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110

　　109
　　
　　二财主听说大财主去找五虎，打发二老二去探听情况，二老二回到家里，如此这般一番。二财主笑大财主做事太莽撞，落得扫颜而归，有失体面。他估计大财主很难找回他的那件宝贝。二老二说，大财主自有办法，他的运气好，一场大病都扳不倒他，何况一件宝贝。二财主庆幸自己的命运好，夜光杯失而复得，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二老二跟爹说，“我冒着极大的风险取回宝贝，你一定要保管好，千万不要再出问题，五虎迟早会知道是我拿走了他的宝，他决不会善罢甘休”。
　　五虎从人们的风言风语中得知偷走自己宝贝的人并不是七颗心和十宝，而是二老二，他无论如何不能相信。在他看来，二老二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做不出惊天动地的事。他认为自己藏东西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难道他有十宝一样的神力？不可能。为了证实人们的话，五虎了解这话的出处，结果得知此话来自大财主。大财主深居简出，如何能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想必有人把消息告诉了他。那么谁把这么隐秘的消息告诉了大财主？必定是知道内情的人。这个人不是十宝就是八只眼，因为自从三个财主失宝以后，十宝跟大财主走得比较近。至于八只眼，大财主请他帮忙，他一旦得知情况，必然会向大财主汇报。他要打听清楚这件事。
　　五虎失宝后，八只眼是最为安静的人。他坐在大榆树下正在跟十一指说脚伤的事，五虎走了过来。八只眼亲眼看到大财主找五虎的情形，佩服五虎的机智应对。八只眼向五虎竖起大拇指，说：“你让大财主灰溜溜而去，真厉害，你的能耐越来越大了。”
　　五虎说：“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听说大财主既知道我偷了他的宝贝，也知道我的东西被谁偷走了，你知道偷我东西的人是谁吗？”
　　八只眼说：“这种话是不能随便讲的，要担责任。大财主从哪里得知的消息，我不太清楚。不过，我想一定有人得知偷你东西的人，说不定遭你打的那两人就知道。“
　　五虎惊讶，说：“为什么遭我打的时候他们不声辩？””
　　八只眼说：“他们宁愿挨打，不愿意说出偷你东西的人，自然有人家的道理，我不得而知。不过，据我推测，此人不是前村的人，而是后村的人，你自己去打听好了。”
　　五虎经过仔细打听，确信二老二偷走了自己的东西，不由怒火中烧。同时，他很疑惑，不知道二老二如何自己藏东西的地方。
　　五虎知道自己屈打了七颗心和十宝，不过他一点都不后悔，因为他从四羊口中得知，这两个人在雨夜进过他的院子，也图谋偷他的东西。那么，这两个人是如何知道自己东西的藏处？五虎心里疑惑不解。他找四羊帮助分析心中的疑惑，四羊也不得其解，不过四羊说八只眼一定略知一二。四羊奉劝五虎，事到如今，追问往事没有多大的意义，还是想想以后怎么办。
　　五虎点头。
　　五虎放羊归来，路上恰好遇见二老二，五虎瞪了一眼二老二。二老二停住脚步，说：“你瞪我干什么？我又没有偷你的东西。”
　　五虎说：“我没说你偷我的东西，岂不不打自招？后生，小心着！别以为那是你的宝贝，那是大财主的宝贝，小心大财主找你的麻烦。”
　　二老二说：“我不怕。东西在我手里，谁敢来抢！”
　　五虎说：“原来你就是那个贼。小心着！”
　　二财主找回了宝贝，想给家里添一头牛，打算扩大家业。何况现在家里的牲口不够用，需要添置牲口。
　　大财主得知二财主得了五虎的宝贝也不吭一声，心中不悦。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五虎手里的宝贝是从二财主那里来的，恰好相反，极有可能是从自己手里偷去的，他怎么能独吞这件宝呢？他打发大老大去找二财主，二财主只好硬着头皮去。
　　二财主进了大财主的门，腆着笑脸说：“听说五虎偷了你的宝贝，不能轻饶他。”
　　大财主说：“听说这小子的宝贝被人偷走了，现在手里可能没东西了，我榨他的油不成？”
　　二财主说：“他手里不一定没有宝贝，据说那只鞋跟你的宝贝有关。依我看，他手里还有东西。”
　　大财主摇头，说：“现在他不可能再有了。你知道五虎的宝贝被谁偷走了吗？”
　　二财主说：“不知道。如果五虎知道自己的东西被谁偷走，早找上门去了。这种事只有当事人知道，别人怎能知道。”
　　大财主说：“听人说你得到了这件宝，是真的吗？”
　　二财主说：“我怎能得到他的东西？不可能。我怎能知道他的东西藏在什么地方？如果我有十宝的能耐，能调动天神地鬼，兴许能得到。人们的传言不可信，没想到你也当真了。”
　　大财主说：“如果你真没有得到宝贝，就当我说的是一句闲话。我的宝贝至今没有下落，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到手，恐怕凶多吉少。”
　　二财主说：“迟早会有着落的，耐心点。我的宝贝，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就当是给了路人。再说，人常说失财免灾，你看你的婆姨病了，很快好了；你病了，也很快好了，这不比夜光杯重要吗？这年月，家里人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
　　大财主心里明白，二财主即便得到了宝贝也不会承认，因为谁都没说自己看见二老二盗走五虎的宝贝。他掩饰自己得宝的事实，一来免得具有非分之想的人惦记他的宝贝，二来怕自己找他辨认宝贝，他担心惹来纠纷。
　　二财主回到家里，把大财主的话告诉了二老二，二老二说：“大财主貌似大气，其实很小气，他在嫉妒我家找回了宝贝。他找你去，其实想了解是不是他的那件宝贝，因为八只眼说五虎的鞋与大财主的宝贝有关。爹，管好你的宝贝，五虎不会善罢甘休，再说也许还有别人惦记我们的宝贝。”
　　二财主说：“知道。”
　　七颗心的心很不平衡，不仅没有得到五虎的宝贝，还挨了打，既晦气憋屈，又不服气。岂止七颗心如此，十宝也如此。他们都知道找五虎算账没有意义，除非跟他打一架，因为他身上已经没有一点油水。这时，他们自然想到了二财主，觊觎二财主从五虎手里得到的那件宝贝。二人合计一番，认为达此目的实在太难，想就此撒手，安心于地里的活，可手头拮据，又很想得一点意外之财。
　　二老二在家呆了几天，耐不住寂寞，到前村来串门，恰好在路上遇见五虎。五虎拦住二老二，说：“你拿走我的东西，给我吐出来，不然跟你没完。”
　　二老二说：“我拿没拿东西与你无关，还是好好放你的羊。”
　　二老二不理五虎，扬长而去，五虎怒不可遏，甩了一句话：“别把手伸得太长，有断手的那一天。”
　　夜里，天黑沉沉，像要下雨的样子。四羊和五虎蹲在二财主家对面高处的枣树后面，盯着二财主家的灯火。看到灯火灭了，二人悄悄潜入二财主的院子，蹲在二老二的窗户下。他们知道二老二是个夜猫子，不会睡得早，晚上跟婆姨总要折腾到夜深。
　　其实，油灯一灭，二老二就钻进婆姨的被窝，搂着婆姨。婆姨说：“我总担心家里的那件宝贝，总觉得有几双眼睛盯它，你说怪不怪。”
　　二老二说：“不奇怪。你们女人的直觉总是那么好，上次如果听你的话，我家的宝贝不会丢。这次听你的话，把宝贝藏到鬼都不知道的地方，我看那几个惦记我家宝贝的人能怎样，让他们白费心机吧。他们没有我的那点本事，五虎以为他的宝贝万无一失，哪知道落到我的手里。人算不如天算，老天不让他发财，即便到手也要吐出来。”
　　五虎在窗户下咬牙切齿，恨不得进去揍一顿二老二。
　　婆姨说：“你们真按我的意思藏宝贝了吗？”
　　二老二说：“当然。爹认为你的主意好，就藏在那里。”
　　婆姨高兴，亲了二老二一口，二老二欲火中烧，顿时一阵急风暴雨。风雨过后，窗外的二人依然蹲在窗户下，想听到更多的秘密，不久屋里传出二老二的鼾声。
　　躲在远处的两个黑影一直盯着二老二窗户下的两个黑影，待两个黑影离开后，两个黑影悄悄潜入二财主的院子。
　　两个黑影先摸到二老二的窗户下，听见屋里鼾声如雷，又溜到二财主的窗户下。院子里静悄悄的，似乎一根针掉地下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两个黑影蹲在窗户下不敢弄出丝毫响声，四只耳朵紧紧贴着墙根谛听。眼看半个时辰了，屋里没有一点说话的声音，只有二财主的鼾声。一个黑影有点沉不住气，把头伸向窗户，马上被另一个黑影拽下来。被拽下来的黑影慢慢走开，悄悄溜到二老二的窗户下。一会儿，二老二窗户下的黑影向二财主门下的黑影招手，可哪里看得见？他只好悄悄过来，把黑影拉到二老二的窗户下。这时候，他们听见屋里有了响动，赶紧竖起耳朵。
　　屋里传出撒尿的声音，尿声过后，听见一个声音说：“醒了吗？”
　　屋里一片寂静。一会儿，听到一阵哼哼声，一个声音嘟囔着：“困死了，天亮再说，好不好？”
　　一个声音说：“我睡不着，我们再热闹一回，怎么样？”
　　一个声音说：“如果睡不着，仔细听听院里的动静，不要老想着快活，忘记自己应该注意的事。我总觉得院子里有人。”
　　一个声音说：“我知道，这就看。”
　　两个黑影听到屋里的话，赶紧缩着身子，弯腰紧贴着墙。他们听见屋里的人拉开窗帘，似乎往院子里瞧了一会儿，然后听见拉住窗帘的声音。
　　屋里传出一个声音：“牛很安静，正在大口吃草，有他们看着，怕什么。”
　　一个声音说：“那就睡吧。”
　　两个黑影悄悄溜出院子，向前村走去。
　　
　　
　　110
　　
　　中伏没有下一点雨，村里人心惶惶，担心庄稼晒死或歉收。正在人们心急如焚的时候，晚上突然阴云密布，一阵凉风吹来。人们抬头看天，高兴极了。快到半夜，倾盆大雨倾泻而下，已经睡觉的人被大雨惊醒，睁眼看着窗外，好久才依依睡去。没有睡觉的人坐在屋里，听着屋外的大雨声，心里乐开了花。五虎的爹对五虎说，明天早起，趁着墒情好锄几天好地。五虎哼哼着，昏然入睡。
　　第二天，有人扛着锄头出村锄地，不一会儿工夫，有人急急忙忙跑回村里，惊慌大喊：“不好了！大水冲了华佗庙，庙里的华佗老爷被大水冲倒了。”
　　闻听此言，人们一片惊慌，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立刻有几个人跑去华佗庙看究竟。这几个人跑去一看，果真如此，华佗老爷倒在地上，浑身是泥，庙里到处是泥巴和柴草。几个人看见华佗老爷躺在地上十分可怜，就合力将他扶起来。几个人回到村里，赶紧和村里人合议，决定立刻清理华佗庙泥土，让华佗老爷恢复原来的面貌。
　　二财主听到这个消息，心知不妙，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知如何是好。二老二看见爹惊恐不安，劝道：“这是偶然的事，不会有什么危险，该干什么干什么。”
　　二财主瞪了儿子一眼，说：“你懂什么！华佗老爷遭灾，我们能幸免吗？我的眼皮直跳，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二老二笑着说：“老迷信。人家天公哪知道你们地上有个华佗老爷，憋急了撒泡尿，哪管地上的破事。”
　　二财主听见老二胡言乱语，厉声说：“闭嘴！”
　　二财主跑到大财主家，询问大财主。大财主说：“天公之事不足怕，不会有什么事。再说我的宝贝丢了，没有踪影，我和婆姨都生了一场重病，难道老天爷还要我们死吗？不会的。你也不会有灾，安心做你的事。”
　　二财主得到了安慰，回家后心境好了一点，但总是平静不下来。本来二财主是个心性强硬的人，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心神不安。他看着两头牛在石槽里吃草，全然不理解他的心情，有点不高兴。他在石槽前走来走去，突然记起前几天要买牛的事。中午两个儿子下地回家，二财主跟他们说：“明天有集市，我想买头牛，谁跟我去？”
　　二老大说：“我陪你去。好久没有赶集了，顺便去集市瞧热闹。”
　　夜里，二财主从箱子里找出买牛用的银元，装在一个布袋子里。天亮，二财主怀里揣着银元去赶集。父子俩去牛市逛了一圈，买了一头牛，兴冲冲赶着牛回家。快到村的时候，二财主跟二老大说：“昨天心慌了整整一天，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突然明白，我在担心老二找回的那件宝贝。”
　　二老大说：“没事的，别总提心吊胆。如果担心，回家后看看不就行了。”
　　二财主说：“好。”
　　听说二财主买了一头好牛，四羊、六狗、七颗心、八只眼、九蛋、十宝和十一指先后来到二财主家看牛，他们看了一通牛，都称赞二财主买了一头好牛。二财主听到人们的称赞，乐呵呵的，说他出了高价钱就是要买好牛。临走的时候，几人都恋恋不舍地看着牛槽。等到看牛的人们离去，眼看夜深人静，二财主走到牛槽跟前，给牛喂了几筛子草，又磨蹭了一会儿，才回家睡觉。五虎本想去二财主家看热闹，被爹骂了几句，这才待在家里。四羊和六狗看到五虎没来看热闹，便赶到五虎家，对五虎描述了二财主买的牛。
　　五虎说：“人家买牛，你们过眼瘾，不眼馋吗？”
　　六狗说：“能不眼馋吗，多好的一头牛！”
　　四羊说：“家里有一头好牛多好，多耕几趟地，庄稼长得好。”
　　五虎说：“他得了我的东西，心高气傲，在气我。你们没有乘机观察吗？”
　　六狗说：“看了，看不出什么名堂。”
　　四羊说：“有个地方有破绽。”
　　六狗说：“哪里？我怎没看出来。”
　　四羊跟五虎耳语几句，五虎听后高兴地笑了。
　　十宝回到家里，把二财主家买的牛跟三财主讲了一遍，直夸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牛。三财主感叹一番，叹息道：“我家也需要买牛，可惜没有几个钱。”
　　老秀才说：“看见人家的好东西就眼馋，不是好心理，自家勉力吧。”
　　一会儿，七颗心走进门来，看见祖孙三代人在说话，说：“你们议论什么，这么热闹。”
　　三财主说：“议论二财主的牛。”
　　七颗心说：“的确是头好牛，可惜我们买不起那样的好牛。”
　　三财主说：“这是二财主在向人炫耀财富，他得了五虎的宝贝，心里高兴。”
　　七颗心说：“是。不过，他得了五虎的宝贝，五虎不会放过他，迟早会找他的麻烦。他得到的这件宝贝，未必是他的宝贝，说不定是大财主的那件宝贝。他独吞这件宝贝，估计大财主心里一定不舒服，大财主会以为是他的那件宝贝。你说呢，十宝？”
　　十宝点头。
　　老秀才说：“时事维坚，人心难测。二财主这样体面的人也干偷鸡摸狗的事，村风日下啊！”
　　说了一会儿闲话，七颗心和十宝到另一个屋密议。
　　八只眼独自坐在屋里抽烟，屋里烟雾缭绕，婆姨骂了几句，八只眼只好到院子里抽。他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抽了很长时间的烟，直到夜深也没有睡意。他抬头看了看天，估计天不早了，于是灭了烟。他走回屋里，拿出一件黑衣服披在身上，随后走出院子。夜深了，村子里很安静，屋里的灯都灭了，八只眼蹲在村子最高处的一棵枣树后面，默默注视着村里的动静。他在期待什么，似乎并不期待什么。他在树后蹲了很久，村子里没有任何动静。他站起来，打算回家睡觉。刚走几步，他又停下脚步，重新回到树后，蹲下身子。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返回去，不知道在树下还要等多久。
　　两个黑影翻墙进了二财主的院子。二财主家的院子原来只有围墙，并没有大门，自从宝贝被盗后，砌上了大门，每到夜深，大门紧闭。围墙一人多高，要从墙上进入院子不是易事。两个黑影搭着人梯翻墙而进，然后溜到二财主的窗户下。一会儿，一个黑影溜到院子的牛圈前，摸到牛槽下；一个黑影依然留在二财主的窗户下。一会儿，二财主窗户下的黑影又溜到二老二的窗户下。又过了一会儿，二老二窗户下的黑影又溜到二老大的窗户下。几袋烟工夫过去，牛圈前的黑影走到墙边，二老大窗户下的黑影也溜到墙边，两个黑影搭人梯翻出墙去。
　　这时，八只眼已从高处溜到距离二财主家不远的地方，他想看清楚两个黑影是谁。两个黑影出墙之后，快速向前村走去，八只眼沿着一条小路尾随而去。
　　八只想回家睡觉，似乎还惦记着什么，又回到村子的高处，依旧蹲在枣树后面。不久，他看见两个黑影向二财主家走来。他疑惑，难道他们又回来了吗？是不是他们没有得手？当黑影走到二财主的墙外，他沿着一条小路走下来，走到距离二财主家不远的地方，找了一棵枣树蹲下来。他看见两个黑影搭着人梯，顺利进入墙内。一个人影直奔牛圈，一个黑影先溜到二老二的窗户下，后来又溜到二财主的窗户下。几袋烟的工夫过去了，两个黑影还停在原处。一会儿，二财主窗户下的黑影溜到牛圈前，两个黑影凑到一块儿。又过了几袋烟的工夫，两个黑影翻墙而去。八只眼尾随其后，一直走到前村。
　　第二天早晨，十一指还在睡梦中，突然听到敲门声。
　　十一指问一声：“谁？”
　　门外的人应声：“二老二。快起来，有急事，快到我家去一趟，我娘病了。”
　　十一指说：“昨夜不是好好的吗？”
　　二老二说：“快走！别罗嗦。”
　　十宝也在睡梦中，也被门外的喊声惊醒了。
　　十宝问：“谁？”
　　门外的人说：“二老大，快起来，去给我娘看病。”
　　十宝嘟囔着爬起来。