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献给周总理的歌
作品名称:缘来缘去 作者:天使雅丽 发布时间:2024-01-05 08:22:21 字数:3435
红根无可奈何,只好跟着她进屋。红根自从返队,是头一次进女宿舍。他看见妩媚靠墙坐着,朝她笑笑,不知是脚痛还是其它原因,这一笑很不自然。
妩媚的脸毫无表情,身体未动,也没说话,他根本也没看见红根是怎么笑的,她没有朝他看一眼。
红根在炕沿坐下,脱鞋把脚放在一只凳子上。
美娟把电灯拉近,小心翼翼地检查。这回她用不着手指探压了。脚脖子又红又肿,擦伤了表皮,一些血丝在往外渗,伤处附近,有点发紫。她皱了皱眉头,心想:“这次伤的真不轻,比上次重多了。”
美娟也不使用银针了,她从热水瓶里往洗脸盆倒出热水,用毛巾在水中一投,然后趁热拧起,在红根的脚脖子上做热敷;敷了几次后,在擦伤处抹上红汞水,周围贴上止痛膏。她又从药包里取出两瓶“三七片”给红根。
红根接过药,看着瓶上商标上说明的服用方法。忽然心里一动,问美娟道:“有没有云南白药?白药治伤效果最好了。”
“没有。”美娟摇摇头。他忽然想起上个月周宏展的手臂被压伤,他家里寄来过一些药品,宏展曾经来问她药品的用法,他看见药品中有云南白药,就说:“你回去问问宏展,他大概有。”
红根收起“三七片”,穿上鞋,美娟送她出了门。
红根回到宿舍,“干猴”已经睡觉了。宏展手握毛笔,正轻轻吟诵自己的抒情诗:“献给周总理的歌……”红根想开口说话,看看宏展一副严肃的神情,不敢打搅,就坐在炕沿,听着等着。
宏展充满激情地吟诵道:“心头重担压,
泪水强咽下,
满怀深切的悲痛,
献上心中最洁白的花。
冷冽的寒风啊,
怎能把巍峨的山峰吹垮?
时间的流水啊,
青松更加青翠挺拔,
春雨浸润了祖国的大地啊,
梅枝喜看浪漫的山花。
敬爱的周总理啊,
五十多个春秋冬夏,
您在马背上度生涯。
如今江山红遍,
您却长眠地下。
不!
您还活着,
您在田间、工厂,
您在营房、哨卡,
您和我们一起投弹、冲杀。
您的理想,
写在接班人的誓词中,
您的精神,
在我们的血液中融化,
您的微笑,
像春风温暖着我们的心,
您的脚步声,
合着革命大军前进的步伐
啊,您还活着!
您的革命品格,
在亿万人民心中升华,
您的革命精神,
在我们斗争中发扬光大。
我们敬爱的总理啊,
您的骨灰往祖国大地上撒,
神州万里披彩霞,
您的骨灰往祖国江河里撒,
革命潮涌翻浪花;
您的骨灰往台湾省撒,
还我宝岛统一中华;
您的骨灰往我们心坎里撒,
继续革命,扬鞭跃马。
啊,您的精神天下传,
革命种子要发芽,
团结,战斗。
反帝,反修,反霸!
试看明日世界,
风展红旗如画,
到了公元二千年,
如果我们还活着的话,
我们将高声呼唤着您,
敬爱的总理请您看看吧,
我们已经实现了,
您代表党中央提出的宏伟规划。
敬爱的总理请看看吧,
我们这繁荣强大的社会主义国家。
怀着深切的悲痛,
精心做朵洁白的花,
花儿献给您啊,
敬爱的总理,安息吧!”
宏展吟诵完了,心情久久平复不下来,胸中如同风云翻滚,总理的光辉形象,像一座高入云顶的丰碑,耸立在他心中。他暗暗向总理作保证:敬爱的周总理,我一定向您学习,您永远是我学习的榜样。
红根坐在一旁等的心烦意急,见他没声响了,就开口问:“宏展,你这里有云南白药吗?”“云南白药?大概还有吧。”宏展的心还在抒情诗上,他心不在焉地回答。“你给我找找。”跟接口催促。
宏展起来打开箱子,找到了两瓶药,递给红根。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阿哥,你要这种药干啥?”“哦,是美娟让我跟你要的。”红根慌乱的掩饰说。“美娟?”一个疑问立即在宏展脑袋中出现,
“她……”红根感到自己失口,引起了宏展的猜疑,连忙说:“不,是我的脚受伤了,美娟说你有云南白药,治伤效果最好。”
“你的脚不是好好的吗?”宏展心里更怀疑了。他想起了两年前的风波,觉得这里定有蹊跷。“刚受的伤,我才从美娟那里来。”红根赶紧把伤了的脚脖子露了出来让他看。
“是她给我贴的药膏,她还给了我两瓶三七片。”他把两瓶云南白药塞进了衣袋,换着掏出两瓶三七片给宏展看。
红展并没有释疑,他想:这点小伤也不值得用云南白药,三七片尽可以治了,美娟为什么还要他来要白药?难道这伤是假的?故意来框我?他想到这里,干脆把心里的猜疑直接捅了出来。“你不要装了,是不是美娟有身孕了?”这一问把红根问的脸一阵红来一阵白,舌头打着结话也说不清楚:“不!不是,你不要瞎猜,真不是……”宏展看他这副惊慌的神色,以为证实了自己的怀疑:“阿哥,你不要瞒我了,真要有的话,你俩人的岁数也不小了,干脆成家算了……”
“宏展,我不瞒你。”红根发了急,索性从衣袋里掏出了那封信,
“不是美娟有,你看看这就知道了。”红展看完了信,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心情沉重起来。
两年前曾经告诫红根的话又重新浮起,想不到红根一句也没听进去,他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阿哥,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要三思而行,不要在草率行事了。”“我也没想到会出事,你看怎么办好?”红根一副愁眉苦脸。“我看你不要再坑害人家,把她接过来算了。”“不,不能。这里还有美娟。”红根连忙拒绝。“你要是真的爱美娟,怎么还能干出这样的事?”宏展责问道。红根低下头,心里在盘算着主意。“美娟倒真是一个好姑娘,可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伤也只能和她分手了。把事情跟他说明,美娟大概也能同意的。”宏展的话里带着惋惜之情。
“我是真心爱美娟的。”红根抬起头来,他转个口气说,“我跟她在学校里,不过是随便玩玩罢了。”这个“她”,当然不是美娟,而是另一个未知的女性了。
宏展也不语了,他想了好半天才开口说:“阿哥,两年前我曾经告诫你,这样随随便便是很危险的,你说是危言耸听。现在你明白了吗?这样下去有多危险。”
红根现在是一个有政治身份的人,再用“你有你的兴趣,我有我的兴趣”这种理由是开不出口了,但他还是搬出了理由:“这种事情可能发生的后果我也考虑过。不过这对我来说,即便出了问题,还是个生活小节问题,谈不上什么危险性。你们去查好了,我家三代都是工人,根正苗红,品质还是好,不能把我怎么样。
“再说,一个人在社会上能不能站住脚,并不在生活小节上,有些干部当他们还没有下台的时,谁知道他们生活上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现在很多在台上的干部,生活也很浪漫嘛。所以,关键的问题,还是政治就是不能在路线问题上站错队。”这种理论,宏展是第一次听到,他听的心也颤动起来,他现在感到了,眼前这颗自称为根正苗红的心,已经被虫蛀了。红根的灵魂,在潜移默化之中,被无声无息的毒液腐蚀了、侵害了。
宏展的心,一阵阵难过,两年未见面,他竟变成了这副样子,难道“朝能”是个资产阶级的染缸?不仅仅是这样,红根没有上学去时,就已经有了变质的苗头!宏展心底里希望能拯救他,使他不至于陷在泥坑中没顶,可是他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而且,眼前坐着的红根,是一位有特殊身份的共产党员,而他自己,才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共青团员。责任感促使宏展向红根发出的严肃的告诫:“阿哥,你这样下去不仅是在生活小节上,政治上也很危险。”“在政治上,我是很敏感的,也是有头脑的。”
“不对,某些在所谓生活小节上有问题的干部,思想腐化蜕变,结果在政治上倒了台,这些事实还不足以引起你警惕?”
“在政治上你尽可以放心好了,这次从学校回来,当前的政治气候我摸着相当准,绝不会出问题。”
宏展非常悔恨自己的理论水平学着不够,他想不出用什么话来说服眼前这位糊涂而又自作聪明的阿哥。
红根这么说说倒好像没事了。宏展却急得了不得,好像这是他的事情。他还在考虑该如何处置,红根和美娟的关系问题。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什么办法,他想听听红根的想法,就问道:“这件事美娟知道吗?你打算告诉她吗?”“我跟她说起过,在学校的时候有个女同学追求我。美娟也没说什么……”
“我问你,她知道信中这件事吗?”宏展打断了他吞吞吐吐的回答。心里气恼的他还在故意回避问题:“他大概知道一点,我好像讲过。”仍含混的不清。这显然是谎话,宏展气愤地指着桌上的信质问:“你给她看过这封信吗?你对美娟一个爱人,太不诚实了。”
严厉的责问,使红根慌的脑门都冒汗了。他感到全身燥热,两只手却还插在衣袋里,满是汗水的手心里攥着两个药瓶。他还想混过去,似是似非地“嗯”了一声。答非所问地说:“噢,是美娟告诉我,你有白药。”似乎这么一说,即可证明美娟是知道这件事的,而且来要白药还是美娟出的主意。但他马上发觉这种推卸的方法,不仅无用,实在是笨拙的,他偷眼望了一下宏展,又搜寻话语来弥补漏洞。
宏展不再看他了,聚拢了双眉,也思考着红根现在究竟陷了有多深,又能用什么办法来挽救。他以前就发觉了,在红根身上有一股好出风头和吹牛的习气。现在红根又披上了一张遮盖的假皮,谁知道在这张假皮包裹之下的灵魂,究竟被染成了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