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集

　　一、吕品家（冬日内）
　　吕品坐在沙发上蜷着腿，不停地叨叨。小康往她身上裹毛巾被。艳春在给他放洗澡水。
　　小康：“不冷了吧！”
　　吕品：“就觉得半拉身子暖呼呼的，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白色浑身是毛的东西，从我身边走开，当时啥也顾不上啊，只知道跑。这回大难不死，是老天照应，也是平日积德了。”
　　艳春：“这帮挨千刀的，要不是谭文雄，你积多少德也没有用！”
　　吕品：“文雄是我的贵人，是咱积德才有的救命恩人！”
　　艳春放好水，帮着吕品解棉袄扣。
　　吕品：“不行，得找人盘铺炕，可把我冻草鸡了！还有，把那些破本都敛搂着烧火，以后再不干那缺德事！”
　　艳春：“烧了干啥？卖收购站吧，多少能挣点。”
　　吕品：“那得都裁废了！”
　　艳春：“嗯呢！”
　　
　　二、绿叶书屋（冬日内）
　　谭文雄在生炉子，萌萌趴在爸爸的背上，玉竹在揉面。
　　萌萌：“爸爸！”
　　谭文雄：“哎！”
　　萌萌：“爸爸！”
　　谭文雄：“哎！”
　　玉竹：“可是逮着爸爸了，叫起来没完。”
　　萌萌：“爸爸！”
　　谭文雄：“哎！”
　　炉子已经点着，谭文雄起身，把上身前倾，让萌萌在背上依然挂着他的脖子。
　　谭文雄：“没买媒呀？”
　　玉竹：“那会儿说走，就没准备，剩这些将就将就吧。”
　　谭文雄：“大人能将就，孩子呢？”反手把女儿举到了肩上，房子矮，他只能曲着腿，“是不是又舍不得钱？都交住院费了？”玉竹没有说话，“还是跟我走吧，这屋子忒冷，再把你们冻坏了！”
　　玉竹擀面：“开庭时，我得作证，走不了。”
　　谭文雄：“那你别去本厂了。”
　　玉竹：“那边又开了个理发店，这边没人了。”
　　谭文雄：“那边不是去年就开了吗，是嫂子闹得吧！你不说，我也知道。在家干挣钱多少是一回事，主要是孩子能得好。”玉竹切面，“就这么定了，不许再出去干活！钱的事不用你管，你只要管好孩子就是咱家的功臣。”
　　炉火已经起来，玉竹放上铁锅，浇油、放葱花、倒水、盖上铝锅盖，转身切白菜。谭文雄举着女儿的手在屋地开飞机：“飞机起飞喽！”
　　玉竹下面条，谭文雄摆上炕桌，打开碗厨，看见耗子屎，一盘剩饺子上都是耗子屎，黑色的颗粒。
　　
　　三、绿叶书屋（冬日外）
　　黑色的煤块倒在地上，蓝色的三轮车落下翻斗，开走了。谭文雄用锹把煤收到墙根。玉竹和萌萌也帮忙。
　　吕品拿着铁锹过来：“这是男人的活，你们娘俩回屋吧！”
　　小康拿着两个风车，把其中的一个递给萌萌：“这个会转！”
　　萌萌学着小康举着风车跑。玉竹进屋前嘱咐：“慢点！”
　　艳春从商店门口探出头：“没事，小孩子摔摔结实！”
　　谭文雄：“怎么还穿这身？”
　　吕品：“唉，暖呼！以后你穿剩下就给我。”
　　谭文雄：“那哪行，下次给你弄身新的吧。”
　　吕品：“不用新的，就穿你换下来的，你不知道，我真是喜欢。”
　　“文雄！”“谭营长！”
　　大老黑和小白脸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大老黑：“听说你回来了，就紧着过来了！”
　　小白脸：“这回可得好好喝一回！”
　　吕品：“营长？”
　　小白脸：“按年限，文雄该升营级指导员了，可不就是营长吗！”
　　谭文雄：“别瞎说！”
　　吕品：“好啊，身边除了军官就是士官，就我一个大头兵！”
　　大老黑：“你啥时候入伍的？”
　　小白脸：“一觉醒来，发现穿上了军装，原来啊夜里做梦是真的！”
　　吕品：“是真的，我太想参军了。”
　　谭文雄：“你是老板，是最先富起来的。”
　　吕品：“以前觉得老板挺牛，现在倒觉得像讽刺。”
　　谭文雄：“没有！”
　　大老黑：“给我，你歇会儿！”
　　小白脸：“以后家里的重活，就不用你操心了！”
　　大老黑和小白脸接过铁锹干起来。
　　吕品和谭文雄退到后面。
　　吕品：“本来，我要请你们一家子吃饭，可是老黑杀了年猪，就只能先去他那了。”
　　
　　四、大老黑家（冬日外）
　　北京平的门房，门两边是瓷砖对联“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横批“康乐人家”。院里水泥漫地，高台阶上新盖的三间灰瓦房，很明亮。院中支着大锅，锅边的台面晾着煮好的大块猪肉。山花和秀美正卷、炸饹馇签，油花翻滚，“滋滋啦啦”的响。
　　“来了！”画外音
　　山花、秀美放下活计，奓着手迎出来。谭文雄、玉竹、吕品、艳春，萌萌和小康拉着手，大老黑和小白脸在后面跟着。
　　山花笑着：“快进屋！”
　　秀美：“走来的？”
　　玉竹：“啊，没多远，一溜达就到了。”
　　艳春：“带肚子来的，准备吃撑了，回去时候还能溜溜食！”
　　秀美：“是你的车装不下吧？”
　　吕品：“是，能力不够啊！”
　　谭文雄：“多大的车也装不下人心，走走挺好！走亲戚走亲戚，不走怎么行！”
　　“哈哈哈……”
　　
　　五、大老黑家（冬日内）
　　大家进屋，彩电、大衣柜、写字台有茶壶茶碗，炕上铺着蓝花炕革，墙上是电子万年历。
　　大老黑：“来，喝茶！”
　　谭文雄：“不喝了。看有什么活能帮忙的。”
　　大老黑：“没啥了。”
　　小白脸：“起早杀的猪，都弄干净了。”
　　吕品：“多少斤啊？”
　　大老黑：“没称，在门房呢，看看去？”
　　大家往出走来到门房，几大块卸好的肉颤巍巍地摆在地桌上。
　　大老黑：“红白下水给杀猪师傅了，咱也不会收拾。”
　　小白脸：“头蹄在我那呢。每天去我家吃大鹅。”
　　吕品把手放在猪脊上：“四指，不瘦！”
　　谭文雄：“宁吃肥中瘦不吃瘦中肥。”
　　小康和萌萌也试着摸了摸猪肉和皮：“不肥！”“不瘦！”
　　大老黑的儿子小黑和小白脸的儿子小白，都四、五岁，抬着变形的两轮童车进来，扔到走廊。
　　小白：“啥破玩意，坏了！”
　　小黑：“上海的车在这骑不走！”
　　大老黑：“咋回事？”
　　小白脸蹲下看车：“这是撞哪了？”
　　小黑：“没撞，它自己这样了。”
　　小白脸：“你那脑子跟你爹一样，撒谎都不会，它自己能这样啊？”
　　小白：“撞猪上了。”
　　小黑：“是，撞猪又撞墙了。”
　　小白：“是猪先出来的。”
　　小白脸：“猪要是不出来，你俩准备骑哪去？”
　　大老黑看了头脚又胡撸着两个孩子的屁股：“人没事就行！猪哭了吧？”
　　小黑很认真地：“没哭！”
　　小白：“就是叫唤了！”
　　艳春：“这俩孩子，虎头虎脑的真有意思！”
　　谭文雄：“是为了躲猪撞墙上了。”
　　小黑：“嗯吶，是猪先撞的我们！”
　　小白：“就是你买的车不结实！”
　　小白脸：“老子下回给你买坦克！”
　　吕品：“好家伙，将门虎子，先把猪干躺下了！”
　　小黑：“没有，它跑了！”
　　“哈哈哈……”
　　小康和萌萌凑过来，好奇地捏捏看看，两个男孩的手还是有破皮。
　　玉竹：“擦点药吧！”
　　大老黑：“没事，小蛋子皮皮实实地好。”
　　小黑和小白看到手上的白印和血，又看看周围，觉得有点委屈。
　　小白脸：“男子汉要坚强！”
　　大老黑摆动洋井把，接了一盆凉水：“来，洗洗！”
　　两个孩子洗完手又抹了把脸，小白脸帮他们擦干净：“以后叫我老白，我教你们开坦克！”
　　小白：“你会吗？”
　　小黑：“老白！老黑！”
　　老白：“到！”
　　老黑：“哎！这是萌萌妹妹，这是小康姐姐！”
　　四个小孩拉起了手。
　　萌萌：“疼吗？”
　　小黑：“不疼！”
　　小白：“没事！”
　　小康把跳跳糖分到每个人手里：“放嘴里可好玩呢。”
　　玉竹走到灶前：“我帮你们吧！”
　　山花：“不用，沾你一身油烟子。”
　　秀美：“我们俩就够了。饭还得会儿呢，去他们家大棚看看吧，可好呢！”
　　山花：“老黑，带孩子们去棚子吧，草莓熟了！”
　　老白：“我在家做肉，做熟了叫你们去！”
　　
　　六、街上、（冬日外）
　　四个孩子在前边跑，吕品、艳春、玉竹、谭文雄、大老黑边走边聊天。路边一副架子上摆着各色窗花。
　　玉竹：“窗花！”
　　艳春：“可不，真好看！”
　　卖窗花的是位老人，瘦瘦的，穿着发白的旧衣服，系着白帆布围裙。
　　老人：5毛一对，买点吧？
　　玉竹和艳春盯着花花绿绿的爱不释手，孩子们也凑过来看热闹。
　　玉竹：“这个，这个，这个。”
　　老人树枝样的手指，灵巧地揭下窗花用旧书纸裹上。
　　谭文雄：“拿到家还不都碎了？”
　　老人用手托着：“就这么拿家去没事。”
　　吕品：“我们不是这庄的。你哪天去李庄？”
　　老人：“这东西不好做，明天上午去李庄。”
　　吕品：“这么着，你明天到李庄吕品商店，不管我在不在，这些窗花每样你给留五对，不，十对、二十对吧。钱就从柜上取！”
　　老人激动：“谢谢了！摊着好人了。”
　　谭文雄：“这五块您先拿着，我和她（指玉竹）是一家子，也是李庄的，窗花先放您这，明天一起放吕品商店就行。”
　　老人：“不能，不能先拿钱。也明天再给吧！”
　　谭文雄：“她都选好了，您老给收着。”
　　老人哆嗦着把窗花夹在书本里：“行，明天一定给你送去。”
　　老黑：“给我选十对，您看着给我拿！”
　　老人很认真地选了“吉祥如意，花开富贵”等，用旧书纸包好。
　　老黑：“去，给你妈送回去，我们在这等着你。”
　　小黑举着窗花向家跑去。
　　谭文雄：“您这是祖传的手艺吗？”
　　老人：“啊，多少辈了，到我这要败了！”
　　吕品：“卖的不好吗？”
　　老人：“过去都是纸窗户贴窗花，好看。现在都是玻璃窗了，挺亮的嫌它挡黑。打年轻就干这个，喜好，到了冬天就想做，唉，工钱不算，连本都回不来。没落了，祖宗的东西败在手里了，罪过呀！”
　　谭文雄：“没人跟您学吗？”
　　老人：“学啥呀，都出去打工了，那个来钱快挣得多。卖过今年就不做了，不够本钱。”
　　吕品：“不论多少，你每年都给我送，就送到吕品商店，每年卖剩下的都送那去，我按市价给钱，不少你一分。”
　　老人愣怔了一下，脸颊红了。
　　小黑跑回来：“白叔也要！”
　　老黑：“操，把他给忙了！”
　　小黑：“我妈要送姥姥，让再买十个！”
　　老黑：“您跟他去我家，让他们自己挑！”
　　小黑：“等着我！”
　　小白：“等着你！”
　　老人随小黑走了，三个孩子奔向边上的一堆炮仗皮。旁边的人家贴着喜子。
　　谭文雄：“你要那么多干啥？”
　　吕品：“贴窗户，贴墙，贴不下的送人！”
　　老黑：“这是要搞民俗展啊！”
　　吕品：“小时候家里穷，墙上贴的是不知道多少年的旧年画，窗户上从没见过窗花，那会儿可羡慕人家过年糊新窗户贴窗花了。这么些年一直赶时髦，总觉得传进来的什么都好，刚才看到窗花让我一下子回到小时候了，还是那时的年有味，虽然穷。将来要有机会，让外国人也贴咱中国的窗花。”
　　谭文雄：“有想法，还是咱们中国人更懂生活！”
　　一声小炮在他们脚边响了。三个孩子捡着漏炸的小鞭炮。不远处的两个孩子正扔着摔炮。
　　吕品：“你这个是哪买的？”
　　小孩：“那边，小卖部就有！”
　　小黑跑回来抹着脑门子汗：“爸！”
　　老黑用袖子给儿子擦着汗。
　　
　　七、小卖部（冬日内）
　　中年女老板：“这个一摔就响，孩子们都会玩！”
　　“我会！”
　　“我会！”
　　“给我！”
　　“给我！”
　　四个孩子从大人手里没人分得一盒
　　摔炮，大人的手里还攥着一盒。
　　
　　八、街上（冬日外）
　　“啪啪啪”“哈哈哈”“嘿嘿嘿”大人孩子边走边摔，大人们还蹦起了格子步。来到了大棚外。剩下的几个泡都摔倒了大棚的墙上。
　　老黑：“那边的养鸡场是老白的！我们俩在城管一天啥事没有，上班养膘，下班才上班。”
　　谭文雄：“守家在地，挺好！”
　　养鸡场在村头，大棚是在地里的独立存在。
　　
　　九、大棚（冬日内）
　　黄瓜、豆角、西红柿正是成熟的时候，草莓也红艳艳的一片。
　　小康：“妈，草莓！”
　　艳春：“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别踩着！”
　　小黑和小白追上小康往前跑，萌萌看着矮墙上的果篮。
　　老黑拿了个最小的：“萌萌，用它去摘果子吧！”
　　萌萌拿着小果篮跚跚地走到豆角架下。
　　艳春：“这真好，像春天！”
　　玉竹：“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吕品：“是人家说的天堂吗？”
　　谭文雄：“天堂是老外的说法，咱们还是叫天宫、仙境。”
　　老黑：“这里是锁住的春夏。”
　　吕品：“挺诗意！”
　　玉竹走到萌萌身边，只见萌萌双手抓着小果篮，接着上是一根长豆角。
　　萌萌：“妈妈，它不下来！”
　　玉竹左手握住豆角秧，右手摘下豆角：“要这样，它就下来了。”
　　萌萌：“哦，这个呢？”
　　玉竹：“把它放在地上就可以了。”
　　萌萌不舍的看着果篮，又把它拿起来挎在了胳膊上。
　　玉竹：“我们去摘草莓吧。”
　　萌萌看着架上的豆角，没动。玉竹又摘了几根豆角放进篮子。萌萌走到谭文雄跟前：“爸爸吃！”
　　谭文雄把豆角拿在手里：“谢谢萌萌，爸爸拿回家炖肉吃！”随即把豆角装进褂兜。
　　吕品：“哎吆，这孩子孝顺啊！”
　　老黑：“这么点就知道过日子！”
　　谭文雄幸福地笑着：“哈哈，好闺女！我饿不着了。”
　　艳春：“萌萌，去跟姐姐摘草莓吃！”
　　玉竹拉着女儿的手：“爸爸有菜了，咱们去摘草莓好不好？”
　　萌萌：“好！”
　　艳春弯腰护着萌萌往前走：“草莓可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