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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扈雄回乡宴宾客 杨奕卧病抒心声

作品名称:丹江浪花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24-03-13 08:49:50      字数:8415

  诗曰:
  ——《说人生》
  人生自古多坎坷,一路奔波一路歌,
  汹涌澎湃浪花笑,胸怀大志情满河。
  上回说到孙师公讲完故事后,陈金音前来献艺,当小通间的人陷入沉默的时候,一声锣响,打破了丹北镇的宁静。步卒传话胡春的外孙扈雄衣锦还乡,后来当得知李贵的外甥打了王存的外甥,小通间的人各怀心事,先后离开。只剩下刘贺和孙师公的时候,刘贺这个乐天派向孙师公说出了他的苦恼和担忧,随后二人一起去张灯结彩大舞台找刺激。因为那个让杨会长夜走麦城的扈熊回到了丹北镇,要在大舞台请客吃饭,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胡吹心乱如麻,恰在这时,李任领人走过来了。
  李任也是丹北镇上的,住的离扈雄家隔着十来个店铺,小时候常和扈雄在一起玩,在一起玩过泥巴摸过鱼,夜晚不是扈雄到李任家睡就是李任在扈雄家隔宿,长大后他们经常在一起喝酒。只不过是李任干的是有名堂的事儿,跟着扈雄跑的不是镇子外面的乡下人就是街上一些小混混儿。扈雄一天一天长大,扈老三越来越头疼,曾求过李任,让扈雄跟他一起在青工队里吃粮,李任满口答应,倒是扈雄死活不干。现在李任是青工队队长,经常四下抓人,现在又出现在街上,该不是要找扈雄的麻烦了吧?胡吹真怕这个小伙子翻脸不认人,就战战兢兢地上前,强挤着笑容喊李任:“李队长,有公差啊?”
  李任没驳他的面子,一边指挥身后的人向前走,一边对胡吹说:“爷爷,我们要去码头抓人,顾不得给你说,对不起!”
  去码头?胡吹悬着的心有所松弛,扈雄一行人是从码头过来的,从西巷子离开的,李任领人是从东巷子出来的,即便是青工队要抓雄雄,那也是南辕北辙。
  胡吹松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向一棵柳树下走去,他要坐到石凳上喘口气儿。
  其实,李任这次行动就是大通间做工的所说的码子挨打的事儿,也就是小通间里几个老头听到的那一阵子哨子响,李任也清楚,他要抓的人是他的表弟张程。
  扈老三的染坊在偏街,占地很大,这天吃过早饭后,胡吹出门了。胡吹有个长处,就是染坊的事儿他向来不插手,这样一来扈老三和他闺女就有了自主的余地。他和闺女女婿之间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少了做事上的分歧和言语上的冲突,按扈老三的话说是“老爷子不过问门里的事儿,做事就会更大胆些”。闺女则说:“真要爹爹掺和进来,什么事儿也办不成,他能出去找地方散心,就是对家里最大的支持。”胡吹自己的说法是“儿大不由爷,眼不见心不烦”。当胡大妮收拾好家里的一切的时候,乡下做工的已经到了。
  扈老三开始指派活儿:“张有,今天王齐家里有事,你挑水;李虎,你负责烧染锅;雷恒,你力气大,还是负责浸布、翻布、挂布,等你嫂子把染料勾兑好后就开始,染布要趁天。大家先忙后松,到捶、拉、叠、放的时候就轻松多了,可以轮番喘口气儿。”
  染坊内,扈老三来回转,不停地指指点点。做工的不好找活路。能在扈老三这里扎下脚跟不容易,张有等人除了对扈老三夫妇毕恭毕敬外,干起活来也真舍得下力气,对扈老三吩咐的活路向来不推辞。
  正当大家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胡吹跌跌撞撞回到家中,到染坊里把扈老三喊到一边,很小心对扈老三说:“老三,咱家的雄雄回来了。”
  “什么,您说什么?”扈老三腋窝处的一卷布落到了地上,怔到了那里。
  胡吹坐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喘着气把他出门后遇到的一切断断续续说给了扈老三,只是隐瞒了他在天河水输棋发脾气那一折。
  胡大妮挽着两个胳膊,甩着两手的水,踮着小脚也从外面进来,也听到了父亲说的一切,眼泪汪汪,不停地自语:“我的娃,我的娃,这可咋办,这可咋办?”
  扈老三面无表情:“天塌不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谁让你生下个不争气的逆子!”
  胡大妮脸色苍白,似乎要哭,不停地喃喃:“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我的娃平安无事!”
  胡吹安慰道:“妮儿,想开点,这能不是好事?起码你知道咱家雄雄现在还活着,和他一起出去的几个给送个光荣证回来,家里哭哭啼啼的,人都死了,要个证件有什么用?”
  扈老三接着说:“真要是杨会长找他算账,谁也没办法,真要是他能理清这笔账,他一会儿就会回来。这么大的孩子了,他就是眼里没爹,他还能不想娘?他就是眼里没娘,还能不想他爷爷?你看看,外面鸡子在啄青菜,快撵撵!”
  看着胡大妮离去的小碎步,扈老三转移了话题:“小时候你娘咋想的,让你缠脚,弄得现在走路也不利索。”
  胡吹翻了翻白眼,想说什么却没说。
  两个十多岁的女孩子趴在里间的门边上注视着一切,大的小声告诉小的:“哥哥回来了。可别乱说。”小的点点头。
  染坊连着住房,一个角落处是个空场,有一间房子那么大,扈老三在那里挖了块菜地,染坊内不缺水,染料的污水倒下水道,刷锅、洗布的水用来自流灌溉。陇上的菜长的比菜市场上的菜还嫩鲜,现在萝卜白菜已退场,大蒜疯长,莴苣挤得如同天上翻滚的乌云,把地皮蒙的严严实实,腾出来的地上扈老三已经种上了豆角、丝瓜,豆角嫩黄色的叶子已经露出土面,天真得真如招人爱恋的小宝宝。
  胡大妮养了几只鸡,鸡舍也在一个角落处,尽管鸡舍周围扎着篱笆,但缝隙处还能钻出来鸡子,鸡子一出来就瞄准菜地,它们又是啄又是刨,稍不留神,地里的菜就会被它们糟蹋得不像样子。当胡吹断断续续把扈雄回来的情况说给扈老三后,扈老三也懵了,他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儿子回来这件事,无意中瞥见两只鸡进了菜地,就吩咐胡大妮去撵,自己则像木桩一样靠着门立着。
  胡大妮撵了鸡,站在菜地边发呆。
  扈雄回来,打乱了扈老三日常的活路安排,也给在这里做活的出了难题,是走是留,他们拿不定主意,就聚在一起叽叽咕咕。大家一致认为张有会见风使舵,就推他上前问情况。
  张有无奈,磨磨蹭蹭来到菜地边,没话找话对胡大妮说:“嫂子要薅菜呀,要不要我帮你?”
  胡大妮回过神来,看了张有一眼,随口说:“家里还能吃两天,等两天再说。”
  张有没辙了,怔在那里:“这,这……嫂子做的酸菜真有味,你是怎样做的?”
  胡大妮心里有事儿,只简短地说:“把菜淘净后放到开水锅里,然后趁热捞进缸里,压实后上面蒙上一层酸浆引子,压上一块光溜溜的丹江石,两天后上好的酸菜就能下锅了。”
  张有借着胡大妮的话题,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回家去我让我妈也这样做。”
  胡大妮听出了话外之音,不自然地笑笑说:“咱家今天有事,后面的活路你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先停下来歇歇,一会儿看当家的怎样吩咐,屋里有茶,你们先……”
  刚说到这里,胡大妮听到外面有动静,就没往下说了,而是静静地听风声。
  “大叔,您好啊!”“大婶,在忙着啊!”是扈雄的声音,他在给左邻右舍打招呼。
  一时间外面闹哄哄的,院子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门里的女孩子你推我我推你想出去,扈老三“咳”了一声,女孩相互伸了伸舌头,拉上了门帘。
  正在小菜园边发癔症的胡大妮直起身子向外看,嘴唇不停地抖动:“娃呀,娘想死你了!”
  大门开处,扈雄和李任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其余人站在门外有些犹豫。扈雄朝他们一扬手说:“这就是我家,到这儿还客气什么?都是自己兄弟,快到院子里来,别当客,自己找个椅子坐。”
  胡大妮踮着小脚扑过来,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声音都发抖了:“我的娃呀,妈可把你盼回来了!”
  扈雄迎上前,紧紧抱住了瑟瑟发抖的母亲,深情地喊了声:“妈——”
  也许是胡吹年龄大,见识广,也许是胡吹知道的消息早有个心理缓冲期,这时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慌乱,他走到闺女身边,拉过胡大妮,说:“孩子回来,家里来客了,快去准备柴火烧茶!”
  嘴是这么说,胡吹又犯含糊起来,这么多人,可怎么办呢?他四下看,心想这小子说杨会长要来,咋没见杨会长呢?
  李任好像看出了胡吹的心事,笑着对胡吹说:“爷爷,别找了,杨会长今天身体不适,派我做为他的特别代表,陪扈少爷喝茶来了。”
  不知道的人真要猜测杨会长还在为扈雄截他的货而耿耿于怀呢,其实是这次他是真病了,已经有三天时间吃不下饭了,身子已经虚脱得没有四两劲了。
  在他心里,前些年扈雄给他带来的那点麻烦早就不算什么事儿了,他最担心的就是时局的动荡,虽然暂时这里风平浪静,保不定哪天小日本的铁蹄就会踏上这片热土,他经常去县上开会,知道的消息自然比普通人的要多,老爷子也从西安派人捎信给他,让他关键时刻要当机立断,凡事以大局为重,为了真正能够保境安民,不惜仗义疏财。今天他接到了县上的通知,让丹江沿岸各政府机构积极配合部队上完成各项任务,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人给人。他有心理准备,只是不知道和他接头的竟然是扈雄。当扈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脑子飞转起来,趁这个机会刁难刁难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黑小子,也好让他知道知道丹北镇的杨会长不是卖糖葫芦的,但真要这样做,丹北人会怎样看他?让上面知道了,能轻易饶过他吗?再说了,听他的亲信还有当兵的跟着扈雄,要是当兵的动起手来,会不会两败俱伤,这些账杨奕不是没算过,他得积极配合,他要是配合。其实也是在为抵御外来侵略尽心尽力,想到这里,杨奕勉强让人搀扶着坐了起来,虚弱但很坚定地说:“国不保焉能保家,这道理我懂,我杨某对天发誓,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接着杨会长派人去喊李任,让李任把人撤下来,火速赶到他这里来。
  杨会长安排李任,以他的名义,代替他配合扈雄的行动。李任这才没头没脑地跟着扈雄一起到扈家来了。
  扈雄见了扈老三,先是鞠了一躬,接着敬了个军礼。扈老三点点头笑笑,很勉强,也很不自然,但有了孩子给的这个礼数,天大的怨恨早已烟消云散了。
  扈雄随即转身走到胡吹身边,撒娇似的对胡吹说:“爷爷,今天这么多人,我让您弄俩好菜,您准备了吗?”
  胡吹有些尴尬,嘟哝道:“韭菜,我买的韭菜呢?”
  扈雄:“爷爷,就您那几根韭菜,够几个人塞牙缝?你买的韭菜早就被踩成韭菜泥了。今天中午这么多客人都看着你,我看您怎么办?”
  胡吹当然知道是孙子有意拿自己开涮,涨红着脸站在那里直抓头皮,很快,他脱口而出:“到大舞台包桌。”
  扈雄笑了,说:“我就说爷爷头脑活络,什么事儿也难不倒他。爷爷,我就有两桌客人,加上您的三朋四友和我爸对脾气的,您算算得几桌?”
  胡吹没想到这小子真当真了,就试探着说:“那就四桌吧!少说也得十块现大洋呢!”
  扈雄见时间不早了,就不和胡吹兜圈子了,他对身边的黑脸膛冯俊说:“五桌吧,除了咱们弟兄们,爷爷想找谁只管找。主导思想我已经给你交代过,人越多越好!”
  “要不要我也帮你张罗张罗?”李任插了一句嘴。
  “好啊,不愧是哥儿们,求之不得!”扈雄很感激地看了李任一眼,接着又对冯俊说,“这不,李队长也能派人帮着请客,档次高一点儿,冯老弟,你跟着爷爷去应对一下。”
  李任当即喊过一起来的步卒,小声吩咐:“你去敲锣喊一下,替扈少爷招揽一下客人,就以杨会长的名义。”
  “不简单啊,使起通讯员来了。”扈雄笑着说,“混的比我强。”
  “我们这可不敢跟部队相比,我们不敢使用正规部队编制,杨会长说,叫步卒,专门负责送信、传话、拿材料的。”李任解释道。
  “那不还是一回事儿嘛。”
  当时小通间里听到的锣声就是李任派步卒传话的。
  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随风远远飘来,让人感到扑朔迷离神清气爽,接着一个莺声燕语的声音传来:“咦,大婶家来贵客了。”
  一位发辫齐整、身腰匀称、个头适中、肤色润白的妙龄女子闪身进了大门,大大方方地冲着染坊柔声喊道:“大婶,你要的各色染料我托那个没良心的给你捎回来了。”
  胡大妮踮着小脚迎上来,笑着说:“你看你,我随便说说,你却当真了。燕子,多少钱?”
  燕子把一个粉红色的塑料袋递给了胡大妮,说:“说钱就外气了,我经常吃你家的酸菜、野菜,你要过我的钱了吗?低头不见抬头见,谁让咱们是邻居呢?”燕子说着,瞄了扈熊一眼,说,“这个是扈公子吧?这么英俊,这么魁梧。这个头,这身材,这耳轮,这浓眉,这脸型,这鼻梁咋长得这么到位呢?简直就是潘安转世。以前只听人说,今天见了,比别人说的还潇洒呢,和李队长站在一起,一个气宇轩昂,一个英姿焕发。就像霸气的猎手脸上一对乌黑明眸的左右眼,有神又有力,大婶,好福气哟。赶明儿我托人给扈公子介绍一个像样的对象。”
  燕子的话是那么动听,听得能让人醉倒,但扈熊却总觉得有些牵强和别扭。
  胡大妮看着粉红色的塑料袋,不停地用手摸,光光的,滑滑的,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那时塑料制品缺,整个丹北镇找不到这类袋子。
  燕子走后,扈熊把母亲拉到一边,低声问:“妈,她是谁?我咋不认识?”
  “你走后不久,咱家左边那家铁匠就搬走了,咱再也听不到那叮叮当当的响声了,很快,一个叫张弓长的财主租下了这几间房子当仓库。后来张弓长不知道从哪里勾引了这个叫燕子的女人来,燕子便在这里住了下来,张弓长每隔一段时间瞒着老婆来一次。”
  “是张弓长的小老婆?”
  “也算是吧,这女人你可小心点,”胡大妮朝李任努努嘴,“暗地里和他打得也火热。”
  “李任和她?”扈雄倒吸一口冷气。
  难怪茶房里的人一提起瓜子西施,王存和李贵各怀心事。对王存来说,自己的外甥金屋藏娇,不是什么光彩事;对李贵来说,人们疯传自己的小儿子对这个狐狸精心猿意马,也不是什么光彩事。
  扈熊压低声音说:“张弓长不是个好东西,这女人也来得不明不白,你和我爹也要防着点儿。”
  母亲进厨屋了,扈熊转过身来拉上李任说:“走,咱到客厅坐下叙叙。”
  扈老三的伙计张有端过来一摞碗,扈老三跟在后面拎了两个热水瓶,没话找话说:“幸亏今天染布你妈提前烧了开水,你们先喝着,我去天河水买点自然茶回来。”
  “不用,白开水就行。”李任客气地说。
  “买一些回来也行,让我的兄弟们尝尝咱丹江岸边的特产。”扈雄走过来接过了茶瓶。
  “中午有客,是不是让做工的先回去?”扈老三试探着问扈雄。
  “不,人家在这里累死累活替咱干活,咱不能无情无义,有多少人算多少人,都让他们在这里吃饭,大家聚到一起才叫个热闹。”
  院子里的小伙子们不是像平日里那么规矩,但也并不是横三竖四地坐着,说话也不像平日里那么拘谨,但也并不是无拘无束,大家喝着茶,说些摸不着边际的话,时而响起爽朗的笑声。
  内室里,扈雄的两个妹妹不时撩起门帘子向外看,当李任低头喝茶时,她们调皮地朝哥哥做鬼脸,小心翼翼地喊:“哥,哥!”
  “没关系,这是李任哥哥,你们不认识了?”扈雄朝两个妹妹说,“快进屋去做女红,哥哥和李任哥哥聊一会儿,抽出时间哥哥有礼物送给你们。”
  “什么礼物?”大妹妹问。
  “女孩子时兴的纱巾,大上海的,你们绝对喜欢!回屋去!”
  扈雄当然知道,爸爸妈妈对两个妹妹约束很严,平日里很少让她们出门,呆在内室里不是让她们纳鞋底就是让她们学绣花,所以,他一发话,两个妹妹相互看了一眼,拉下了门帘。
  客厅里只剩下李任和扈雄了,李任盯着扈雄说:“兄弟,本以为你也……这些年是怎样混过来的,担心死人了。”
  “一言难尽啊!我这次出去,是风险、冒险加惊险,险象环生,险中逃生啊!”扈雄感叹道。
  扈雄说的不假,自小他在丹江河道摸爬滚打,春上,和几个放马的小伙伴们一起学骑马,夏天下河摸鱼、摘莲蓬,秋天到山上摘野葡萄、酸枣,冬天冷得直跺脚,还要在一起堆雪人、打雪仗,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家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在扈雄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他眼里家乡是天底下最美最美的地方。后来,他和镇上一些孩子就常常去孙清家听孙清的爷爷讲故事,孙清的爷爷就是孙师公,懂得的真多,他讲丹江的故事,讲岳飞、文天祥的故事,讲义和团斗洋人的故事,还讲第一次鸦片战争、第二次鸦片战争、火烧圆明园、甲午中日战争,咱中国割地赔款,要多屈辱有多屈辱,他还说,天底下哪儿的风景最美,就是咱的家乡,正因为咱这里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外国早晚要来和咱抢饭碗争地盘。从那时起,扈雄就暗下决心,等将来有一天也要当一回英雄,但他生来自由散漫惯了,是他父亲安分守己安居乐业家教的叛逆者,尽管他挨了不少扈老三的打,但始终没有改变他对自由的追求和建设美好家园的渴望。他结交了很多同龄朋友,乡下的街上的都有,和朋友们在一起耍枪舞棒,打打杀杀。当他长得比他父亲还高一头的时候,扈老三更管不住他了,为此,扈老三想把他送到青工队,他一怒之下三天三夜不归宿,一招不成再换一招,扈老三托人说媒,想给他讨一房婆娘,让女人管住他,他不讲情面地把媒人推到大门之外。对他扈老三真是黔驴技尽,头痛欲裂,为此他常把一切过错归咎到胡大妮身上,说是她把他惯的,扈老三和胡大妮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扈雄不愿意看他们演双簧,干脆给他们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偷偷一个人住到山上的庙里,由镇上那些三朋四友轮流给他送吃的送喝的。
  那天,王生悄悄告诉他,码头上回来了很多东西,有洋布有罐头有饼干还有红枣,扈雄一听,来了兴致,就问王生:“咱敢不敢把它吃了?”
  王生惊讶起来:“咱要那些玩意儿干什么?”
  扈雄眼里闪着光:“对咱用处不大,但我听说队伍上可求之不得啊!”
  “你是说咱做做手脚卖到军队上?”
  “你就知道想钱,你不说咱们干事要干个名堂,也想去吃军粮去扛枪?现在是时候了,有了这些东西就有了敲门砖,咱就能过真枪实弹到战场上练练手。”
  “你联系到队伍了?”
  扈雄摇摇头说:“有了东西还怕没机会?咱把东西转移到秘密地方慢慢等。”
  “就咱俩怕是不行吧?”
  扈雄不假思索道:“你去叫几个身手好的,我在这儿等你们。”
  “得几个?”
  “连上咱俩,再找三四个。”
  王生出面约了一帮子对脾气的,悄悄赶到码头上看风向。在岸上空场处停了两辆三匹马的马车,做工的把船上的东西一样一样装上了马车,就去天河水喝茶去了,码子过来看了看马车也离开了,单等商会上的账房先生过来登记数目,进行手续交接。在这个时间缺口上,张程又出现了,扈雄指挥王生把张程领了过来,扈雄交代了他两句,张程点点头,就沿着河边到了一个地方,把一块大石头“扑通”一声扔进了水里,然后大喊:“快来人啊,一条大鱼!”
  就这样张程在不远处为他们打掩护,吸引了岸上的人,扈雄一使眼色,两个赶过马车的年轻人赶上马车就跑,余下的同伙死死缠住了车老板。候马车走远了,扈雄等人分散开来跑出镇子和马车会合去了,那次一同离家出走的一共六人,钻进大山后他们将车上的东西卸在一个隐蔽的山洞内,接着又赶着空马车走了很远,扔了车子,刚好有三匹马六个人,两个人同骑一匹马慌不择路地沿着山路向前跑。
  始料不及的是在一个拐角处,他们被绊马索绊倒,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几条大汉已麻利地束缚了他们的手脚,给他们蒙上了眼睛,汉子们给他们绑的是猪蹄结,越挣扎越紧。不久,汉子们又把他们的右胳膊拴到了一起,前面有人拽着绳头拉,后面走的慢了还有人推,他们一个个叫苦不迭。
  只听一个汉子说:“敢明目张胆来这里探测我们的秘密,你们不想活了。”
  “我们不是探子,我们是过路的。”扈雄理直气壮。
  “这话我们都听腻了,是被我们抓住的人,哪一个承认他是探子?奶奶的,乡绅们把我们逼得走上了绝路,你们也想来打爷们的主意,一条活路也不给爷们留。”
  “我们要是探子天打五雷轰。”扈雄急得赌咒发誓起来。
  一个汉子说:“是不是我们说了不算,到了我们大掌柜、二掌柜那里,他们说让放过你们,我们立马就放人。”
  另一个接口道:“我们也是被逼无奈,现在没有了退路,只有破罐子破摔,一条道走到黑,我们掌柜的最担心山下来探子摸路线摸我们的藏身之处,对通过禁区的任何人都慎之再慎,严格审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扈雄等人的腿像灌了铅,步子越迈越艰难,心想,这一下完了,遇到强盗,不死也要离层皮。但土匪们可不管他们的感受,依然拼命地对他们又推又拉。
  他们被带到了大厅上,去了蒙眼布,朝上一看,大掌柜满脸杀气,二掌柜横眉竖目,旁边还站有很多身强力壮的土匪,有的扛枪,有的拿刀,有的掂叉,稍有不慎,将会大祸临头。
  大掌柜瞅了他们一眼,冷笑了一声说:“几个奶油小生怪英俊哩,不过你们误打误撞到了我的宅子上,就别怪爷们心狠手辣了。来人,拉到山洼里砍了。”
  这是大掌柜的下马威,是专门要看他们的反应的。
  几个人脸色蜡黄,瑟瑟发抖。
  扈雄扭了扭身子说:“好汉爷,我们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的人把我们抓来不问来龙去脉就让我们做无头之鬼,不够意思吧?”
  二掌柜也轻蔑地反问道:“地方乡绅组织地方武装,勾结军队上的人对我们围追堵截,口口声声说:‘抓住他们,无论降与不降,格杀勿论,绝不姑息养奸,’这就够意思了?”
  扈雄据理力争:“乡绅是乡绅,我们又不是乡绅,乡绅对你们不留情面,对辖区内的老百姓不一样心狠毒辣吗?收地租、收保护费、收青工队提留、收市场管理费、收交通费等等,逼得老百姓上吐下泻,你们恨乡绅,我们对这样吃肉不吐骨头的活阎王不一样恨之入骨吗?你们总不会把乡绅胡作非为的罪行算到我们头上吧?”
  大掌柜惊问:“你说青工队,你们是丹北镇人?”
  扈雄临危不惧:“是又怎么样?”
  大掌柜追问:“那你们得罪了谁?”
  扈雄脑子里不停地想对策,当大掌柜问到这里时,他撒谎说他们恨商会会长杨奕,就里应外合在商会杀了人,商会上正派人四处追杀他们,无意间他们进入了好汉们的禁地。
  一听说扈雄几人和商会上对着干,大掌柜和二掌柜对视了一眼,口气缓和了不少,但还未放松对他们的审查,问他们杀了什么人。扈雄胡诌道,码子仗势欺人,他们气不过,就杀了码子,抢了杨奕的马。
  “何以见得?”
  “我们骑的马就是杨奕的。”
  “马呢?”大掌柜追问。
  “你们的人不由分说绑了我们,难道他们没把马拉上山来?”
  看来,扈雄等几人难逃厄运,是这样吗?下一回自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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