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很后悔

　　“救命兮——”太公叫一声，倒在沙发上，软瘫了。
　　“我尊敬的太公，我的天兮！”夏候的娘亲喊道，“水，快拿水来！”
　　“水，水！”刘邦这下可急坏了。“父亲，父亲，你定一定神！我跪下求你定一定神！嗨兮。”
　　“该把你们关进黑屋子里，只给嗨和水。你们这些杀人犯！”气得发抖的蛋丁冲着鲁元咬牙切齿地说。
　　“关起来就关起来，我什么也不怕！”鲁元高声说。反正她已经豁出去了。“我是在保护父亲。因为他不会自己保护自己。你们那个张良是何人兮？比起父亲来，他算得了何人？他吃着父亲的饭，用着父亲的币铢，还侮辱父亲，没有天理兮！我恨不得把你们那个张良撕成碎片！我恨不得跟他拼命，用我的双手就在这里把他打死。嗨嗨。”
　　“鲁元，鲁元！”刘邦在绝望中大叫，“你再不住口——我就完了，不可挽回地完了！”
　　“父亲！”鲁元大叫一声，突然扑向父亲，脸上热泪纵横，两条胳膊把他紧紧搂住，“父亲！你如此一个善良，乐观，聪明的好人，难道就甘心如此毁了自己？难道你甘心服从那个讨厌的滥小人，做他的玩具，让人家取笑？父亲，我的万金难买的父亲！嗨嗨兮。”她放声痛哭，双手掩面从屋子里跑出去。
　　一场可怕的忙乱开始了。太公躺着人事不省，刘邦跪在他面前，握着他的手。蛋丁小姐死缠在他们身旁，频频用恶狠狠的，而又得意洋洋的目光，瞪着纪信他们。夏候的娘亲则用水湿润太公的日头穴，忙着给她嗅罐子里的何药。刘采在一旁哆嗦，流泪，始生想找一个角落躲一躲，而女学究面色苍白，站在那里吓得茫然失措。只有曹参一个人照旧不动声色。他站起来走到窗前，凝神望着窗外，对于这一幕情景坚决不予理睬。
　　嗨嗨兮，太公从沙发上撑起来，挺直上身，用严厉的目光把纪信上下打量。“滚！”她冲着纪信一跺脚，大喝一声。
　　纪信得承认，这一着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滚！滚出这所屋子，滚！他来做何事？叫他立刻离开此地！滚！”
　　“父亲！父亲，你这是从何说起呢？他是纪信兮。”刘邦吓得浑身发抖，细声地说。“父亲，他是到我们家做客来的。”
　　“何来的纪信？胡说！我任何话也不要听，滚！这是鲍生。我肯定这是鲍生，我的预感从不骗我。他是来排挤张良的，你是为了这个目的特地要他来的。我的心预感到了，嗨嗨。滚，孽障！”
　　“舅舅，既然如此。”由于义愤填膺，纪信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既然如此．那么我只好说，请原谅，舅舅。”嗨嗨，他要转身离去。
　　“纪信，纪信，你这是要做何事？唧唧，真要命，偏偏现在这个嗨嗨。父亲！他是纪信啊！嗨嗨。纪信，你别见怪！”刘邦喊着追上去，拉住纪信，“你是我的客人，我要你留下！他这是无心的。”他悄悄对纪信说，“他只是在发脾气的时候这样说说，你只要随便在何地土暂时避一避。嗨嗨待一会儿——过后就没事了。他会原谅你的——我敢担保！他心地挺好，就是说话有时会走火。原是如此回事，他把你当做了鲍生，过后会明白的，我向你担保。你来何事？”他冲着刚走进屋子，对吓得直哆嗦的萧何大喝一声。
　　萧何不是一个人进来，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名大约十六岁的少年。这少年长得非常俊美。他也是纪信的亲戚，只不过隔得有些远，名叫食其。他穿着一身比较特别的唧唧，这身唧唧是太公亲自嗨嗨的。这位少年十分伤心地嚎啕大哭。泪珠从他漆黑的大眼清里一颗接着一颗掉下来。
　　“这又是如何了？”刘邦喊道，“出了何事？说兮，你这个狗入的！”
　　“是张良吩咐我到这儿来的，他自己随后就到，”萧何惨然回答。“要我来考试，至于他的嗨嗨兮？”
　　“他如何兮？”
　　“他跳风来着。”萧何带着哭音回答。
　　“跳风！”刘邦失声惊呼。
　　“跳——风！”食其抽抽搭搭地哭出声来，“跳马屁风？”
　　“马——屁——风l’
　　“被张良撞见了？”
　　“撞见了！”
　　“这下可把我害惨了！”刘邦顿时叫起苦来，“我的头颅掉啦！”他两手抱住自己的头颅。
　　“张良来了！”唧唧，周勃走进来叫着。
　　就这样屋门开处，张良出现在莫名其妙的众人面前。
　　嗨嗨兮，在向大家介绍走进来的张良之前，得有必要先就食其说上几句，解释一下他跳马屁风这件事被张良撞见，究竟可怕在何地土。
　　食其自幼失去双亲，被刘邦的女人收养。刘邦也非常疼他。嗨嗨，这就足以使张良在迁居飞尘，并征服了刘邦以后，把他所宠的食其恨得要命。不曾想，这孩儿不知怎的特别博得太公的欢心。尽管张良大为恼怒，食其还是被留下来了。因为太公自己坚持要唧唧。张良只得让了步，但心里老是憋着这股子气，一有机会便在完全无辜的刘邦身上出气。
　　食其长得异常俊俏。他生就一张女孩儿的脸，像个漂亮的乡下女人。太公悉心侍弄他，疼他，把他当作一件嗨嗨的稀有玩物那样珍视。不晓得在花青蛇和食其之间，他究竟更喜欢哪一个。食其的唧唧也大都是太公花钱买的。女人们则给他口红。修面匠逢年过节到飞尘来跟他修面，都会把他的头发修剪得水灵亮亮。这位少年也真是个怪唧唧。他说不上是个十足的唧子或嗨子，但他是如此天真，如此老实，有时光的确可以把他当作一个嗨嗨。
　　他要是做了个梦，马上就去告诉嗨嗨。嗨嗨们谈话他也常常插嘴，并不考虑如此会不会打搅他们。他会向嗨嗨诉说决不应该告诉他们的话。逢到太公晕厥过去或他的叔父痛遭责骂的时光，他也会由衷地伤心落泪。他同情一切不幸。有时他会走到太公跟前，去握着他的手，请他息怒——太公会宽宏大度地原谅他这种冒昧的举动。他极端易动感情，像绵羊一般善良温顺，像快乐的婴儿一般兴高采烈。
　　除上述外，食其经常呆在太公的座椅背后，嗜糖如命。要是给他一块糯米糖，他立即用结实和洁白的牙齿把它嚼碎，一双亮晶晶的黑眼，和整个俏脸庞会闪耀出无法形容的喜悦。天生的一个忧种。
　　因为，张良窝了一肚子的火。因为，他考虑到发火并不是个办法，忽然拿定主意充当食其的学究。他先是把刘邦申斥一通，说他置食其的授艺于不顾；接着决意，授这个可怜的少年讲道德，学规矩，说六国语。“这太有必要了！”张良为自己这个荒唐的主意辩解道，“这太有必要了！他老是在太公身边，万一，唧唧忘了他不懂六国话，比方冲着他讲一句拿一块帛绢给我——他应当马上理会，马上做到！”可是，不但没法授食其说六国话，甚至他嫡亲的叔父，在飞尘里帮忙炒菜和煮饭的食必，当真是一心一意想授他认六国语，也早已撒了手，把授字帛书搁置在架子上。
　　因为食其对于念书认字，笨得实在够呛。不管用何方法教他，他也学不会。这且不说，还由此还惹出一场风波来。原因是飞尘中，其他乡间匠都取笑食其，管他叫六国人。而且，跟随刘邦多年的萧何也公然否定学六国话的好处。张良得悉后，大发雷庭，便强迫反对者萧何本人学六国作为惩罚。使樊哙如此生气的六国事件就是由此而引起在规矩这个事情上，食其更糟糕。张良无论如何也没法子按自己的意愿教会食其。尽管禁之再三，食其还是照样每天早晨来向他，诉说自己做了何梦。而张良则认为这是极度有失体统的行为。但食其却依然故我。不用说，为了这一切，倒霉的首先就是刘邦。
　　“你可晓得他今天干了何事？你可晓得？”张良为了取得更大的效果，往往选择大家都在场的时候大叫大嚷着。“亭长，你可晓得，你长期娇纵的做法已导致了何种结果？今天，他把饭桌上的一块馅饼吃下去以后，你可晓得他说了些何事？你过来，过来，你这个荒唐小子，过来，你这个红腮帮子的嗨嗨！”
　　食其走过来，一边哭，一边用两只手擦眼泪。
　　“你把这些吃下去以后，说了何话？你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一遍！”
　　食其不敢回答，只是伤心地哭着。
　　“原来如此，我就来替你说兮。你拍了一下自己饱鼓鼓的臭肚皮，嗨嗨：‘这馅饼让我吃了一个饱，就像母马肚子里填满猪粪！’请问亭长，在有地位的人中间，尤其在上流社会里，难道有如此说话的？你是不是如此说的？快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