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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月儿弯弯照九州      作者:沧桑战神      发布时间:2024-01-14 10:48:17      字数:5427

  庆宝打定主意要逃离这个家就有了心事,开始盘算怎样走出大山,若一个人走,这荒山野岭的,恐怕没走出大山就便宜了狼群,跟别的大人吧,就怕人家不带他走,既使带他走,消息很快就会泄露,难免被追回去。思来想去,他忽然想起了经常在山里山外穿梭的马帮。对呀,跟马帮出去最稳妥了,何况里面还有他的一个朋友,对,就这么干!
  庆宝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每天就是到梨园里默默地干活,暗暗地准备着,他想到了每个细节,换洗的衣服、没有看完的书、娘给他织的围脖、春景送给他的钢笔……把这些东西都偷偷放到梨园里藏起来,然后单等着马帮上门来收梨。
  像往年一样,过了几天,马帮果然又来梨园驮梨了,趁着刚摘下的梨新鲜,先往山外运一部分。庆宝那个马帮的朋友也来了,这个朋友的名字很奇怪,叫小逃,开始庆宝还以为是桃子的桃,结果他的朋友说不是那个桃,是逃难的逃,他说,母亲怀他的那年,他们那一带闹水灾,母亲挺个大肚子逃难,在路上生了他,因此就叫了这个名。
  “那为什么不叫大逃呢?偏叫个小逃”庆宝跟他开玩笑。
  “嘿嘿,逃难也分远近的,逃的远叫大逃,逃的近就叫小逃,那次没出省,所以就是小逃了。”小逃摸着脑瓜儿,不好意思地笑了。
  庆宝生在地主家,也算是少爷份的人了,从小没受过这样的苦,听着这样的经历,感觉很新奇,也很同情他,小逃跟他同岁,吃的苦比他多多了。跑马帮的都是穷苦人出身,他们穿着破衣烂衫,每天都在用脚丈量这曲曲弯弯的山路。
  今天俩人又碰面了,隔着老远,小逃就开始打招呼:“庆宝,庆宝!”
  “小逃!”
  “怎么样,上次捎的书好看吗?”
  “挺好的,我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呢。”
  “识字真好,能读那么多书。”小逃羡慕地说,“这次还捎不捎书?”
  “嗯,小逃,这次我想亲自去山外一趟,自己挑几本。”
  “那你吃得消吗,一路上不能骑牲口,全凭两只脚走,我们的脚都磨出茧子了,你细皮嫰肉的,不得磨出血泡来。”
  “没事,无非是多疼几天罢了。”
  小逃忽然凑近庆宝,小声说:“听说日本兵打进北平城了,咱们的军队打不过人家,正往后撤呢!”
  庆宝睁大了眼睛:“啥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的事,山外头都传遍了,怕日本兵打过来,蒲州城也有好多人往南逃呢,都乱了。趁日本兵还没到,我们再出去一次,这次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那我更得跟你们出去了,再不出去,我也没机会了。”庆宝初生牛犊不怕虎。
  “你爹能让你出去吗?”
  “哎呀,我告诉春景,让她等咱们走了以后再告诉我爹,这样他也拦不住了,再说,你们来回不就四五天光景吗?回来最多训斥我几句,没事!”
  “这事还不能让我们马帮的帮主知道,还要瞒着他。”
  庆宝点点头,俩人嘀咕了一会儿,计议已定。
  牛万家的梨园每年能摘梨一千多篓,雇马帮往山外运,这个马帮有骡马驴总共九匹,每匹驮梨四篓,等马的脊背压上货物后,九个赶马人挥动长鞭,空气瞬间被劈成两半,“啪”一声脆响,声音开始在山崖上撞来撞去,山谷中到处回荡着这响亮的鞭声,在鞭声的威慑之下,马群集体打个喷鼻,朝天嘶鸣,开始“得得”前行。
  山高路远,牛万家望着马帮渐渐远去,直到马帮转过一个山包再也看不见了,他才走回梨园,一直转到梨园的最北边,天色已经近午,在这儿他碰到了正在在包梨春景,春景看他走了过来,便说:“爹,我二哥说他要跟马帮出一趟山,他找不到你,让我跟你说一声。”
  “啊,什么!他在马帮的队伍里,我怎么没看见?这小子真不让人省心,他说他出山干什么了吗?”牛万家大吃一惊,同时也十分震怒,声音都有些变调。
  “他说要去买几本书。”春景看着爹阴沉的脸色,感到害怕。
  牛万家料定庆宝是离家出走了,他的脑子飞快地回忆这几天的事:庆宝嚷着出山上学,自己就祭出拖字决,近几日庆宝默默地干活,再也没有提过这事,牛万家心中高兴,还以为自己的拖延之计起效了,没想到这小子是在暗自盘算,找机会出走啊。
  “快,快找你大哥,把他追回来!”牛万家生气地喊道。
  春景第一次见父亲生这么大的气,赶忙去找大哥根宝去了。根宝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觉得弟弟很可能是离家出走,心中十分焦急,再仔细计算时间,从马帮出发到现在已过去小半天,家里又无快马,追上已不可能,一时间竟束手无策。
  不一会儿,庆宝离家出走的消息就在梨园传开了,牛家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蚁群一样团团转,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凭着一时冲动,出山上学,这不是开玩笑么?吃啥?住哪?听说山外时有匪徒出没,碰到落单行人就绑票勒索赎金,不满足就撕票,唉呀,牛万家是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后悔,后悔自己疏忽大意,眼睛光盯着几个梨蛋子,一个大活人竟然没有留心,一边又在心中大骂庆宝混蛋,发誓只要他回来就打个半死。看来这段时间是没做好梦:想修路,族长不准,他心里就不痛快,不过这事从长计议就是,倒也不是多糟心,可儿子还跟自己对着干!这不是雪上加霜吗?春景也后悔自己太天真,竟然相信了二哥的鬼话,自己被骗了还帮着他说话,现在可好,二哥八成是跑了,她感到自责,靠在一棵梨树上呜呜地哭起来。
  思忖再三,根宝说:“这样吧,这一带山路岔口很多,山高林密,很难找到他们了,但是马帮一般先到蒲州城,我带两个长工,现在就抄近道赶往蒲州,我知道他们在那里的落脚点,在城里找找,找到以后我绑也把他绑回来。”
  春景见大哥这样说,顿时觉得有了希望,停止了哭泣,说:“大哥,我跟你一起去吧,这事也怪我,怎么就没往那方面想呢?那天他和咱爹吵架我都看到了。”
  “春景,这事怎么能怪你呢,你二哥这人一根筋,从小就主意正,他认准的事迟早是要办的,就是今天不走,总有一天也是要走的。”
  牛万家想了想说:“既然赶不上,我看不如这样,今天先不去,因为山路难走,有几处还是悬崖,晚上走路太危险,再说马还要喂料,今天先准备一天,明天早上再去也来得及。”
  等马队转过山包,小逃朝后看看,梨园已经看不到了,他停在原地,等着最后一匹马来到跟前,看看前面的人不注意,掀开马背上的篓盖,庆宝从里面钻了出来,原来,在装梨的时候,小逃让庆宝提前钻到篓子里躲起来,趁人不注意,和一只装梨的篓子调了包。小逃把一套破衣服塞到他怀里,庆宝跳到路旁草丛里迅速换掉身上的衣服,再出来,他已经是一个鹑衣百结的穷苦汉子打扮了。俩人相视一笑,小逃把自己的草帽扣到庆宝头上,俩人跟在马队后面跑动起来。
  山路上蹄声得得,马铃声声,驮队已经快到半山腰,庆宝前后看看,四周山峰林立,层峦叠嶂,到处都是气势磅礴的大山,秋菊花漫山遍野,一片金黄,阳光从侧面山峰斜射到这面山坡,山峰巨大的阴影投入幽幽山谷,庆宝探头观望,下面雾气蒸腾,深不见底,侧耳谛听,似有潺潺水声,驮队正走在这条山谷的边沿上,驮队向前走,大山向后退。
  庆宝虽长在山中,但活动范围就牛家庄附近的几个村,天真的以为牛家庄就坐落在山口附近,走个把时辰就能走出大山,如今才知道原来他一直住在深山里面哪,他心中疑惑,为什么祖先选了这么闭塞的地方居住?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不好吗?平原上江河纵横,沃野千里,远胜深山啊。
  山路崎岖,驮队走了一天,仍然没有走出大山,到了晚上,只好露天宿营。穷汉子们把马匹拴在树上,取下笼头,任它啃咬四周野草。他们从搭裢里取出玉米面窝头,就着咸菜疙瘩,嚼巴嚼巴权作晚餐,吃完后拿出又脏又破的棉被,找背风的山坡睡下。庆宝借用小逃的棉被躺下来,山里的夜晚风峻露冰,一条破旧棉被根本无法御寒,庆宝被冻的瑟瑟发抖,他很好奇为什么其他人一躺下就鼾声如雷。往上看看,苍穹深邃,星斗满天,微弱的星光下,整个大山都已沉睡。
  庆宝一夜未眠,翌日,天麻麻亮,驮队就开始赶路,清脆的马铃声搅乱了山谷的宁静。就这样走啊走,一直到中午,才远远地瞧见山口,山口两侧各有一座几乎直上直下的峭壁,恰如城门两侧的城墙,山称半壁山,山口称杀胡口。山上藤萝垂挂,杂树丛生,半山腰有一巨松,枝条旁逸斜出,十分粗壮,细细一数,加上树干,正好五根,若伸出的手掌一般,当地人叫它神掌松。山外便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他们要去的蒲州城就在山口附近,眼尖的甚至可以看到城中的标志性建筑——舍利塔,据说是一印度高僧圆寂后,其指骨舍利放入匣中,上面建塔以供奉,故称舍利塔,舍利塔所在的寺院叫苇渡寺,大约取印度高僧一苇渡江之意,又因寺内有一尊极高大的铁佛,故当地人又称铁佛寺,寺院香火颇盛。
  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庆宝早已疲惫不堪,每走一步,脚底板就钻心的痛,脱下鞋看了看,脚底的血泡早已磨破,已经血肉模糊,可是当他看到蒲州城时,一下子精神大振,顾不得疼痛,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着人们继续向前走去。
  终于在傍晚时分,他们赶到了蒲州城郊外,那里有个很大的市场,整日里人声嘈杂,人群摩肩接踵,大车小辆川流不息,是各色小贩的云集之地。马帮汉子把梨卸下来,跟老板告个假,可以进城放松一下,有去酒肆喝酒的,有去戏园子看戏的,也有去逛妓院的。小逃跟老板告了假,和庆宝一起要集上闲逛,路过一个小摊的时候,庆宝停了下来,小摊上摆着各种刀具,庆宝蹲下来仔细的挑来挑去,最后相中了一把匕首,他把匕首从刀鞘里拔出来,夕阳下,匕首闪着寒光,一看便知是精钢打造,锋利无比。庆宝问了价钱,付了钱,小心的把匕首揣进腰间。
  小逃问:“你买这个做什么?”
  “防身,不是日本兵要过来了么,这地方也不会太平,揣把刀子心里有底气。”庆宝笑着说,停了片刻,他又说道:“小逃,我跟你讲实话吧,这次出来,我就没想回去,我想在这上学。”
  小逃停住脚步,吃惊地说:“啊!这怎么行!你爹同意了吗?这次你就是偷着跑出来的,他肯定不能同意啊,他要是不同意,谁给你交学费?你吃啥?住哪?”
  庆宝一瘸一拐地走着,拍了拍口袋,说:“几年了,他们给我的压岁钱,我都攒着呢,我也不知道学费多少钱,不够的话再想办法呗。”他的眼睛望向前方,眼神纯净,瞳仁里闪着对未来无限憧憬的光芒。
  小逃不理解庆宝要在大山外面上学的想法,外面是比山里面好,但是他觉得山外面根本就不是他们山里人呆的地方,他们打心眼里瞧不起山里人,山里人说话跟他们不同,口音硬,他们背后叫山里人“山杠子”,把这种口音叫“杠子音”。山里人在这里遇到难处,他们不但不帮忙,有时候还落井下石呢,在小逃眼里,山里人根本就融入不了大山外面的人群。再说,现在就更不行啦,日本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逃难还怕来不及,还要在这里读书?想到这,他想再提醒一下庆宝。
  “庆宝,我不是跟你说过,日本兵说不定就打到这里来了,还怎么读书?”
  “听见喇咕叫就不种地啦?先找个学堂上,万一日本兵来了再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小逃,记住,到哪山劈哪柴,老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听了庆宝的话,小逃心中暗自佩服,两人默默地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城里。街两边店铺林立,但有不少已经关门,小逃领着庆宝找到那家书店,很不巧,那里也关门了,于是又领着他去看蒲州城唯一的学堂,从书店往北走,再向右拐,走了一杯茶的工夫,就到了那学堂的门口,只见那门旁墙上竖着一块漆成白色的长条木牌,上面写几个醒目的黑体字:蒲州国立初级中学。铁栅栏门已经上锁,大约因为天色已晚,学生都已放学,里面黑灯瞎火,悄无人声,只影影绰绰地看到里面有几排瓦房,每排瓦房前面都种着几棵树,因为天黑,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树,但看外形,庆宝觉得是垂柳。
  无法进入校园,庆宝感到遗憾,俩人在门口盘桓良久,正要离开,庆宝忽然发现在大门的另一侧贴着一张纸,他连忙凑近去看,大约贴的时间长了,纸张已经残破,借助街旁微弱的灯光,依稀还能看到一些字,庆宝读了读,原来是招生的告示,再细读后才发现招生已经过期半个多月了。
  小逃问庆宝:“上面写的什么?”
  庆宝说:“是秋季招生,我来晚了,考试的日子早过了。”他想了想说:“明天我再来,求求校长,看他能不能给我一次考试机会。”
  十八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
  第二天一大早,庆宝就从市场的大车店的土炕上爬起来,因为小逃还要采购带回山里的货物,他就一个人来到学校,希望能找到校长,并希望他能给他一次入学考试的机会。他刚走到街口,忽听前面人声鼎沸,还夹杂着呼喊口号的声音,行人们纷纷朝那里侧目观瞧。庆宝仔细听那口号:“反对内战,枪口对外”、“军民协同,抗击倭寇”、“保卫华北,保卫黄河,保卫全中国”,有人领喊,随后大家一齐应和,气势如虹,若山呼海啸一般,听起来让人心潮澎湃。转过街角,就见一群身穿蓝布校服的学生举着标语朝这里走来,边走边举起右臂高呼口号,看上去有几百号人。
  庆宝忙拉住一个男生,问道:“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那人显然没听明白,睁大眼睛看着他。庆宝只好一字一顿地再问:“你们是哪个学校的?”这次他听明白了,说:“蒲州中学啊。”
  “日本兵要来了吗?”
  “听说打到省城了,咱们军队顶不住,省城怕是要失守了,日本人在郊外打死不少老百姓呢,要是咱们打输了,亡了国,都得当亡国奴啊!”
  “那是没办法读书了?”
  “还读什么书,报纸上不是登了吗,华北之大,已经放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了!大敌当前,抵抗侵略要紧。”人声嘈杂,怕他听不清,那人几乎是喊着跟他说话。
  “你们校长在这里吗?”
  “没有!”
  “在学校吗?”
  “不知道啊,您看看去吧。”那人说完,就跑着追赶队伍去了,因为和庆宝说话,同学们落下他一大截。
  游行的队伍继续向前,庆宝稍微顿了顿,朝着游行队伍的反方向走去,他还是想去学校碰碰运气。及到了跟前,发现像昨晚一样,校门紧闭,学校并无一人,校舍前那几棵树果然是垂柳,细长的柳丝迎风摆动,好像岁月依然悠闲。庆宝看得出神,突然远处传来几声枪响,“啪,啪,啪啪……”、“突突,突突突……”是步枪和机关枪的声音,街里的人们骚动起来:“快跑啊,日本兵来了!日本兵来了!”人们惊慌地从庆宝身边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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