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也不知钟子岫从哪里来的力气，他在阳光和钟梦祖身下大吼一声，身体一拱，竟然把压在身上的两个人都掀翻在地，一翻身又爬了起来。
　　现在钟子岫已经没有了人的模样，完全像一头暴怒的野兽。他叉开两腿，卷曲起两条胳膊，两只手像野兽的爪子一样圈拢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他转身就要扑向倒在地上的父亲，那模样就像一只黑熊扑向猎物。阳光扎实的武功派上了用场。他尚未爬起身，没等钟子岫扑过去，就势伸腿一拌，钟子岫再次摔倒在地上。
　　正在这时候，防盗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锺离，快去开门！”
　　刚从地上爬起身的阳光一边和钟子岫周旋，一边朝钟梦祖大叫。钟梦祖赶紧爬起来打开防盗门，一群警察冲了进来。
　　年轻的警察们都学过擒拿格斗功夫，只几个回合，就把钟子岫按到在地，几个人上前七手八脚用绳子捆了个结实。钟子岫被捆上之后还是一个劲挣扎，嘴里依然发出低沉的吼声，那声音就像被困野兽发出的怒吼。
　　钟子岫的妻子打开房门跑出来，边哭边扑向丈夫，又被钟子岫的可怕样子给吓住，赶紧躲到公公钟梦祖身后。钟梦祖怕吓坏孙子小豆豆，告诉老伴儿看着孙子别出卧室房门。
　　阳光让警察们把钟子岫抬上自己的汽车，然后叫上钟梦祖和钟子岫的妻子，在凄厉的警笛声中，几辆警车飞驰着直奔赵家堡。
　　半夜时分，大家叫开黄老先生房门，把还在低声怒吼的钟子岫抬了进去。黄老先生仔细给钟子岫把脉，又检查他的嘴和其他地方，然后严肃地问钟梦祖，钟子岫最近服用过什么药物。
　　钟梦祖已经有一阵没有见到儿子，以前也没听说儿子有病服药，他看了一下儿媳妇，发现她也是一脸茫然。黄老先生说钟子岫肯定是服用过什么药物，现在的症状就是药物中毒，需要马上把他服用过的药物找来，才能对症下药进行抢救。钟梦祖想也许公司员工中有人知道钟子岫服过什么药物，可现在是深更半夜，不知去哪里才能找到公司的人。还是阳光头脑反应快，他说钟子岫的司机是村长赵天翔的儿子，如果今晚住在家里，可以去找他问一下。
　　阳光亲自开车去了赵天翔家，不一会工夫，只见司机小赵手拿几个药盒急匆匆地走进来。原来钟子岫下班时买的“强心健脑液”还在他的汽车上。
　　黄老先生从药盒里拿出一瓶药液，打开之后用鼻子闻了闻，然后又用舌尖舔了舔，一下变得怒容满面。
　　他厉声问司机小赵，这些药液是从哪里买来的？小赵告诉黄老先生，现在这种“强心健脑液”销售得正火，城里几家药店都有出售。
　　听小赵说完，黄老先生一下愣在那里，脸上的怒容逐渐变成悲戚表情。
　　“造孽，造孽呀！”
　　他一边叹息一边慢慢走进西屋，推开房门时，一股浓烈的中草药气味从里边飘散出来。
　　过了一会，黄老先生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很小的玻璃瓶子，瓶子里装着墨绿色药液。他让人撬开钟子岫紧咬的牙关，把绿色药液往他舌头上滴了几滴，然后又让人给灌下一点水。
　　只一会工夫，钟子岫就停止吼叫，脸上也逐渐恢复平静。又过了一会，他闭上眼睛睡着了。黄老先生让人把钟子岫身上的绳子解开，把他放到刚搭好的临时床铺上，大家看着钟子岫沉沉睡去。
　　阳光问黄老先生，钟子岫药物中毒是怎么回事。黄先生叹了一口气告诉大家，昨天听说钟子岫的情况他就怀疑，他是否服用过什么药物。现在看来，果然不出所料，钟子岫正是由于过量服用这种“强心健脑液”而造成的药物中毒。
　　黄老先生用苍老的声调缓缓地对大家说：“子岫服用的这种‘强心健脑液’，和我用来治疗心脏病的药物成份差不多，这些年来我手中药方一直不敢撒手，就是怕流传到社会上对人造成伤害。现在的人急功近利，刚懂得一点皮毛就敢制成保健品拿到药店里出售，他们哪里知道，其实这是一种毒药！这种药只能用在被情所迷，情理混乱的病人身上，给正常人服下去，少量服用还没什么，长期或者大量用药都会造成中毒。
　　“这类药的药理作用是抑制人心中的情感，把被情所迷之人心中太重的情感抑制下去，让脑子理智起来，达到心脑平衡的目的。每个被情所迷之人的情况各有千秋，用药时要根据病人的具体情况单独配制，没有两个人使用同一种药物的可能。把这类药当作‘保健品’到处销售，简直就是祸害人哪。正常人如果长期服用这种‘保健品’，心中情感就会被抑制，头脑可能会一时变得清晰，记忆力也明显增强。但是长期下去，人就会变成没有任何情感的冷血动物。
　　“子岫正是服用这种‘保健品’的时间太长，心中正常情感被压抑，才导致性格大变。最后这次是服用药量过多，造成急性中毒，如果不及时抢救，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这类药物进入人体后散布于经络之中，医院的现代检验设备根本无法检测出来。这种药物中毒的病人如果送到现代化医院，只能按精神病去治疗。岂不知现代治疗精神病的药物全部作用于人的大脑，这种药物中毒的病人，越是服用治疗精神病的药物病情会越发严重。如果长时间服用精神病类药物，幸运的话，最后可能成为傻子，不幸的话会丢了性命！
　　“师傅当初告诫我，是药三分毒，成熟的药方必须要有解药相配伍，没有解药的药方不能随意流传于世上。师傅的药方之所以对人保密，原因就是还没有研制出解药。我们去药店购买的中成药或者医院里给开的汤药，都是相对成熟的药方，自身就含有解药。中药讲究‘君臣佐使’，其中君药起主要治疗作用，臣药起辅助治疗作用，佐药就是起解毒作用的解药。师傅告诉过我，他的药方并不成熟，就是其中还没有‘佐药’成份，只有把‘佐药’包含进去，才可以作为成熟药方传播于世上。
　　“我这些年独居一隅，主要是为实现师傅的遗愿，想把这种药的解药研制出来。只是中国的医药学博大精深，我又才疏学浅，研制的解药至今尚未全部成熟，所以和师傅一样，我也不敢把药方轻易示人。没想到现在人心浮躁，有人竟开发出这种不成熟的‘保健品’到处出售，罪孽，罪孽呀！”
　　听黄老先生说对钟子岫服下去的解药还没有十分把握，大家刚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钟梦祖急得在屋里团团转，钟子岫的妻子又开始低声抽泣，阳光也没有心思再向黄老先生探讨药物的事，急忙安慰着钟梦祖和钟子岫的妻子。
　　窗外出现了曙光，天就要亮了。躺在床上昏睡的钟子岫突然睁开眼睛。他发现周围有很多人看着自己，室内环境也很陌生，心里感到非常奇怪。他想翻身起来，旁边的妻子抹着眼泪把他又按在床上，这让他更糊涂了。
　　“我怎么了，这是在哪里？为什么要躺在这里？”
　　钟子岫满脸疑惑，说话的声音却是柔声细语。他刚把话说完，满屋子人都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听出来，他已经恢复常态。大家不由得一阵高兴，脸上都现出笑容，妻子趴在他身上哭出了声音。
　　“昨天晚上你干什么来着？”阳光微笑着问钟子岫。
　　钟子岫看见身边除去父亲和阳光叔叔，还有很多不认识的人。他觉得自己这样躺着有些不礼貌，想挣扎着坐起来，然而浑身软绵绵地用不上力气。听到阳光叔叔问自己，他努力回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干了些什么。他只依稀记得下午父亲和阳光叔叔好像去公司找过自己，至于说过什么话却再也回忆不起来。
　　看着钟子岫一脸茫然，黄老先生说：“别再问他了，服下解药之后，对药物中毒时发生的事大部分都会忘记。谢天谢地，看来是解药发挥了作用，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休息几天就会彻底好了，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黄老先生说完，又拿起那个药瓶，让钟子岫张开嘴，再次往他舌头上滴了几滴绿色药液，然后让人把钟子岫扶起来。
　　钟子岫坐起来之后，看见妻子还在抽抽噎噎地哭，父亲眼里也含着眼泪。他感到一股温暖的热流在胸膛内泛起，紧跟着鼻子一酸，眼泪也顺着眼角流下来。
　　人类的情感终于又回到钟子岫身上。
　　按照黄老先生的嘱咐，钟子岫回来之后没有马上去公司上班，躺在家里恢复体力。他更没敢忘记，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岳隆武打电话，然而电话中的应答依然是“您所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看来已经无法用电话和他联系，这个岳隆武到底去了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