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涟漪(四)
作品名称:破碎涟漪 作者:健叔 发布时间:2008-10-31 14:18:12 字数:5638
有时真怀疑放暑假到底是为了什么,且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放不放假好象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学校为了创建什么什么东西忙得热火朝天,教师们也是各自忙各自的进修。可惜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进修出了些什么东西,在别人看来,他们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个教师,事实也是如此。
没多久学校终于不忙了,可也没有到处宣传这次的创建工作怎么样,看样子就知道没戏。以至于学校本来准备的一块光亮的铜制的奖牌没了用处,不久被捡垃圾的拣了去。
一阵折腾之后,大街上的小学大门上面已经出现了“庆祝教师节”的横幅。很奇怪的是诸如儿童节或是青年节时学校门上怎么就不常挂上此类横幅。多半是一到九月十号就意味着教师的“圣诞节”到了,不过在这方面学生倒是很响应老师说的不要崇洋媚外的号召,集体不以为然。
肖岚懒懒的说:“怎么过教师节呢?”
我一听这话着实吃了一惊,在我的印象里,肖岚是从小学开始就视教师节为鬼节。到了中学有她的教师节就是老师的鬼节了。而现在她居然也会想起有教师节这么回事。
不过她接下来的一句话消除了我所有的疑虑。她说:“该是好好总结一下以前过教师节的经验了。”
她邪邪的笑告诉我,过几天的教师接会有好戏看了。
我说:“还是古主任比较麻烦。”
她很漂亮的打了个响指。
十号的天气很糟,不过从教师们的脸上却是看不出一点不悦之色。原来破天荒的,每个老师的办公桌上都出现了一支百合。
大约是连他们自己都忘了世界上还有这么个属于他们的节日,不记得世界上还有花这么个东西。如今被这花提醒,显得格外兴奋。甚至有些个不要脸的还将此认定为对自己工作的肯定,见面还吹嘘两句说:“我今天收到学生的花了。”
对方立刻也做愉悦状说:“我也收到了。”
然后两个人再不要脸地互相恭维一番。渐渐的一个上午,学校教师的一半时间大约都用在了互相“不要脸”上。而他们这么频繁地说同样的话几十遍也不嫌累,仿佛这就是他们的荣耀所在。
而这时候最尴尬的大概是古主任了,我想他此时再不要脸也不会有什么高兴之色了。倒不是因为他没有收到什么百合,花他是收到了,不过不是百合,而是白色的菊花。
多数教师在不停的恭维中得出一个结论,学校的每一个教师都收到花了,于是见到一个都不忘恭维。到古主任这儿时就显得特别有戏剧性,古主任手里拿着一束菊花,穿着他一贯的黑色西服到处寻找恶作剧的发源者。猛然见到一个老师,对方刹不住嘴说出“道喜之词”,再看见古主任手里的花,立刻又改口说几句“志哀词”。可想而知古主任是什么感觉。
在古主任这种人人欲争其肉生啖的人身上发生这种事情在学校内自然反响不小。文学社的那一群平时只写一些星星月亮的花痴们终于也就此事写出了讽刺性质的杂文。且成了他们社的美文之绝唱,看来文章的质量还是和事情本身脱不了干系的。
可惜由于古主任的强行干预,这篇本来刊登在校报上的佳作未能与所有人见面。大多数同学领到的报纸都有半版的印刷问题,使得大家未能一窥文章的风貌,颇为遗憾。
没过几天,大家的遗憾就被补上了。另一期的报纸上将此文登了出来。顿时在校园传为“佳话”。
这一连串的事情,我大概能确定是肖岚的杰作。除了她好象也不会有什么人花钱去买那么多花并且印报纸了。
可惜古主任的羞耻心只维持了不到半个月,依旧神气活现的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化耻辱为荣耀,把自己收到的菊花当成是送花者区别他与其他老师的做法。
反正肖岚是够头疼的说:“还没到国庆就恢复了,他的脸皮还真厚,真应该用刀试一下。”
旁边立刻有人插话说:“那你的刀肯定会卷刃。”
夏羽的母亲去世了,我刚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很吃惊的。不过一会儿便恢复了,毕竟,像那样“女人”的一个女人,甚至连自己女儿的任何一件小事都无法干涉。在现在的世界上,她还是离开比较好。
肖岚一接到消息就拉着我去了夏羽家。整个灵堂里除了满屋子的白色告诉我没有走错地方外,我实在感受不到这是在办丧事。夏羽的脸哭得很模糊,旁边站着一个男人,趾高气扬的,应该是小羽的丈夫。
在那个男人的一边是萧陨,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儿。何况这时小羽身边有一个比他更有资格站在这儿的男人,不知道他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
行完礼,肖岚安慰了小羽几句。小羽身边的丈夫说:“小羽,我先走了,你要是不回去就打电话回来。”
可能谁也不会容忍他这样傲慢的态度,夏羽没有理他,他自己走了。我不知道小羽还要哭到什么时候,她的眼睛已经肿了,不知道是不是哭肿的。
肖岚决定要留下来陪小羽一个晚上,并且让我也先别回学校了。到了晚上我们才发现小羽肿的不止是眼睛,连身上也有一道道的淤痕,那可以肯定不是哭能哭出来的。
睡在床上才想起来萧陨,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也不方便在这个时候再对小羽提起他。
那次以后,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见到萧陨。
我很疑惑的另一个问题是依夏羽现在的状况来看,不知道她刚拿到结婚证那会儿的“发疯”状态维持了多长时间。
就在整个学校像个棺材一样沉闷时,古主任辞职了。这让我们颇为疑惑,照理说目前学校的“治安状况”对校方来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古主任现在辞职是很不符合他的作风的。
更让我们不解的是他居然也能混到某知名房地产公司做经理。在我们看来,他除了在这个没什么前途的学校当个没什么前途的主任,其他的一切都是奢望。
当然,他是没有忘记我们这群“学生”。经常来学校炫耀,我们对他所吹嘘的内容没什么兴趣,倒是很奇怪他为何有这么多空闲时间来我们这儿说废话。
在他一次次的吹牛中,我们大概知道了他能当上这个经理的真实原因,他在这家公司投资了二百万。这个原因公开之后,古主任最苦恼的可能就是我们时不时的追问他这些钱的来源。就他在这破学校平时正常的“俸禄”,若能毫不喘气地投资二百万,恐怕人民币也快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如果换了别人,我们可能会猜想他有一个有钱或是有本事的老婆,但现在是古主任,那就不可能了(事实上他没钱没本事的老婆也没有)。如果是他中了彩票头奖,依他的性子不会沉默至今。何况到目前为止,他或许还一直认为城市各个角落的彩票点是什么捐款之类的公益活动站。
在对主任趾高气扬的傲慢态度不甚顺眼的情况下,也有一点值得欣慰的。没有了教师身份的他经常因为他那高回头率的相貌(他的回头率原因基本上属于与赵亮,潘长江,陈佩思一致的类型)而被看门老大爷当成可疑人员拦在门外。而路过的大多数教师即使平时再怎么喜欢东张西望,此时也会都会立刻目不斜视,视而不见。偶尔遇见一两个为古主任解围放行的,凭自己的个人条件大约也会在离岗之后遭遇与此时古主任一样的被拦在门外的“待遇”。
古主任不常来学校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我们猜想他大概是畏惧了看门老大爷,或是觉得该是时候干点正事,把自己投资进去的钱捞回来。这样一想,古主任的本事还是不小的,在这么个破学校他也能捞二百万之多,不知道再过几年他再回学校炫耀时会不会开着法拉利进校门。
没两天,看门老大爷也不见了。换了个中年人,此人体力明显比老大爷充沛。但他毕竟也只是个看门的,一个看门的若是体力过剩,势必会干出不少“越权”的事情。所以他刚上任一天便被学校所有人公认为傻逼。学生这样认为无可非议,但教师也有此类呼声实属新鲜。
再过两天,曾经的老大爷终于有了下落。但他不能再“官复原职”了,确切点说他已经不可能再以血肉之躯出现了。至于他死亡的原因据说是心脏病发作。
接着学校有做了件绝对能够证明校领导是一群傻逼的事。他们竟然在校会上对老大爷像对老祖宗似的大加赞赏。
原话是这样的:“我们曾经看门的陈大爷因公去世,基于他对我校做出的巨大贡献,现特此代表全体师生对他的去世表示哀悼……并且我们要对陈大爷生前的成绩作出肯定,以实际行动,以实际行动……”
话说到这儿卡住了,大概是讲演稿到这儿也没了。到底以实际行动干什么,大概就是拟稿的家伙也不知道该胡诌些什么了,所以就此停笔。
这倒是为难了演讲者,校会就此“戛然而止”。听者却是倍感欣慰,因为发出这些声音的那位兄弟的嗓音实在有杀伤力。大家都琢磨广播社没这么一号破嗓子,那这家伙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学校里基本上能让自己的声音得到大多数同学认可的人都不愿意出面读这份稿子。于是便出现了这个完全可以取代次声波武器的嗓子。
也难怪,像这么个老头死了,本身就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干吗要用校会的时间像开追悼会似的。还说的好象我们和他多熟似的。大概没有这次校会,就不会有人知道那个老头姓陈。
之后的几天大约就只有新的看门人对陈大爷比较认同,也算是对陈大爷的肯定,至于实际行动,我们差点也以为他做了。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们看见传达室里浓烟滚滚,还以为他是在为陈大爷烧纸钱。都佩服这小子烧纸钱都能引发火灾,最后才知道他是在吃烧烤,难怪他烧得这么起劲。而且他这“实际行动”也不过是空前绝后之作。再说他有这反应,即使真是怀念死人什么的也很正常,他现在的工作不就是从已死的人身上拿下的嘛。
但是陈大爷的死因到底是什么成了我们最关心的事情。为何学校如此的大费周章。想来他最高尚的死法也不过就是在上班时间追赶阻拦类似古主任这样的“相貌奇特”的外来可疑人员时心脏病发作死亡。
更何况他的死亡原因绝对不属于这样的看起来不怎么高尚,但实际上已经没有办法再高尚的死法。那学校的大肆宣传是不是太过分了?
说过分是因为去年也是一个同学,在校期间突发心脏病而死。但学校不但竭力封锁消息,还竭力推卸责任,推到最后差点变成死者的死亡给学校带来了麻烦,给学生带来了不安。
就连死者家人与校方的见面次数也是少得可怜,本来还有一次法庭见面的机会。最终也因为学校的老奸巨滑而没有成为事实。
出事后一直到很久以后的一段时间,只要学生提及此事,我们可爱的老师立刻藏起他可爱的一面。再狡辩一番此事给学校及同学带来的“不良影响”,说得好象损失最大的是学校一样(尽管他们平时都教导学生世界上最宝贵的是生命,或许他们会说学校的“生命”也遭受到了损失,反正学校的生命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没人能理会,随他们说说而已)。等到讲台下的学生基本上都快被他的“靡靡之音”熏得睡着了,他再教育一下提及此事的学生,什么思想觉悟要提高之类。他说得绘声绘色,只是没有人会搞得清楚他嘴里放出来的“思想觉悟”到底是个什么东东。
大约从那时开始,包括我在内的不少同学都意识到了,学校的“真正责任”就是在学生出事后努力地推卸责任。而在学校里,学生们的思想觉悟的分辨大部分是由学校的利益得失决定的。
想来学校的这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恐怕是学校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其实学校就是喜欢做这些个没有目的的事情,若是把这些蠢蛋行为的动机归结于哗众取宠,那真是太抬举他们了。或许哗众是有的,至于取宠,门儿都没有。
而为什么一个连教员都算不上的看门老头和一个学生同样在学校死于心脏病,而学校的反应有这么大的差别。大概随便什么人看了都觉得说不过去。当然,学校是很有本事的,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巧舌如簧足以洋洋得意地为自己辩解,虽然多半的辩解成功是属于掩耳盗铃型的。他们能想到的辩词绝对可以代表他们高超的发散型思维能力,发散到只有精神分裂症患者才想得出。
他们甚至能让你听出这么个味道来:学生相对于学校来讲就是顾客,而教师及员工则相当于营业人员,工人在工作时间出事商店自然要负责,而顾客在商店里猝死总不能也要商店负责呀。
姑且不论学生与学校的关系是不是这么回事,就算是,乍一听似乎也挺有道理。可再想一下,谁曾见到过像学生这样弱势的上帝呀!
如果真有这样的关系存在,那我想吉尼斯记录上是不是该加上这么一条:世界上最不享受上帝权利的顾客——学生。
对学校及老师有这样的“偏见”其实很平常,因为我根本不认为这是偏见。老师经常利用一些晦涩的理由来指出我们言语中的错误,然后表现出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但往往他们自己就时常有矛盾的说辞和行为。
比如我曾经的一个教英语的老师闲聊时跟我们谈到,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婆学英语。他当时的评价是:“一个九十多岁,九十多岁的人学外语,她到底想干些什么,她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他这番话很是让我们乍舌。接着一个教政治的又说罗斯福拜访霍姆兹时,老态龙钟的霍姆兹正在读柏拉图的书,以此来说明活到老学到老的道理。
这便更让我们疑惑。如果老师的话有道理,那这两位的话非得都加以肯定的话,我们的理解好象就应该是,像霍姆兹这样的大人物就应该活到老学到老。而像普通老太婆那样的,学不学都是脑子有问题。
事实上我们当然不能这样理解。所以,我们的最终结论就是,教师所说的话最起码有一半是错的。基于已肯定的就有一半是错的,那留下的另一半是对是错,也很值得怀疑。
另外,上面那位政治老师还举出丘吉尔的例子。说丘吉尔数学很差,却当上了财政部长。以次来抨击怀疑数学的重要性。
但是实际上这绝对不是学科间的矛盾,而是教师间的矛盾。也就是说,他抨击的不是数学,而是某个数学老师。
教师的虚伪,由此可见一斑。他们连虚伪都表现得这么虚伪。
而这位政治老师是其中表现得不够虚伪的。所以这就注定了他是不配做一个合格的教师的,试想在一群狼中间,你表现得像只羊,结局会如何?
于是像不少“弃暗投明”的教师一样,他辞去了工作,回家经商。这好象有点像古主任,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本事捞二百万的。所以政治老师也只有自食其力,不可能随随便便当个经理什么的。
我曾经一直认为学校相较于外面的好处就是贪污的少,也就偶尔出一两个古主任类型的。如果每个老师都毫无顾忌的贪,那学校不倒闭才怪。
到如今我想有必要改变一下我古老,不成熟的观念了。其实学校里的“古主任”远比我想象的多得多。而且这个“市场”还大有潜力可挖,即使再多来一些古主任学校也不会垮,除非国家先垮。
因为我们的学生交各种各样的费用绝对比商家交税来得积极得多,甚至在一些小学里交钱时还有可能呈争先恐后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