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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金音献艺唱丹江 扈雄回乡惊外公

作品名称:丹江浪花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24-03-10 09:46:49      字数:8506

  诗曰:
  ——《说扈熊》
  别时容易相见难,信步雅庭只等闲,
  丹江历代名人多,自古英雄出少年。
  上回说到孙师公讲丹江的传说,讲到了三只手的来历、汉字盗和川的来历、宰相肚上能撑船的来历、宰相的来历、猪生象的现象、夸赞人时说“棒”的来历、摔老盆的来历、七里边、葛条沟、虎头山、龙山、象鼻子的传说。当孙师公讲到丹珠墓时,有人发出了质疑。
  孙师公笑笑:“《淅川直隶厅志》有记载:‘丹珠墓在城西2里处。’你们说的也都对,丹珠墓、丹珠坟、丹珠塚、丹珠祠还真的在各地都有,但咱们还没统计完,纪念丹珠的地方远不止咱们所知道的,反正真正丹珠墓在哪里,谁也说不准。总之,丹珠在丹江河流域影响很大,对他设疑冢、衣冠冢也有可能,也或许因为丹珠对后代人的贡献,大家都争着朝拜他,设了多个祭拜点,后来有的演变成了墓地,有的演变成了祠堂。”
  王存:“孙师公说的有道理,咱丹江河里的故事真多啊!”
  孙师公:“有意思的是,过去,黑河两岸的女人因为吃了黑河里的水,长得又黑又难看,越长大越不敢出去见人,到了嫁人的时候,头上都要盖块兽皮遮住脸。”
  王存:“这不就是盖头吗?盖头用的都是红布啊!”
  孙师公:“那时人们哪有穿的布,有兽皮遮羞取暖就不错了。婆家娘家都怕人们对丑八怪的新娘子指指点点,就采用了这种方法,所以姑娘出嫁盖盖头一致延续到今天。没成想,经过丹珠对黑河的治理,黑河的水变白了,黑河两岸的姑娘的脸也变白了,还越长越俊俏了。那时就流行了一个顺口溜:‘开门等着白象来,黑河姑娘脸变白。’”
  李贵:“难怪刚才刘老倌说:小县城的脸蛋,荆紫关的身板,磨峪湾的个头,李官桥的金莲,说咱丹江河两岸的女子长的有个性有特色,咱丹江人真应该感谢丹珠啊!”
  孙师公:“所以,丹江两岸的人给女孩子起名字爱带丹字,比如:杜丹、张丹、孙丹、李丹、严丹等等,以此来纪念丹珠。”
  李贵:“我老婆名字上就含有丹字,不过又多了一个妮字,叫杨丹妮。”
  李贵抢白过刘贺,这一下让刘贺抓住了机会,刘贺有意要出李贵的洋相,他冷笑一声说:“你老婆不是叫狐狸精吗?”
  李贵回奉:“你老婆才叫狐狸精。”
  刘贺沉默了一阵后开始感叹:“即便她是狐狸精,要是能在身边,我也就知足了!如果没有丹江,就不会有丹江航路;没有丹江航路,就不会在咱这里设码头;没有码头,强汉们就不会从别处来这里;强汉们不来这里,我老婆就不会被他们带走,唉!”
  王存也开始感叹:“如果没有丹江,就不会有丹江水;没有丹江水,夏天孩子们就不会在咱这里洗澡;孩子们不洗澡,我的那个孙子就不会被淹死,唉。”
  孙师公纳闷:“你的孙子不是被刘老倌给救了吗?”
  王存:“救的是小孙子,死的是大孙子,就在刘老倌救王生的前一年,作孽啊,现在两个孙子都没了。”
  李贵没接王存的话,仍把反驳的矛头指向刘贺:“又来了不是?你老婆被强盗带走与丹江流水有什么关系?照这样的逻辑,我也能推:如果没有你老丈人,你就没有丈母娘,没有丈母娘,就不会有你老婆,没有你老婆,你就不会有烦恼,是不是?”
  正斗嘴呢,外面哨子声四起,接着就听见街上闹哄哄的,再接着就听到有人大喊:“抓住,抓住!”
  李贵:“又是抓小偷的,见怪不怪!”
  刘贺:“难说,丹北镇怪事多,你每天都会遇到,看都看不及,还不如坐这儿喝茶。”
  王存:“大通间闹哄哄的,今天人多,我出来透透风。”
  王存出来,李贵和刘贺跟在他身后,果然见到这里有不少人,而且还有人陆陆续续朝这里来。人们站着的、坐着的、一条腿翘在板凳上一条腿落地的、手拿褂子扇风的,各种姿势都有,店伙计走马灯似的为他们拿茶碗倒茶续水。王存等人站在过道口上,见大通间人多却没见其他异常,就静静听着大通间里人们没头没脑的议论,渐渐弄明白是码头上的“码子”和一个装卸工发生了口角,装卸工把码子暴揍了一顿。
  码子是水?这里的人都知道是往船上装卸货物督工的,一条船上最少一个码子,有时候同时有几条船装货,就会见到好几个码子出现在码头上,一是防装卸工偷懒耍滑,二是防上错船装错货物,三是防装卸工在货物上做手脚。今天装船的多,那个叫张程的装卸工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另一条船上的码子,码子随口骂了一句:“你眼长在脚后跟啊!”这个张程不依了,回了一句:“你嘴是茅厕呀!”码子仗着自己空手,上前就给了张程一个耳刮子,张程也不是好惹的,扔下麻袋,过来就和码子撕扯。张程气力大,三下两下就把码子按到了身子下面,一巴掌下去,把码子的嘴打了个大口子,鲜血直流。刚好码头老大杜俊从这里路过,对这类破事他不会直接插手,但又不能视而不见,就让手下人到商会上找青工队,同时让手下人先疏散码头上做工的,那些装卸工没地方落脚,就到这里喝茶来了。
  “打的是哪个码子?”有人问。
  “码子多了去了,搞不清是哪座庙门前的石墩子!”另一个人端过桌上茶碗,一口喝完,“真爽啊,这茶就是好喝!”
  李贵听到这里,开始进屋,一边走一边喃喃道:“该不是这个孽畜的闯祸吧?”
  刘贺知道他说的是谁,他的外甥就叫张程,张程是刚来这个码头当装卸工的。刘贺紧跟在李贵后面安慰道:“天下重名重姓多着呢,哪能那么巧,走,喝茶去!”
  随着店伙计来续茶,一位三十多岁的人拿着个二胡进来了,他卸下头上戴的草帽,翻过来让帽顶朝下,朝中间的桌上一放,把二胡放到桌边,朝众人抱抱拳施礼。
  众人知道他是来卖唱糊口的,那草帽是让众人朝里面放钱的。
  小通间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自觉朝帽子里面扔铜元,当然你也可以不扔,也没人追究你,只是自己面子上挂不住,谁多扔一枚铜元,谁就有权选择点唱的内容。
  人们只知道拉二胡的人姓陈,因为嗓音好,人们都亲热地称他为金音。金音并不是每天都来,而是每隔十天半个月来一次,他一来,人们都特别兴奋,因为他拉的投入,唱的起劲。
  孙师公取过歌单,看上面的内容,有《狸猫换太子》、《穆桂英挂帅》、《李天宝吊孝》、《桃园三结义》,最后一个是《丹江故事多》。孙师公眼睛一亮,对陈金音说:“就这个。”
  陈金音笑笑,拿起二胡,朝桌边一坐,开始调试弦音。很快,他进入了状态,弦音响起,一阵急促、雄壮、激昂的音律过后,音韵平缓下来,陈金音清了清嗓子开始唱起来:
  说丹江,道丹江,
  丹江的故事用船装,
  三冬三夏说不完,
  今天讲罢明天讲。
  两岸住着百家姓,
  你姓王来他姓张,
  天作之合结连理,
  生儿育女续阴阳。
  上游有个郑木匠,
  娶个瞎女当婆娘,
  七年生下七个女,
  七个女子七个样,
  大闺女生来个子高,
  长大后嫁给了武大郎,
  二闺女长得像朵花,
  送给有钱人家做偏房,
  三闺女生的脸儿白,
  嫁给黑旋风缝衣裳,
  四闺女的鼻子像玉雕,
  不嫌八戒的鼻子长,
  五闺女的手指像葱白,
  跟着镇关西翻猪场,
  六姑娘的嗓音特别好,
  去年和一个哑巴拜了堂,
  七姑娘端庄又大方,
  郑木匠打算为她招东床,
  七姑娘生来有心计,
  和心上人私奔走四方,
  走东方,到南方,
  去西方,去北方,
  生下的儿子叫梧桐,
  生下的女儿叫凤凰。
  琴弦响起,似波涛汹涌,高昂雄厚,继而又成高山流水,清晰明亮,琴弦缓缓平静下来,陈金音继续:
  说丹江,道丹江,
  丹江的故事能上床,
  夜里抱着枕头睡,
  忘却烦恼入梦乡。
  爷爷讲刺猬生来爱夸嘴,
  炫耀它儿孙长得光,
  奶奶讲老鼠生来会打洞,
  嫁给狸猫当新娘,
  老爹讲奸臣误国真可恨,
  做人要做文天祥,
  老妈讲高山流水叮咚响,
  猴子山里称大王,
  外公讲天上无云不下雨,
  地上无媒难成双,
  舅舅也来凑热闹,
  他说萤火虫夜里会发光,
  舅妈丢下针线活儿,
  说人心不足蛇吞象——
  说丹江,道丹江,
  丹江的故事也沧桑,
  有的故事含着泪,
  有的故事痛断肠。
  花喜鹊,尾巴长,
  娶了媳妇忘了娘。
  有人来赌输干了地,
  有人赌博输掉了房,
  有人吸鸦片吸上了瘾,
  有人打家劫舍当了山大王。
  万水千山总是情,
  端上酒杯就发狂,
  开怀畅饮一时欢,
  忘了驼背父亲白发娘。
  又是一阵急促明快的琴音响起,让人沉浸在等待、回味、遐思,过渡弦音响过。陈金音又开始了正文:
  说丹江,道丹江,
  丹江的故事长翅膀,
  一半飞入老河口,
  一半飞到月亮上。
  儿子给父亲来捶背,
  媳妇给婆婆送鸡汤,
  爷爷教孙子练武功,
  奶奶送孙子进学堂,
  尊老爱幼多和睦,
  笑口常开喜洋洋。
  赵家给钱家放过树,
  孙家帮李家盖过房,
  王家那天有喜事,
  小伙子争着抬嫁妆,
  铁匠给裁缝打剪刀,
  木匠给瓦匠做木床,
  丹江邻里情意重,
  以礼相待有担当。
  吴老三的唢呐吹得响,
  吓得鸟儿直躲藏,
  兔子听了不敢跑,
  鲤鱼听了钻鱼网,
  黄毛丫头做菜香,
  毛头小伙有担当,
  李豁子养牛养出了牛魔王,
  王老五做出的豆腐响当当。
  王婆卖瓜叫得响,
  杜老二天天编箩筐,
  胡屠户的女人手儿巧,
  酸菜腌了好几缸,
  丹江历来能人多,
  一带更比一代强。
  陈金音又拉起了二胡,那音调委婉醇沉,优美的旋律中渗透着丹江流水的元素,具有浓郁的楚文化风格,具有强烈的感染力。
  说丹江,道丹江,
  丹江的故事八百里长,
  开头是从黑龙口,
  结尾串门到汉江。
  楚国建都在丹阳,
  屈原岵山赋国殇,
  汉朝王莽撵刘秀,
  范蠡辞朝来经商,
  欧阳修读书龙巢寺,
  诸葛亮走出卧龙岗。
  说丹江,道丹江,
  丹江的故事赛杜康,
  一杯入肚醉半年,
  连饮三杯当酒王。
  酒王酒后吐真言,
  说丹江珍宝到处藏,
  山上的板栗泥中的莲,
  马蹬的火鸭运内乡,
  西安的小吃花样多,
  丹江是它的大后方。
  丹水滔滔向东方,
  浪花刻在鱼鳞上,
  丹水滔滔会唱歌,
  飒爽英姿嗓门亮,
  丹水滔滔顶风雨,
  泰然自若斗志昂,
  丹江的故事说不完,
  一代一代往下讲。
  曲终,陈金音起身鞠躬,转而离去,场上的人仿佛还没听够,一时间沉静了下来。
  “咣——”一声锣响,打破了暂时的平静,茶客们面面相觑,似乎都在问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还是青工队抓惹祸的张程?
  店伙计进入,见大家迷惑,就边干活边说:“杨会长派步卒传话,张灯结彩大舞台今天有好事,希望大家都去捧场!”
  “好事,什么好事儿?”李贵好奇。
  “胡老先生的孙子扈雄今天威风凛凛地回来了。那家伙,要多威风有多威风,杨会长要为他接风,这刚好合胡老先生的意,胡老先生就借杨会长之名,要在张灯结彩大舞台上办两桌,一来给杨会长个面子,二来给自己长长身价,这不,敲锣的正是杨会长的步卒。”
  茶客们一个个露出怀疑的目光:“不会是胡吹吧?”
  刘贺:“打死我也不相信是臭棋篓子请客,今天他输了盘棋,才从这里出去的!”
  李贵:“问题是他有几个孙子?”
  王存:“他哪来的孙子?就一个外孙,还被杨会长追得无处藏身,现在说杨会长要为他接风洗尘,这不是天大的笑话?这小子,没成色,我恨不能喷他两口老痰!”
  刘贺:“也难说,弄不好这是一个计策,杨会长是想瓮中捉鳖,再当众出他的丑。”
  “杜老板,中午去大舞台啊,老朽孙子回来了,请你去捧捧场!”是胡吹的声音。
  茶客们正面面相觑时,胡吹满面春风进来了,抱抱拳:“老伙计们,兄弟有请了,今天都去捧捧场。老朽孙子回来了,穿着笔挺笔挺的军装,走起路来大步流星,威风极了。”
  “恭喜,恭喜!”场上的人纷纷回礼。
  胡吹走后,茶客们议论开了。
  “王老倌,去不去?”刘贺问。
  “这个胡吹不够心情,人家有事儿时他总是找这借口找那借口搪塞,轮到自己了,嘴上抹蜜了。孙师公,你说呢?”王存说。
  孙师公也无计策,就说:“我是看大家的,大家去了我随个礼,大家不去了,我也不出这个风头。”
  “刘贺,我得去,前不久我孙子抓周,人家给了一块大洋,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得还这个人情。”李贵说。
  “唉,一块大洋,银子越来越吃紧了,一块大洋抵得上一斗小麦呢!这礼可不薄。”刘贺发出了感慨。
  刚说到这里,店伙计进来,表情有些不自然,说:“外面有人来报信说,在码头上,王老馆的外甥被一个叫张程的装卸工打了,伤得很严重,家里人请王老馆赶紧回家帮忙看门。”
  王存站起身,急问:“不是说青工队在抓人吗?人抓到了吗?”
  伙计摇摇头说:“早跑个没影了,青工队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当扈雄回来后就撤了。”
  王存又问:“这个张程是哪路神仙这么厉害?”
  伙计尴尬地笑笑:“听说是李老倌的外甥!”
  刘贺不耐烦地嘟哝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唉,要误船了。”
  孙师公以为刘贺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扭头对刘贺悄悄解释道:“是李老倌的外甥把王老馆的外甥打了,青工队没抓到凶手,回青工大院喝茶去了。”
  刘贺:“王老馆哪个外甥?”
  孙师公:“谁知道,王存姐妹五六个,外甥多着呢。”
  刘贺:“这我知道,那个码子是我船上的人,我担心要误了这趟船了,嗨!”
  孙师公迷惑地看着刘贺问:“你们船上的码子是你请的吗?”
  刘贺:“看你说的,我哪有那么大的权利。杨会长是咱这里的土皇帝,军政警经合一,他是总管,杜俊是副管,杜俊管码头、码头管船、船管码子、码子管装卸工,船只装货卸货都是由码头杜俊统一调配后汇报给杨奕的。”
  孙师公:“军政警经?”
  刘贺:“杨会长在部队上挂了个闲职,叫军协员,军队上要人,他就从青工队上抽,青工队实际上就是杨会长培训的地方武装,名义上是保境护镇的,其实是杨会长的长工;政界上他是镇长,负责筹款收粮的,警务上他又是警长,负责维护社会治安的,查大烟、查嫖娼,经济上他是会长,收税发护照、租地收租子,你想想,权利大不大?”
  李贵的外甥把王存的外甥打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谁也没在场,谁也不知道。王存此时对李贵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说是成见吧,不妥,他俩向来没有冲突过;说是坦然吧,也不妥,毕竟是各自都要面对自己的外甥该会是怎样的结局。尽管李贵从不正眼看张程一眼,但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王存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李贵,默默地起身离开了。李贵呢,见王存离开,有意避开他,就没感觉地喝了几口茶,也离开了。
  其他茶客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这里只剩下刘贺和孙师公了。
  孙师公:“这趟船你走?”
  刘贺点点头。
  孙师公:“还是去老河口?”
  刘贺又是点点头。
  孙师公:“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刘贺:“我是有些担心,现在走船不比过去,现在外面不太平,就咱镇上还相对平稳些。你一出镇子就知道,外面有的地方打仗,有的闹土匪,有的地方有水灾,有的地方闹饥荒,逃难的人很多,可是,咱守在丹北镇要吃要喝要花销,光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说实话,我真不想跑,我从十三岁走船一直干到现在,干不动了,眼力达不到、气力达不到,虽然咱只负责从这儿把船开到下游,装卸都不用咱插手,行风走雨、险滩险境可真不是闹着玩的,我本有心不干了。可龟孙杨奕找到码头上的杜老板,杜老板亲自求我,求我替王存的外甥走最后一趟船,嗨!想起走船我就闹心。”
  孙师公:“王存的外甥?就是那个张弓长?手眼通天啊,那你闹心什么?”
  刘贺:“闹心我活得窝囊。那年我从下游回镇上,拉的货不多,十来个兵痞非要上我的船不可,说是要查什么异党分子。我把他们拉到咱这里,他们一上岸不是抢东西就是抓人,动不动就给你扣个异党分子的帽子,我老婆正在家里织布,他们硬说是她窝藏包庇异党,强行把她抓走了,弄得我妻离子散,我真后悔那时引狼入室啊!算了,不说了,咱也到大舞台那里凑凑热闹。”
  丹北镇最有名气的地方当属张灯结彩大舞台了,这地方是杜文办的,丹北镇的无论谁家有喜事,都到这里来赁台子,这样才显得有面子。
  张灯结彩大舞台场地很大,有戏台,有红棚,有绿化带,丹北镇上娶亲的、嫁闺女的、起房盖屋的、给老人祝寿的、给孩子办满月酒席的常常撞车,不过这难不倒杜文,先打招呼的优先,那些后来的杜文就帮着给他们在码头上联系场地,并派人把酒席所用的桌椅板凳、盘子酒器等拉去。再有第三家有事,杜文又想办法调停天河水场地,由于杜文人缘好,人们一到这里就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所以生意相当火爆。
  张灯结彩大舞台吃得开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从名字上就看得出来,这里只经营传统喜庆之事,不承办白事,即便利润再大,杜文也认为晦气。所以,从灶上大厨到端茶递水的短工,一律穿着红洋布上身,不但看上去美观,还增添了活泼的情调和喜庆的气氛。
  戏台是个多功能的场地,结婚时可以用来当拜堂处,老人过寿时可以用来当拜寿处,孩子过岁时又是抓周处,最占面积的是红棚,棚顶用圆木和竹竿结成了斜坡型的骨架,上面铺设红油布,这样不但显得阔气浪漫,还能让下面显得更加宽敞和亮堂。
  红棚的四角挂着四盏大红灯笼,风一吹,摇摇晃晃。这四盏灯笼也只是一个摆设,平时很少点亮,一是点灯熄灯费事,再者就是白白地浪费蜡烛。平常人家摆酒设宴交了午时就开始散场,留下的那些为数不多的客人也都在自己家里招待。只有大门大户人家为了充门面,给足了杜文银子,太阳落山时杜文开始吩咐打杂的掌灯,大红灯笼高高挂,和拔地而起的礼花交映相辉,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一到亮灯时刻,戏台上的喜庆锣鼓就开始响起来,更有大手大脚的人请两班乐器对棚,鼓锣手各显绝招,使出了浑身解数,唢呐手鼓着腮帮子对吹,拿出了看家本事,两班人马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大有不把对方气势压下去誓不罢休的劲头。丹北镇的人有的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就匆匆朝这里赶,觉得到这里凑热闹比赶庙会还过瘾。
  红棚的各个角落里都是雅座,全是红桌子红凳子,客人们们来了以后无论从哪个位置,都能还能看到台子上的一切,总之,在人们看来,到这里吃杯酒是一种放松和享受,就连在这里打情骂俏也觉得比别的地方刺激。
  再来说说胡吹,从天河水出来,气呼呼的,连杜清给他打招呼他也心不在焉,一边走一边嘟哝:“什么人啊,会下棋了你下,不会了别多嘴多言,一个个指手画脚像是高手,到我胡春跟前差远了,一盘好棋硬让这些酒囊饭袋给搞砸了!”
  和胡吹年龄不相上下的一位老汉正佝偻着身子在街边卖韭菜,那韭菜粗实实水灵灵的,煞是喜人。胡吹一时性起,想,要是让闺女给包顿韭菜饺子该多好,还没等他挪步,卖菜老汉看到他,向他打招呼道:“是胡老馆啊,怎么,没找人杀一盘?”
  胡吹向老汉走去,边走边回应:“说出来气人,别人不知道我你还能不知道?咱丹北镇有哪个人能下得过我?不是吹的,刚才几个人合伙想挤兑我,他们掂着棋子谋划了半天,不够我一招破解,和这号人下棋不过瘾。你这韭菜咋卖?”
  “自己种的,新鲜着呢,一个铜元一斤。老馆,要不要?”
  “给我来二斤。”
  胡吹掏了钱就走,刚过菜市场拐角处,却见从码头处过来十几个人,走路都是挺胸昂头的,脚步是统一的节奏,身上崭新的军装格外养眼,中间一人见了两边的人不时上前握手问好。胡吹纳闷,丹北镇还没见过如此大的阵势,谁家有这么了不起的人在外面做事?
  胡吹张望着,他眼神不好,生怕撞人或被撞,身子本能地向旁边闪,却听见有路人喊“雄雄”。他打了一个激灵,支起耳朵细听,却又听不见了。
  难道他也叫雄雄?胡吹纳闷,他总想把扈雄忘了,可总忘不了,白天和人搭话、斗嘴、喝茶、下棋还能冲淡一些,可晚上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扈雄调皮的影子。唉,我的雄雄,你在哪里,你要是回来能让爷爷抱抱该多好!
  胡吹的内心矛盾极了,很快他又在心里说:“雄雄,千万别回来,回来就没有你的好日子过,姓杨的能放过你?”
  又是路人叫的一声“雄雄”让胡吹回过神来,胡吹打了一个激灵,难道真还有一个雄雄和他家的孙子重名,看人家的孩子多有出息呀。胡吹正胡思乱想呢,却真真切切听见了一声“爷爷”,这声音是那么熟悉,只是天真调皮的童音没有原来的那么重,成熟稳重的铜音却比原来的清脆多了,难道真是扈雄回来了?这该不是做梦吧?
  胡吹简直不敢相信一切,手里拿着的韭菜不由自主地掉到了地上,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小子,激动得不知所以然了。
  “爷爷——”雄雄走上前,一下子抱住了他,“我是雄雄,是扈雄啊!”
  胡吹回过神来,一下子抱住了扈雄,用满是皱纹的老手轻轻地拍打他的脊背,嘴里喃喃:“雄雄,我的好雄雄,想死爷爷了,想死爷爷了。”
  突然,胡吹猛一下推开扈雄,气喘吁吁:“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大摇大摆出现在丹北镇,要是让杨会长知道了,那不死也要脱层皮。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没事儿,爷爷,我回来看看你,很快就还要走的!”扈雄安慰胡吹。
  “看我干什么?我又没死,你快走,”胡吹在身上摸索着,摸出来五个现大洋塞给扈雄,“你拿上快走!”
  “爷爷,别怕,我回来的时候,上面已经和杨会长打过电话了,我现在就去见见杨会长。”
  “你去自投罗网啊?”胡吹惊得张大嘴巴,“那地方是你去的?孩子,听爷爷的,别惹事儿了!你爸、你妈还有爷爷经不起你瞎折腾了!”
  “你放心,一切事儿我都摆平了,我现在就去找杨会长,你回家去弄俩好菜,中午我请杨会长到咱家。”扈雄说得很轻松。
  “请杨会长?弄菜?”胡吹这才想起刚才买了韭菜,上下看,发现掉在地上,弯腰要去拾,被扈雄挡过。
  “爷爷,你看,已经踩的不像样子了。”
  “你请杨会长?你该不是说胡话吧?”胡吹试探着问,还是迷迷瞪瞪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扈雄身边一个黑脸膛的小伙子上前朝胡吹敬了个礼,温和地笑着说:“我姓冯,叫冯俊,也叫您爷爷吧。一切您老都不必担心,您老的孙子现在是国民革命军驻丹江流域的特派员,负责丹江两岸的军务政务协调的。您放心,这一上而下他都能说得着话,他让您弄菜您尽管弄,他要请的是丹北镇上的名门望族,都是一些贵客。”
  扈雄笑着补充道:“爷爷,我请我的,您请您的,您老想请谁就请谁!不说了,我该走了。”
  望着一路威武的人马离去,胡吹好像是喝醉了酒,旁边的人过来问他情况,他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很多人当着他的面夸扈雄,胡吹都是傻笑着抱抱拳,糊里糊涂说:“谢谢,谢谢!”
  一位夹着包袱的妇女走到胡吹跟前,有些胆怯地问:“大叔,我向您打听个人!”
  胡吹不知道听见人家的话没有,也是抱抱拳说:“谢谢,谢谢!”
  一阵哨声,把胡吹从迷糊中惊醒,他定睛一看,是青工队长李任领着青工队走过来,李任吹着哨子喊抓人,路两边的商贩纷纷躲避。
  李任要去抓谁?下一回有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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