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二）

　　睡够睁开眼睛，钟玉兰发现天还亮着。我没有睡很久，只是几个小时，外面还有阳光。她想着笑了，感到肚子很饿。想下床找自己的包袱，拿出饼干吃，但却没有力气。
　　这时，隐居者进来了，仍然是一身黑到底，也仍然只露出一半眼睛。
　　“你好，我醒了。”她露出微笑。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眨眼，转身离开岩洞，但很快就回来了，递过一个烤薯。
　　“谢谢。”她毫不犹豫地接过去就吃，“嗯，真香，和家乡的烤薯一样，因为它也是用柴火烤熟的。”她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脑海中是奶奶和爷爷给她从火塘里往外掏烤红薯的样子。
　　他没有离开，站在一米处静静地看着。
　　她不再说话，慢慢地香甜地吃烤薯。吃完后，对他露出感激的笑容。
　　“我睡了没几个小时，不像上次昏倒苏醒后睡了两天。”她这么说后很高兴，因为没有睡太久，能在有阳光的时候醒来。
　　但他否定了她的说法，用放在岩壁边洗得很干净的小石头在地上写了一行字：四天四夜。
　　她睁大了眼睛，天啊，还比在内蒙那次睡的久。
　　“睡了四天四夜，那么我还能活三十八天。”但她并不悲伤，仍然微笑着。“我住了你的房间，害得你没地方休息。”她说着歉意顿现，“等我休息一会儿，有了力气，就可以离开了。”
　　他看着她轻轻地摇头。
　　“你要我留在这里是吗？”她的眼睛睁大了，看着隐居者一半掩藏在须发下的眼睛。
　　他轻轻地点头。
　　“哦，谢谢。”她热泪盈眶地笑了，“谢谢。”
　　他的眼里闪过一道光，但没有眨眼。
　　她轻轻地说：“我的包袱你也带回来了，因为你是好人。”
　　他浑身一震，眼里有了泪光。
　　她并没有流露出诧异惊讶的神情，仍然微笑着。“我想把衣服换下来洗，已超过两周，早臭了。我自己都能闻见，像放得很久的剩饭剩菜。”她没有不好意意，相反露笑得很开心。
　　他抬起非常漂亮的手，指了指床的里面就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岩洞。
　　她没有马上换衣服，躺了近一个小时才下床。也没有马上拿包袱找出女装来换，坐在床上看了一圈岩洞。
　　它不是很大，但也不小，长约8米，宽约4米，高约2.4米。石头垒砌的床在尽头的左侧，靠着岩壁，与真正的床一样长一样宽，高约八十公分，宽1.5米，2米长。床里面用四根小圆木作支撑，八块光滑平整的石板拼成台子，上面放着杯子、书和她的包袱。岩洞地面没有凹坑也无凸起，平整，不像是自然生成，而是人为，没有灰尘，很干净。
　　嗯，一个不错的岩洞，适宜隐居。她笑了，下床从石板台子上取下包袱，找出换洗衣服，抱在怀里走出岩洞。没有发现隐居者，可能去看动物朋友去了。每个隐居者都有自己的动物朋友，就像古代的山林隐士一样。她想着走进三米处的密林，出来发现隐居者站在岩洞外看着她。
　　“这附近有泉水吗？”她来到隐居者面前，看着眼睛。“十几天没洗澡，都成臭虫了。”
　　他不说话，眨了下眼睛，迈着优雅而又没有足音的步伐向左手边的林子走去。
　　她想都没想就跟在后面，离开平整的小空地，进入林子。走了四分钟，来到飞瀑下，有个碧绿的水潭，映着天空云朵。
　　“真美啊！”她叫了起来。
　　他看了她一眼快步走了。
　　她来到水潭边，掬水喝了个够。然后慢慢地走进去，洗净全身。但她没有在洗净浑身离开水潭，在里面玩耍。拍击水面，捧起水洒向空中，往脸上泼水，大声欢笑，直到疲累。
　　离开如同碧玉的水潭，进入密林，换上江君如当参谋，张玉龙花钱买的成套内衣、蓝绿格子衬衣、天蓝色裤子、白袜子、蓝绿色休闲鞋。没把奶奶生前买或做的衣服鞋袜带走，留在父亲家张玉龙给她做衣冠冢用。
　　进入密林前，她是衣衫褴褛的老人，走出密林后，是衣服整齐的年轻女孩。
　　她没有回林间空地或岩洞，返回飞瀑下的水潭，用离开文明世界前在最后看见的商铺买的肥皂洗衣服。虽然不会再穿老年男性服装，但她想要做成布帘挂在岩洞口，医生说最后那几天眼睛彻底失明前会惧光。
　　衣服洗净，带回林间空地晾在树枝上。转身发现隐居者站在面前，递过白色茶杯，里面是药味很浓的汤汁。
　　“你要我喝它？”她睁大了眼睛。
　　他眨了下眼睛。
　　“但不会有用，治不好了，连北京的专家都说只能活三个月，而时间距他这么说已超过七周多了。那么，你就不用费心劳神了，好好休息或搞研究。”她看着他的眼睛，像看着认识多年的朋友。
　　但他不愿收回修长的胳膊，端着茶杯的手很白。
　　“好吧，你想要我喝就喝，虽然我还是会在医生说的时间死去。”她接过茶杯，慢慢地喝完。
　　想要自己去洗茶杯，但却被隐居者动作优雅地拿过去，走进树林，很快就回来了。
　　“我住了你的房间，过去一周你在哪里休息？”她既抱歉也好奇地看着他。
　　隐居者转身向岩洞的右手边走去，最后站在那里。她仍然没有犹豫就来到身旁，发现是一个利用尚存活、杯口粗的老藤做的棚屋。
　　入口刚好能进入，直径两米，高两米。1.5米的床，与岩洞里的相同，石头垒砌，用酒杯粗的树枝铺成，上面有块捋得纹丝不乱的黑床单。垂在棚屋里的老藤被它的分支连接起来，成了置物架，放着书籍，衣服，杯子。干净的黑白两色布鞋放在床下的石头上。地面铺着爆晒后还有绿色的杂草，不但看上去干燥舒适，还散发着阵阵清香。
　　“啊，你在我来后造了这个棚屋！”她叫了起来，“嗯，真不错，比城里的房屋还漂亮。就地取材，因地制宜，你是非常优秀了不起的建筑师！”
　　他被头发遮了一半的眼睛里闪过了笑意，退到林间空地。
　　她也离开棚屋门口，没有站在一起，而是站在两米处看。
　　棚屋顶铺着碗粗的树枝，阔叶密密实实地盖了好几层，压上了不小的石头。既防雨也防风更能保暖，地处森林，即使是夏天晚上也还是冷。
　　“啊，你真的了不起！不但造了这个棚屋，还让它看起来非常漂亮。”她来到隐居者面前，眼睛闪闪发光。“你是艺术家！把棚屋修得像在搞创作一样。”
　　他被须发遮了一半的眼睛又闪现出笑意。
　　“它真漂亮！”她开心地再一次大声赞叹。
　　他看了她一眼，进了她没注意到的小岩洞。很快捧了东西来到面前，指了下她的头，然后看着手上的东西。
　　她看过去，发现他手上拿着一块白布，白布上面有暗红色黏黏糊糊的东西，散发着很浓的药味。
　　她相信他是要把药包在她的头上，便笑着说：“谢谢，不用麻烦，治不好了。所有医生都说除了开颅手术，便不会活下去。而即使开颅手术，成功率也只有百分之五，因此亲人不愿冒险。虽然我会在三个月内死掉，但总比马上死掉好，能让他们多守几十天。所以，谢谢你，不用劳神费心了，治不好了，听天由命吧。我不难过，因为拥有了很多。真的，相信我。”
　　她含笑看着隐居者，好像他是相交一辈子的朋友。
　　但他又不愿缩回双手，不眨眼地看着她。
　　她不忍拂意，便笑着答应：“好吧，那你就敷在头上吧，虽然我到时还是会死。只要你高兴，不难过，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上前轻轻的拂开长发，轻轻的把药包在额角，用医用纱布缠了两圈在头上。做完这一切，他退到两米处看着她，眼里闪过笑意。
　　“很像战场返回的伤员？”她开心地问。
　　他眨了下眼。
　　她看着他被须发遮了一半的眼睛问：“要包多久？不会是一天吧？”
　　他去拿了根小棍子在地上回答。
　　“好的，我知道了。”她冲他点头后在林间空地两块石头中的一块上坐下，双手抱膝，倾听森林的声音。有鸟儿在歌，有瀑布在唱，有松鼠在叫，有植物在生长和扔掉枯枝老皮。
　　时间就在倾听森林的声音中慢慢地过去了，午饭时间到了。隐居者把烤薯和有药味的茶放到另一块石头上。她没有拒绝，微笑着慢慢地吃喝。
　　日落前，敷的药取下，隐居者拿出了银光闪闪的长针，指着她的头、脸、脖子。
　　“你要给我做针灸？”她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不但会弄中药，还会扎银针。
　　区上有个世代行医的老郎中就会扎银针，张爷爷眼睛失明后，奶奶隔天就会送到那里去治疗。但三个月过去，还是看不见，连半点光感都没有。奶奶相信治不好了，不再扶着他去老郎中的小门脸。三个月的每个星期天，她都和奶奶扶着爷爷去治眼睛。老郎中从因熏蒸日久，白布变成酱色的包里取出银针，在爷爷的头、额、眼眶周围扎八根，她感到十分惊奇，总是上前看。而今天，要不是穿着黑衣黑裤黑鞋黑袜，会以为是野人的隐居者，竟然也要在她的头部脸上脖子扎寒光闪闪的银针。
　　她笑看着他说：“但我治不好了，你就不用劳神费心了吧，好好休息或探索大自然的奥秘。真的，我的病治不好了，不要管它。并非怕挨痛，不想你劳神费心。你的心意我领了，针就不扎了吧。好好休息，或去做你的研究：对动植物天空云朵进行观察和了解，一如你过去做的那样。”
　　他第三次不愿缩回漂亮如女孩的手，不眨眼地看着她。
　　她不忍拂意，使他难过，第三次点头说：“好吧，那你就扎吧，反正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损失。只要你高兴不难过，扎一百根针都行。”
　　隐居者来到面前，放下银针，轻轻按摩过头、额头、额角、眼眶和脖子，然后轻轻地把八根用酒精灯烤过的银针扎在了那些部位。然后去搬了一块干净石头，在她一米处呈直线坐下，倾听森林的声音。
　　二十分钟后，他取走银针，进了小岩洞在那里生火用砂锅消毒。
　　结束第一天治疗，钟玉兰去水潭边坐着听飞瀑欢笑歌唱，度过了晚霞绚丽到薄暮时分的时间。
　　晚餐不是烤薯，是有药味的生野果，有药味的茶。她吃喝得很香，好像并没有很重的苦涩味。喝很苦的汤汁刷牙后，就坐在林间空地石头上看星星，困意袭来进岩洞休息。
　　隐居者晚霞满天把银针取走就离开了，到薄暮时分才从密林走出来。晚餐后，坐在一米处的石头上，双手抱膝看着夜空，在她道过晚安后，也进了小棚屋。
　　第二天治疗做完，隐居者就不见了，四十八小时才出现。那时钟玉兰坐在潭边，听飞瀑欢笑，看晚霞绚烂，天空染金，想念亲人朋友，怀念爷爷奶奶和妈妈。
　　暮色苍茫，回到林间空地她才知道隐居者回来了。没有问他去了哪里，吃了他弄的烤薯，才知道他去了有人类居住的地方。买回了一只家乡杀猪才会使用的大铁锅，一大包女性必用品、洗漱用品、水杯和一只洋瓷盆；两件棉衣、两件夹衣、两件毛衣、两套秋衣秋裤、两双棉袜、两双棉鞋，都是天蓝色。当她看到以前是他的床，被他带回来成了她的寝具上的东西，感到特别的温暖。出来站在面前，看着被浓密的须发遮了一半的眼睛含泪说：“谢谢！”
　　他的眼里闪过笑意，给她按摩过头、脸、脖子就拿出银针用酒精灯烤过扎上就进小岩洞忙起来。她没有去看在忙什么，坐在石头上看夜色下的天空。
　　吃过有药味的烤块茎，喝下很苦的汤汁，取掉银针，隐居者就给她敷药，动作很轻，让她以为是爷爷奶奶。
　　敷上药后，他又去忙了，她仍然没有去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那么就不会喜欢被人知道。
　　他既然隐居山林，便是不愿别人看到自己在干什么。那么，我就不能去看。她这么想后，倾听森林的声音，直到困了想睡觉。于是，道过晚安，进入岩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