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慧儿见张福把目光投向自己，明白张福在找常磊，于是便说：“爸，别看了，他没来。”
　　“不是说好了，你们一家三口都来吗，他咋又变卦了。”张福有点儿不高兴。
　　“不是，爸，他出差办案去了，过年都不一定能回来。”慧儿撒谎道。
　　“办啥案，上哪办案，过年都回不来。”
　　张红莲拉着小睿的手问道：“是吗，大外孙儿，你爸是出门儿了。还是不愿意来？”
　　小睿转头看了看慧儿，然后低下头小声道：“是，是出差了。”
　　来的时候，慧儿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小睿，千万别和姥姥、姥爷说她和常磊离婚的事儿，要是说了，这个年就过不好了，所以小睿也违心地撒了谎。
　　慧儿为了转移话题，便看着祥子问道：“哥，我嫂子呢？”
　　“带林林上她妈那送东西去了，也该回来了。”
　　祥子的话音刚落，院子的大门传来铁链子的声响，稍后桂花和林林走了进来，桂花和林林过来和慧儿打了招呼。
　　慧儿指着桂花对小睿道：“这是你大舅妈，这是你大舅家的儿子林林，是小胖子的哥哥，你过去打个招呼问个好……”
　　小睿赶紧来到桂花面前深深地鞠了个躬，喊了声舅妈好，又对着林林叫了一声林林哥。
　　桂花对林林道：“行了，你和小睿、志国几个上东屋去玩吧，我们大人说会子话。”
　　林林和小睿几个去了东屋，不大一会儿，王庆和大翠也来了。
　　明天就是小年儿了，街上不时地响起鞭炮声。
　　晚饭后，李桂珍雷打不动地下楼跳广场舞去了。
　　常琪拿起电话给慧儿拨过去，电话响起了清脆的铃声，等了几秒钟，里面传出：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或者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后再挂。
　　常琪又连续拨打了几次，电话里依旧传出无人接听的提示音。常琪关上电话，叨咕道：“死冷寒天的干什么去了。”她想了想拨通了常磊的电话：“喂，哥你在没在家呀？我嫂子咋不接电话？”
　　常磊支支吾吾地说他在所里，不知道慧儿在没在家。
　　“哥，明天是小年儿，妈让我告诉你们，下班早点回来。”常琪嘱咐道。
　　“我，我恐怕回不去了。”常磊含糊不清地回答。
　　“咋的，过小年儿你们还不休息啊！”常琪不满地道。
　　“年底了，事儿太多了。”停了一下常磊接着道，“你再给你嫂子打电话问问，让她和小睿先回去，我要是没啥大事儿就早点儿回去。”
　　“赶紧早点儿回来，要不妈该生气了。”
　　“好……吧。”常磊勉强地答应一句。
　　常琪又给慧儿打了两次电话，都是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常琪放下电话琢磨了一会，起身穿上羽绒服，大声说道：“哎，我上咱哥那去一趟。”
　　里屋房门一响，关伟涛探出头来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干什么，啥事儿在电话里不能说。”
　　蕊蕊在里边喊道：“妈，告诉小睿哥，小年我和他下楼放烟花。”
　　常琪没回答女儿，只是对关伟涛道：“打了好几次都没人接，我有点儿担心，过去看看。”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别有啥事儿。”
　　常琪看着关伟涛那不放心的神态，道：“在小区能有啥事儿。”随即又说道，“那走吧，黑灯瞎火的我还真有点儿胆儿突的。”见关伟涛穿衣服，常琪又对着里屋喊道，“蕊蕊，我和你爸上你大舅家去一趟，你在家老实儿地写作业啊，我俩看看就回来。”
　　蕊蕊答应了一声。
　　常琪和关伟涛来到A栋二号十六层，在常磊家的房门敲了几下，屋里没有回音，常琪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动静，她看了关伟涛一眼，意思是问关伟涛咋办。
　　关伟涛举起拳头示意常琪使劲儿敲。常琪握紧拳头又使劲儿地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回音儿。
　　常琪紧张起来，对关伟涛道：“不会出啥事儿吧？”
　　关伟涛的神色也凝重起来：“不会煤气中毒吧。”说完上前用拳头哐哐地砸了几下，同时喊道，“嫂子，小睿。”
　　“报警吧。”常琪已经带着哭腔了。
　　“谁啊，干什么那？”邻居家的房门一响，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子不满地责问道，“干什么使这么大劲儿敲门，把孩子都吓哭了。”
　　常琪赶紧道歉：“啊，对不起啊，这是我哥家，打电话不接，敲门也没动静，我们怕……”
　　“啊，是你啊。”女人似乎认识常琪，道，“他家的媳妇和孩子前天买了一大堆东西，下午两点多钟就走了，好像是走亲戚去了。”
　　“真的？您确定他们是走亲戚去了？”常琪不放心地追问道。
　　女子用眼睛瞟了常琪一下，不高兴地道：“咋不相信人呢，我骗你干啥，真是的。”说完就要转身回去。
　　常琪见女子要走，便赶紧道歉：“没有，没有不相信你，一着急顺嘴说的，您别介意。”
　　女子停住脚，看了常琪一眼接着道：“我前天下午正好从外面回来，我出电梯她俩进电梯，看见她们娘儿俩大包小裹的，我还帮着按电梯纽了呢。”
　　常琪长出了一口气，对女子道：“那她没说上哪去吗？”
　　“我顺嘴问了一句他们上哪去，大人没吱声……”女子想了一下，“对了，那小孩儿说上他姥姥家过年去。”
　　常琪用手捂着胸口道：“谢天谢地，这下放心了。”又对那女人歉意地道，“对不起啊，把你家孩子吓着了，真对不起。”
　　女人一笑，道：“那就别再敲了。”说完回屋关上房门。
　　常琪满脸狐疑闷闷不乐地跟在关伟涛身后，以至关伟涛好几次停下来等她。
　　回到家李桂珍还没回来。
　　蕊蕊跑出来问“妈妈，这么快就回来了，和小睿哥说了吗？”
　　常琪好像没有听见女儿的问话，她心不在焉地一边脱外套一边想着心事。
　　关伟涛小声对蕊蕊道：“说了，说了，赶紧写作业去吧，要不又要写到下半夜了。”
　　“妈妈咋的了？”
　　“没事儿，没事儿，快进屋去吧。”
　　蕊蕊也是满脸疑惑地看了看常琪，慢慢地进自己的房里去了。
　　常琪好像一下子开了窍，她一把拉住丈夫，小声地道：“你说，是不是咱哥和嫂子闹矛盾了？”
　　“嗯，说不准。”关伟涛含糊地不敢确定。
　　“看情景，我哥不知道嫂子回娘家了，要不他不能对我说让嫂子先回来……看来……他们又闹矛盾了。”
　　常琪把和常磊通话的内容对关伟涛说了，关伟涛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看来……事情并不是你我想像的两口子拌嘴那么简单啊！”关伟涛小声地长叹一声。
　　“还有最坏的？”常琪紧张地问。
　　“看看吧，如果咱哥过小年儿也不回来，那事情就严重了。”
　　“难道……”
　　“嫂子回娘家都没告诉你，那是怕你拦着，而咱哥也不知道嫂子回娘家，那就只有一件事儿能说得过去，嫂子不想和咱哥碰面，她在躲。”
　　外边传来开门锁的声音。
　　“嘘！”关伟涛把食指竖起在两唇中间：“先别说了，就看小年咱哥回来不。”
　　常琪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和李桂珍打了声招呼，转身回到电脑桌旁坐下。
　　李桂珍走进来，看了一眼常琪的背影没有搭腔，把鞋脱下来放到门口的鞋柜上，把羽绒服脱下来挂到衣架上，又看了一眼坐在电脑桌旁沉思的常琪，略微踌躇了一下就径直走进了和蕊蕊住的房间。
　　十几分钟，李桂珍穿着一身白底碎红花的睡衣走了出来，自己到了一杯热水坐在沙发上，用眼角观察着常琪的背影。
　　几十年的警察生涯，让她学会了捕捉每一个人的细微变化，哪怕是对方的一个眼神或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逃不出她那一双不相信任何人的眼睛，在她的眼里所有的人都有隐藏起来的故事。
　　刚才常琪给她开门的一瞬间，她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气氛有点儿不对，平时她每次回来，在门外就能听到常琪喊关伟涛或蕊蕊开门的声音，可今天她没有听见常琪的动静，来开门的也不是关伟涛，这不合常琪的作风和规律，可以说是有点儿反常，这里边是不是出现了什么事儿，才让常琪做出了违反自己规律的事情。
　　李桂珍想到这，问：“小琪，你给你哥和你嫂子打电话了吗？”
　　常琪坐在电脑桌旁背对着李桂珍，她听见李桂珍的问话，但是她不知怎么回答。
　　正当常琪不知怎样回答李桂珍的时候，她身旁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赶紧接听，电话那头传来慧儿抱歉的声音。
　　“祖宗哎，你可算回话了。”常琪用手捂住听筒压低声音埋怨道。
　　慧儿在另一端不知道说了什么，常琪道：“啊，等一会儿啊，我手机马上没电了，我充会儿电一会儿给你打回去，你听着点儿，别到时候又不接。”说完关上电话，把电话连接到充电器上，接到插座上。常琪这一套动作做的自然随意，瞒过了李桂珍怀疑审视的目光。
　　李桂珍依旧看着常琪的背影道：“小琪，你忙啥呢？我问你给没给你哥你嫂子打电话？”
　　“哎呀，忘了，一会儿就打。”
　　“明天就是小年儿了，你赶紧打，问他们几点回来。”李桂珍命令道。
　　“知道，知道，你先看电视吧，我手机充完电就打。”
　　“不看了，没啥好节目。”
　　李桂珍说完站起身，看样子是准备要走，就在要抬脚前她又不失时机地添了几句，“现在的电视台也不知道犯啥邪病了，弄一帮狗蹦子在台上跳来蹦去的耍狗驼子，看的人心直发颤，我这心脏可受不了他们折腾，我还是回屋看蕊蕊写作业去吧。”说完离开沙发，就在要推开房门时，她又回过头来对着常琪嘱咐道，“别忘了给他俩打电话。”
　　“知道了。”常琪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