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水底景观

　　劳动课是李烁优非常喜欢的课，每当娇小的卷发老师进入课堂她就坐回座位安静下来，她很期待老师又会教些什么。表姐说这位老师教她们数学的时候很严厉，李烁优倒觉得她特别亲切。
　　李烁优记得煮挂面就是她教的。老师说水开了才能下面条，而且要散着放下去不然挂面容易粘在一起。煮面的过程中需要轻轻翻动，当面条变透明没有白心就完全熟透了。李烁优就喜欢吃这种软软的没有嚼劲的面条，所以一直觉得劳动老师教的非常好。
　　有一次老师分享了她做饭的小插曲，老师说当她用电饭锅煮饭的时候忘了按开关直到菜熟了才发现。她说话的时候笑笑的，李烁优没想到老师也会犯错误，这之后她感觉这位老师不像其他老师那样高高在上叫人紧张。
　　周五的时候劳动老师又布置任务了，她要同学们下节课带一个水底景观过来。她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往塑料瓶里放沙子，然后种上小草再放满水。按照你们自己的想法来，喜欢放什么都可以，只要泡在水里就行了。弄得最好的前五个奖励一个棒棒糖。”
　　李烁优想要棒棒糖，但她更想要前五名这个荣誉。她想水底必须有小鱼呀，所以回家就告诉妈妈给自己抓小鱼。李卉同意了，她才欢欢喜喜地去找透明水瓶。
　　第二天李卉拿着一个旧的竹编撮箕领着李烁优去水沟抓鱼。这个季节已经很少有鱼了，但她还是光脚进到小水沟里在水草间试着捞鱼。捞了四五米左右才抓到一条拇指粗的鱼，她说:“小娃娃，有几条算几条，我看着这里实在没有鱼了。”
　　李烁优跪在地上跟着妈妈的速度慢慢挪动，时不时看看手上水瓶里的鱼。捞完这条沟她们也才得了三条鱼。看着妈妈裹满泥沙的腿她说:“说不定我同学一条都抓不到呢，我有三条也算是好的。”
　　李卉说:“我帮你抓了这么久的鱼，等你得了棒棒糖要分我一半。”
　　李烁优说:“到时候把它砸碎给我弟也吃点，这个不是一般的棒棒糖，这是老师给的棒棒糖。”
　　李卉看她想着弟弟便夸她懂事。在一个水稍微多点的水坑胡乱洗好脚两个人就往家走去。
　　“妈，你说什么时候又要去做客？”李烁优时不时会想起酒席上的硬菜，妈妈从不给她做，她只好偷偷想着流口水，有几次她还梦到吃酒席呢。
　　“还有一个多月呢，现在就想着吃了吗？是不是肚子饿了？”李卉笑着回答。
　　“我记得夏天我们去山脚做客，回来的路上好多知了，我第一次见那么多知了。”李烁优语气激动，比划着大大的半圆。
　　那天吃过饭天已经灰蒙蒙的，她们顺着坡往下走，两边都是人家的田地，知了没完没了地叫着。她们周围全是飞来飞去的知了，有些还会往她们头上撞。如果有个网兜的话，她们一定会装满好几个口袋的。大人嫌吵不让她们抓回去玩，不然她们会多一项游戏。
　　“知了一年年多，一年年又少，有的人还吃油炸知了呢。”李卉见怪不怪。
　　李烁优挺震惊的，要是有人让她吃知了她肯定不敢。她嫌弃地说:“这些人什么东西都敢吃，看着就害怕。”
　　李卉看她嘴撇得很歪又逗她:“吃知了算得了什么？以前你外婆她们还吃老鼠呢！”
　　李烁优想起老鼠脏脏的样子，不可置信地说:“老鼠？怎么可能吃老鼠？”
　　“真吃老鼠，而且以前看到老鼠大家还争着抢着要呢。”李卉说。
　　李烁优不理解，虽然她因为常常吃不到肉而流口水，但是让她去吃老鼠，她才不肯。可她还是好奇地问:“那老鼠怎么吃呢？”
　　李卉说:“老鼠拿回去弄干净之后挂在老土灶上熏，熏干了炒着吃，香得很。”
　　“是不是跟腊肉一样？”李烁优问。
　　“可能是吧？我小的时候没吃过，那是以前集体化的时候的事了。”李卉说。
　　李烁优不了解什么是集体化，光是外婆吃老鼠这件事就足够她花时间去消化了。她不想再谈论关于吃的事情，于是催促妈妈赶紧回家，她要做她的水底景观了。
　　李烁优把之前从河边带回来的沙子，放进大饮料瓶里清洗了几遍，等水清了她又把家门口拔的小杂草种了进去。她看来看去觉得不满意便去找了些小石子垫底，上面铺上沙种上草才把小鱼放进去。看着小鱼在水草边游来游去她认定自己肯定能得奖。
　　她蹲在水龙头下看了很久竟羡慕起了鱼儿。她想如果她能随意变大变小那该多好，那样她也可以像鱼儿一样在水底世界游来游去，而且只需一个大饮料瓶的空间就能拥有美丽的水底世界。她不用跑太远也不用担心会被大鱼吃掉……
　　发了一会儿呆她的眼睛从无神变回有神，她又注意到水龙头下砖墙上因为常年潮湿长出的苔藓。她立马抠下几片铺在沙子上面。苔藓放进去水变脏了，她倒了重新接，但水流把她的水草冲歪了，她忙用手去接水流。这一接她发现顺着手指缝隙流下去的水很温柔，不会把她的布局打乱并且水还是清澈的，她便高兴地换了好几遍水。
　　终于上劳动课了，这几天同学们都在讨论自己的水底景观，有个别同学甚至提前带到了教室。李烁优本来觉得自己做的是最好的，没想到大家做的都差不多，抓到小鱼的人也不止她一个。她有点失落但还留着一丝希望，如果老师说她好那她就是好的。
　　老师刚进教室就看到同学们桌上都放了自己的作品，她笑着说:“很好同学们，你们都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那么你们有选出谁做的最好吗？”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自己心仪的人选，老师从讲台上下来顺着过道走了一大圈，她边走边看时不时点点头。她拍拍手大家安静了下来。她说:“我看大家做的都不错，是不是都想要棒棒糖？”
　　同学们大声喊着“是”，有人更拉长了声音表示自己想要。老师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红塑料袋，里面装着的正是棒棒糖，不过不是几个而是一大包。同学们兴奋地讨论起来，前排的更是侧身伸长了脖子去看。
　　“坐好每个人都有，班长和学习委员来发一下，一人一个啊！”老师招着手提高了嗓音，下面欢呼着拍起手来，老师急忙做了嘘的手势让大家安静。
　　李烁优没想到不评前五名而变成大家都有棒棒糖了，但她也和同学们一样开心地捏着糖，好似得了什么宝贝。
　　老师看大家都拿到了棒棒糖，把剩的几个又放回包里说:“同学们，下课再吃啊，特别是其他的课堂更不能吃，能不能做到？”
　　“能！”同学们的声音很洪亮。老师点点头又继续上课，李烁优端正坐着但心里的激动仍未平息。
　　放了学她没有着急回家，先去外婆家走了一趟。她进门看到外婆坐在卧房门边择菜，表姐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写作业，没看见表妹她便问:“婆，咋没看见乐怡？”
　　“蹲厕所呢。”外婆说。
　　“懒人屎尿多啊，叫她写作业她不想写。”嫆洁姐叹着气说。
　　李烁优把书包丢在地上，把自己的水底景观往桌上一放说:“嫆洁姐你看，你们数学老师教我们弄的，还奖励我们棒棒糖呢！”
　　李嫆洁不觉得稀奇，淡淡地说:“这个我早就做过了，我还会很多你们不会的。”
　　她嘴里小声念叨着手在草稿纸上计算着什么，李烁优不好再打搅她，对着厕所的方向喊:“乐怡，你快出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李乐怡匆匆忙忙跑出来，看见她的小鱼忙说:“姐，我也想养一条鱼。”
　　李嫆洁头也不抬说:“让你阿优姐姐分你一条不就行了。”
　　李乐怡拉了拉李烁优的手:“阿优姐，你送我一条嘛。”
　　李烁优点点头说:“那你找个饮料瓶养起来。”
　　李烁优捞出一条小鱼给她后也掏出作业本和表姐妹一起写，写完作业她才回家去。
　　“姐，饭我煮了。”李源鹏看见她回来就跑上去说。
　　“你和谁一起回来的？”李烁优问。今年弟弟也上了一年级，但是两人很少一起回来。
　　“和王涛一起回来的，今天我还省下两角钱呢！”李源鹏高兴的说。
　　“给你看样好东西。”李烁优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掏出棒棒糖。李源鹏以为是给他的，伸手就拿了过去。
　　“现在别吃，等妈妈回来一起吃，这可是我们老师发的！”李烁优按住他的手说。
　　“哦，是不是你说得奖的那个？”李源鹏问。
　　“差不多吧。”李烁优说。
　　“我也想吃老师发的糖。”李源鹏挠了挠鼻子。
　　“会吃到的，六一儿童节的时候老师会发糖还有饼干，你上学了早晚能吃到的。”李烁优说完就去做菜了。
　　爸妈收工回来姐弟俩就等不及要吃糖了。李卉把糖敲碎捻了一点放在嘴里说:“好吃好吃，老师发的糖就是不一样。”
　　李烁优拿了一点给爸爸，他却不屑地说:“糖不都一样，能好吃到哪去，我不吃，吃了牙疼。”
　　​“切，自己牙疼还怪糖，不吃我们自己吃。”李烁优扭头又跑回来。
　　水底景观这一课结束了，但鱼还得继续养。李烁优几天换一次水，不到半个月两条鱼就翻了白肚皮。她只好把水倒了，将瓶子扔在墙角不再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