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

　　一、绿叶书屋（冬日内）
　　玉竹给女顾客染头发，
　　顾客：“听说王家把你嫂子给告了？”
　　玉竹：“不太清楚。”
　　顾客：“我说话不怕你不高兴，就你嫂子那人就是吃亏少。”玉竹淡淡地微笑，“真的，你大伯哥也废物，要是狠揍一顿也能教育好，可他不及呀，还处处哄着，好像还挺受用，将来，孩子都得跟着吃瓜捞。”
　　玉竹轻轻地叹了口气，没说话。
　　顾客：“你没听说，有个罪犯临枪毙前要吃他妈一口奶，结果他一口咬掉了奶头，说都是他妈害的。家长不及，等孩子懂事就晚了。害人害己呀！”
　　花大姐进来，讪讪地打量着屋子。
　　花大姐：“吆，一会儿，给我也染染，自打你弄了发屋，都不好意思找你了。”
　　顾客：“那还有啥不好意思的，到哪不是花钱啊，知根知底的在家门口，手艺还好。”
　　花大姐：“咳。你可不知道，我们的交情，给钱不合适！”
　　顾客：“没听说给钱不合适的，都是不给钱不合适，这本来就比别处要的少。”
　　玉竹淡淡地笑笑。
　　花大姐故作神秘地：“你嫂子要做法医鉴定，说是那天给打坏了，让你给出个证明，要不她就跟你闹，让你开不了门。你看，来了不是。”嫂子站在门口，抄着褂兜，花大姐掏出纸笔，“快点的，写几个字糊弄糊弄她，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还得做买卖呢！”玉竹继续染头没有说话，“我是为了你好！到什么时候都是一家人，胳膊肘不能往外拐！”
　　玉竹开始清洗染发的家什：“你把纸收起来，要不给你弄湿了。”
　　嫂子在外面咳嗽了一声，花大姐提提肚皮，扯着嗓子：“纸给你放这了，好好想想，谁才是自己人，是亲三分向！”
　　
　　二、绿叶书屋（冬日外）
　　嫂子听到花大姐的声音，吐出嘴里一直嚼着的白薯干，挥手招呼周边的人。
　　嫂子：“老谭家出人物了！不知道从哪个石头缝蹦出来的东西，冷血，自私！”
　　花大姐出门，玉竹把纸和笔塞到她怀里。
　　花大姐：“这，怎么不知道好歹呢？我是为了你好！”对众人，“我是想帮着说说，毕竟一家人不愿意看见她们反目成仇。你看看，这还不领情，真是的！”
　　嫂子：“她就是这么个欠揍的玩意！”嫂子往前够，玉竹关上了门，嫂子心虚愣了一下，很快走到街中间，“在娘家把爹妈气死了，到我们家又把我婆婆气死了，我那苦命的妈吆，快睁开眼睛看看吧，我都让人家给欺负死了！”
　　嫂子捶着大腿哭起了喪。
　　
　　三、绿叶书屋（冬日内）
　　顾客：“我回去洗吧！”
　　玉竹用塑料袋裹住了顾客的头发。
　　玉竹：“对不起！”
　　顾客：“没事！我走了。”
　　玉竹扫净地面，抱着萌萌坐在炕上。
　　地上的光移走又回来，又移走。理发的案头空着，书架也静静地立着。
　　
　　四、吕品商店（冬日内）
　　有人买东西，不停地换，终于打发走了。
　　艳春：“就一个本还正了歪了地，跟他说了这是选出来的残品，还挑。”
　　吕品：“残品里也有好坏，买到了挑到了嘛。”
　　艳春：“听说有的商店都让顾客自己选了，可也不用挨个伺候。”
　　吕品：“那叫超市，从国外引进的，破损率肯定高，不用伺候也得看着，要不坏了都是自己的。背着抱着一般沉。”
　　艳春：“那还不如，这么着呢。”
　　玉竹进来。
　　玉竹：“你们本厂还用人不？”
　　吕品：“怎么了？”
　　玉竹：“我想去糊本。”
　　艳春恍然大悟：“可不嘛，这些天让她们给搅和得，都没人理发，连看书的人都没了。”
　　吕品：“怕啥来啥，那天王焱说要起诉，我就怕有这一天，确不其然呀，闹得我都不敢过去，她那嘴没人话呀！真也纳闷了她吃什么长大的，一点人性没有呢？”
　　艳春：“可不是咋地，缺养少教的玩意！别跟她一般见识啊。”
　　玉竹听着艳春的劝，笑了笑：“嗯，知道。”
　　吕品：“行啊，你带她去厂子看看，让萌萌在这玩。”
　　玉竹：“萌萌睡觉呢，我先去厂子吧。谢谢啦！”
　　吕品：“谢啥，又帮不上别的忙。”
　　艳春拉起玉竹的手：“走！”
　　
　　五、印刷厂（冬日内）
　　三台印刷机在工作，女工认真地入纸，边上的工人把印好的纸裁开，顺墙摆好、刷跤，又把晾干的用刀割开，数数、加好纸条，一垛垛地搬到里屋糊本人的身后，里屋地上摆满没糊和糊好的本。临窗的案子坐着两个人，玉竹看着她们糊本的动作。
　　艳春：“你就在这，一百本九分。你左撇还是右撇？”
　　玉竹：“我右撇子。”
　　玉竹坐在靠门的空位，艳春帮她摆好本坯和本皮，做示范。
　　艳春：“先刷浆糊，再这样。你慢慢干不着急，我得回店里，售货员今天没来。”
　　玉竹：“你忙去吧！”
　　玉竹一抓一放、一刮一掀，有点别扭，慢慢适应，渐渐加快了速度。
　　码垛的工人看了看玉竹的活：“不行，你这个出肚子了，返工！”
　　玉竹：“返工？”
　　“嗯！”
　　糊本的工人甲：“趁现在没干，还能揭下来，等干了就成残品了。”
　　工人乙：“你看看这空着，一使不就开了嘛。”
　　玉竹小心翼翼地揭开本皮，又小心翼翼地贴回去。除了艳春糊的一个，她都返了工。再刷浆糊重新开始，本皮下晕开一片。
　　工人甲：“你这浆子太多了，这个本肯定废了！”
　　玉竹用废纸条擦去多余的浆糊，她额头的汗滚到了脸上。坐下冷静片刻再次开始。
　　程序渐渐熟悉，手也快了。突然看到手表上的指针，急忙站起来往出走。
　　工人甲：“干啥去了？”
　　工人乙：“你问我，我还问你呢？”
　　工人甲：“她不是随军了吗？”
　　工人乙：“她嫂子说老谭家不要她了，要不她能干这活来。”
　　工人甲：“老谭家那大媳妇也不是啥好鸟，整天串门子压街扯老婆舌。”
　　工人乙：“管那些干啥，跟咱又没关系。”
　　
　　六、绿叶书屋（冬日外）
　　萌萌扒着门缝大声哭，艳春和小康在外面哄不管用。玉竹跑回来，远远地叫着“萌萌”。
　　听到声音萌萌止住哭，看见玉竹到了门前，转身往里走。
　　艳春：“哭半天了，就不开门，咋说也不行！”
　　
　　七、绿叶书屋（冬日内）
　　玉竹：“小兔乖乖把门开开！”玉竹进屋抱起女儿，眼泪哗哗地流。
　　
　　八、印刷厂（冬日外）
　　萌萌在地上玩戳本，边上的孩子，抓起一块石头随手一扬正落在萌萌的头上，萌萌看了看对方没有哭，玉竹从屋里跑出来抱起女儿。
　　艳春：“谁叫你在这玩的，出去！什么乱孩子都往院里跑！”
　　工人乙：“是我孙子，没人哄就给他带来了。”
　　艳春：“你是上班还是哄孙子，选一个！”
　　工人乙：“又不是我一个人带孩子！”
　　艳春：“他拿石头砸人没看着吗？这要出了事你有多少钱也赔不起。马上领走，以后不许带孩子！”
　　工人乙嘟囔着往外走，用力推了吧孙子：“婊子养的，找你妈去！”
　　艳春：“你回去哄孙子，别来了！”
　　
　　九、印刷厂（冬晚内）
　　萌萌趴在废纸堆上睡着了，玉竹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萌萌身上。艳春进来把一沓钱递给玉竹。
　　艳春：“你先拿着。别跟他们说，他们的过些天再给。”
　　玉竹：“我也不急。”
　　艳春：“我知道你挣钱的用处，拿着吧，帮不了你什么。”
　　玉竹：“这就帮我很多了。”
　　艳春：“把她抱北屋炕上睡吧。”
　　玉竹：“不用，一捣鼓就醒了。我再糊完这些就回了。”
　　艳春：“你呀，这是何苦，没人让你还钱，你又何必让孩子跟着你受罪。”
　　玉竹苦笑：“倩珍是我接来的，出了事就该我负责，你们帮我是情分，但我不能把压力转嫁给你们，这是做人的底线。再说……”玉竹犹豫了看着艳春，“咱这本的纸太薄了，能写字吗？”
　　艳春：“唉！没法子，好纸不挣钱。成本一压再压，原来十台车就剩这三台了，还是没活干。”
　　玉竹：“别人看着你们挣钱，也跟着开本厂，这两年咱庄倒来了多少个了。”
　　艳春：“可不，都是我们原来的工人，出去就办场，遍地开花，哪有那么些买家，为了拉买卖什么招都使，整个市场都给他们搞乱了。”
　　玉竹：“咱们上学那会儿，买个本可费劲了。”
　　艳春：“一个鸡蛋换个本，当宝贝似的，使完正面写背面，最后还得当算草本。这会儿的小孩子写不了几个字，都撕纸玩了。”
　　玉竹不置可否地翻了下作业本，继续糊本。
　　艳春：“唉，咱们女人什么时候才能不操心呢？”
　　玉竹：“怎么了？”
　　艳春：“吕品都一天没打电话了。”
　　玉竹：“你没给他打吗？”
　　艳春：“打了好几个，打不通。”
　　玉竹：“没信号吧？”
　　艳春：“一天都没信号？他最近新换的手机，应该不至于。”
　　玉竹：“再等等，许是太忙了，空下来就回话了。”
　　玉竹抱起萌萌回家。艳春嘱咐门卫看好门，和玉竹一起往商店走。空中半月惨淡。
　　
　　九、野外（冬夜外）
　　月光下、雪地上一个黑影在蠕动。
　　
　　十、路边废墟（冬日外）
　　角落里蜷着一个披着毡片的人，他埋着头，眼睛透过腋下盯着周围。当一双军靴走近，他迅速抬头看见整身的绿色还有领章帽徽，便扑过去抓住了那人的裤脚：“救救我！”那人俯身，四目相对。“文雄！”“吕品！”
　　吕品放声大哭。
　　谭文雄：“你这是怎么了？”
　　
　　十一、吉普车（冬日内）
　　吕品裹着军大衣，狼吐虎咽地吃东西，谭文雄帮他举着水壶。
　　吕品：“现在都开本厂，竞争厉害，为了留住客户，连货款都不敢追，小心翼翼得跟供祖宗似的。这俩人在我家住了半个月，说是带我出来玩，就势把货款拿回去。”吕品喝了口水，“上车就困了，一直睡，等我醒来就这样了，身上一点东西没有。我又不敢喊，一直走到天亮，才看见那块墙，还捡了块破毡子，要不就冻死了。”
　　谭文雄：“他们是哪儿的人？叫什么？”
　　吕品：“说话东北口音，我看身份证是吉林的叫……”
　　谭文雄：“肯定都是假的，你先睡会吧。”
　　
　　十二、军营（冬日外）
　　战士们在打球、散步，自由活动，吕品趴着窗户看。
　　
　　十三、军营（冬日内）
　　谭文雄：“东北口音，却把他拉倒到了这里，显然早有预谋。”
　　连长：“他也是命大，还赶上你路过，这不是无巧不成书嘛。”
　　谭文雄：“要不是交流活动，我也不会去那边，还恰好有泡尿。”
　　连长：“你这泡尿值钱了，一条人命！”
　　谭文雄：“从小长大的兄弟，看着他那样跟剜我身上肉似的难受。”
　　连长：“我明白，你去趟市公安局，算了，我陪你们去吧。”
　　
　　十三、市公安局门口（冬日外）
　　连长：“找杨科，我是他战友。”
　　门卫向里面打了电话：“杨科，有人找！”
　　连长跟吕品介绍：“这家伙会画画，领导技术科破了不少大案，一会儿，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先把人像画出来不就好办了，放心吧。”
　　杨科出来：“班长！”
　　连长：“你小子出息了啊，这大门楼，不报名不让进！”
　　杨科：“这边行政楼，管的稍微严点，要是报案那边随便进。”
　　连长：“我还以为你小子脱离群众呢。”
　　杨科：“不敢，不看看谁的兵啊！”
　　连长：“行了，不逗你了，这位兄弟着急呢，求你帮个忙。”
　　杨科：“求什么呀，人民公安为人民嘛！什么事，咱屋里说。请！”
　　吕品穿着军绿棉服，猥琐身形目不假接地看着周围，谭文雄拉着他的胳膊跟上。
　　
　　十四、市公安局走廊（冬日内）
　　连长：“就是这么个情况，你看……”
　　杨科：“您先到我办公室等会儿。”
　　连长：“要不碍事，我们就在这等就行。”
　　杨科：“那就随您。来兄弟！”
　　杨科揽着吕品的肩进了技术科的门。
　　谭文雄：“你的兵，也应该是我的兵，我怎么不认识？”
　　连长：“你才跟我几年！”
　　谭文雄：“几年？”
　　连长：“那会儿咱们还不认识。他是我带的第一班新兵，小子好学，没事就画画，拿画笔比拿枪灵，打靶不行。我把他推荐给了宣传队，后来复原就干了这个，结果竟如鱼得水！”
　　谭文雄：“真得谢谢你呀，老伙计！”
　　连长：“谢什么呀，都是兄弟！”
　　谭文雄：“我是谢你发现了公安的好苗子！”
　　连长：“嗯，那倒是！”
　　谭文雄：“真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啊！”
　　连长：“在军营呆过都是战友，咱们的战友遍布各地，还怕找不到个坏蛋！”
　　谭文雄用力攥住连长的手。
　　连长：“干嘛，又不是搞对象！”
　　“呵呵……”
　　杨科送吕品出来，吕品形态自然。
　　连长：“完事了？”
　　杨科：“图像出来的！”
　　吕品：“可像了，就是那俩人！”
　　谭文雄：“那就好！”
　　连长：“兄弟好样的！接下来怎么办呢？”
　　杨科：“老班长骂我，你们先去报案，然后下协查。”
　　连长：“那就不客气了，下次有机会请您吃饭！”
　　杨科：“你们去报案，下次联谊想着我就行！”
　　连长：“没问题！”
　　杨科：“走吧，我带你们去立案庭。”
　　
　　十四、市公安局门口（冬日外）
　　杨科送大家出来。
　　杨科：“我就不留了，连长，下次联谊一定叫我啊！”
　　吕品：“吃顿饭吧？是份心意。”
　　杨科拍了拍吕品的肩膀：“应该办的事不用客气！我得抓紧时间，还有很多工作，抓人也是个争分夺秒的活。”
　　吕品：“感谢政府！感谢公安！”
　　杨科：“放心吧，回去该干啥干啥，有信了第一时间通知你。”
　　吕品：“谢谢，谢谢！”
　　谭文雄：“谢谢！”
　　杨科：“唉，人民公安为人民嘛！”
　　连长：“那就这么着，我们走了！”
　　三人坐进军用吉普。
　　杨科摆了摆手往回走。
　　
　　十五、吉普车(冬日内)
　　谭文雄：“前面有市场，给你买身衣服去。”
　　吕品抱住双肩：“穿这个犯法不？”
　　谭文雄：“没有领章帽徽没事。”
　　吕品：“那就是可以穿了？”
　　谭文雄：“可以，不过……”
　　吕品：“你舍不得？”
　　谭文雄：“不是。”
　　吕品：“咱俩这么些年的交情，穿你身衣服还不行吗？”
　　连长正在开车：“那是一身旧衣服，老谭怕你嫌乎！”
　　吕品更紧地抱住：“不嫌乎！能穿就行，它避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