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坷（三）

（三）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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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由于文化大革命的冲击而中断了十年的高考制度得以恢复，中国由此重新迎来了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春天。1977年10月21号，全国各大媒介公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并透露本年度的高考将于一个月后在全国范围内进行。
家东高中毕业后，一直在一所中学任代课教师。虽然他的才华在教师岗位上已经显露出来，但每次推荐上大学都因他爸爸的历史问题被拒之门外。
当家东得知国家高考制度恢复的消息后，按捺不住那颗激动的心，下班后他几乎一路小跑回到了家，想把这好消息告诉母亲。
但是他却没想到母亲一点喜色也没有，只是不停地摇头。
“妈，为什么你不高兴呢，我听到这个消息半天都一直沉浸在喜悦中呢！”望着母亲，家东一脸的疑惑不解。
“东儿，你能参加高考我是从心里高兴啊，但是你爸爸的问题会不会影响你呢？我一点把握也没有，所以我还是为你担心。你不要高兴的太早了，要做好心理准备。”玉舒安慰家东说。
母亲的话像一瓢凉水泼在家东的身上，他感到有点不寒而栗。是啊，我会不会又被拒之门外呢？
“妈，不管怎样，我还是想参加高考，我觉得凭我的实力，一定会考上的。”为了不让玉舒难过，家东坚定了信心。
“我相信我的儿子一定是最棒的，那你就好好地复习功课吧，给校长请个假，别去学校了，在家里好好的复习复习。”
“好，过几天我就和校长说说，我要备战高考一个月，一定要考出好的成绩来。”家东说着走进了厨房，帮玉舒忙活起来。
在家东的努力下，他的成绩很好，在他们这个考点属于上等水平，考一个好的大学是根本没有问题的。
然而，玉舒的担心终于成了现实，在政审的时候，家东被拿了下来，这个打击犹如五雷轰顶，打垮了家东那高傲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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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护城河边，家东一个人漫无边际地走着，他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也不知道在哪里可以停下来。昏暗的灯光，映照着他那结实而魁梧的身影；瑟瑟的北风穿过他那坚强的外表吹透了他的心，他感到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心，有一种寒心彻骨地感觉。欲悲无恨，欲哭无泪，他不知道要恨谁，也不知道要为谁流泪？哀莫大于心死，此时的家东正是如此吧！没想到那盏照亮他生命的灯还没来得及点亮就熄灭了，这是何等的残酷啊！
文革中的炒家，父亲的去世都没有打垮那个坚强的少年，而今天这次高考落榜却让这个年轻人心灰意冷，感到前途一片渺茫。……
“回家吧，孩子，你妈妈非常惦记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赵大海来到了他的身边，给他披上了一件军大衣。家东那麻木的身体犹如这麻木的心一样，根本没有察觉赵大海的到来，也没有感觉到那军大衣带来的丝毫温暖。
“爸，我真没用，落榜了。”家东看了看大海，他不忍心让大海看到他的悲痛。
“家东你要记住，不是你落榜了，而是榜落了你。总有一天你会上榜的，因为那是国家的损失。”大海斩钉截铁的话给了家东一股勇气和力量。
“爸，你的意思是说我明年还要再考，一定会上榜的？”家东看着赵大海，这个有着黝黑皮肤的煤矿工人，仿佛似一座黑塔矗立在家东身边，那坚如磐石的性格让人觉得坚不可摧，攻无可破，这不正是自己敬佩大海的地方吗？
从赵大海一来他们家开始，家东就觉得大海身上有着父亲所不具备的东西，那就是他坚强的性格和意志。如果说自己的父亲会给他物质上带来无尽的财富，那么这个大海就是能给他精神上增添无穷的力量的人，和大海在一起，就没有克服不了的问题，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
此时在家东的眼里大海更像是一座大山，那宽厚的肩膀，那挺起的脊梁是家东永远依靠的地方。看着大海，家东的眼前亮了，夜幕下这个青年人的眼睛熠熠发光，就像两颗璀璨的夜明珠。
“对，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相信国家政策，相信你的能力，一切会改变的。走回家，明年榜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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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的春天，我国的教育战线迎来了真正的春天，家东也迎来了人生中最灿烂的春天。
4月份国家召开了教育工作会议，邓小平做了重要讲话，为新时期的教育工作指明了前进方向，中国教育从此走进了改革发展的新时代。家东的父亲和赵大海都予以平反，家东也再也不会因为政审问题阻碍他的进步了。
这年的夏天，家东以优异成绩考入了师范大学，几年的代课教师生涯使他深深爱上了教师这个职业，所以在填报志愿的时候，他没和家人商量，就果断地写上了师范大学中文系。
四年的辛苦求学生涯很快就结束了，他又科科优秀的成绩完成了大学课程，顺利地拿到了学士学位和大学毕业证书，毕业后回到了省城，成了一名高级中学的语文教师。
此时的家东，已经是一个成熟帅气英俊魁梧的小伙子了，他身高一米七八，肩宽背厚，很是强悍。白白的脸上镶嵌着浓黑的眉毛，那两只眼睛显得格外炯炯放光，很有威严又不失慈祥，尤其是他笑的时候，那张轮廓分明的嘴角上翘，更是魅力无限。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读起课文来，就象播音员一样，标准而洪亮，吸引着学生的耳目，有的教师说，听他讲课是一种享受，就象吃一顿丰盛的精神大餐一样。
这是一所省属重点中学，也是培养大学生的摇篮。在教师岗位上，他很快就成了一名优秀的教师，他的文才口才得到了充分的展示和发挥，还有他那不怒而自威的气质更是一块教书的好料。听他讲课，再淘气的学生都能全神贯注地听讲，学习成绩再差的学生对他的课也有兴趣，特别是那些女生们，更是对他的课着迷，崇拜的五体投地。
他的魅力令女生们常常听课走神，其中有一双目光总是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知道是在欣赏他呢？还是在认真地听课？……
老师们也羡慕他的才华，有时间都喜欢去听他的课。很快，他成了教育战线上的精英和楷模，成了教师们学习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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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午，家东正在办公室批改作文，坐在他对面桌子的刘怡贤老师进门就对他气呼呼地说：“李老师，你可把我害惨了？”
家东抬起头皱着眉头，一种莫名其妙地眼神望着刘老师：“嗯？怎么了？”
刘老师望着他，瞪着眼睛说：“我有病这几天，是你替我代课的吧？你可给我惹大麻烦了。”
“到底怎么了，那代课又不是我自愿的，是荀主任安排我的，出什么事了吗？”家东依然是疑惑不解，但看刘老师那表情，他知道一定是有事情。
“还好啊，幸亏只是一周，如果再时间长点，我看同学们要罢课了。”刘老师继续说着，家东还是没有听出个头绪来。
刘老师坐下来，喝了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家东，把个家东看得有点不知所措。
“唉！以前马老师也没少给我代过课，可没想到你这第一次代课就给我闯了祸，你知道今天我去上课同学们说什么吗？”刘老师眼睛紧盯着家东，有点咄咄逼人的样子。
“学生们说什么了，我哪里得罪了你的学生？”
“他们说要找校长抗议去，让李老师教他们语文，说你讲课实在是太有水平了。你看看，你看看，这不明摆着是寒碜我呢吗？你说学生们要是真去找校长了，那我怎么办，我还有脸在这个学校再呆下去吗？”
“有这么严重吗？我就给他们讲了《失街亭》那一章，为了等进度，我多给孩子们讲了一些课外话题，也没什么呀，你讲课进度比其他班级快点，我想趁着你有病期间拉平，也让孩子们好消化已学的知识。”
“那你是怎么讲的，都给他们讲了什么课外话题？”刘老师继续追问。
家东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就一五一十地说了。他回忆起在她班代课的情景：
一周前，他正在语文教研室看书，教务处荀主任走到他身边说：“李家东老师，刘怡贤老师因病请假一周，他们班的语文课就由你先代一周吧，别的老师都脱不开身。”
“好的，我看看他们班讲到哪里了？”
“他们班讲课进度比较快，你可以适当放慢点，免得学生们不适应。”
“好的，我知道了，放心吧主任，我知道怎么做的。”
“是啊，哪个班交给你我都放心啊，如果教师们都像你这样，那就更好了。”
“主任过奖，我很普通的。”
荀主任说完走出了办公室，望着他的背影，李家东点了点头，有这样敬业的主任也是学校的荣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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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门前，学生们正三三两两的在一起说话，家东走进了听见一个学生对另一个学生说：“听说我们的语文代课教师是全年级最棒的，这下我们可要有福气感受一下了。”
“那也未必，我觉得咱班主任也不错。”
“你是看着咱班主任是长的漂亮吧？”
“去你的，咱班同学谁也没说她讲课不好哇。”
“那是没比较，所以大家不知道。”
“咋没比较，以前那个马老师不是经常给我们代课吗？”
“马老师啊，她还不如咱刘老师呢。你没听说过吗？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什么和什么呀，那老师是货吗？这比喻可不恰当。”
“你别强词夺理了，听听李老师的课你就知道了。”
他们正说着，见家东从他们身边经过，忙止住了话题，急忙回到了教师。
上课铃响了，大家都在座位上坐好，家东走到了讲台。
“起立”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同学们刷地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说到：“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下。”随着家东那带有磁性的男中音的声音，大家又齐刷刷地坐下。
看得出刘老师的班级是训练有素的，大家步调一致，显得很整齐。家东暗暗赞叹，用一双敏锐的眼睛扫视了一下教室，男同学多，女同学少，没有一个同学旷课，大家的眼睛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们的刘老师身体有病，请假几天，经教务处安排，这一周的语文课有我代讲。我叫李家东，想必大家都认识，你们就叫我李老师吧！有什么听不懂的地方，课下可以去找我，我慢慢讲，你们仔细听，今天我们讲第十课《失街亭》，大家先不要打开课本，我先给你们讲段故事。”
“同学们都学过历史课，我国历史上东汉与西晋之间的分裂对峙时期，出现了魏、蜀、吴三国鼎立局面，有魏国、蜀国、吴国三个政权，称为三国时期。三国你们一定不陌生，但三国的故事你们未必都知道，我要讲的故事就发生在蜀国。蜀国的开国皇帝刘备，知人善任，自桃园三结义得名将关羽、张飞后，又三顾茅庐喜得诸葛亮，为左右手，信任专一，言听计从，措施得宜，故能在地狭民少的蜀地，开创与魏、吴鼎立局面，我今天讲的故事就是诸葛亮挥泪斩马谡。如果有同学预习过课文的话，就知道我讲的故事就是《失街亭》，等我把故事讲完，我们再一起学习课文。”
家东把故事讲的栩栩如生，出神入化，学生们个个目不转睛，聚精会神，把故事牢牢地记在了心中。然后，家东又讲了许多课本上没有但都与课文有直接联系的情节，既拓宽了学生的思路又增加了记忆。最后回到了课文之中，把学习这篇课文的该掌握的知识重点要学生们一定牢记，并了解了三国演义，了解作者和当时的历史背景。
八十年代初期的中国，还处在改革开放刚刚起步的年代，无论是物质生活还是精神生活，都很贫乏，学生们学到的知识，大都是书本上得来的，所以教育是获得知识的主要途径。
家东的教学方法灵活多样，教学方式不拘一格，深得学生们的喜欢和爱戴。尤其是对那些乏味的古文，他讲的更是绘声绘色，让学生们都能融会贯通，既激起了学生们的学习兴趣，又把学到的知识牢牢地记在心中，这种兴趣教学的方法很受欢迎。
在学习了失街亭后，家东又将难度较大的古文重新温习了一遍，经他这么一讲解，同学们觉得豁然开朗了许多，一改往日死记硬背的枯燥学习方法，就连那些不入门的学生也觉得茅塞顿开，最后他又把写作文的技巧和词语运用上，对学生们进行了灌输，这一周下来，学生们个个竖起大拇指，也发现了教师们之间的差距。
高级中学的学生们，正处在世界观形成的年纪，他们对事物的看法也正在形成，逐渐有了自己的主意和见解，所以他们能品读出一个教师的教学水平的差别。
于是当刘老师再回到教师的时候，有的同学就向她提出了那么尖锐的问题，真的刺痛了她的心。
她把气都一股脑发泄到家东身上，其实是她的不明智，她应该向家东学习而不是排斥，从这一点上看，刘怡贤的教学质量提高，还需要一个漫长的思想转变过程。

17

刘怡贤比家东早来学校一年，她是最后一批工农兵学员，那时大学招生的时候不用考试，只是简单的笔试，主要是靠所在单位和社区推荐。因为她爸爸是街道办主任，所以她顺利地上了师范大学，高李家东一届，是家东的同门师姐。但在大学里他们并不认识，只是在一起工作才知道的。
在学校里，她也是男生们追求的目标，她长的模样虽然缺乏点女孩子的妩媚气质，但五官却搭配的合理，浓眉大眼，挺直的鼻子，不大不小的嘴，薄薄的嘴唇，还有着一张符合时代型的圆脸，一笑两个深深的酒窝，很讨人喜欢。在学校也是学生会干部，一个积极上进的先进学生。再加上她爸爸有个一官半职的，所以助长了她的骄横与霸道，根本不把那些追求者放在眼里。
家东刚毕业分配到学校来的时候，刘怡贤对家东表现出了很大的热情，看着家东的帅气和才华她暗中生情，曾对家东很友好，但是终因家东的冷漠打消了念头，最后委身于他爸爸强加于她的一门婚事。就这样刘怡贤对家东始终不满，认为家东对她的冷漠是目中无人，瞧不起她，所以便对家东耿耿于怀，怀恨在心。
不是说爱和恨是一对鸳鸯吗？没有爱就没有恨，大概是有道理的。
这个自以为很聪明漂亮的刘怡贤竟然没被家东看重，她真是很不服气，凭长相，论家庭，她那样都优越于家东，可为什么家东就那么无动于衷呢？难道家东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书生吗？
原来这期间是有隐情的，别说是学校其他老师不知道，就连家东自己也弄不明白，他对她的感情算不算是爱呢？在那个改革开放的初期，人们的思想依然有些保守，所以家东始终没有敞开自己的心扉，向自己喜欢的女孩表白，只是把那分真挚的情感深埋在心底。因为家东认为，现在还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他的一门心思都用在了教学上，用在了那些面临高考的学生身上。
那么家东喜欢的女人究竟是谁呢？谁这么幸运得到了家东的垂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