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集

　　一、山上的村庄（冬日外）
　　街道安静，几只鸡和一条狗在道边晃。一个黑色塑料袋被风吹动，狗受了惊吓，鸡也跟着乱。
　　
　　二、汪家（冬日内）
　　汪母和女儿二丫正在收拾东西。
　　二丫：“真走啊？害怕她！”
　　汪母：“不走咋的，那个玩意要是回来，还不得赖上啊。”
　　二丫：“倒霉，摊那么个傻子！”
　　汪母：“她就是为咱们服务的，现在一点用没有，还要伺候她？真是想得美！”
　　二丫：“可不，一点用没有，还寻思能借她点光呢，这倒好，光没借着，还得出去躲她。咋这么倒霉呀！她就是扫把星，你说你当初要她干啥？”
　　汪母：“那会儿不是没辙吗，要不你怎么叫二丫呀！”
　　二丫：“没她，我就是大丫了！”
　　汪母：“傻呀，大丫不好养活！”
　　二丫：“倩红也不好听！”
　　汪母：“好听！你名字是我给你起的，你爸才不管你呢。就顾着她，废物点心一个，还她妈挺劲活，好不容易推出去了，可不能再让她回来。”
　　二丫：“给她来个空城计，可她是傻子！”
　　王母：“那些人不傻，她们不会把她一个扔下不管的。咱们只管到你爸那躲躲，等他们都安置好了再回来。还指着她挣点钱呢，差点偷鸡不成，蚀把米。”
　　二丫：“我爸那有地方住吗？工地都是大通铺，埋汰得很。”
　　汪母：“听说干保姆管吃管住。”
　　二丫：“伺候人啊，我不干！”
　　汪母：“行，你不干。让你爸给咱找好活。”
　　二丫：“咦，他要有那本事，就不用跟着别人打工了。”
　　汪母：“要不你在家，我反正得走”
　　女儿：“我也走。”
　　
　　三、汪家（冬日外）
　　母女俩拎着包裹，锁上了街门，看见邻居女人站在院子里。
　　汪母：“我们进趟城，你帮着给我看着门啊！”
　　邻居女人：“行，你干啥去啊？”
　　汪母：“这不嘛，倩珍犯病了，我出去给她张罗点钱。”
　　邻居女人：“借个钱，还一家人都去？二丫看家不得了，大冷的天。”
　　汪母：“不行啊，她不会做饭。再说一个人在家也害怕呀！”
　　邻居女人：“二丫二十几着？”
　　汪母开始不悦：“23！”
　　邻居女人搓着手里的棒子：“不小了，该顶门立户了，还离不开妈呢。”
　　邻居男人出来：“多大，没结婚也是孩子！”
　　汪母露出喜色：“要不是倩珍压着，我们早有主了。”
　　邻居男人：“是呢，倩珍咋样了？”
　　汪母面露晦涩：“那个毛病啊，犯一回比一回厉害。这不出去张罗点钱好送她去医院，外人指望不上，啥都得我！”
　　邻居男人：“放心去吧，家里没事！”
　　汪母：“那就谢谢了！”
　　二丫拉着汪母往前走。
　　邻居女人看着她们的背影：“指不定干什么去呢！”
　　邻居男人：“借钱给倩珍治病呗！”
　　邻居女人：“倩珍的病是怎么得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管过倩珍。”
　　邻居男人：“毕竟身边长大的，还是有感情。”
　　邻居女人撇了下嘴：“哼！”
　　邻居男人：“你哼啥？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也叫了这么些年妈了，忒坏不到哪去。”
　　邻居女人：“你说她都已经坏到哪了？鬼才信她的话。”
　　邻居男人：“信不信的也不行出去瞎说，谁好谁坏谁带着。”
　　“干啥去了？”边上的邻居纷纷走出来，打听“倩珍的病咋样了？咋又犯病了？”“那老娘们又干啥去了？”
　　邻居女人叹了口气，抬头看见喜鹊窝破了个洞，漏着一点天光。
　　
　　四、吕品家（冬日外）
　　紧邻公路的红瓦别墅，院里种着绿色的篱笆墙。吕品正在逗狗玩。谭文雄进画把绿色提包放在汉白玉的桌面上。
　　谭文雄：“挺惬意呀！”
　　吕品把狗推向一边，用链子拴好。
　　吕品：“走，进屋！”
　　谭文雄犹豫了一下：“不了。”
　　吕品：“你是夜猫子进宅，什么事说吧！”
　　谭文雄支吾了一会儿红着脸：“那天着急回来没退票，又摊着这事……”
　　吕品：“没钱了，是吧？早说呀！”
　　吕品进屋很快出来，把一沓钱塞给谭文雄：“拿去！不够再说。”
　　谭文雄激动地接过钱，抽出几张，剩下的还了回去：“这就够了。买张票，到部队就好了。”
　　吕品：“拿着呗，穷家富路的。”
　　谭文雄：“真够了，够了。谢谢啊！”
　　吕品：“拉倒吧，你，还谢上了。不许客气，以后用钱就说话，谁跟谁啊！”
　　谭文雄点头：“那就不客气了，再送我一趟。”
　　吕品：“这都不是事！”
　　吕品拉着谭文雄坐进黑色轿车，随即启动。
　　
　　五、路上（冬日外）
　　玉竹抱着女儿站在路边，吕品的车开过来，停住。
　　吕品摇下车窗：“上来吧，我回来也是空车。”
　　
　　六、车内（冬日内）
　　玉竹看着窗外飞驰的树木，田野。谭文雄坐在副驾驶，不停地看着后座的娘俩。
　　萌萌：“爸爸，我和妈妈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再去找你！”
　　谭文雄的眼睛潮了，把头扭向车窗外。
　　
　　七、火车站（冬日内）
　　谭文雄从售票口返回来，抄起女儿，举了一下，然后抱在怀里，顺手拉住玉竹的袖子。
　　玉竹：“我去买站台票。”
　　谭文雄：“不买，我不愿意你看着火车开走。”
　　玉竹：“对不起！”
　　谭文雄：“这也不能怨你，谁叫我娶的媳妇是个好人呢。”玉竹扭动身子，揪住谭文雄的袖口，谭文雄看着她，“别累着自己了，我攒够了假就回来。”
　　玉竹：“嗯！”
　　那边吆呼检票，谭文雄腾出一只胳膊搂住玉竹，人们拥挤着通过检票口。
　　谭文雄：“好闺女，听妈妈的话啊！”
　　“知道了！”萌萌答应着落进玉竹怀里。谭文雄走过空空的检票口，门在他身后关上了。玉竹抱着萌萌跑到玻璃窗前，谭文雄的背影在车门处消失，火车启动，卷起一些碎片。
　　
　　八、绿叶书屋（冬日外）
　　风把垃圾碎片裹挟在台阶下，形成了小的漩涡。山花夫妇和秀美夫妇在门口碰上。两个男人都穿着没有领章帽徽的绿军装。
　　山花的男人：“嗨，上海的水气都把你捂成小白脸了！”
　　秀美的男人：“嗨，这海南的风把你吹成大老黑了！”
　　两个人碰拳、捶肩。“大老黑！”“小白脸！”“哈哈哈”
　　玉竹开门请大家进屋。
　　
　　九、绿叶书屋（冬日内）
　　玉竹拉开吃饭的圆桌，其他人自己动手抻开折叠椅，坐下。吕品和艳春进来。
　　吕品：“真是患难见真情啊！”
　　艳春把茶叶袋放在桌上，随手抄起柜厨上的玻璃杯，给每人跟前摆了一个：“尝尝，新进来的茶叶。”
　　吕品抻开椅子坐下，给艳春也抻开了把椅子，和其他人打招呼。
　　吕品：“这回结束牛郎织女生活了，值得庆祝，一会儿，咱们桥头饭店，我请客。”
　　小白脸：“吃大款的饭肯定香！”
　　吕品推了一把小白脸，
　　吕品：“再这么说话，不带你。”
　　小白脸：“别家呀，小时候咱们还一块儿和尿泥呢！”
　　大老黑：“该，谁让你嘴欠呢！”
　　小白脸：“这么些年在外边，胃都给换了。”
　　大老黑：“还是家乡饭好吃。”
　　吕品：“那就这么定了！小时候，我家穷，没少吃你们的饽饽。”
　　小白脸：“你还记得？”
　　吕品：“那当然，你家的红薯面里有砂子，硌牙。”
　　小白脸：“我妈眼神不好，洗不干净，我也经常吃砂子。”
　　吕品：“就是那样的饽饽，我家也没有，全是菜糊糊，不经饿。”
　　大老黑：“石头经饿。”
　　小白脸：“扯个蛋！那会儿就你家条件好，有棒子面饽饽。”
　　吕品：“可不，那黄棒子面吃着真甜！你说那会儿要没有你们帮衬着，我是不是早饿死了？”
　　大老黑：“起码不会这么胖！”
　　“哈哈哈……”
　　倩珍坐在炕里目光呆滞，萌萌在炕上玩积木，三角、方块、圆柱垒成了房子。玉竹拎起炕炉上的水壶，盖好炉盖，来到外间给桌上的茶杯续水，茶叶在玻璃杯里翻滚。玉竹把剩下的水倒进地脚上的红暖壶。回身坐在唯一的空位上。
　　玉竹歉意地看着两个新加入的男人：“对不起，才刚回来，就麻烦你们。”
　　没等男人说话，秀美先开了口：“唉，这么多年的交情，谈不上麻烦。”
　　山花：“倩珍也是我们的妹妹，大家都有责任。”
　　大老黑：“我们和文雄都是一块儿长大的，时髦地讲叫发小。前后脚的事都没见着，也是寸了。”
　　小白脸：“可不，没说的，下次文雄探亲，咱们得好好喝一回。”
　　大老黑：“是，咱们这帮般上般下的就属他出息！”
　　玉竹：“其实复员挺好的。”
　　小白脸：“在部队混不上去了，不复员咋的！”
　　吕品：“当过兵的都是好样的！关键时候都是响当当的汉子！”
　　大老黑：“别的不敢说，凑个人数没问题！”
　　小白脸：“人多势众，不能让他们觉得娘家没人！”
　　吕品：“那就这么着，明天上午去。总得有个说法，咱们不是心疼钱，钱挣来就是花的，可是得花明白，人是他家的了，总得有他家的意见，或者书面说明，不能像她妈似的，接钱时眉开眼笑的，出了事翻脸不认人。”
　　山花：“是得要个说法。”
　　秀美：“不能总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大老黑：“还上午啥呀，现在就去就挺好！”
　　小白脸：“这事宜早不宜迟！”
　　玉竹对艳春：“姐，还是你看家吧。”
　　艳春：“行，你放心去吧，你们也要小心。”
　　众人看了眼倩珍然后起身出门。
　　
　　十、吕品商店（冬日外）
　　门口停着一辆灰色面包车。
　　吕品：“这是平时进货的车，大家别介意啊，要不一车坐不下。”
　　“挺好！”大家纷纷坐进车内。
　　
　　十一、面包车（冬日内）
　　玉竹：“都不容易。”
　　山花：“可拉倒吧，就你容易？要不是你处处为别人想，也不会到这步！”
　　秀美：“玉竹是好心，她就是太善良了！”
　　玉竹：“都说人心换人心。”
　　山花：“那是跟人换！要不咋有东郭先生和狼啊。”
　　秀美拉着玉竹的手：“老祖宗早就告诫了，是咱们没懂。”
　　大老黑：“谭文雄那嫂子忒操蛋！”
　　小白脸：“嗯，和汪老婆子一丘之貉！关键是她们惹得骚，还得咱们擦屁股！”
　　玉竹忧郁地把头转向窗外。
　　吕品：“文雄说了，先礼后兵，就是要个说法，以后也少些麻烦。”
　　大老黑摩拳擦掌：“敢整用不着的，打到他明白。”
　　山花：“成天打呀打的，不知道还以为你要胡子。”
　　大老黑：“嘿嘿。”
　　小白脸：“以不战而屈人之兵，震慑震慑。”
　　车进了城，到了楼下
　　吕品拎起一大袋饮料、食品：“进人家别空手，你们女将先去，我们后上。别让人以为咱去施压的，谁家摊着这事都憋屈，得让人家把话说出来，总憋着早晚是包。”
　　玉竹接过塑料袋下车。
　　
　　十一、楼道（冬日内）
　　三个女人进单元门，顺楼梯往上走，听到“哗啦”声，继续走。
　　秀美：“要是不给咱开门咋办？”
　　山花：“那就踹开！”
　　玉竹：“防盗门踹不开。”
　　秀美：“找个人帮咱叫门吧，咱先别出声，要不人家听出来喽。”
　　山花：“找谁去谁也不干呀，你俩别出声，我用假嗓叫门。”
　　秀美：“你还有假嗓？”
　　玉竹拉了拉秀美，秀美止住窃笑，脸憋得通红。山花狠狠剜了秀美一眼。
　　来到王家门外，发现门半开着，互相看了一看。“是这吗？”“是”慢慢往里走。
　　
　　十二、王焱家（冬日内）
　　玉竹：“阿姨！”
　　没有人应，客厅里一片狼藉。王母倒在地上，王焱在卧室一边翻箱倒柜，一边给父亲按胸，他手上的血沾得到处都是。
　　山花：“妈呀！”一声往外跑，“杀人了！”
　　玉竹一把把她拽住：“别瞎说！”
　　秀美：“这是咋着了？”
　　王焱闻听愣怔怔地站起身。三个男人也到了门口。
　　王焱：“邻居听见我妈骂人，想过来劝架，她和倩珍穿的一样，我妈一个杯子摔过来，正砸中我后脑勺。看到出血，我妈就晕了，我爸一着急犯了心脏病。我打了120，不知道他们把钱放哪了？”
　　吕品：“别等了，赶紧送医院！”
　　七手八脚抬着人往外走。玉竹抓起鞋柜上的钥匙，关上了门。
　　救护车响。
　　
　　十三、医院（冬日内）
　　所有人手忙脚乱。王父躺在病床上输液，王母躺在紧邻的床上哭：“人家娶媳妇都欢天喜地的，我们家是娶了个啥呀！”
　　人们都局促而不知所措。
　　王焱的双手缠着绷带，沮丧地坐在走廊的铁椅子上。玉竹走过去。
　　玉竹：“你们离婚吧。看着阿姨那样，我也不好受，叔叔还病着，对不起！倩珍的事不用你管了。”
　　吕品也走过来拍着王焱的肩：“男子汉该挡事就得挡事。你爸妈成了这样，我们也没想到，他们养你一回不容易，离了吧，回头娶个健康的，给他们生个孙子就好了。”
　　王焱抬起头，痛苦、委屈、倔强地看着对方，然后沉重地低下头。
　　王焱：“我不离。”又抬起头，眼中冒着火，“我要告她！”玉竹很惊讶，吕品也一惊，“是她污蔑倩珍，还打她，不光是为倩珍讨公道，也要让所有人知道汪倩珍不能惹，惹不起！”
　　玉竹明白了，坚定地：“我支持你！”
　　吕品担忧地看着玉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