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连载】第十章　　大姐儒琴

　　　　　　　　　　　　　　　　【第十章 大姐儒琴】

　　大姐琴儿，学名儒琴，她上学较晚，大跃进结束后，十四岁那年才走进学堂，她很珍惜这迟来的学习机会，在学校里她把老师当做家长，在家里把家长当做老师，总是那样的听话与温顺，做什么事都认真，特别是在雷锋的精神鼓舞下，她的学习更加勤奋，成绩很好，很受老师和同学的喜爱。自上学第二学期开始，在班里就一直担任班长，后来又被选为学校的大队干部，胳膊上戴着三道红杠杠，更使她有着一种奋发向上的精神，学习劳动在班里样样都做得很突出，老师总是表扬她。她在我们面前也像是班长一样，处处都起带头作用，我们姐几个都服从她的“领导”，听她的话，她能为父亲和母亲承担很多家务和责任,左邻右舍都夸奖大姐琴儿懂事，不仅知道疼父亲母亲，还知道关心呵护管理兄弟姐妹们。

　　　　　　　　　　　　　【第一节 姐姐的钢笔“英雄100号”】

　　一九六三年春季，父亲去县里参加农村三级干部会议，大会结束时发给他们的纪念品是一支英雄100号牌金尖钢笔，那支钢笔的笔帽是银灰色的，笔管是黑色的，笔尖是黄色纯金的，父亲很珍惜，自己没有舍得用。心想琴儿在家里总是捡重担子挑，这孩子对家里的贡献太大了，可是自从读书以来也没买过一支象样的钢笔，这支钢笔就奖励给琴儿吧。
　　回家后父亲就把那支钢笔送给大姐了，大姐特别高兴，真是如获至宝。她非常爱惜，每天写练习时舍不得用，只有抄笔记和写作文时才能用那支英雄100号钢笔。二姐和三姐都很眼馋那支英雄100号钢笔，有时二姐一抄作文就借大姐的那支钢笔，大姐还要嘱咐她小心些，别把笔尖给划批了。
　　那天二姐用英雄100号钢笔抄完作文，她还告诉三姐：“这支英雄100号钢笔可好使了，写字可柔软了，写出来的字很帅气。”三姐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叹口气。我看着那支钢笔也很眼馋，但知道那支笔没有我的份，只是在旁边看看而已。
　　一天，学校的大队干部抡到大姐值周，大姐儒琴检查完全校各班级的卫生工作后，天色已很晚了，回到教室就急忙背着书包回家了。真是忙中出乱，不知怎么的竟把那支英雄100号牌钢笔落在学校桌堂里了。回家后她正想要抄作文，一摸书包才发现，那支英雄100号不见了。她最心爱的钢笔不见了，顿时鼻子尖就冒出了汗珠，把书包里的书和本子全都倒出来，也没有找到，心里想一定是落在学校了，她连晚饭也没顾上吃，就贪黑跑回学校找钢笔。
　　大姐像送鸡毛信一样火速跑到了学校，到了学校让更夫给打开门，几步夸到自己书桌前，还好，那支英雄100号钢笔还在他的桌堂里静静地放着，她急忙拿起来，那笔管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白光。钢笔找到了，心里一阵高兴，她把钢笔捧在手中跳了起来，更夫问大姐：“怎么了？这么晚还跑学校来？”大姐举起手中的钢笔向他幌了幌：“我的钢笔！”更夫不紧不慢地说：“哎，不就是一支钢笔吗，真是的，明早上学来再找不就得了。”大姐看看老更夫没说什么，心里想你老人家怎会知道我的这支钢笔有多珍贵啊，她把英雄100号钢笔揣在兜里，又不停脚地急忙往回返。
　　长岭学校离我家有五里路远，途中要经过很多坟墓和荒草界子，那坟的周围都有很多大树，晚风一吹，呼呼地吼着，像海涛、像虎啸，大姐把钢笔揣在兜里用手捂着一路狂跑，连累再吓出了一身汗。跑到家已是晚八点多钟了，尽管如此，大姐找到了钢笔是那样的欣慰，我们都为她的英雄100钢笔失而复得高兴着。爹从外面回来知道此事后责怪母亲：“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让她一人去呢，吓坏怎么办？”母亲说：“我也真是后怕，但想阻止她时已经晚了，好在没遇到什么危险，如果遇到狼什么的，就惨了。”从那以后，姐姐更加珍惜她的钢笔了，有时没有作文课和抄笔记的任务她就把那支钢笔放在家里，母亲也跟着经管，从不让我们动，我们有时眼巴巴看着。
　　有一次，我们大家都在家里过星期天，大姐到外面干活去了，我在家里偷偷地把姐姐的文具盒打开，拿起那支英雄100号钢笔，在我的练习本上画了一个圈儿，笔尖很有弹性，一点也尖硬，感觉真好，有点说不出来，就偷偷地告诉弟弟全儿：“这笔真好，不信你试试。”弟弟接过那支钢笔在本子上画了一个人儿，还拿着木棍，这时母亲看见了吆喝到：“你们俩怎么这样胆大？还敢动你姐的笔，不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劲儿，贪黑把它找回来！”母亲从弟弟的手中把那支钢笔夺下来就放在姐姐的文具盒里了。弟弟全儿对我小声说：“姐姐真幸福，用那么好的笔，等我以后买一支英雄1000号牌的钢笔。”我看一眼母亲小声地对全儿说：“哪有英雄1000号啊，爹的抽屉里有一支好毛笔，你就当英雄1000号吧。”弟弟一听特别高兴：“我正缺一支毛笔呢。”说着他就走到爹的办公桌前，在抽屉里找到了那支毛笔，并把它放在自己的书包里了，还高兴地对我说：“这是我的神笔，就叫它英雄1000号。”
　　有了毛笔，弟弟就更来精神了，在练习本上画孙悟空、猪八戒、唐僧什么的，画得很像，有时他还涂上颜色，把母亲染衣服用的骆驼蓝或者骆驼青偷出一点，用水搅一搅，再用毛笔一蘸画人的头发，画完了让我看：“你看，用我英雄1000号画的头发有多像！”我一看：“哦！还真像。”
　　那天，全儿正在用毛笔画人，被母亲看见了，大声地说：“怎么把你爹的毛笔拿出来乱造害呢？等让你爹看见了，不骂你才怪呢。”正说着父亲就从外面走进屋来，听见母亲在责备全儿乱用毛笔，低头看了一眼全儿画的人，觉得画得真不错，什么也没说，笑了笑：“画吧，别耽误学习。”这时全儿对爹说：“姐姐还有英雄100号钢笔呢，我都没有，我也要那样的钢笔。”父亲耐心地对全儿说：“姐姐是大的，在家里干活也多，吃的东西你姐姐们总是让着你们小的，用的东西你们小的可不能跟大的争啊，在家里总是要有大有小啊。”

　　　　　　　　　　　　　　　　　【第二节 大姐的抉择】

　　暑假要来临了，大姐儒琴小学毕业即将报考初中了，十七岁的大姐，那些日子心里一直在想，下学期二弟鹏儿又要上小学了，全家十口人六个学生读书，父亲和母亲肩上的担子太重了，想来想去决定自己放弃报考初中学校，为父母承担一些家庭担子。当学校下发考生报考表时，大姐没有填写，而是把报考表默默地还给了老师，老师很惊诧，姐姐把自己的想法与班主任老师讲了，班主任老师十分可惜，再三劝姐姐还是报考中学，不能放弃考初中的机会，还跟大姐说，全校只有她和其他三名学生最有把握能考上中学。几个科任老师和班主任老师对大姐考初中都报很大的希望，他们一同把大姐找到老师办公室，劝大姐不该就这样放弃考初中，实在可惜，让她重新考虑，并告诉大姐考初中无论是对学校还是对大姐本人都是重要的，千万别错过机会。班主任老师再次把报考表送到大姐的面前，大姐没有接那张报考表，只是低头不语，心里想自己何尝不想上初中啊，但是，家里的条件不允许呀，父亲一个人在队劳动所挣的工分，领不回吃粮来，年年欠债，自己是家中的老大，其他姐妹还小，只有自己做出牺牲才对。姐姐儒琴带着对学生时代的眷恋毅然地回家务农。
　　爹知道大姐是个孝顺的女儿，就对大姐说，如果你没读够书就去报考初中吧，不然以后过了年龄后悔就晚了。大姐看看父亲说“不了，我是老大，还是让弟弟妹妹们多读点书吧。”
　　学校的潘校长知道姐姐放弃报考初中，感到很意外与可惜，大姐的成绩总是全学年组的前5名，潘校长掌握大姐在学校学习成绩和各方面表现情况，就让班主任和于文老师特意来我家做家访，两位老师按照校长的吩咐骑着自行车来到我家，于文老师对母亲说；“你的几个女儿都是学校的花朵，也是你们家的花朵，这些花朵开得鲜艳夺目，这并不在于她们的外貌，而是在于她们的内在天赋和良好的家庭教养，她们学习成绩都很突出，各方面都非常优秀，是几珠好苗子，应该让她们都多读点书，将来才能有大的作为。儒琴放弃考初中实在太可惜了，要为她以后的前途着想。说什么也得劝她考初中。”母亲说；“这孩子是为大人着想，为这个家着想啊，我也知道可惜，也想让她多读几天书，但是，家里困难孩子读书也不安心啊……。”
　　姐姐离开学校回到队里扛起了锄头，每日跟队里的男女社员一起劳做着，父亲看着大女儿为了给家庭减轻负担放弃求学，心里很过意不去，把自己参加会计汇总会议得到的纪念品—蓝色花大尼给大姐做衣服穿，白手套也给大姐戴，想办法安慰为家境贫困而失学务农的大女儿。但是，看着扛着锄风里雨里的的大女儿，父亲常常发出叹惜声。（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