问题？”
　　一听父亲要问问题，她不由得紧张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知道父亲的严厉，如果真的答不上来，又要挨一阵批。
　　幸好关于家史的重要事件和几个时间节点堂兄讲了不止一遍，包括历代历朝的中医名家她也知道得不少，所以，当父亲问及家史的有关内容时，尽管心里紧张，她还是很流利地答了上来。只有在问及中医的好处和对学中医是否很感兴趣这些问题，她回答得支支吾吾、毫不干脆，这令父亲很不满意，又一阵劈头盖脸地训斥。她只好低头不语。在父亲面前，她不敢有半点违逆，尤其是在发火的时候，更是如此。
　　可说心里话，至于中医到底有什么好处？对学中医是否真的很感兴趣之类的问题，她无法回答得令父亲满意。中医除了能治好病人的病外，别的好处她确实不太清楚，至于自己是否愿意学中医，她不能违背心愿，或者说，她真的还没有到对中医感兴趣的年龄。
　　也许父亲那天晚上训斥她的时间太长且过于严厉的缘故，晚上躺下后，连国花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好长时间。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做了一个让她自己也感到吃惊的梦。
　　梦中，她穿越了时空，来到了先辈们所生活的时代，跟着先辈怎样从湖北省襄阳府，不远千里来到陕西省蜀南连家茆安家落户；怎样一方面传授武术，一方面继承老祖宗留下的医德医术，悬壶济世、广结善缘；怎样在连家坡开办连医堂，确立“精谨善治，大医精诚”的岐黄之道，尤其是陪着祖上太爷连岭义一起勤苦钻研，努力学医，最终考取了朝廷六品御医，一起在大旱之年舍医舍饭，一起毅然决然地辞去了官职，继续开办连医堂，把全部心血放在传承中华医学、为黎民百姓行医送药疗疾治病上的几件大事上，就像亲身经历过一样，非常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不知为什么，她非常敬佩这位祖上太爷，觉得他是世界上最能干、最心地善良的医生。这位太爷同样非常喜欢她，对她的未来寄予了很大希望，并多次问她和父亲同样的问题：“你知道当一名医生的好处在哪里吗？”她知道对这位祖太爷不能只说医生能给病人看病之类的好处，必须得说点祖太爷爱听的，可她又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答案，只好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祖太爷就爱怜地摸摸她的头，笑着说：“我知道你对学医没有兴趣，只是迫于你父亲的压力，表面上说喜欢，对不对呀！”
　　她惊讶瞪大了眼睛，觉得这位祖太爷太厉害了，能看清自己的心思。于是更加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祖太爷又摸摸她的头，笑着说：“不喜欢不要紧，只要你天天学一点，听父亲和堂兄的话，总有一天会喜欢中医的，也会成为一名好医生的。不过你一定要知道，能给人治病只是作为一名医生最基本的职责，它的好处要远远多于这些。”
　　“我知道还有很多好处，就是一时说不上来，也说不全面，祖太爷，你能给我说说吗？”她嗫嚅地问道。
　　“当然可以了，你是我们连医堂第七代传人的代表呀！”祖太爷高兴地捋了捋胡须，继续说道：“汉代著名的医圣张仲景在她的《伤寒论杂病论》序言中有这样三句话说得最好，第一句话是：‘上以疗君亲之疾。’意思是，作为一名医生，在对父母、家里老人、小孩，看病、保健时，如果医术不精，随便去看，就是不负责任，就是对上不孝，对下不慈；第二句话是：‘下以救贫贱之厄。’意思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想着为社会做点事，发慈善之心，但是要有手段，学医就是一种；第三句话是：‘中以保身长全，以养其生。’意思是，对自己保健养生。中医是最好的方法，因为它更贴近我们的身体。因此，张医圣的这三句话，全部概括了中医的好处，也就是当一名医生的全部好处。”
　　祖太爷说到这里，看了看连国花，笑着问：“咋样，听明白了没有？”看她依然茫然地看着自己，祖太爷又说：“那我问你，你觉得每天找祖太爷看病的人多不多？”
　　她赶紧回答：“多。”
　　“为啥多？”祖太爷又问。
　　“祖太爷的医术精湛，医德高尚。”
　　“那你想不想做祖太爷这样的医生？”
　　她看了看祖太爷，又挠了挠头发，羞赧地说：“想是想，就是太难了。”
　　祖太爷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拉她在自己的怀里，爱怜且认真地说：“世上的事，只要喜欢，就不难。”说着，祖太爷指着门前的大山对她说：“你看咱们这秦岭大山，有成千上万种中草药，只要你学好了医术，就能用它们给人治病，就能成为祖太爷这样的人，你说这是多好的事呀！”看她眼里渐渐露出欣喜的目光，祖太爷知道她已经听进去自己的话了，更加鼓励说：“祖太爷相信你，将来一定能成为一名好医生，把咱们连医堂的岐黄之道继承下来。”
　　她看着祖太爷那慈祥的面容和充满期待的眼神，使劲地点了点头，带正准备还想再请教一些问题时，祖太爷已经从眼前消失了，站在她面前的是父亲叫她起床声的面孔。
　　“该起床了，你看都几点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一看堂兄已经在院子里帮父亲摘捡采回来的中草药，母亲正在灶膛做饭，赶紧穿衣起床。
　　她没有告诉父亲刚刚做梦的事，可不知怎的，梦里的内容却清晰地闪现在脑海里，祖太爷那些鼓励她做个好医生的话语依然真切地回响在耳畔，让她第一次觉得当医生的好处，也让她第一次产生了当医生的想法。
　　她非常奇怪，父亲在她刚记事时起就希望她将来成为一名医生，来继承连医堂的岐黄之道，除了对她天天灌输医学知识、连家历史外，还常常叫来她堂兄教育她，监督她，培养学医、爱医的浓厚兴趣，可她就是爱不起来，没想到一个虚无缥缈的梦，竟让她这么清晰地走进连家先辈的年代，和连家先辈对话，聆听祖太爷的谆谆教诲，并不由自主地对学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难道这就是上天的有意安排？
　　尽管那时的连国花还不到七岁，有些深层次的道理不很清楚，但她就是这么奇怪地爱上了学医。也就在这个时候，父亲用他那渊博的知识、精湛的医术以及慈爱仁心的医德正好救治了一个病人，这就更坚定了她学医、爱医的决心和信心。
　　那是在连国花刚刚过完七岁生日的一天中午，一家人正在吃午饭，忽然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领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走了进来。一问，才知道是外村的一对年轻夫妇，专门找父亲看病的。
　　原来，这位男子和媳妇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为此，夫妇两人不知跑了多少家医院，看了多少个大夫，吃了多少副中药，就是一点效果没有。如今，眼看着他们都渐近中年，可依然连个孩子的影子都没有，急得两人天天在家里不是相互埋怨吵架，就是无心干任何事。
　　人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呀！
　　前几日，和朋友闲聊，忽然听说连龙经大夫专看各种疑难杂症，而且看好过不少这方面的病人。他们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前来求医，看能不能给医治医治。
　　听完来人的叙述，父亲给女人把脉诊断，并详细询问她的饮食习惯和身体情况。不一会工夫，一副已经包好的中草药连同药方一起寄到男人手里，并嘱咐她如何煎药，如何服用，如何注意饮食。等这一切交代完后，父亲笑着说：“先吃上一副，如果还怀不上，再来找我。”
　　也许是父亲说得太轻松的缘故吧，拿着包好的中草药，男人竟站在原地愣住了，一双疑惑的眼睛看看媳妇，又看看父亲，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咋？不相信？”父亲问。
　　男人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连声说道：“相信，相信。谢谢连大夫，谢谢连大夫。说着，赶紧从兜里掏钱。”
　　“不用客气，你别掏了，我看病是从来不收钱的。”父亲笑着说。
　　“这哪行呢？看病哪有不收钱的。”男人依然伸出了拿钱的手。“您要不收钱，我们就不看了。”男人就要退还手里的药。
　　看他非要坚持给钱，父亲说：“这样吧，等你媳妇怀上了，再给我钱，咋样！”
　　听父亲这么一说，男人才收回拿钱的手，装好那包中草药，又一次道谢之后，高高兴兴地出门了。
　　那时候，连国花毕竟还小，无法判断父亲开的那服药到底能不能治好女人的病。但她却清楚地记得那服中草药的简单配方。一种是茜草，一种是金刚藤根，一种是基石腾根，还有一种是党参。
　　说实话，不要说那对年轻夫妇在接过那包药的时候愣住了，并用疑惑的眼神看看媳妇又看看父亲，就连连国花的母亲也有点不敢相信。
　　等那对夫妇一出门，她就赶紧小声问：“这方子能成？咋和以前的不一样？”
　　父亲笑而不答。
　　母亲就嗔怪一句：“看把你能的。”说完，径直回屋干活去了。
　　果然，一个多月后，当那对夫妇提着一篮子鸡蛋和一只大公鸡来到家里，一进门就连呼“神医，神医”的时候，连国花才知道父亲真的是位了不起的“神医”。那一刻，父亲在她的心中一下子高大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骄傲和自豪感瞬间涌遍全身，激动得她差点流出热泪。
　　怪不得父亲那么自信，非常有把握。那是他十九年寒窗苦学的结果，是他长期临床实践经验积累的结果。
　　我一定要学好中医，当一名像先辈、像父亲那样的好医生。
　　连国花暗暗下定决心，这种决心，再也不是父亲的强迫，而是发自于她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