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孩子啊

　　先例行公事问问吧。
　　“那您有没有这方面的线索，比如她身边有没有出现过某个关系很不错的异性。”
　　“有、有、有，她班上的一个男同学和她走得近，叫小罗，不过，我女儿可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女孩子，她只和小罗走得近，其他男生没有的。”
　　“他是怎样的一个男生？”
　　“家里开公司的，光房子就有好几套。现在上大学了，可惜我们家小萱了，死活不去了，这个败家玩意。”
　　哦，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这么积极呢，要是个穷小子，你会这么上心。
　　“这种事情不能胡乱怀疑的。”
　　“我可没有胡乱怀疑，小萱高二那年，两人就有联系了，我看见过几次他们在一起。小萱怀孕没生的时候还去找过他，哭哭啼啼的，小罗骂了小萱，但塞给她钱了，不是他是谁？我敢说百分之八、九十是他的。现在就缺一样那个什么生物检材，如果能找到，做个亲子鉴定，那他就没跑了——这是委托费，我先付一半，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小兄弟，我外孙的将来就拜托给你了。你真给我办成了，少不了你的。你让我带的资料能带的我都带来了，我放在桌子上了，有事电话联系，我先走了。”
　　没等丛政回过神来，女的叽里呱啦地说完一堆后，一阵风似的走了。
　　我这还懵着呢，这咋就拜托给我了，想说不接的机会都没给我，妥妥地道德绑架啊。
　　丛政给二嫂拨去了电话，打听一下这女的啥来头。接通后他才发现他居然连服装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一番描述后，二嫂想起来了：“你说的是红姐啊，我和她不熟，我的一个朋友她认识，带我去她的服装店买过两次衣服，那些话都是从我朋友那里听来的，她这人……反正我劝你，别接了。”
　　“我想不接，可没机会说‘不’啊。”丛政诉苦说。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两人又聊了几句家常。挂断手机后，丛政数了数红姐留下的委托费，还真不少，这女的到底是做生意的，舍得下血本。
　　看在money的份上，接吧。
　　丛政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关键的信息，发现有点意思。青春少女怀孕不是新鲜事，情绪波动很正常，问题是，她是怎么怀孕的。女孩应该很爱男孩，不然不会为了他放弃学业，小小年纪把孩子生下来。可是，女孩为什么不为自己争取一下呢，一点点也好啊，除非、男孩死了、不在了，她没办法争取了。可是，女儿有男朋友，父母会一点不知道、半点没察觉？当妈的不让女儿谈恋爱说得过去，小萱是有闺蜜的，闺蜜会一点不知道？小萱怀孕了，不说，红姐肯定会第一时间找闺蜜问清楚，闺蜜不知道，女孩隐藏得可够深的。
　　红姐怀疑的那个富二代小罗，可她为什么不自己去弄清楚，弄到一个生物检材很难吗？何苦千里迢迢跑到外地调查呢？
　　搜集的信息还是不够，先看看再说。他打开了红姐带来的资料，几张照片、几本时尚杂志、笔记本、身份证、户口本、准考证什么的都带来了，确实把能带来的都带来了。
　　他翻看了一下照片，有小萱的单人照，有两个女孩的合影，有三口之家的全家福，里面的中年男人就是小萱的父亲了，一看就是老实人，还有一张毕业照和一张小孩的照片，小萱的孩子、红姐的外孙。
　　她还用红笔在毕业照上标记出了小罗、赵菲，想得还挺周到的。
　　他打电话给红姐，很想和小萱的闺蜜聊聊，您先和她说明一下，别吓着人家。
　　丛政与赵菲通上了电话，赵菲很健谈，一听是关于小萱的，话匣子打开了：“你说你是调查公司的，那不就是私家侦探吗？萱妈到底还是出手了。我和小萱是好朋友、好闺蜜，她出事了，我确实很震惊，因为她从来没向我透露过一个字，我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我们是好朋友，在学校几乎形影不离，没看见她和谁走得近，就算不是校内的，我也不会一点察觉不到啊，她不是一个能藏住事的人……你说罗班长啊，别逗了，他和小萱是哥们，半点那个意思都没有，我是她闺蜜，他们都拜了干兄妹了怎么可能呢？她妈是不是和你说认为罗班长是她外孙的爹了？哈哈，假的，她可真敢想……她为什么不自己调查？因为她妈几次上门讨说法，搞得人家烦透了，躲得远远的。罗家在当地有点势力，放了一些话出去，她妈才没敢在当地找人调查，也没人敢接，她才找到了你那里——小萱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不过我就是挺遗憾她放弃学业的，我怎么劝都没用，可惜了……我们当然有联系，她现在好多了，说等她攒够了钱就把孩子接过来，相依为命。”
　　“她的原生家庭怎样？”丛政问。
　　“想来你也看到她妈了，虽说我们俩是好朋友，可我也得说实话，她妈为人比较强势、霸道，在家里说一不二。她爸说好听点叫老实，不好听点叫窝囊，她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得她妈说了算，她爸的工资如数上交，每月只给二、三百块钱，她爸平时连一口水果、一个鸡蛋都吃不上，几年才买一件新衣服，还是地摊打折处理的那种。她妈把她爸挣来的血汗钱都转移到了娘家，就这，她妈还不知足，骂他爸没出息、窝囊废。小萱心疼她爸，觉得她妈亏欠她爸太多了，她爸太不容易、太可怜了。两人离婚，是因为她妈外面有人了，就这样，她妈照样把家里的所有财产都据为己有，没给她爸留一分。离婚时，她妈想要小萱，不是舍不得，而是为了让她爸出抚养费，萱妈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她对小萱并不好，也就是饿不死、冻不着罢了。可小萱坚持留在她爸身边，她妈不按时给抚养费，她主动去要。萱妈离婚了，外面的那个人也没娶她，她妈又找了一个，没过几年，离了。小萱后来偷听到了，她妈原本是想争取到她的抚养权后，就把她送到姥姥家，怕她耽误她再婚，她妈可真是把算盘打到了骨头里。虽然我和小萱是好朋友，可我也要说，她妈，什么人哪。”
　　“照你的说法，小萱真的挺懂事的，不像是能做出那种事的人。”丛政越了解越觉得越拧巴。
　　“谁说不是呢？当我听说她怀孕了，我半天都没反应过来，问她，她不说，我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到底是怎么了？”
　　“她会不会是在网上认识了什么人，是你不知道的？”
　　“应该没有，交网友这种事不是啥秘密，她不会不和我说的。小萱爱学习，没时间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能想到的都否定了，那么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性了，尽管谁都不希望。
　　“那只能是，她遭遇了不法侵害。”丛政小心地说着。
　　“我也不想往那方面去想，可也只能是这种可能性了。”
　　“如果是真的，她为什么不报警？”
　　“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有几个真正有勇气的。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内心其实挺自卑的，她害怕。”
　　“如果是真的，她为什么要生下孩子呢？还不惜放弃学业。”
　　“那谁知道？母性使然还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觉得自己被毁了，一辈子完了，上不上学还有意义吗。”
　　说得过去，“她父母没察觉吗？”
　　“她妈别指望了，除了会怪她骂她，给不了半点安慰。她和她爸感情好，可她不能和她爸说，她爸别看平时挺窝囊的，可要是和小萱有关，她爸能去拼命。上初中时，她被霸凌了，她爸带着刀去了学校，狠狠教训了那帮人。她爸对她是真的好，为了给她交补课费，去菜市场捡菜叶吃。她爸胳膊上有处烫伤，也是因为她留下的。她爸为了她付出太多太多了，她考驾照是想将来买一辆车，载着她爸自驾游。她爸有色盲症，不能开车，她替她爸圆梦。如果她真的被欺负了，她不敢和她爸说，也不敢让她爸知道，她爸知道了，还不去拼命？她怕害了她爸。”
　　“她爸还真是好人哪。”
　　“人是不错，就是太老实、太窝囊了。不过她爸有一段时间突然对她不好了，人也消沉了，不上班不挣钱，原本烟酒不沾的开始抽烟喝酒了，天天喝的烂醉，对着小萱破口大骂，还骂得很难听，过后，又哭成一团，又撞墙又锤头的，可能是离婚受了刺激吧。”
　　“什么时候的事？”
　　“高考之后。”
　　“后来呢？”
　　“后来，她爸去了外地，小萱去找她妈了，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不过，小萱有次和我说，她不去上学是因为她对不起她爸，她要替她妈还债之类的，她妈不会是欠了高利贷吧，那可真是坑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