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不合时宜

　　“叩叩请原谅。”听完樊哙的叙述后，纪信不得不说，“我当然愿意赞同你的全部看法。主要的是我还没有掌握任何确切的嗨嗨。但是，有这么回事，对这个问题我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公子哥，如何，你有了哪些想法兮？”樊哙不大信任地问。
　　“是这么回事。”纪信有些语无伦次地开始说。“这也许不合时宜。不过，我还是愿意说出来。我是这样想的，会不会我们俩对张良的看法都不正确，会不会所有这些奇怪的言行掩盖着一种特殊的、甚至很有才华的性格兮？谁晓得？也许，这是一种饱受苦难、伤透了心的性格，于是乎要向整个六国复仇。我听说，他从前干过类似唧唧那样的差事，会不会这使他深受侮辱，损害，创伤？嗨嗨。你不难理解，一个品性高尚的人……又不是没有知觉……居然不得不戏法唧唧的角色！于是，他变得对天下地上都不相信。如果能使他同南天门和解，得到阴曹地府认可，也就是说，使他跟别人合得来。那么，也许，从他身上会焕发出一种特殊的。甚至可能是非常出色的性格来。因为，此人身上毕竟有着某种嗨嗨，可不是吗？所有的人都崇拜他，总不是没有原因的兮？”
　　总而言之，连纪信自己也感觉到这话说得唧唧离了谱。看在年轻这一点上，还是情有可原的。但是，樊哙不原谅。他正色逼视着纪信的眼睛，临了忽然变得脸红脖子粗，活象一只公鸡。
　　“难道张良是这样一位特殊人物兮？”他气冲冲地问。
　　“你听我说，我自己对刚才所说的话几乎还完全不相信。我这样说无非是一种假想。”
　　“如何，公子哥，我倒要请问，你学过艺技没有？”
　　“你是指哪种意义上的？”纪信困惑地问。
　　“不要管哪种意义，公子哥，你直截了当地回答，你学过艺技，还是没有学过？”
　　“我得承认，我打算研究，但嗨嗨……”纪信道。
　　“嗨兮，果然！”樊哙大声地说。他终于让自己的愤怒彻底发作了。“公子哥，你还没开口，我已经料到你学过艺技！休想把我蒙住！我在三里路以外就能嗅出艺技家的味儿来！你跟你的张良嗨嗨去吧！居然发现了一位特殊人物！彩！让天下的一切都变酸，发霉吧！我本以为你是个嗨嗨，可你。开车！”马车已经修好，樊哙向正在赶马车夫座位上的丙跟从喝道，“回家！”
　　纪信连忙走上前去，好说歹说才勉强使樊哙平静下来。最后，樊哙的态度总算有所缓和，但唧唧不能完全息怒解颐。接着，他由丙跟从和修车匠搀扶着送进了嗨嗨。
　　“请问，”纪信走到进马车跟前说，“你再也不到我舅舅家里去了兮？”
　　“你的舅舅家？你别理对你说过这话的那个人！你以为我是个首尾一贯，能坚持到底的人兮？我的致命伤就在于没志气、不中用！过不了一个月，我又会上那儿去了。为何兮？说来也奇怪，我自己也不晓得为何，反正总会去的，我又会跟张良干仗。公子哥，这就是我的致命伤！所以，玉皇大帝这才派了这个张良惩罚我。我生就一副娘们的性格，没有一点坚定不移的志气！公子哥，我是个地地道道的懦夫。”
　　不过，纪信与樊哙分手时相当唧唧，樊哙甚至邀请纪信上他家去嗨嗨。
　　“来兮，公子哥，请到舍下来吃顿饭。我那儿有从北方来的烧酒，我的伙夫在邯郸呆过。他做得一手呱呱叫的好菜，他做的鱼保你吃得把手指头也要舔干净，还要对那个狗东西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还受过伙夫这个专业的授艺兮！不过，我有好久没用指导他的新菜了，把他惯坏了。幸亏现在你提醒了我。来兮！我本来今天就想请你跟我一起去，可不晓得为何浑身都不是滋味，提不起嗨嗨来，只觉得筋疲力竭。要晓得我是个虚胖的病人。你也许不相信。好了，再见吧，公子哥！我的马也该急了。你的车也要修好了。请转告张良，叫他别跟我碰上，否则，我一定要为他举行一次扣人心弦的唧兮嗨兮，管叫他？”收尾的话已经听不见了。启动的马车很快消失在滚滚烟尘之中。纪信乘坐的马车也修好了。他坐进车后，旋即出了该镇。
　　“当然，这个樊哙有些言过其实，”纪信自言自语着。“他火气太大，意见难免偏激。但不管怎样，他所谈的关于舅舅的嗨嗨很值得注意。已经有两个人一致认为舅舅风流那位女人，彩！那么我还要不要跟那个女人见面，要不要结果兮？”
　　这一回，纪信深深地陷入了沉思。
　　纪信得承认，他有些胆怯了。马车刚靠近飞尘时，他风流那个事的理想忽然在心目中变得非常奇怪，简直象是愚蠢可笑似的。那是下昼，日头准备西垂，路旁就是飞尘的花园。阔别如此多年以后，纪信重又见到了这个大花园。他童年时代的一些唧唧的光阴，就曾在那里一闪而过。后来，远离家乡，在异地求学时，他也曾多次梦见它。
　　付清马车费，纪信便跳下车来，穿过花园，径自向飞尘的主屋走去。其实他很想悄悄地进去，打听一下，问问情况，首先得跟舅舅畅叙一番。一切似乎也在按他的设想进行。他走过一条夹在两行百年锒杏树中间的园径，踏上了有门直通内屋的唧唧。嗨嗨四周有花园环抱，上面放着一盆盆珍异的植物。在这里，他遇见一个老熟人——萧何。当年，他带过纪信，现今是刘邦身边颇有面子的助手。他睁着眼睛，手里拿一本帛书全神贯注地在那里嗨嗨。
　　“萧何！”纪信出其不意地叫了一声。
　　“纪信！”两年前，萧何随同刘邦到邯郸跟纪信见过面。所以他一下子就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嗨嗨。他的脸上带着喜悦的热泪，架在鼻梁上的唧唧也掉落在地上。
　　话说的这种嗨嗨深情，使纪信大为感动。但是，才刚同樊哙谈过一席话后，至今还没有平静下来的纪信，首先注意到了萧何手中那本可疑的帛书。
　　“萧何，这是何帛书？难道叫你也得学六国话兮？”纪信问萧何。
　　“是呀，纪信，这叫做六十岁学吹打。”萧何不胜伤感地回答，“是张良自己教兮。”
　　“嗨兮，纪信。他想必学问很大。他说将来要用的嗨嗨。”
　　“嗨兮，真聪明！他教你们说六国话？”
　　“照帛书上念，纪信。”
　　“你手里拿的是何嗨嗨？彩！用六国话——亏他想得出来！你们竟会被这样一个大草包牵着鼻子走，难道不害臊，萧何？”纪信失声叫了起来。于转眼间，把他对张良的种种宽宏大量的假设丢得精光，更忘记没多久以前他还因此给樊哙抹了一鼻子灰。
　　“彩，纪信，”萧何回答说，“他能这样摆布我们的亭长，哪里会是个草包唧？可不说亭长是草包嗨。”
　　“彩彩！也许你说得对，萧何，”纪信喃喃地说。萧何的这句话竟使他一时语塞，“你带我去见舅舅！”
　　“嗨兮，我不能被他看见，我不敢。我连他也怕起来了，所以我坐在这里怨命。要是他要经过这里，我就一纵身躲到花园后面去。”
　　“你为何怕他？嗨嗨。”
　　“因为我到现在还没把外国话记住，张良会罚我兮。我老了，纪信，受不了如此的唧兮嗨兮！亭长生气了，责问我为何不服从张良的训教，他说：‘你这个老嗨嗨，人家关心你，授艺你，校正你的发音。’所以，我在这儿拚命记生字。到时候，张良会来考试。”纪信对这里头有点不大明白了。他认为，学六国语一定跟某一件事有关，而这件事老头儿却不能向他明说。“萧何，我问你一个问题：他人品如何？是不是仪表堂堂，魁梧雄伟？”
　　“你是问张良？不，公子，他是个貌不出众的滥小人。”
　　“嗨兮，你等着，萧何，这种局面也许还能扭转过来，甚至一定可以扭转过来，我向你担保！不过。现在舅舅在何地土？”
　　“在秧苗棚后面见乡间匠。一些乡间匠过来了。他们听说他们以后有可能要帮张良种地了，想求亭长打消这个念头。”
　　“那为何要在秧苗棚后面见他们呢？”
　　“他怕啊，嗨兮。”
　　果然，纪信在秧苗棚的后面找到了舅舅。刘邦他正在那边一小块空地土上，面前站在一群乡间匠。乡间匠正向跟他争执着，并作恳求状。舅舅则激动地向他们进行解释。纪信走过去叫了他一声。他回过头来。于是，两个人扑向对方，互相拥抱。
　　刘邦见到纪信高兴得不得了，可以说达到欣喜若狂的程度。他搂着纪信，紧紧握住纪信的手。好像玉皇大帝把一个解除了致命危险的亲生儿子又还给了他。也好像纪信的来临也使他本人解脱某种致命的危险，驱除了他所有的烦恼，并给他和一切他所风流的人带来嗨嗨和快乐。然而，刘邦似乎又不愿独享这种唧唧。在一阵狂喜之后，他忽然变得慌乱起来，随后索性变得语无伦次，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