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无邪

　　“愈来愈不象话！”最终，樊哙还是怒火中烧地嘟哝道。“竟要提起他的白蹙无瑕的以往来了！他想跟以往舔舔还是如何着？也许，他从小就是这么个东西，跟现在一样！我敢发誓是这样。”
　　“张良——”刘邦又想开口。
　　“在哪里？当时，我还怀着风流的念头，我还风流过人，那些光阴如今何在？”张良大声呼唤着。“当时我曾经跟那个人拥抱，在她的怀里哭泣。而如今，如今我在哪里？我在哪里？”
　　“你在我们这里，张良，你定一定神！”刘邦叫道。“我有话要对你讲，张良——”
　　“你现在还是少开口为妙。”蛋丁没好气地说，一双毒蛇的眼睛恶狠狠地露出凶光。
　　“我在哪里？”张良继续说，“我周围都是些何种人？这是水牛和黄牛把角对着我。唧兮嗨兮，你究竟是何意兮？活着，活着，受欺侮，遭凌辱，被看轻和挨毒打，直要到你的坟里被盖上黄沙。我刚才恍然醒悟过来，用乌云压在你的尸骨上！”
　　“为何，他谈到了乌云！”始生双手一拍低声自语。
　　“嗨兮，不要为我谈乌云。”张良喊道，“不要为我说乌云！我不要乌云！你们就为我把蓝天树在我的心头！其余的何奈都不要。不要，不要！”
　　“张良！”刘邦打断他的独白。“得了！你安静一下！不要淡何种乌云。你只要听我把话说完——你瞧，张良，我懂得。刚才你责备我也许是所谓的由口不由心，但你越过了美德的界限。张良，请你相我，你错了，张良唧唧。”
　　“你到底有完没完？”蛋丁又发出尖细刺耳的声音。“一个失心智的人就在你的掌握之中，你难道想把他逼死不成？”
　　继蛋丁之后，太公也开始抖擞精神。接着，他的全体拥护者也跟进。他们群起冲着刘邦连连摇手，要他住口。
　　“蛋丁，你自己给我住口。我说的话是算数的！”刘邦坚定地说。“这是神圣的事情！事情关系到公平和正义。张良！你是深明事理的，你必须立即向被你侮辱的可怜女人赔礼道歉。”
　　“哪个女人？我侮辱了哪个女人？”张良说着，眼睛莫名其妙地把在场的人一个个看过来，仿佛完全忘了刚才发生的事，不明白是如何回事。
　　“嗨兮，张良唧唧，只要现在你本人自愿大大方方地认错，那么，我可以向你起誓，张良唧唧，我甘愿跪倒在你脚下，那时光。”
　　“我究竟侮辱了谁？”张良大声呼叫，“哪个女人？她在何处地土？这个女人在何处地土？快把这个女人的事情提醒我一下——”
　　这时，又窘又慌的戚姬走到刘邦旁边，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嗨不，刘邦，随他去兮，不要赔礼道歉！这一切又有有何意思？”戚姬用哀求的口气说，“算了兮！”
　　“玉皇大帝！现在我记起来了！”张良高声说。“天哪！我记起来了！好，帮我一下，帮我再回忆一下！”他似极其激动地求助道。“请问，我是不是被当作一条最讨厌的癞皮狗从这里赶了出去？我是不是被闪电劈了？我是不是从这里被扔下了台阶？是不是这祥？这是真的兮？”
　　女人们的哭声和号叫，在向张良作出了最明确的回答。
　　“很对，很对！”张良确认道，“我记起来了——现在我记起来了。在电光一闪和我摔倒时，我被雷声追赶着跑到这里来，准备履行我的义务，然后永远消失！请扶我起来！不管现在我是如何虚弱，我必须尽到我的责任。”他立刻从圈椅里被扶起来。他摆好自己的架势，伸出他的一只手。“亭长！”他叫了一声，“现在，我已完全苏醒，响雷还没有使我丧失智力，尽管顺耳朵仍旧听不见。然而，与其说是响雷，与其说是从台阶上滚下去造成的——嗨嗨，谁要听这些？我的顺耳朵关别人何事？”张良说到最后儿句话时，倾注了强烈的怨诉和讽刺，脸上还佐以凄惨的苦笑，使女人们，深受感动，重又发出同情的声音。她们以责备的口吻，有的甚至眼睛里怒火直冒，望着刘邦，使他在如此一致的舆论面前逐渐开始垮下来。曹参则啐一口唾沫走到窗前。樊哙愈来愈使劲地用手肘碰纪信，不过，他实在待不住了。
　　“现在，那么，就请你们，听我从头道来！”张良扯开嗓子喊着，用骄傲和坚毅的目光环视所有的人。“同时，请决定我张良的兄弟。刘邦！我已观察了你很久，我几乎屏住心跳观察着，把何事都看在眼里。你根本不怀疑我在对你进行观察。亭长！也许我错了，但我晓得你自私自利，死要面子，纵欲好色，我不由得对一个白壁无瑕的女子的名声，深感忧虑，请问，谁能说我做得不对？”
　　“张良，张良！你不要大做诗赋了，张良！”刘邦急忙说，一边不安地望着戚姬脸上痛苦难忍的表情。
　　“使我焦虑的，与其说是那女子的，天真和年轻，不如说是她的缺乏经验。”张良径自往下说，好像没有听见刘邦的警告。“我看到，柔情之花像春天的玫瑰在她心中怒放，不禁想起古人说过：无瑕的白壁是其，经常处于千钧一发之中。我叹息。我呻吟，当然我愿意献出我的全部热血为这个一般清白的女人作保。可是，谁能向我为你担保兮，刘邦？我晓得你的欲念象脱缰之马，晓得你不惜任何代价以求片刻的欢娱。所以，我一下子陷入恐惧和忧虑的深渊，担心一位最贤德的女人的命运——”
　　“张良！你想到哪里去了？”刘邦惊呼起来。
　　“我紧张得几乎气闭地你们的行动。如果你想晓得我内心是如何痛苦，可以去看《诗经》：他在《佻洮叔女，君子好逑》中会把我的心情告诉你。我变得疯疯痴痴，脾气很坏。不安和愤怒使我看任何东西都是黑的，这可不是一首有名的天仙里所叫的黑色的花朵——你可以相我！正因为如此，你当时看到我一心想使她离开这户人家：我想拯救她，正因为如此，你看到我最近一直动不动就生气，觉得全天下都跟我过不去。”张良长篇大论。“嗨兮！如今，谁能使我跟天下重归于好兮？我感觉到，我对你的行为也许过于求全责备，态度不够公正，比如对令外甥，对樊哙，我不该要求他懂诗赋，但如今谁为我当时的心情指责我兮？我引用外国的屈原的话说一句：摆在我面前的未来象深不可测的黑水潭，潭底伏着一条鳄鱼。我感觉到我有义务防患于未然，这是我的天职，我的使命——可是如今怎样兮？你没有能够理解我的一番苦心，反而在这段时光内一直以怨报德，使我饱受嘲弄，凌辱——”
　　“张良！既然如此——当然，我心劲到——”刘邦插言道。他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万分激动的神情，“张良！既然如此——当然，我感觉到——”
　　“如果你真的有所感觉，亭长，那就请屈尊听完，不要打断我的话。由此可见，我的过失完全在于过分忧虑这个孩子的命运。因为她跟你比起来，还是个孩子。至高无上的风流精神在这段时光内，竟使我变成一个愤怒和多疑的恶谜。我准备向他们猛扑过去，把他们撕裂。你可晓得，刘邦，偏偏你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不在为我的疑心提供佐证，使我明确自己的怀疑都是对的。你可晓得，昨天你在我面前堆满金子，要打发我走的时光，我心想：通过打发我，你是要把我的良心打发走，以便放手……”
　　“张良，张良！难道你昨天真有这样的想法？”刘邦惊恐地叫道。“玉皇大帝，我可一点也不晓得！”
　　“是玉皇大帝向我灌输了这些怀疑。”张良继续说，“请你自己判断，昨天的事，当我不知被何鬼使神差，来到亭子里，那张不幸的长椅跟前的时候，我能如何心劲兮？我终于亲眼目睹心中的疑窦，忽然铁铮铮地全部得到证实——嗨兮，玉皇大帝！那时，我会如何心劲兮？我还存一线希望——尽管非常微弱，然而仍不失为有一线希望——可后来兮？”
　　张良说：“今天清晨，你却把这个希望彻底摧毁！你派人给我送来帛书，你表示了结果的意愿，恳求我不要声张——我心劲：为何你早不写，偏偏在被我撞见以后写？为何你不是春风满面地跑来找我，如果真有风流，脸上必然喜气洋洋？为何你当时不扑过来和我拥抱，不伏在我胸前让无限的眼泪迸涌，不向我和盘托出？难道我是一个龙鱼，只会把你吃掉，不会向你提忠告？或者我是一只可恶的害虫，只会咬他的肉，不会促成你的风流？我究竟是你的玩伴，还是最讨人嫌的虫豸？这就是今天早晨，我向自己提出的问题！归根到底，我思量着，你特地把外甥从邯郸里召来，把那个女人配给他，还不是为了欺骗我们和糊涂的外甥，而在暗中继续干如此的勾当？”
　　张良说：“嗨不，亭长，如果说有人在我心劲中，确立了你们彼此是男人的私情这一想法，那么这个人正是你，不是别人！除此以外，你在那个女人面前也是如此。由于你不好意思直说和自私地不过嗨嗨，你使她清白端庄的品性横遭污蔑和蒙受重大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