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黄虎老人说到这里，满脸的悲哀：“没想到我儿子岳仲水因为追求金钱而丢掉性命，隆武不接受他父亲的教训，还是继续着对金钱的追求。他曾经和我商量，想把这种药液开发成保健品，说是成功之后比他父亲当年赚钱还要容易，我当时就拒绝了他。医生的道德标准是悬壶济世，行医采药都是为了救治世上生灵，自古以来哪有靠行医发财的？如果想靠医术赚钱，治病救人就会变成害人，这样的人不是医生，应该叫刽子手！我想让隆武继续研究这个秘方，是希望将来有一天把它彻底研究明白之后，贡献给世上救治人的性命，决不能靠它去赚钱发家。
　　“隆武看我不答应他，就偷偷把我给安妮配制的保健药液拿去勾兑。第一次勾兑出来的药液让子岫喝了，结果他变得情智错乱，差点丢掉性命；第二次他又和姓钱的合伙，终于把保健品搞出来。其实他再次配制的‘醒脑开窍液’还是拿我给安妮配的药液勾兑的，不过这次稀释得更加厉害，又加上一些解毒药物，所以才没闹出象子岫那样的乱子。阳教授你是否注意到，这阵子生意场上的人变得更加冷酷无情，诚信和仁义全扔到脑后，为了追求金钱而不择一切手段。如果说生意场自古上就是如此尚且能够解释，那些有犯罪倾向的人服用药液以后，他们犯罪时就会更加心狠手辣！阳教授前几天来的时候曾经提起过，最近犯罪分子的犯罪手段特别残忍，不知是否和这种保健药液有直接关系？”
　　阳光点点头说：“的确。经过对几个已经擒获的罪犯审讯，他们都交代在犯罪前服用过‘醒脑开窍液’。不过公安局的检验部门经过化验，还找不出这种药液和犯罪的直接联系。”
　　“这就对了。这种药液的医疗作用和毒副作用，靠现代检验设备是检测不出来的，如果能够检测，山崎五郎也就不会来找我动武。其实姓钱的和山崎五郎把药液的其他成份都已经检测出来，唯一没有检测出来的成份，就是‘芢芯’！
　　“‘人心人心’，人的爱心、善心、良心，还有私心、贪心、嫉妒心，这些东西靠任何仪器也无法检验！”
　　黄老先生说到这里，在岳隆武的搀扶下从椅子上站起身。他遥望门外漆黑的夜空，双手在胸前抱拳，用低沉的语调说：“我请罪，我向那些死后又被摘取心脏的灵魂请罪。是自私心促使我对你们犯下了如此不敬的罪恶，为了能让我的老伴儿活下去，在你们死后我偷走你们的心脏，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说到这里，黄老先生慢慢跪在地上，朝门外的天际缓缓磕了三个头。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大家见他苍老的脸上满是泪水。
　　黄老先生推开岳隆武的搀扶，从腰上解下一串钥匙，打开东屋房门的铁锁，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大家眼看着黄老先生走进东屋，一屋子人鸦鹊无声，没人说话，也没人跟着进去。
　　一转眼的功夫，黄老先生又从东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古色古香的花盆。钟梦祖立刻认出来，这就是生长着奇异花蕾的那个紫砂花盆。花蕾依然还在，不过已经干枯，也没有了那股浓烈的香味，像一堆陈年旧纸坍塌在花盆里。
　　黄老先生把手中的花盆轻轻放在桌案上，平静一下情绪，用他那苍老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我刚才说过，秘方中最重要的一味药是人的心脏，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以前我需要心脏的时候，打听哪里刚埋了死人，夜间我就悄悄地偷来。后来实行火化，没处再找到刚埋的死人，我就找四爷帮忙，让他从火葬场的尸体上给我偷心脏。配药需要心脏的事，这些年来只有四爷一个人知道。上次四爷喝多了酒，死后又‘诈尸’活过来，其实他的心脏确实已经停止跳动，是我给他配制了药液，这才把他救活。四爷每年从火葬场给我偷死人心脏，他最清楚这种药液的神奇。上次活过来之后，他找到我，非要让我把他的心脏病根除。我告诉他，心脏病可以治愈，根除却不可能，而且首先要把酒戒掉。因为酒的作用正好和药的作用相反，服药后如果喝酒，反而有可能让病情变得更加严重。四爷当面答应了我，服药之后却照样喝酒。我怕他这样下去会丢掉性命，后来就不再给他服药。这位四爷不听劝阻，见我不再给药，他就自作聪明，在火葬场偷偷吃死人的心脏，以为这样就能把病治好。这就是阳教授和锺离贤侄看见四爷偷吃心脏的原因。果然，四爷最后还是死在心脏病上。
　　“再说大顺。这孩子表面上看胆小老实，其实心里的花花肠子不少，梦寐以求想着自家发财。他也是看中了我的医术，想把医术学到手以后赚钱发家。不过一开始我就看透他的小聪明，原想用干体力活的方法把他累走。没想到这个大顺韧劲不小，帮我担水一干就是好几年。看他踏踏实实地帮我干活，我很是于心不忍，就把从门口木箱往外拿钱的事交给他，目的是想让他悄悄拿点钱补贴家用。别看大顺发财心切，经过几年观察，木箱里的钱财他却一分也没有动过。我看出大顺想学艺的衡心不小，也为了感激他对我的帮助，就先教他几个无关痛痒的小药方。果然，大顺拿到药方后就去集市上卖野药。我心说卖就卖吧，反正这些药只能治病不会要命，卖上几个钱也算是对他的一种补偿。
　　“虽然我没有告诉过大顺药液中有人心的成份，但是他是四爷最喜欢的几个孙辈人之一，肯定是从四爷那里把这个秘密打听出来。大顺如何与山崎五郎搅和到一块阳教授已经调查清楚，大顺后来就把这个秘密告诉给山崎五朗。山崎五郎知道药液配方之后，一定是使用了现代工艺，从死人心脏中提炼出某些成份加入到药液中，然后在一些心脏病人身上作试验。不过听阳教授说，他配制出的药液不但不能治病，服用之后反而加快病人的死亡，而且死后还会‘诈尸’。其实他只知道药液中有人的心脏成份，却不知道如何炮制‘人心’这味药，所以才会发生南辕北辙的事。
　　“现在大家看到的这盆已经枯萎的花蕾，是一株名符其实的仙草，这才是把‘人心’提炼成药物的关键所在。当年师傅身上除了带有配置好的药液，还随身带着这棵仙草的种子。为了保存这颗稀世珍宝，他把种子密封后埋在自己胸口的皮肤之下，几经磨难也没有丢失。当年他把配药的秘方教给我，也把仙草的种子留给了我。
　　“这棵能够起死回生的仙草，就是曾经在医药界中代代相传，却很少有人见过的珍稀药物‘肉芙蓉’！
　　“‘肉芙蓉’之所以称之为仙草，原由是它的生长特性。这种东西不能在普通的土壤里成活，只能在人或者动物死后腐烂的尸体中生长。在动物尸体中生长出来‘肉芙蓉’不能入药，在人的尸体其他部位生长出来的‘肉芙蓉’也不能入药，这种‘肉芙蓉’只有毒性而没有疗效。只有在意外情况下，‘肉芙蓉’的种子被某种动物无意间叼到人的尸体上，又正好落在心脏部位，从死人心脏中生长出来的‘肉芙蓉’才能配药治病。这种‘肉芙蓉’同样有毒，对人的某些心脏病却有特殊疗效，甚至可以起死回生。从这里大家可想而知，真正能够成为药物的‘肉芙蓉’，几千年也很难遇到一株。
　　“大家可能听说过，以前南方有一种赶尸的行业。当年有人客死他乡，家人不愿让亲生骨肉沦为他乡的孤魂野鬼，就花钱请赶尸人把亲人的尸体赶回家乡。赶尸人有一种特殊本领，能让尸体跟随自己跳动着往前走。
　　“这些年人们对赶尸人做了种种推断，有人说是其中一个赶尸人把尸体背在背上，外边罩上衣服，由另外一个赶尸人引领着往前跳着走，其实这都是胡乱猜测。大家可以想一下，赶尸人赶着尸体行走十天半月是平常事，南方的天气又很湿热，如果把尸体背在背上，行走十天半月尸体早就腐烂散架，哪能再回到家乡？实际上赶尸人手中都有‘肉芙蓉’这味珍贵药物，他们用‘肉芙蓉’配制成一种特殊药液，把这些药液滴入死人嘴里，死人就能够再次活动起来！不过这种能跳动的死人可不是真正复活，它们的脑子已经死去，只是心脏又重新开始跳动，这种现象在我们这里就叫做‘诈尸’。
　　“记得我对阳教授和梦祖贤侄讲过，人的脑主智，心主情，心脏同样是人的思维器官。不过心脏不能协调人的全身运动，在正常情况下，大脑死亡心脏还在跳动的病人就成了不能动的‘植物人’。
　　‘肉芙蓉’的神奇之处就在这里。初犯心脏病的人服药之后能够把病治愈，因心脏病死去时间不太长的人服下药液，有些人还能够起死回生。有心脏隐疾的人长期服用此药，可以保障不再犯病；就是再次犯病，药物也能让病人在昏睡中长期存活，我老伴儿就是例子。但是药物如果配制或者使用不当，服用药液的人死后就会‘诈尸’。死人‘诈尸’以后没有正常人的意识，不会说话，不会迈步，只能两条腿并拢跳动。它们也想和人说话，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只好用嘴咬人，这就是尸体‘诈尸’后咬人的奥秘。当它咬你的时候，实际上是想对你诉说它心中的千言万语，甚至是在向你求救。死人‘诈尸’后眼睛看不见东西，对声音还有感觉，所以‘诈尸’的死人会追着声音走，这就是‘诈尸’追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