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58
作品名称:夜光杯里的黑影 作者:碾子 发布时间:2024-01-29 20:40:50 字数:5140
57
二财主从五虎家回到自己家里,乐不可支,婆姨见他高兴,不知道他碰到了什么好事,便问:“你捡到宝贝还是得到二亩好地,那么高兴?”
二财主说:“哪会有这样的好事。不过,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可能与咱家的宝贝有关。”
婆姨问:“什么秘密?”
二财主说:“我刚才到五虎家串门,发现他家的天地爷神龛被封上了,白白的石灰缝很清晰。他们为什么平白无故封天地爷神龛?天地爷神龛是随便可以封的吗?那是得罪天地爷的事情,是要遭报应的。他家不怕得罪天地爷,敢于这样做,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里面藏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东西呢?他家是穷人家,没有值钱的东西可藏,只能是意外之财。”
婆姨说:“不会吧?听说上次他的钱被六狗拿走,他还会有钱吗?除非得了意外之财。”
二财主说:“藏的不是钱是宝贝。我家的宝贝和大财主的宝贝都没有找到,说不定与这两件宝贝有关,五虎不是等闲之人,毒得很。”
婆姨说:“即便人家有宝贝,未必是你手里的宝贝,宝贝上面没有刻着你的名字。即便是你的东西,人家不认账,你能怎么样?”
二财主说:“如果里面藏着宝贝,不是大财主家的就是我家的,哪怕给了大财主,我心里也高兴,决不能让五虎高兴。”
婆姨说:“现在宝贝在人家手里,难道你去抢吗?”
二财主说:“自然不能强取,如果强取扑空,五虎不会饶过我,只能智取。”
婆姨说:“你有什么计谋?”
二财主说:“等两个儿子从地里回家,跟他们商量后再说。”
不久,两个儿子扛着锄头回到院子里,等他们吃完晚饭,二财主把他们叫进屋里。两个儿子看见爹一脸神秘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二财主说:“五虎家的天地爷神龛封上了,为什么?”
二老二看看二老大,一头雾水,二老大也疑惑不解。两个儿子盯着爹的脸,想从这张老脸上得到答案。二财主看着两个儿子傻乎乎的面孔,摇摇头,说:“你们仔细想想,为什么?”
二老二挠挠头,眼盯着墙缝,琢磨了好一会儿,慢吞吞地说:“会不会怕山墙不结实,加固山墙?”
二财主使劲盯了一眼二老二,二老二缩了一下脑袋,不再吱声。二财主把目光移向二老大,询问他的意思。二老大怯生生地说:“该不会里面藏着什么宝贝?”
二财主脸上露出了笑意,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眼睛转向二老二,问:“你说呢?”
二老二说:“有可能。五虎是很奸猾的人,说不定他手里真有不义之财,这财就藏在山墙里。这个地方人们不会注意,也不容易偷走。”
二财主笑了,在炕楞上磕去烟锅里的残灰,又装上满满一锅烟,深深吸了一口,眼睛盯着二老大。二老大看出爹在询问自己的意见,说:“老二的话有道理,他不会无缘无故封堵,极有可能藏着宝贝,我们不妨把它弄到手。”
二老二说:“怎么弄到手?容易吗?”
二财主说:“应该弄到手,但没有好办法弄不到手。你们出个主意。”
二老二想了一会儿,想不出妙法,不停地看着二老大。二老大一边抽烟,一边思索,好久不吱声。看见两个儿子一言不发,二财主心里想,两个没有出息的儿子,都笨得要死,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祖辈留下来的一份产业,以后会丧失殆尽。其实,二财主自己也没有什么良策。看见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二老二说:“爹,你的主意呢?”
二财主说:“我要有好主意,会找你们商量吗?”
二老大看见爹不高兴,为了安慰爹,说:“我跟老二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好办法。”
二财主无奈,只好说:“好吧。注意点,别露了马脚。”
二老二说:“知道。”
弟兄二人出门后直奔五虎家,一会儿工夫到了五虎家的院子外,二老大说:“你留在外面,我进去看看。”
二老二说:“好。你别多说什么,只说来串门。”
二老大说:“知道。”
二老大走进五虎家的院子,看见屋里亮着灯,就大胆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抬头看看天地爷神龛,的确被封得死死的,天黑看不出任何痕迹。他推开门走进屋里,看见五虎的爹和娘坐在灯下说闲话,五虎不在家。
二老大问:“五虎出去了吗?”
五虎娘说:“吃完饭就出门了,他哪能呆在家里。”
二老大:“他出去做什么?”
五虎娘说:“黑灯瞎火的,能做什么,不就是出去串门?你又找他有事吗?”
二老大说:“没事。找他一起去串门。”
五虎娘说:“你到外面找他去吧。”
二老大转身走出门,又往墙上看了一眼,因为天黑,只看见一面墙。
二老二看见二老大出来,上前问:“发现什么了吗?”
二老大说:“天地爷神龛的确封上了,封得严不严,看不清楚,明天再说。”
二财主在家等了半天,看见两个儿子回到家,急忙问:“怎么样?”
二老大说:“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二财主这才想起,此时是晚上,看不清楚。他拍了一下脑袋,说:“我老糊涂了,现在去能看见什么?只能看见一面墙。”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二老大来到五虎家的院子外面往里瞧,的确看见了天地爷神龛被封的清晰痕迹,但是想不出撬开封砖的办法,因为五虎家经常有人,尤其是五虎的娘,平时很少出门,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白天没有指望下手,只有晚上才有一丝机会,而晚上同样会被屋里的人发现。在他看来,想得到神龛里的东西,简直难于上青天。他回到家里,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爹,二财主一口口愁着闷烟,无计可施。他叫来二老二,问他有什么好办法,二老二挠了一会儿头,说:“实在没有好办法,只好强取。”
二财主骂道:“混账!万一里面什么都没有,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二老大说:“入水要看出水,莽撞不得,我们再好好合计,天下没有走不通的路。”
二财主几次去五虎家附近观察,发现五虎娘总在家里,看见她在家里家外进进出出,总不出院门。有一次看见二财主站在远处,五虎娘跟二财主打个招呼,说“没事来我家串门”。二财主心怀鬼胎,推说家里有事,只出来转一会儿,随后走出五虎娘的视野。二老大也到五虎家的附近瞭望过几次,想从中找到下手的机会,无奈没有空子可钻,次次讪讪而归。晚上,父子三人再次密议,寻找良策。
二财主问:“谁有好办法?”
二老大说:“那头母猪不离窝,没有好办法下手。”
二老二说:“白天不行,那就夜里下手。等他们熟睡以后,悄悄下手,兴许可以得手。”
二财主思考再三,认为既然天地爷神龛里藏着东西,五虎娘绝对不会离开家,除非有不得已的事。如果智取不行,只有强取,否则得不到宝贝。强取有可能损害自家的声誉,这个损失远远超过宝贝的损失。权衡再三,二财主想就此作罢,二老二说“不能让五虎占便宜,你们害怕我不害怕,我来下手”。看见二儿子雄心勃勃,二财主心里又燃起希望之火,兴许二儿子看似冒险的做法,说不定真会得到意外的收获。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与其坐失时机,不如放手一搏。
58
一天来,八只眼的耳边总回响着昨晚几个人的谈话声音,他既为自己受到的奚落而感到羞辱,也为自己得到的消息而高兴。他从五虎、四羊和六狗的口中得知他们手里有宝贝,尤其是最后的几句话。五虎冲着他和十宝说,“我手里有的是值钱的东西,谁想取就来取,只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四羊也扬言自己还藏着一件宝贝,只怕这次没人能找见。六狗也说自己手里有东西,东西藏在野外某个地方,谁有眼力就去找。
八只眼知道这是他们惯用的以假乱真以真乱假的手法,真真假假,让人真假莫辨。尽管六狗和五虎没有显露宝贝,四羊手里却有过宝贝。从五虎做事的手法来看,未必不如四羊。至于六狗,虽然没有看见他的宝贝,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他有盗走宝贝的重大嫌疑,只是人们没有抓到真凭实据而已。
下午,八只眼收工早,一来因为地里的活不多了,二来听说有个瞎子来村里说书,时间在晚上,和村里许多人一样,他很爱听书。书里的很多故事让他学到了不少古人的智慧,与村里人谈论古人故事是他的乐趣。他早早吃了晚饭,早早来到说书的现场。说书的地点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他看见院子里没有人,跟屋主打了个招呼,便到附近闲逛。
屋主的隔壁就是四羊的家。四羊的家有三孔窑洞,没有院墙和大门,院子外面是一条大道,来往行人可以将院子的情形一览无遗。八只眼路过时,仔细把院子浏览了一遍,看见院子的东边立着一个井架,井架上吊着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井口盖着一块大石板。院子的正中是三孔砖窑洞,这是四羊的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修建的。窑洞的山墙上有个天地爷神龛,神龛里的香钵里残留着几炷黄香。院子的西边是个闲置的土滩,靠墙挖了一个土洞,洞口装着一个简易门,门上经常吊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他从没有看洞里到底放着什么东西,按村里人的习惯,这样的土洞里通常放着一些杂物。
八只眼身不由己,信步走入院子,先到四羊的门口瞧了一眼,看见四羊一家人正在吃晚饭。四羊问:“有事吗?”
八只眼说:“没事。去听书,现在没人,出来溜达一阵。”
四羊“哦”了一声,继续吃饭。看见四羊一家人吃饭,八只眼转过身来,走到东边的水井边,抬手摇了摇井架,井架牢牢的,很结实。他仔细看井架,上面只有简单的几根柱子,没有什么秘密可以隐藏。他想打开井盖看看,又怕被四羊看见,说三道四,自己脸上无光。他不甘心就此离开,犹豫一下,他回头看了看四羊家的门口,看见门口没有人,于是大着胆子弯下腰,掀开井口的石板盖子。他刚要往井里面瞧,听见四羊在喊:“你想做什么?”
八只眼直起身子,一脸尴尬,敷衍着说:“我想看看你家井里的水有多少,我家的井水快要吃完了。”
四羊说:“我家的井水只够自家吃,不会给别人,你赶紧盖上井盖。”
八只眼无奈,只好弯下腰,盖好井盖,随后讪讪离开。本来,八只眼察看水井后想再看看院子西边的土洞,看见四羊手里端着一碗饭,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只好走出院子,身后传来四羊的话:“没安好心。”
看看天色未黑,八只眼信步走到另一户人家,本想进去坐一会儿,说几句闲话,抬头看见四羊家屋顶上面的土洞口有一样醒目的物件,到底是柴禾还是木门,看不清楚。他一个激灵,想去看个究竟。他爬上一个土坡,顺着一户人家的屋顶后面的一条小路,绕到了四羊家屋顶后面。他低头俯视,看见四羊家的院子里没人,于是走下一个小土坡,走到土洞前。他知道四羊家的这个土洞,平时放着一些烧火用的柴禾,每天早上生火,四羊的娘都要来这里抱柴禾。他看见刚才自己在远处看到的白白的物件,原来是一副新装的简易门,门上吊着一把旧铁锁。他纳闷,一个柴窑有必要装一个门吗?而且还吊着一把锁,难道里面真会藏着什么东西吗?不可能。精明的四羊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因为这个土洞在四羊家人的视野之外,真有人钻进土洞,他们在院子里很难发现。尽管如此想,八只眼依然想进去看个究竟。他探头往四羊的院子里瞧了一眼,看不见院子里有人,伸手扭门上的旧铁锁。虽说铁锁旧,可很结实,他使足力气没有拧开。他从地上捡起一根结实的树枝,想用树枝撬开锁,这时听见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他只好快步离开土洞口,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四羊家的院子走下去。这时,他才发现,天已经黑了,陆续有人向说书的院子走去。走到四羊家的院子里,他抬头往上看,想知道刚才是谁留下了脚步声,隐隐约约看见是七颗心。
因为天气热,所以说书的地方设在院子里,院子里挂着一盏亮亮的马灯。八只眼走进书场时,书场站着不少人,说书人坐在一张条桌后面,一边喝水,一边等人。看看人渐渐多了,有人说开始吧,人们马上就到齐了。说书的瞎子吭了两声,清清嗓子,弹起了三弦。三弦“嘣嘣”的声音在院子里传响,浑厚圆润。说书人腿上绑着的木板有节奏地“踏踏”作响,十分和谐地与三弦相伴,膝盖上的半爿钹,被瞎子手指缝中夹着的一根筷子敲击,发出清脆的伴奏声。三样乐器同时奏响,三种声音同时传出,三种节奏各显奇妙。乐器悠悠扬扬响了一会儿,瞎子用低沉而浑厚的嗓音拉开了场子,开始说书前的开场白。
瞎子的书说得十分动听,以至说完了一段,三弦停了,人们还沉浸在故事中,偌大的院子静悄悄的,似乎掉一根针都能听见。瞎子端起桌子上的碗喝水润嗓子,人们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段书。这时,八只眼看见七颗心走出院子。八只眼很奇怪,这么动听的书不听,却离开书场,他去干什么?八只眼耐心等了片刻,不见七颗心进来,心生疑窦,也走出院子。他在院子外面找了一遍,没有看见七颗心,他知道七颗心是个书迷,认为他一定有事,不然这么好听的书他不会离开。他沿着来时的路寻找七颗心。
四羊看见七颗心离开了书场,接着八只眼也离开了书场,二人出去好一阵子不见归来,心中疑惑。瞎子又弹起了三弦,下一段书马上就要开始,四羊顾不得听书,尾随而去。
黑色中,八只眼悄悄盯着七颗心的身影,不让他发现自己。他看见七颗心几次回头,似乎在看身后有没有人。他看见七颗心走过四羊家的院子,爬上一个小土坡,直奔四羊家屋顶上面的土洞。八只眼着急了,心想土洞里一定藏着东西,不然七颗心不会离开书场。他痛恨七颗心捷足先登。八只眼躲到四羊院子旁边的一棵大枣树后面,紧紧盯着七颗心的行动。
四羊在八只眼身后,看见八只眼行动诡秘,不知道他在注视什么。他看见八只眼躲在枣树后,自己也躲到一棵枣树后。他没有看见七颗心的身影,心想八只眼可能在盯着七颗心。他到处搜寻七颗心的影子,不知所终。他想,只要盯住了八只眼,七颗心也跑不了,他们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