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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涟漪(三)

作品名称:破碎涟漪      作者:健叔      发布时间:2008-10-31 14:15:05      字数:5879

很快放暑假了,人真的是很容易改变的。我不敢说我自己是不是对物啸云变了,但至少我以前是不会上他的车的,而现在我是不轻易找理由不上的。
我打算去肖岚的美容院玩几天,却意外地看见了夏羽。另外萧陨也在,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不是巧合。
我去时夏羽已经差不多快走了,临走时撂下一句:“走到哪都没得清净。”
她离开时都几乎没有理我,我心头一惊。她刚走萧陨也起身离开了。我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
说实话,肖岚的店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很平常。而她为何如此吃得开真的是很值得怀疑。我看了看萧陨离开的方向还一脸的不解,肖岚已经发现了我。
她说:“真是没有想到那小子还着是想不开,整天缠着小羽。”
我说:“那小羽也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可不像她呀。”
肖岚一愣,随后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笑着对我说:“一个人不是在任何时候都会保持着像小孩子一样的。忘了告诉你,小羽现在是有夫之妇了。”
对于这个消息,我确实很惊讶。我说:“她结婚?”
她说:“也不能算结婚。反正,怎么说呢,除了没有结婚证,其他什么都不缺了。”
听了这话我忽然觉得有点酸酸的感觉。我说:“没结婚证?小羽应该不会这么着急吧!”
我本来是要说,小羽应该不会这么随便吧。可说出口时已经不是原来的味了。肖岚笑了笑说:“哪儿呀,那男的可是有钱得很,不着急可就要那个什么,什么一失足成千古恨了。当然要抓紧时机把握呀。”
我这时已经有很强的心酸的感觉了,或许肖岚说的对。可或许呢,是不是小羽现在的着急才会导致以后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呢。
最后肖岚让我在她那儿住几天。我几乎还在夏羽是否太过轻率的问题上没缓过神,就随口应了。


这几天里夏羽没有再来,可另一个人却很频繁地出现在视线里,古主任。
在我原来的头脑意识里,这样的美容院应该是只属于女人消费的场所。而古主任何以出现在这儿,而且是频繁地出现。但我的疑惑却是纯属多余,好象也没有哪条明文规定说美容院是女人专用场所。
古主任进来时的样子不管横看竖看都显得很不伦不类。且举止之轻佻,言语之轻浮简直使人咋舌。他倒是很不在乎地进了包厢。
我想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很复杂,我看了看肖岚。她说:“奇怪什么,这种人就这副德行。以为他是什么好鸟呀,嘁,说好听一点叫两面派,难听一点二皮脸。”
她的声音实在太大了,以至于整个大厅的小姐们都饶有兴趣地听老板娘的“演说”。我担心远在包厢的古主任恐怕也难以逃过这一段声波。
果然,肖岚还在继续谩骂时,古主任从里面气冲冲地奔了出来。我吓了一跳,以为他这回真的火了。肖岚倒是很镇静地说:“呦,主任。怎么还没做好就出来了,怎么回事,是不是服务不到位。姐妹们,这位可是我现在的老师,以后可要客气点。”
其他人顿时窃笑,而古主任的喘气声音丝毫没有减弱半分,我想他今天是不会有好脸色了。可他说了句:“没什么,我今天还有事就先走了,肖老板你继续聊你的。”说完就走了,话语间流露出的除了卑贱还是卑贱。
我真是不明白他怎么会如此没血性,他还没出门时肖岚在后面又说了句:“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因来音量是足以让还在门口的古主任听得一清二楚的。而古主任却是好象充耳不闻,我这时真是从厌恶他的下贱转而有点佩服他的下贱了。
只是一想到平时还要受这么一个勾践(够贱)型人物管,就有点恶心的感觉。
之后几天古主任都没有再来,就在我以为他终于感受到一点耻辱而不愿再到受辱之地时,他那标志性的声音再次响起。而这时我充分感受到了肖岚为什么称他为狗,说实话,我也怎么看也不觉得这么个没种的东西可以有资格叫人了。


后来肖岚让我去参加一个舞会,物啸云陪我一起去了。肖岚告诉我有很多熟人,到场后发现果然有很多熟人,熟得叫不上名字。都是见了面双方都是一愣,保持发愣的状态大约几秒种,然后一方说:“我们好象认识。”再然后俩人各自自报姓名,最后都来一阵象征性的哈哈大笑,不约而同地说:“原来是你。”像这样的老相识大约是属于一直到进了棺材也不一定回想得起来了,但却在这么个地方见了面,实在很意外。以至于见到人都重复上面的程序,结果等到终于有空坐下来,回忆一下竟然发现,原来刚才有不少句“原来是你”说出后,对那个“你”到现在还是没有什么印象。苦思冥想为什么想不起来那个“你”到底是谁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人我确实不认识。
见这样一群我本该忘记或是我本就不认识的人实在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但不一会我就意识到无意义的事情至少不全是让人痛苦的事。因为我在这样的情况下看见了夏羽,我的身边是物啸云,我真的很担心肖岚所说的小羽见我们在一起会有的阴影真的存在。
现在的小羽用珠光宝气来形容都有点小词大用的感觉了。但奇怪的是她是一个人来的,她很有礼貌地向我和物啸云问好,但她的眼光中所流露出的失落和伤心还是足以证明那个阴影是存在的,我又觉得我是有罪的。当然事情到今天这一步,没有人认为我有什么错,即使是夏羽本人也不会说和我计较什么了。但我的“良心”告诉我,如果我自己也这么认为的话,那我真的很不是东西。
肖岚说:“小羽,你怎么一个人来,你丈夫呢?”
我看夏羽的表情觉得肖岚的这句话刺痛了她。夏羽说“他说他不习惯来这种混乱的场合。”
她的声音里不免附带有些须无奈和尴尬,恰恰这时音乐响了起来。物啸云向我伸出手邀我跳舞。
看了看一边孤身一人的夏羽,我说:“我有点头晕,想歇会儿。”
他说:“那好,我陪你。”
我顿时急了,说:“你想跳舞就去呀,你不会自己找舞伴?我自己又不是不会休息。”
谁知这个木头还是不知道我的意思。他说:“你不用这样吧,不跳就不跳,发什么火。”
当然夏羽是很敏感的,她原来的尴尬在我们这几句话过后更加变本加厉了。她很不屑地走到一角的位子上坐下了,我觉得我的脸上在发烧。而物啸云大概还以为我在吃醋什么的,还像蚊子似的在我耳边嗡嗡地安慰。
这种场合确实不适合我,没一会儿我便上了阳台透气。在这儿可以看见夜幕下灯火通明的城市,我意识到这儿很高,可在室内却没有这种感觉,而恰恰又没有什么人愿意站在这儿看我们脚下的城市。
不知什么时候夏羽已经站在我身边,我的印象中她是很喜欢诸如酒会这样的气氛的。而我又很坚定她不是因为结了婚而改变的,因为她目前的婚姻不管从法律角度还是从人伦角度上说都不能称为真正的婚姻。
由于刚才的一些愚蠢举动,我有点不愿面对她。而且她现在华丽的装束更让我觉得陌生。
她说:“你最近还好吧。”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似乎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大约有半个小时,我们都保持沉默,我除了觉得有点冷也没有什么不快的地方。只是惊讶夏羽她竟然也能够半小时这么站着不说一句话。
最后她说:“你能陪我走一段路吗?”
几乎沉默已经成了我们之间唯一不改变的东西了。我们这么步行好象还是在小学,也是这条路,不同的是我们那时绝不会像现在这么无话可说。
她说:“我要转弯了,你好象没有什么话说。”
我点了点头说:“你更是这样。”
她笑了笑,说:“我是很不在乎得失的,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脸上几乎没有一点表情,很机械地摇了摇头说:“不,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至少不知道现在的你是什么样的。”
她说:“是吗,我的意思是我的缄默是真的缄默,而你还是原来的你。你并不是无话可说,不是吗?你在乎我的一言一行,那不需要,我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不平衡的感觉,所以还是你太敏感了。”
从她的话语里,我听出的除了真实之外还有无奈。这时物啸云在后面追了过来。小羽也发现了,她还是顿时表现出了与刚才不大一样的紧张。
物啸云对我说:“你怎么走也不告诉我一下。”
他看了一下夏羽说:“你怎么也在,不会又想胡说八道些什么吧。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这毛病。”
夏羽低下头,没有回斥什么,转身走了。我的脑子里不由的又想起当时她与物啸云争吵以及泼得他满身酒的时候,那场景与刚刚发生的显得极为的格格不入。
她走远了,她走的那条路我没有走过,我们小时候都是很好奇地看看这条路就路过了,从没有进去过,而我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看着夏羽的背影,我有一种隐隐的冲动觉得我以后是有必要熟悉一下她现在回家必经的这条路了。
物啸云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我甩开他的手。他要说什么,我已经一个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啪”的一声格外刺耳。
我转身跑开,在车水马龙的道路中央。在司机们的谩骂中穿过马路,我的眼眶已经湿透,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不过我知道我现在心情好了很多,原来不是任何行为都需要解释的。就像我为何要甩物啸云一记耳光,我自己也不大明白。
物啸云挨的这一下一定很莫名其妙,我怀疑他会疑惑到连生气都先搁在一边的地步。但尽管我的想法如此可笑,我还是没有什么心情笑。


渐渐的我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一个很容易改变情绪的人。我事后竟十分后悔为什么物啸云几句话我就又没了打他时的火气,我是说我原谅你了。他也很高兴的点了点头。可我说原谅他后自己也不很清楚我到底原谅他什么,好象什么都没有。而他却很欣然的接受了我的“原谅”,实在很令人匪夷所思。这也让我确立了一个我相信很久但是以后证明是很错误的想法,那就是:男人天生是哄女人的,而女人是天生被男人哄的。
在以后一个时间当我发现这是不对的时候,我也同时意识到这个想法本身是没有错的,是我理解错了。我一直认为那个“哄”字是讨好,恭维,迁就的意思。
但事实上,如果那个想法本身没有错的话,那那个“哄”的解释应该是欺骗,哄骗。
同时有一句话说,男人是征服世界的,女人是征服男人的。我也一直以为很有道理。但我恰恰也忽略了,女人也是世界的一部分。所谓女人征服男人,终究只是一时的表象而已。
这些好象都扯远了,但是我确实是只因为物啸云的几句甜言蜜语便把以前不管是谁的错造成的不快都像尘垢一样拂去了。它们的确像尘垢一样,现在拂去,以后再想找是再也不可能找到了。


再见到夏羽时,她已经明显消瘦了很多。她依旧珠光宝气,但那些玲珑的珠宝似乎也只能衬托出她难看的气色。
虽然如此,她还是很高兴的样子。肖岚问她时她说她领到结婚证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喜悦之色易于颜表。她的高兴让我有恐怖的感觉。
没一会儿,她说家里还有事先走了。肖岚感叹说:“终于不怕那男的耍花样了。”肖岚的想法一贯是这么功利。当然我也不免有这种想法,只是我觉得问题远不止此。但我没有将这样的想法告诉肖岚,毕竟,这不怎么中听的想法已经可以算是诅咒了。
我问物啸云:“结婚证是不是很重要。”
可能我这个问法太蛋白质了,那简直是废话。何况这很可能会让物啸云想入非非。
他确实很是发了一会愣,之后他说:“可能是吧,我怎么会那么清楚。反正我对那玩意是很不在乎的。”
我皱了皱眉说:“那到底是怎么样的呀。”
他说:“那得看对谁而言了,对女人,它可能是给男人上的一副镣铐。对男人而言也是一副镣铐。只是有人很讨厌这镣铐,有人则很乐于带上它。”
我说:“是吗?那你呢。”
他很是笑了笑说:“我?我大概是不会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从没想过给自己带上手铐。毕竟带上他是要双方愿意的嘛。”
我说:“哦!”
然后我就和他正式分手了,好象很没有前兆的,希特勒的闪电战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其实我们当时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很不明不白的,但是为什么开始拍拖时不会考虑是否太快而分手就会顾及到时间缓急的问题呢。
这次物啸云没有再做什么补救工作,似乎这次是我们事先排练好的,找个时间以什么什么样的方式分手。回头想想真的是有点好笑。
之后几天都很无聊,直到夏羽有一天晚上打电话给我。我说我和物啸云分手了,本以为她最起码有一点反应,或是吃惊,或是喜悦,或是不解,或是可惜。但奇怪的是她对此好象没有一点触动,前些日子我在她身上所发觉的对物啸云的敏感这次在电话里我一点也没感觉到,这实在很出乎意料,小羽是这么善变的吗?
她说她有事情告诉我,她的声音很高兴的样子。我说:“你说吧。”我想能让她这么高兴的事情……
她说:“我领到结婚证了。”
之后便是沉默,我确定她没有话说了。她说这句话时简直像范进中举一样,我觉得好冷。
她说:“怎么,你不为我高兴吗?”
我吞吞吐吐地说:“是,高兴,当然高兴。不过,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她说:“什么,记得什么?”
我说:“你告诉过我这件事了,你不记得了?”
她顿时好象很失落,半天没出声。我感觉我不能再这样追问下去了,不然说不定会出事。
我说:“没关系,好话说多少遍还是中听的嘛!”
她这才又有点高兴之色,很轻松的挂了电话。我突然寒毛直竖,好象真的有什么不祥的事情。
两天后,肖岚急匆匆地要让我到她那儿住几天。她说怕小羽的电话。我说她也打给我了,我想当时我们脑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小羽是不是疯了。
最后确定她没疯,她说她是太兴奋了。她说话时的兴奋是很容易感受到的,哪怕是现在的解释。肖岚很是舒了一口气说:“我还以为你得神经病了呢!”
可我还是觉得小羽确实是病了。


刚刚是八月上旬,街上上学放学时间已经有很多小学和中学的学生了。我们常常会感叹自己老了,再也不会有这些小孩子一样的激情了,他们稚嫩的脸上满是单纯。或许这便是我们已经逝去而且永远不再的东西了。可我好象还是依然庆幸,因为他们所拥有的还有憔悴。
可能在单纯中憔悴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而且也实在想不出除了他们这样的年龄,人生中还有什么时候是可以轻松一点的。可事实上是他们现在并不轻松,那他们的人生是不是很不完整?
但是他们所被灌输的又恰恰是:现在的辛苦是为了避免人生的残缺。
不知他们中间有多少人到了可以回头看看的年纪,还是承认自己的人生是无缺的。又有多少人会把自己认为是无缺的人生归功于残缺的逝水流年。
同时我又意识到,我也快开学了。
我问肖岚:“你开学后,还来学校吗?”
显然我的问话是带有强烈的感情偏向的,我不知为何。肖岚的存在对我来说俨然成了一种依赖,就像她不在学校时我对小羽的依赖一样。
她说:“为什么不去?”
她这么说我应该很高兴,但我还是回答了她。我说:“小羽已经退学了所以……”
我说到这儿断了下来,我以为她会立刻接话,但是她没有。过了一会儿她才说:“可你还在呀,我总不至于毫不脸红地跑到她的豪宅说陪她吧。”
我也不清楚自己对她这样的说法是否满意。她把手搭在我肩上说:“不要多想,我再怎么退化也是不会不在乎朋友的,而你和小羽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的心里暖暖的,大概我的感情太脆弱了,禁不起一点打击或是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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