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赵天翔对阳光说：“阳教授您看四爷的确病得够呛，满嘴胡说八道，恐怕连精神都不正常了！”
　　阳光对四爷的话来了兴趣，他问四爷：“黄虎和他老伴儿怎样吃人？四爷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怎－样－吃－人－我－没－见－过，反－正－我－没－偷－心－脏，没－偷－心－脏，没－偷……”四爷说话的腔调变成了嚎叫，那声音就象赵天翔说的，简直就是野兽的哀嚎！钟梦祖浑身一个劲打冷战，他拉了一把阳光，示意不要再问下去。
　　阳光也看出来再问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就拉上钟梦祖向四爷告辞。四爷没有理会他们，还是站在那里大声嚎叫：“我－没－偷－心－脏……”
　　四爷身上令人不解的变化，也许黄老先生能够知道一些底细。在阳光提议下，赵天翔领着他们又爬上虎踞山。
　　黄老先生家里和上次来时大不一样，满院子花草都被割下来，乱蓬蓬地堆放在院子里。那股浓烈的香气没有了，只有淡淡的干草气味。
　　“这些药材怎么都割了？”钟梦祖感到很奇怪。
　　“大概是这些草药已经成熟，应该收割了吧。”赵天翔回答说。
　　他们三个人踏着满院子干草来到灰房子跟前，只见房门上挂着一把大铁锁，黄老先生不在。东西屋窗户上都挂着厚厚的窗帘，无法看请室内情况。他们走下虎踞山来到龙潭水边，喊了几声没见有人回答。他们接着又在树林里找了几圈，依然没找到黄老先生。这下连赵天翔都感到奇怪，他说黄先生住在这里几十年，很少见他出门，今天怎么会不在家呢？
　　找不到黄先生，三个人又回到赵天翔家里。
　　钟梦祖永远也赶不上阳光的思路。面对一大堆离奇古怪的事件，阳光忽然向赵天翔问起被四爷“诈尸”吓坏的几个年轻人。
　　赵天翔想了想，把四个年轻人的情况都介绍给他们。
　　按他们赵家的辈份，那天给四爷“守灵”的四个年轻人属于同一辈份，都是四爷的孙辈。几个人几乎都是从小就整天泡在四爷家里。其中二渣子和四爷关系最近，是四爷大哥的孙子，所以四爷称呼他“我孙子”。那天四爷死后“诈尸”，最倒霉的也是这位“我孙子”。发现四爷“诈尸”后他跳窗逃跑，倒栽葱摔在窗前地上，头被磕破，颈椎也被扭伤。被送到医院以后，医生给他脖子打上石膏，连头也不能转动。住了几天医院，家里没钱再交住院费，因为和四爷是本家，也不好找四爷要钱，只好脖子上打着石膏就出了医院。出院后曾找过黄先生，黄先生对这种伤也没有特殊办法，给他服用药物后让他躺在家里静养。二渣子直到现在还没拆去石膏，整天梗着僵硬的脖子像个木偶一般。
　　最后和四爷厮打的石头被吓得最厉害，住进医院躺在病床上说胡话，整天喊着“诈尸啦，诈尸啦！”医生给他用了大量镇静药物，经过十几天治疗也没见好转。老爹恨他那天把卖猪钱全输了，弄得无钱再交住院费，干脆把他从医院接回家。到家后石头还是胡喊乱叫，后来把黄先生请来，吃了黄先生的药病情才逐渐有起色，现在也在家里养病。
　　三猴子爷爷是抗战时赵家堡的党支部书记，胆子大的出奇，连穷凶极恶的日本鬼子都不放在眼里，人送外号“赵大胆”。正是由于胆子太大麻痹大意，后来在一次敌人对根据地的扫荡中，被日本鬼子抓住壮烈牺牲。三猴子身上有家族的遗传，胆量虽然比不上他爷爷，但在同龄人中也算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所以四爷“诈尸”他才没被吓坏。
　　四个人中胆子最小的要数大顺。然而四爷“诈尸”他除去被吓得拉了满裤子屎尿，并没受什么外伤，更没有像石头那样被吓神经。事后他和二渣子、石头一块住进医院，经过医生一再检查也没发现什么病状，住了几天之后只好出院回家。到家后他不但找四爷报销了全部住院费，还跟四爷要了几百元营养费。后来他又吹嘘说自己会念避邪咒语，任何邪恶东西也不能近身，赵家堡村民对他的话都不以为然。
　　在村民们心目中，大顺表面上看胆小怕事，其实却颇有心机。别看他还很年轻，在村里也没有伤害过谁，然而村民们和他打交道都要加上几分小心。因为他说话时经常满嘴的云山雾罩，很多时候没法让人辨清真假。
　　赵家堡的赵家有个祖传行业，专门给人家相面看风水。解放后相面看风水成了被取缔行业，很多以此为业的赵家人都改行成了老老实实的庄稼人。改革开放以后，到处大兴土木，一些人在建房造屋时又开始请人看风水。大顺看这个行业又要时兴，就把祖上流传下来的有关风水方面的书籍翻上几遍，开始到外边装模作样地给人家看风水。平时没人找他看风水的时候，每逢集日就到集市上摆摊相面。这种行业不用付出太大的辛苦，凭着两张不怕烂的嘴唇倒也能赚上几个零花钱。不过干这种营生赚钱有限，祖上从没有只靠给人相面、看风水发家的先例，今后也不可能。这个道理大顺很清楚，他做梦都想着发财，所以一边干着看风水、相面的营生，一边寻找发家致富的捷径。
　　俗话说“钱难挣屎难吃”，想投资干点什么吧，手里的钱太少，给人家打工又没赚大钱的技术，大顺为发财搅尽了脑汁。他把赵家堡人挨家挨户梳理，看谁能给作为他发家的榜样，后来他想到黄虎黄老先生。老先生整天给人看病，虽说拒绝收钱，还是有很多人偷偷把钱扔到门口的钱箱里，要是公开收钱，几年时间一定能成为百万富翁。
　　有了这种想法，他想把黄虎老人的医术学到手。
　　大顺开始经常往黄先生家里跑，有事没事都要坐上一会。时间长了，他转弯抹角把拜师学艺的想法透露给黄老先生。黄老先生有意装糊涂，总是说医人要先医己，只有把自己的心病治好才能给别人治病。大顺看得出来，黄老先生根本就不想收自己为徒，他又开始想别的主意。他知道黄老先生一辈子没看重过钱财，越送东西越是看不起你，于是就想出一个迂回的办法。再去黄老先生家里，他就主动帮助老人干一些活。
　　黄老先生种植了满院子中草药，每逢天旱要从“龙潭”里往上挑水浇这些花草。老人年岁大了，每挑上一担水都要累得气喘吁吁。大顺看出门道，他自己掏钱买来电线，想给老人安上一台水泵抽水浇地。老人把他拦下，告诉大顺种植草药全凭一颗诚心，只有用肩膀挑水，种出来的草药才会有药效。大顺弄不清老人的话是真是假，但是他学艺心切，咬咬牙，拿起扁担就帮助老人挑水。这次黄虎老人没有拒绝，任凭他隔三差五地前来挑水干活。挑水的水桶是两只大木桶，大顺想换轻一点的铁桶，黄老先生说不行，浇灌草药的水不能沾铁。大顺听从黄老先生的吩咐，用两只沉重的木桶挑水。挑水的时候，还要分清龙潭左边和右边的水，大顺故意试过，用左边的水去浇需要右边水的花草，结果都给浇死了。这件事马上被黄先生发觉，他只好以“记错了”搪塞过去。
　　这些事赵家堡人全看在眼里。大家在背地里议论说，这是黄老先生故意在考验大顺，就凭着大顺那种油滑性格，干不了几天就会撂挑子。谁知大家都看走了眼。大顺真是下了狠心，只要有空闲时间就往黄虎老人家里跑，挑水浇花和其他重活他都抢着干，而且一干就是几年时间。
　　日子长了，黄老先生也就不再客气，有时会主动支使大顺干这干那。经常有人往老先生门前的小木箱里送钱，他把从木箱往外拿钱的事也交给大顺，任凭大顺拿着大把钞票进进出出，从未问过钱的数目。大顺鬼一样精明，他知道老人这又是在考验自己，所以尽管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心里一个劲打鼓，还是忍住心中的饥渴，从没把一分钱放入过自己口袋。
　　黄先生虽然嘴上从来没说过要把大顺收为徒弟，相处时间长了，有时也告诉他一两个配药的小处方。大顺按照黄先生教的办法试着配了一些药，在亲属们身上试试还真管用，以后他就开始大量配制这些药品，配好就拿到集市上去卖。现在大顺每逢集日到集市上去，除去摆摊相面，又增加了卖野药的生意。
　　由于经常给人看风水相面，他练就了一副能把死人说活的巧嘴，在集市上连忽悠带卖药，他的摊位前总是围着一群人。这几年医院的医疗费用猛涨，很多人有病不敢去医院，只好找一些偏方自己医治。大顺卖的药不但价格便宜，疗效也十分显著，人们互相传闻，买他药的人越来越多。药卖的多自然赚得钱就多，大顺家里的日子逐渐富裕起来。不过黄先生教的都是些医治牙疼、鸡眼、痦子之类的小药方，能赚上一点小钱让生活富裕，想发财却还离着十万八千里。这几年干药店和当医生的都发了大财，大顺看得出来，现在正是靠医药发财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是能把黄老先生的医术全部学到手，成为百万富翁是轻而易举的事，自己当初想靠学医发财的路子看来是走对了。然而黄老先生对药方非常保密，每逢配药都是躲在西屋里自己鼓捣，任何人也不让进去。大顺平时也向老人请教过一些病理药理，老人总是说些情啊理啊等等他根本听不懂的玄乎套，就是不直接告诉他配药的秘方。急得大顺每天抓耳挠腮不得要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