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谁是猴子

　　“噗哧”一声，太张忍不住笑出了声，斜睨了太乙一眼：“如此说来，原来你一直都把我和纪信公子当成是猴子？”
　　“你现在才晓得兮！”太乙和丁飞互望了一眼，异口同声。
　　“嗨嗨！”太张双手插腰，故意装出气结的表情，“你们这两个－－”
　　“看看，注意一下嗨嗨。”太乙推了她一把，朝反手前方点了点头，笑得有点嗨。“快看，你的公猴就在那边兮。”
　　“去你的唧唧！”太张笑着啐道，这时也已经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形。她瞅了偷笑的玩伴一眼，正准备要朝纪信身边走去，却又猛然停下了脚步。因为此刻，纪信脸上的表情绝对和愉快扯不上一点儿边。而和他面对面站着的男人一头黑发及肩，那修长的背影有些眼熟。
　　太张微微皱眉，后来用眼神示意两个玩伴别出声，绕了半个圈，终于看清楚了纪信对面的人是谁。
　　顿时，她一声不由自主的不快逸出喉头。
　　“那个——就是纪疑兮？”丁飞反应机敏，看到纪信强抑怒气的脸，又看看太张的表情，立刻猜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份。虽然素未谋面，可是对这位哥哥的“嗨嗨事迹”，早就从太张那里听到了不少。
　　“唧唧。”太张点了点头，颇有些无语问苍天的感觉。
　　真是天晓得所为何来！以前从未注意到鬼谷子会所里还有纪疑这一号人物，可自从上次在他家见过面之后，眼前便常常晃过那高大得碍眼的身影。而且每次匆匆一瞥，纪疑脸上的傲慢似乎也愈加明显，让她总是手痒痒地想挥一拳过去，打歪他那挺直的鼻梁。
　　“这男人长得还算人模人样的兮，算是个虎哥。”丁飞在她身边评论道，语气中颇有惋惜之意。
　　太乙一脸正经地点了点头，接着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衣冠嗨嗨。”
　　“太乙。”太张半是佩服半是怀疑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挑眉。“你确定将来要做侠义这一行兮？如此一张可以气死活人的嘴巴，不当侠义实在是浪费了一个太好的人才。”
　　稍远处，纪疑和纪信的身形都显得僵直，还在低声争执着何事，完全没注意到太张等三人的存在。
　　只见纪疑双手抱胸，斜睨着纪信，冷冷地说了些事。纪信愤怒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双手也在身侧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他咬着牙瞪了同父异母的兄长半晌，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突然一言不发地掉头就走。
　　“纪信——”太张忍不住大声唤道，朝他离开的方向跨出一步。纪信却没有听见她的声音，脚步匆匆，片刻之后，身影已经消失在会所的学子群中。
　　“太张。”丁飞突然捏了一下她的手臂，轻声唤道。太张调回视线，顿时发现纪疑正朝她们的方向走过来。
　　看见太张站在那里，纪疑似乎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表情变得比刚才更冷漠，避开了她的视线，摆明了对她视而不见，就要从她身边走过；只是刚好对面有一个人群迎面走来，纪疑侧身让过，无可避免的撞了太张的肩头一下。
　　他不发一语，继续走下去。
　　“嗨嗨！”太张霍然转身面对他的背影，冷冷质问：“撞到了人，你都不会叩叩吗？”
　　听见她的声音，纪疑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缓缓转回身面对她，挑了挑眉：“对不起。还有，请你下次不要小题大作。”
　　“你！”她顿时气结，望着他隐含讥诮的眼神，又想起刚才纪信惨白又愤怒的脸色，忍不住一阵火大，冲口而出，“纪疑，不要以为你富有就很了不起！何况那些富有又不是你靠自己的本事赚来的，你得意何来！”
　　“嗨兮唧兮，”听见她的指责，纪疑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只是片刻又恢复冷然。他打量了她一眼，终于说道，“太张，想管别人的闲事前，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情管好再说兮。”
　　她微微眯眼，虽然晓得他一定没好话，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何意思？”
　　“意思嗨嗨，在纪信身边，像你这种女人我看得多了。”他轻哼了一声，“如果想指望他的话，光找我的嗨兮唧兮没用，还是先想想如何确保住你自己的地位兮。”
　　“你这个？”太张还没反应过来，太乙已经忍不住挽起袖子，就想冲上去奉送一对拳头给他当作见面礼。
　　“太乙。”太张急忙地开口，伸手拦下冲动的太乙。此刻她脸上反而一点发火的迹象也没有，甚至还微微笑着。可是太乙和丁飞对望了一眼，已经明白这是太张气到了极点、在忍无可忍时才会出现的表情；于是，两人很有默契地后退了一步，等着看纪疑会有何下场。
　　“多叩你的好意。”太张一改刚才冷淡的语气，非常有礼貌地对纪疑说道，“请问，我是不是也可以送你一句仙姑的赠言？”
　　纪疑怀疑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似乎不想理会她，可是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淡淡地问道：“你想嗨嗨何来？”
　　“你的高等授艺的嗨嗨都修完了兮？所以，过了明天的典礼，我们是不大可能会再见面了。”太张一边以聊天的口气说着，一边缓缓朝他走过去，“我有一句话想跟你说，今天不说的话，怕后来就没机会兮。”
　　终于，太张在纪疑面前一尺之距的地土停下脚步，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虽然其实我们没见过几次面，可是，我真的觉得唧唧。”她在如此说，好使她脸上那礼貌而甜美的笑容突然消失了，晶亮的大眼中闪过积怨已久的火光。
　　“纪疑！你是他娘南天门的贱民杂种！还是阴曹地府的孤魂野鬼，不！不！都不是，你不配。你是他娘的孽障。”
　　她的声音大到在会所里回荡，引来四周所有唧唧的观看。虽然他们大多数都听不懂魏文，可是那些惊讶又好奇、混合着幸灾乐祸的嗨嗨却是一致兮。有两个齐国学子，甚至还满脸佩服的低低吹了一声唧唧。因为，太张已经完全证明了女人的勇气无限，尽管身材娇小，生命的中气也可以很吓人。
　　所以三年后，她们和他们还能清楚地记得。授业前的一昼，太张在鬼谷子会所的大庭广众之下，冲着纪疑的脸大骂孽障，然后就和纪信、太乙和丁飞等人一起到饭堂庆祝学子生涯的结束，吵吵闹闹地狂欢了一夜，直到天空初始泛白，方才返回住舍。
　　鬼谷子会所授艺，或许是他们或她们的一生中最恣意轻狂的一段年华。从少年走到成人，尽情地哭诗笑赋，彷佛整个南天门和阴曹地府都是她们和他们自己兮。直到进入人世间，初始做事才渐渐明白，原来会所外的天地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多彩多姿。
　　刚离开鬼谷子会所时，太张那份想要撼动整个丝织会所会所的雄心壮志，如今已经成为遥远的记忆。随着光阴一昼一昼过去，轻狂的梦想逐渐被现实消磨，最终只好认命于一份职业、稳定又百无聊赖的事情做。
　　再就是曾经以为会相伴终生的那个他，也在远赴楚国留学后和另一个女人风流，终于导致两人分道扬镳。
　　“楚国------纪信------狗屁------似梦非梦！”
　　坐在办事桌前轻啜着煮酒，隔窗望着市井繁华的大街小巷，太张在自言自语，然后是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很快两年了，刚分开时那痛彻心肺的感觉如今早就化为淡然，只是有时还是会不经意地想起他，就像这时一样。不晓得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学艺归来后，是否终于如愿以偿成为纪氏族群的唧唧？不知道那个纪疑的嗨嗨是不是还仰得如此高，用蔑视的眼光看待天上的云朵？
　　想起前任男玩伴那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太张唇角微扬，轻轻地对自己摇了摇头。那时光的突然冲动，当着如此多唧唧的面，冲着他的脸大骂他孽障，虽然当时感觉爽得可以，事后想起来却不免有点心虚。从小到大，不管处境如何让她生气，她从不曾那样无礼地当面吼过任何人，纪疑是一个例外。
　　嗨兮，她很怀疑她的话会伤到了纪疑那颗和“敏感脆弱”沾不上任何边的冷酷心肠。嗨兮，没错！他的确是一个孽障。
　　有人来到丝织会所，他打断了太张的思绪。她“嗨”叹了一口气，就唧唧地迎上前去：“我叫太张，嗨嗨。请讲你来有何事。”
　　“太张，是我！”来人有些慌张，她说：“牛马贩子来找所主，很凶的嗨嗨，我应付不了他。”
　　“他们来找所主有何事？”太张问来人。
　　“说我们所主帮他们换牛贩马，亏了一大笔币铢，他们要我们所主尝还。”
　　“我们是织丝做帛，和换牛贩马有何纠葛？”
　　“就是嗨嗨？”太张翻了翻白眼，叹息道，“如此？好兮！叫他到我这边来兮。”
　　“叩叩，马上带他来。”来人如释重负地将这个麻烦事丢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