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出逃

　　潘吉飞快地下了城楼，飞身上马，一溜烟地到了王世恩面前，翻身下马，跪在他的马前。
　　“求大将军开恩，不能再杀了！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大将军不是答应过我，只要他们投降，就放他们回家吗？”
　　他声嘶力竭地哀求着，眼泪顺着双眸凄然落下。
　　王世恩笑了：“潘将军怎能存妇人之心？岂不知乱世需用重典？这些刁民，今日若放了他们，保不齐哪天又要起来造反！”
　　然后，看也不看潘吉，吩咐道：“来人，送潘将军回去休息！”
　　两名手下架着潘吉，向后走去，耳边的哀嚎声渐渐稀疏，终于彻底停了。
　　王世恩在绵阳城内休整了一天，次日便大军出城，依然厢军在前，向德阳县杀来。
　　按照他的计划，中午时分就能到了德阳县，一个小小的县城，弹丸之地，大军一到，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拿下，然后兵锋直指成都。
　　走不到二十里地，哨骑回报：前军出了意外！
　　原来，每到险要之处，总有铜锣响起，然后是箭如雨下，还夹杂着滚石、竹箭、竹枪，一倒下就是一大片。
　　奇怪的是，只见人倒地，就是不见对手在哪里。
　　厢军见实在冲不过去，只好退了回来。
　　王世恩问道：“折损了多少兵马？”
　　哨骑回答：“七八百人！”
　　王世恩又问：“他们是哪路人马？”
　　哨骑回道：“只听到他们喊得是，为李彪大将军报仇！”
　　王世恩心中暗骂到：“杀了个李彪，倒杀出麻烦来了！”
　　赶忙让人叫来潘吉：“世侄可有良策？”
　　潘吉心中对他不满，可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回答：“铁甲军倒是可以鱼贯而过，但如此一来，我们的兵力可是不够了。”
　　王世恩干笑了两声：“我看，不如还按照绵州城的样子来一回？”
　　潘吉吓了一跳，赶紧说：“容标下再想办法！”
　　王世恩正色道：“你且去想办法，我这里，先派人去抓他们的妻小，两手准备。”
　　潘吉劝不动王世恩，只能回去，苦思冥想破敌之策。
　　
　　万坤听说李顺十万大军，竟然打不下一个小小的梓州城，还连吃败仗，损失惨重的事，在屋里呆坐了半天，最后重重叹了口气：“李顺无能，这是天不灭赵呀！”
　　眼下，王世恩的大军正向成都逼近，成都收复是迟早的事，自己暗地里做了那么多事，不定哪里出了纰漏，身份暴露是迟早的事，应该早做打算。
　　去哪里？
　　大通和尚那里是万万去不得，他早就告诫过自己：要钱可以，但就是不能公开和他来往。
　　突然，他想起在大理国边境瓦颂镇时，一个叫武畏的来找他。
　　武畏说，北方辽国想和他联手，共谋天下。
　　他当时已经在瓦颂镇站稳脚跟，手下有了一两万人马，哪里会把远在天边的辽国放在眼里？况且，辽国到底在哪里？有多少人马？当时都不知道，再说远水解不了近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武畏临走时说，如果什么时候想好了，就去京城汴河桥边胡家酒楼找胡老板。
　　可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自己风光无限，这时候却是丧家犬，人家会接纳吗？
　　但眼下自己似乎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决心己下，暗地里叫来几个平日来往频繁的大户，说了出售川豪酒店想法。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欲言又止。
　　万坤笑着说：“咱们这关系，有什么话直说。”
　　一人才开口：“万掌柜的，你这店我们都知道，不管是宋朝还是大顺国来，生意都是不错。买下肯定赚钱，但问题是此店装修豪华，我们哪一个人也买不起呀！”
　　万坤笑呵呵地说：“你们可以几个人一起买呀！我的店价值八万两，只收五万六千两，剩下的两万四千两算我的入股，如何？我要不是汴京城家中出了大事，还舍不得出手呢！”
　　几人眼前一亮：“我们咋没想到按照出资多少分成呢？如此甚好，买了！”
　　于是几人第二天就凑齐了银票，万坤办了移交手续。
　　万坤查了查手中的积攒，已经有了近二十万两的积攒，心中说：即使那个什么胡掌柜的不接纳，我也能自己立足。
　　他把两万四千两的入股留给了原来的店老板黄粱和王丑，算作是这今年合作的分成。
　　又叫来任秀，说自己估计成都城不保，自己要去京城，你作何打算？
　　任秀很是吃惊：“现在大顺王手里有三十万兵马，宋军不过几万人，你怎么说成都不保？”
　　万坤摇了摇头：“你怎地看不透眼下的局势？大顺军都是些乡村走卒，宋军来的可是精锐；十万人马连梓州这个弹丸之地、不到两万守军都拿不下来，还损兵折将，怎么和精锐禁军开战？”
　　任秀一想，也是，自己跟着万坤，终归不愁吃喝，下半生算是有了着落。
　　于是说：“我跟着你去，但得带上我这个婆娘！”
　　万坤被他气笑了：“到了那里，何愁没有女人？”
　　任秀正色道：“她怀了我的骨肉，我不能扔下她!”
　　万坤心想：这倒可以看出这任秀算是有情有义之人，当下就答应了。
　　他说：“再带上你这个侍卫，他他对你很是忠心!”
　　其实万坤心里想得是，到汴梁安顿好了以后，这侍卫可以和任秀手下联系，还有些用处。
　　之所以不和王铎商议，是万坤心中明白，以他如今正掌握着巡城的肥差，断不会和他一起走的。
　　再说，也看不上他那些偷鸡子摸狗的手下，纯粹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万坤带着任秀的侍卫，去牲口市上买了五头健壮的骡子，三头拉着车辆，让小叶、小蝶和任秀的女人带着细软坐了，侍卫驾着，自己和任秀各自骑了一头跟着，出了成都府，折道陕西府方向，一路向汴梁而去。
　　
　　
　　
　　
　　
　　
　　连铭和封五回了成都，得知宋军屠了绵州城、大顺军把宋军挡在绵州的消息。
　　原来这是张余故意安排，大作宣扬，目的是提高成都守军的士气。
　　封五听了，不由叹道：“啥时候都是百姓遭殃呀，可惜我封五却无能为力！”
　　晚上，连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他起了床，披了件短褂，走出门去，想到院子里清醒一下。
　　抬头看见，封五的屋里还亮着蜡烛，想了一下，下了决心，过去敲他的门。
　　封五刚洗了脚，准备睡觉，开门一看是连铭，赶紧让了进来。
　　连铭也不客套，满脸严肃地说：“五哥，现在有个解救无辜百姓，免遭生灵涂炭的大事，你干不干？”
　　封五一脸迷茫，问道：“我能做什么？”
　　连铭把眼下局势分析了一番：“这成都城是早晚必破的，可现在李顺还在幻想着，在成都城下打败官军，这不是痴人说梦吗？他们这帮人虽多，但都是饥民聚集，许多人手中还拿着农具，怎么作战？今日我从咱们镖师口中得知，官军被困在绵州，止步不前，我猜想一定是硬攻怕损失太大，正在寻找办法。咱俩前去，寻找路上的伏击者，晓以利害关系，让大家免遭刀兵之祸，岂不是善事一件？”
　　封五点头：“好是好，只怕他们未必听从。”
　　连铭赞同：“这个我想到了，所以才让你和我一起去，遇事也好有个照应。按照常理，这些乌合之众，恐怕也并不想真心卖命。”
　　封五想了一下，咬了咬牙，下了决心：“好，我就和你一起去。终规这是个正事，冒些风险也值得！只是，如何才能通过这一路的关卡？”
　　连铭小声笑了：“这个我早考虑过了，我屋里有件大顺军的红色号衣，正是通讯兵的衣服，你可以穿了，我就穿寻常衣服。要还是问起来，就说是一旦出现意外，由我接替你送信，不会引人注意。”
　　封五笑道：“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次日一早，两人一前一后，拉开距离，离了镖局，直奔城门。
　　守城的士兵见封五穿着号衣，拦都没拦，任由他打马而去。
　　连铭亮出镖局的号牌，也只是简单问了几句，便放行了。
　　封五在城门外等着，两人直奔绵州方向。
　　通过德阳县时，又被拦住问了几句，当即放行。
　　出了德阳县二十多里，到了险要之处，被人拦下了。
　　封五一看对方，是大顺军装束，便说自己有要紧事，要见他们的指挥使。
　　四个士兵带着他俩，来到了半山腰。
　　树林里，歪七竖八地坐着、躺着几百名衣衫褴褛的人，一棵大树下站着个矮胖的男子，约莫二十多岁，手里拄着一柄朴刀。
　　封五拿眼一瞄，就认定此人就是头领。
　　封五见他看向自己，不等他说话，就直接上前，瓮声翁气地指着连铭说：“这位是奉张余大将军之命，前来督查防务的张铭都虞侯，有什么动静吗？”
　　胖子也不知道都虞侯是个什么职务，反正既然是从成都来的，官职肯定小不了。
　　于是赶紧站直了身子，毕恭毕敬地说：“回都虞侯的话，一切正常。只是，弟兄们呆在这里太苦了，能不能和上边说一下，拉来些猪、羊，给大家解解馋？”
　　连铭鼻子里哼了一句，胖子也没听清，一脸疑惑地看向封五。
　　封五问：“你们守着大山，不会自己打猎？”
　　胖子埋怨道：“咱们弓箭太少，打下几只野物，哪够这上千号弟兄们塞牙缝？每天只有三两米、一碗汤加几块咸菜，成天吃这些，弟兄们哪来的力气？”
　　封五故意说道：“你知足吧。过些日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吃上呢，说不定哪天就被人砍了脑瓜！”
　　胖子惊骇地问：“为何？”
　　封五回答：“你不知道吗？大宋的精锐禁军，已经离此不远，早晚要杀过来，我们能不能活着，还不一定呢！”
　　胖子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原本想着，造反了就能好吃好喝，过上好日子。谁会想到，早晚连命都得搭上，真是划不来！”
　　封五见他如此说，心中一动，问道：“你想不想兄弟们活命，还能有好饭吃？”
　　“咋不想？可哪有办法？”胖子张大嘴巴，口中嚷嚷着。
　　周围的士兵七嘴八舌地跟着发牢骚：“我们都是被骗来的，现在想回家也回不去了！”
　　封五一见火候到了，大声说：“弟兄们都不要怕，咱们都虞侯在官军里有个老朋友，还是个将军，能说上话。咱们求求他，给想个好办法，行不行？”
　　大家听了，纷纷说：“都虞候救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